嘟……公用電話因為沒有零錢,電話被切斷了。
秋涼的身體一軟,順著柱子滑下來,雙手緊抱住膝蓋,忍不住嗚咽的哭了起來。
好冷好冷……想不到柏林這么冷,她的手腳都快凍成冰塊沒有知覺了,流下的淚也變為冰渣。
她縮成一團,企圖溫暖自己,也將悲傷擠出體外,哀凄的想像自己就要凍死在異國的街道。
“秋涼……”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用中文在街道嚷著。
她抬起頭,看著關戎從街道那邊跑來,一邊喊一邊找著。
眼前又是一片的模糊,看他喘著氣,嘴里呵出白煙,不斷的四處張望,街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秋涼……”
當關戎看到雪地里,她縮成一團,紅腫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時,他心一絞,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
印象中,很少看到秋涼哭成這樣,哭得淚影婆娑,鼻子和臉都凍得紅通通的,她穿得少的可憐,只有一件薄毛衣和一件很薄的外套,他脫下身上穿的大衣,將它披在她身上。
“你怎么來了?”他的聲音柔軟了幾分,沒有平時聽慣的譏諷澆薄。
“我想你……”毛衣仍留有他的溫暖,迅速的溫熱了秋涼,她顫著聲音道。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臉龐閃過震驚、不信、錯愕,還有不能錯認的柔情感動,他張開了手臂,她一下子撲進他的懷里。
“我們走吧!”關戎攔起她,往家的方向走。
“我腳痛……”秋涼嗚咽一聲,腳被凍得動不了了。
他寬闊的背背對她,“上來,我背你!
被他背在背上,圈著他的脖子,感受他的溫暖,秋涼忍不住又想哭了,她怎么變得這么愛哭,一定是那該死的懷孕癥候群。
雪仍然靜靜的落著,路上的行人很少,因為他,這異國街道頓時變得可愛溫暖。
一踏進了溫暖的屋子里,只覺一屋子有各色人等,高矮胖瘦的男男女女都盯著他們,現場一片靜寂。
她的樣子看來一定很慘,凍得像個待斃的丑小鴨……不對,是一個懷孕的快被凍死的丑母鴨,她冷得渾身打哆嗦的趴在他背上。
這樣的出場真不好看,沒有鎂光燈,沒有紅地毯,也沒有令人驚艷的行頭。
“關,她是誰?”金發碧眼的美女首先發問。
全部的人也好奇的看著這一幕,這個神秘的東方同學,甫一入學,異性緣就好的讓人羨慕,優秀的讓人眼紅,更創下最快畢業的紀錄,后來更知,他的家世極好,他早已是眾女子青睞的對象,而他和背上背的女孩子如此親匿,眾人不免詫異。
他半偏過頭問她,“她問你是誰!
“我是秋涼。”金發碧眼美女眼里的嫉妒光芒她太熟悉了,因為他,她已不知被多少人這樣瞪過。
“她的意思是,你是我的誰?”這個問題,他也很想問清楚。
屋里的溫暖慢慢融化她僵硬的四肢,瞥見一屋子打量的目光,而他一副袖手旁觀看好戲的模樣,讓她不禁也來氣了。
“告訴她,我是你老婆,是你未來孩子的媽,叫她別看我的男人,不然我就揍她!彼m不會說德文,但占有的抱住他的脖子,和一臉的兇樣,卻是全世界女人共通的語言,昭示著領土所有權不容侵犯。
他愣了一下,隨即,咧開了嘴大笑,黝黑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上萬丈光芒,一向漂亮的有一分放蕩的臉上,竟是純粹的像孩子似的歡喜快樂。
他放下了她,重重的抱住她,狂暴的吻著她,她霎時意亂情迷,天!她對這男人的吻向來沒有招架的能力。
眾人一片錯愕,眼見他們吻得渾然忘我,一時也笑了,口哨聲和笑聲并起。
“我要和我老婆親熱了,你們請自便!彼⒋,臉上仍掛著神迷的笑,但眼睛沒有離開秋涼。
在眾人的錯愕中,逕自抱她上樓。
樓下響起了笑聲和掌聲。
啊~~這些可愛的德國人,秋涼的臉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頭,但熱熱的感覺,讓她知道,此刻她的臉一定是紅得不像話。
。
關戎抱她上樓后,才發現她凍慘了,手腳和冰棍一樣,他一邊罵她,一邊背她進浴室,“你穿得太少了,你知道這里是冬天嗎?今年已經有人被凍死了!
“我也不知道……會……那么冷。”她一臉可憐扁嘴道。
他抱起她坐在浴缸里,還好浴缸夠大,他放了熱水,幫她脫掉衣服,她溫馴的像只貓,像一個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
蓮蓬頭灑下熱水,下一會浴室里已是熱氣氤氳,在熱水里,原已凍僵的四肢慢慢的暖和了,剛剛在雪地里的冰冷已經遠去了。
關戎的衣服也弄濕了,干脆也脫了衣服,與她一起泡在熱水里,她乖巧的靠在他懷里,任他為她沐浴。
他細心的為秋涼搓揉頭發,為她按摩身體,她難得的溫順,沒有揮舞大女人主義的旗幟,沒有用尖銳的話來惱火他。
當大手撫在她的肚子時,力道不自覺輕柔了幾分,想到她的狠心絕情,不免又愛又恨,秋涼知道他的心思,慵懶的說:“孩子還在肚子里!
他愕然,睜大眼,“你……你不是拿了嗎?”
“我要拿的話,也會逼你在醫院陪我,不會讓我自己一人受罪,而讓你風流快活!
他仍不可置信,緊張的追問,“那天……我在你家里時,接到你朋友的電話,她說你在醫院里!
可可?
前因后果一串起來,她不禁覺得好笑。“我得了重感冒,你不來看看我也就算了,還自己瞎猜。”
知道她沒拿掉孩子,關戎開心的差點大叫,原來只是誤會一場。
洗好了澡,她動也不想動了,只是懶懶的將雙手伸向他,“抱我。”
真是無賴,無賴的可愛,他對她沒轍,只能拿起大浴巾為她擦干身體,并穿上他的衣服,再抱她到床上。
“你把頭發吹干再睡覺!标P戎柔聲的說。
她眨著雙眼看他,眼里的困意讓他不忍,他只好幫她擦干頭發,她閉著眼睛,享受他的碰觸和服務。
“你怎么來了?”
“我是來問你想不想我!焙檬娣浮
“哼!不想!彼表,但手上的力道仍是輕柔,“我不想你這個狠心的女人!
“我想你,”她細聲說:“我想你才來找你的!
他凝視著她,似在評估她話里的深意,她眨著眼,看來可憐兮兮且無辜。
“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嗎?”秋涼低垂著頭,想來又是一陣難過。
他輕哼一聲,“是你不要我和孩子的!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澳闶遣皇墙粍e的女朋友了?”
看關戎沉默不語,她索性趴在床單上,動也不肯動了,他雙手抱臂,就這樣看著她,久久,他不禁有些擔心!扒餂觯俊
“你別管我……”她的聲音模糊而沙啞。“等會我自己回去,我不會自討沒趣,你讓我在這里凍死好了!
他沒好氣的的輕拍一下她的屁股,“你要凍死也別凍到我的孩子!
真沒有良心,她翻過身來,瞠大了眼,“你老實說,在德國你有沒有對不起我?”
他的眉又上揚了五度,“你是我的誰,我為什么要對得起你?”
這男人,死都要扳回一城。
她坐在床上,雙手權腰,一瞼煞氣!皯{我是你孩子的媽,是你未來的老婆,法律賦予我的權利,上帝也允許我的要求!
笑意在他眼里一閃而過,他嘿嘿冷笑,“怪了,我什么時候說要娶你了?”
“你……”她的兩眼瞪得大大的,眼眶又紅了,“你前兩周說的!
“有嗎?”他摸了摸下巴,一臉的深思!拔以趺礇]印象了!
“關戎……”她大吼,火大的在床上站起來!澳阍僬f一次,你痛快一點,要就點頭,不要就搖頭,我馬上就走!
她都先低頭了,不惜萬里奔波來找他,他還敢擺高姿態,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見狀,關戊低沉淺笑,“有有,我說了,我要討你做老婆!
若是以前,秋涼能接受他這種戲謔的反應,但現在,她沒有耐心,從以前到現在,對他的不確定感都爆發了,要不是他,她該自由自在,一人快樂悠閑的活著,而不是像現在上不上、下不下的。
“說,你愛不愛我?”秋涼抓狂的抓住他的衣服問,兩眼燃著光芒,不同以往的淡然疏遠,竟是激情狂烈,他的心緊了一下,這個才是那個最真實的她吧!
他幾乎癡迷的看著她,她氣焰高張,她驕傲的像個女王,尊貴的要臣子為她效忠,為她粉身碎骨。
“說!”清脆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迫力。
他的嘴角微勾,這就是他的秋涼,連索求愛都要得這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我投降了!彼麌@氣,深情款款的凝望她,“我愛上你了!
秋涼兩眼晶亮璀璨的恍若夜星:“真的嗎?
還懷疑?關戎恨恨的道:“若非愛慘了你,怎么會容你一次又一次的提分手,我還死皮賴臉的裝作不知道;若非在乎你,知道你的眼里容不下一只細菌,我怎么會讓自己為你守身如玉!”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只為他怒極、恨極、氣極、怨極時,咬牙切齒的模樣煞是可愛,說這些話,對他只怕是不好受。
這男人一向高傲,一向唯找獨尊,他終于說了,他還是說了。
秋涼捧起他的臉,吻像雨點般的落在他的臉上,獎勵他的誠實,獎勵他終于先低頭了。
呵~~她揚起嘴角,忍不住的笑意越擴越大。
關戎挫敗的瞪著她,“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眨了眨眼,看他一臉的郁悶,她忙著收斂起笑意。
他臉色稍霽,但仍是恨聲,“我沒見過你這種女人,我狠心,你比我還狠心,我冷漠,你吏冷漠,你從不委屈自己,讓我吃足了苦頭,一定是報應,才會讓我愛上你!
他自我嫌棄的話逗出了她的笑,她咯咯地笑了出來。
他一臉惡煞的看著她笑到在床上打滾。
“嘻嘻,你就是愛上這樣的我!”她一臉燦爛的笑,讓關戎不禁看傻了眼,他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天,嘀咕了幾聲,秋涼沒問,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是在問候別人的父母。
“你是我的天敵,是我的冤家,大概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标P戎舉白旗投降,但心中一點也不覺得不快。
他一臉的凄慘,讓她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還敢笑。”
她仍是莞爾,專注的捧起他的臉,吻落在他的眉毛、眼睛,唇上!拔覑勰悖P戎,我愛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愛你的驕傲,愛你的不可一世,愛你被我氣得跳腳的樣子……”
“原本,我不想愛上你的,但你纏得我沒有辦法……”關戎的眸微瞇,她笑著又親他的臉,“好好,要維護你男性的自尊心,是我纏著你,終于讓你承認愛上我!
他也忍不住漾出了笑,“今天饒了你,明天我們就結婚!
這……也太快了吧!
“這一次,我綁也要把你綁去禮堂,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說是私生子!
她嘆了一聲,知道這對他已經是一大妥協了。
“我已經讓了一步,你不能占盡全部的便宜!
呃……好吧!
看到秋涼的默許,池大大松了口氣。
。
隔幾天后,他們在德國結婚了,在漫天飛雪中,婚禮簡單而隆重的舉行,在場的只有他的幾個朋友。
關戎堅持在牧師講一句德文之后,讓那群朋友逐句翻譯成中文意思,確認她都點頭親口應允。
“免得你以后說那是番邦文字,死不認帳!毕嗵幠敲炊嗄,若是還不了解她,那他未免也太失敗了。
這男人對她這么患得患失,只怕真是愛慘了她,秋涼又想笑了。
她逐字研究德文的結婚證明,讓證婚人和新郎一干人在旁邊等著。
“呃……感覺……好像簽了賣身契。”秋涼嘟起嘴喃喃自語,面臨人生如此重大的一刻,心下也覺得有幾分彷徨,幾分不確定。
關戎忍著氣,一路上,她磨磨蹭蹭的,一副要上刀山、下油鍋的悲壯哀凄,他累積著火氣,見她在此時仍是猶豫不定,他就要火山爆發了。
“你過來……”他拖秋涼進一間默禱室。
帥氣的黑眸微瞇,他的耐心將要用盡了!安灰獑栆恍┯械臎]有的廢話,痛快的說‘我愿意’三個字就可以了,我們已經拖了一個小時了。”
她和關戎要結婚了,在法律上代表是完全合法的夫妻,在上帝的面前,他們也敢發誓彼此是相愛的,聽來,具備了一切世俗認可的婚姻關系,但是……
她絞著手指,心里仍是煩,“關戎……你覺得……我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嗎?”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她,而她將心中想的事一古腦的說了出來。
“你覺得我們真的能走在一起嗎?愛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看我們兩個人,生來就不對盤,也不知道怎么會莫名其妙的湊在一起,誰曉得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
關戎握著她的手,瞅著她,似乎有點明白她的不安!拔乙膊恢牢覀儠粫咭惠呑樱说囊惠呑雍荛L,誰也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事……”
她用力的點頭。
“秋涼,既然注定我們是一生糾纏的,我們不試的話,也不知道我們適不適合婚姻。你聽清楚了,我愛你,我愛你的程度遠遠超過我的想像,也超過你的想像,我也曾經試著去抗拒這種感覺,我也想過要躲避,但每躲一次之后,我對你越來越離不開,我看我們這一輩子就這么糾纏下去吧!”
秋涼感動的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關戎,我也怕,如果以后我們發覺彼此不適合婚姻,可不可以也能好好的談分手?”
他的眼眸一黯,氣得兩手掐住了她脖子,“你這女人,還沒結婚,就已經想離婚了,我這輩子只想要結一次婚,把這個想法給我從你腦袋里面拿掉!”
在他的力道下,秋涼幾乎窒息!斑馈煤谩
“現在馬上說‘我愿意’,不要再啰唆了!
“呃……好好。”
終于在她的首肯下,婚禮順順利利的舉行了。
在雪花下,兩人手挽著手即將要面對一個嶄新的開始。
他們一路學習,不同于同居生活,試著融入婚姻生活,并沒有想像中的可怕,更多的是試著分享、試著分擔。
他們十歲初識,十八歲再次相遇、相愛,又走了漫長的十年,再也沒有人相知如彼此了,未來,他們也要一起走下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