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租來的套房里,菁貽縮在床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電話,期待它響起。
他會打電話來嗎?
以往她跟志熙吵架后,不管誰對誰錯,他總是會先打電話來道歉,他真的好寵她。
但這次,她知道自己傷他傷得太重了,她不敢奢望他會主動來電。
早上離開他后,她回到自己的家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一整天下來,她渾渾噩噩地,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放在一旁的行李也沒有心思去整理,她更不記得中午吃過沒有?喝過沒有?
她很累,但睡不著,因為一閉上眼,腦中就會浮現(xiàn)志熙受傷的眼眸。
唉……煩躁地抓抓頭發(fā),她覺得自己好差勁。她不想把事情弄成這樣,更不想傷害她最珍愛的人。
但她到底該怎么做呢?奮斗了許久,她花費比別人多出數(shù)倍的心血和努力,一路打拼,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這番成就的……
也許,她可以把工作做個調整,多出一些時間來陪陪志熙。但,那也必須給她一點時間來處理!
唉,好亂……
盯著電話,她抓起話筒好半晌后又放下。
志熙會希望現(xiàn)在接到她的電話嗎?他正在氣頭上,也許需要多一些時間來冷靜一下。
但,她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好想好想!
她要再度向他說對不起,就算他還不能原諒她也沒關系。
毅然地抓起話筒,她直撥志熙辦公室的專線。
響了兩聲后,一個女聲響起!岸︹x律師事務所您好,敝姓劉,很高興為您服務。”
“劉小姐你好!陛假O曾到事務所找過志熙,知道劉娟是秘書室的組長!罢埻疚踉趩幔课沂抢栎假O!
“哦,是黎小姐啊!你好!我馬上為你轉接!睍簳r被調來當蔣志熙秘書的劉娟偷偷看了主子的臉一眼,總算知道他今天為何會像吃了炸藥般脾氣火爆了?磥硇z口八成是吵架了。
電話被轉成等候的音樂,過了幾秒鐘后,菁貽再度聽到劉娟的聲音。
她有些支吾地道:“抱歉,蔣律師他……呢……他今天提早下班了!
菁貽臉色一變,低聲道:“是嗎?謝謝你,再見。”
怔怔地掛上電話,她知道,他不想接她的電話!
一開始劉秘書還說馬上為她轉接的,由此可以證明,志熙人就在辦公室里。但……唉,一定是他要劉娟這么說的。
他還在生氣嗎?菁貽疲憊地把臉埋人抱枕內。好累好累,她到底該怎么做呢?
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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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八點,菁貽由床上坐起來。一整個晚上,她都處于半睡半醒狀態(tài),她甚至夢到電話響了,是志熙打來的。在夢中,他們和好如初,他不再生氣。
唉,再這樣下去不行,她不喜歡兩人一直處于冷戰(zhàn)狀態(tài),有什么事她喜歡說清楚。
已經(jīng)過了一天一夜了,志熙的氣應該稍微消了吧?她拿起電話,打他的手機。
她知道志熙一定起床了,他習慣在八點以前起床,悠閑地喝杯咖啡、看看報紙后,八點半再出發(fā)去上班。
手機才響了兩聲,電腦語音就突地響起!澳碾娫拰⑥D入語音信箱,‘嘟’聲后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
他關機了?!菁貽震驚地瞪著話筒,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待她!
一定是他看到了來電顯示,知道是她打來的電話,所以才關機的。
為什么?一夜未睡的臉龐更加慘白,菁貽悲傷得想哭。志熙,你連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嗎?你當真這么氣我?
她該怎么辦?交往近兩年,志熙從未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做些什么?
她好想沖出去找志熙,但他連她的電話都不愿接了,一定不會愿意在此刻見到她的。
可是,再繼續(xù)待在家里胡思亂想,她真的會瘋掉的!除了母親,志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她不要這樣,不要他把她推得遠遠的……
六神無主之際,電話響了。
是他?是他打來的嗎?
菁貽欣喜地抓起話筒!爸疚!”
彼端沉默兩秒后,一個女聲開口。“小姐,我不是你的志熙大帥哥啦!我是翁姊。”
“翁姊?”霎時,菁貽像只泄了氣的皮球般,慢慢地跌坐在地。她以為是他,她好希望是他打來的!
翁姊是她的直屬上司,也是亞洲區(qū)的總經(jīng)理。她關心地問著!澳愀惆⒛却鸪臣芾?在等他電話?”
“嗯,是有一點問題啦……”菁貽悶悶地回答。
“很嚴重嗎?”
“還好……”除了這個答案,她還能說什么?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了解。
翁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緊張!拜假O,公司倒是出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拜托你趕來支援好不好?”
菁貽輕皺秀眉!拔替,我昨天剛出差回來耶!而且你答應要讓我休三天假后再去上班的!
“我知道,可是這件事真的很重要!蔽替⒄Z氣凝重!暗聡偣镜目偛米蛲硇呐K病發(fā)去世了,那邊亂成一團。你也知道,總公司內部的權力斗爭很激烈,尤其是總裁那兩個兒子,更是斗得水火不容。據(jù)說,目前好像是大兒子掌握全局,你知道的,那個大少爺一直跟日本那家想搶代理商的公司有暗盤交易。所以,他想推翻你剛爭取到的合約,把這個合作計劃轉給日本的公司!
“什么?”菁貽一聽,氣得整個人跳起來!“他怎么可以這么做?合約是經(jīng)過雙方律師認證,更是我們辛辛苦苦爭取來的,他有什么權力可以一手遮天,說改就改?”
為了搶到這個合約,她在冰天雪地的德國跟那些老家伙纏斗近二十天,好不容易終于勝出,她絕不甘心她努力的心血就這樣被毀掉!
翁姊嘆氣!霸捠沁@樣說,但你也知道,他畢竟是老總裁的大兒子,總裁的印鑒之類的東西,他一定已經(jīng)到手了,要竄改合約還不容易!我們這種小代理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菁貽也知道事情很嚴重。經(jīng)濟這么不景氣,這份大合約對公司真的很重要。如果平白無故被搶走了,對公司會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
“菁貽,拜托你馬上再趕去德國好不好?簽證我會循最快的管道為你辦理的。你的能力強,而且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負責的,你最清楚其中的狀況,那些德國佬你也肯定能對付得了的!
什么?菁貽腦中一片空白。又要她去德國?
“對不起,菁貽,我知道這樣對你真的很抱歉!蔽替⒌穆曇艮D為懇求!翱墒悄阋仓肋@份合約對我們公司的重要性,我希望你可以趕過去。我則是要馬上出發(fā)到瑞士,因為總公司另一位重量級的股東在那里養(yǎng)老,我一定要趕去得到他的支持,挽回這份合約的機率才會大增!
“翁姊,我……”菁貽不知該說什么。她知道公司的情況很危急,但她現(xiàn)在只想沖到志熙身邊!他們之間的關系已岌岌可危了,她不敢再想像,如果此刻自己又出差的話,他會如何的震怒?
“菁貽,拜托你!請你幫我這個忙,好嗎?”
她在心底嘆氣,不知該如何回答?翁姊如此低聲下氣,教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翁姊可以說是她事業(yè)上的貴人,自從她進公司以來,翁姊便很器重她,不僅全力栽培她,而且還傾囊相授,毫不保留地把縱橫商場的秘訣完全傳授給她。
除了自身的努力,她能有今天的成就,翁姊對她的栽培實在不容抹滅。所以,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刻,她無法狠心不幫她。
“我知道了。”菁貽嘆了口氣!拔蚁融s到公司再說吧!
“菁貽,謝謝你!”
掛上電話,菁貽無奈地望著尚未打開的行李箱。唉,她又要出差了!
她該怎么對志熙說?他會理解嗎?他們的關系會不會就此破裂?
她真的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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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人辦公室后,菁貽才發(fā)現(xiàn)事情比自己想像中的嚴重且棘手。
德國總公司的權力斗爭非常混亂復雜,除了那兩兄弟之外,聽說有一位得寵的情婦也加人斗爭行列,而且來勢洶洶!
唉,看來如果她們真要保住這份合約,不親自前往力拼是不行的。
翁姊已幫她訂好晚上的班機,一整天下來,菁貽就在辦公室接著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并聯(lián)絡律師研討目前的狀況,整個人忙得不可開交,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等到可以稍微松一口氣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了,而她要搭乘的是九點的飛機,也就是說,她必須出門前往機場了。
猶豫地看著電話半晌后,她決定了,不管志熙能不能原諒她,她都要在出國前打通電話給他。
她好想好想聽到他的聲音!
她撥打他的手機,這一次,志熙接聽了。
“喂。”他的聲音很沉悶。
“志熙……”一聽到他的聲音,炙燙的淚水霎時涌上眼眶、她好想他,好想立即撲入他的懷里!
“你現(xiàn)在人在哪里?”志熙問。事實上,他也正要打電話給菁貽。兩天的煎熬令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冷靜過后,他知道自己的反應是大了點。菁貽本來就是個事業(yè)心強的女孩,而且她有過人的能力,他為何硬要限制她,不準她往更高一層的領域發(fā)展呢?
所以他決定了,他要告訴她,他會給她兩個月的時間,讓她適應新的職位。但兩個月后,他一定要她成為自己的新娘,在神的面前和他互誓共度一生!
“我在……在辦公室。”
辦公室?蔣志熙劍眉攢起。她不是可以先休息幾天嗎?為何又去了辦公室?算了,現(xiàn)在先不管這個。
“我過去接你,出來再談!
“志熙……”菁貽痛苦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才有辦法開口。“我……對不起!因為德國總部發(fā)生很嚴重的事,所以我……我……我必須馬上搭機趕去德國!
彼端一陣沉默,就在菁貽心臟激跳得要蹦出喉頭時,她聽到了志熙寒徹人骨的聲音。
“我沒聽錯嗎?德國!我記得你剛由那里回來!”
“是的,但是……”菁貽好慌,手心一直出汗,急切地道:“熙,因為德國總公司的總裁去世了,那里亂成一團,在權力斗爭下,我剛取到的合約很可能不保。這份合約對我的公司非常重要,所以我必須親自前往一趟。”
彼端還是沉默。志熙雖然沒開口,但菁貽可以敏銳地感受到一股穿透脊背的寒意向她襲來!
“志熙!”她焦急地喚著。“請你說話好嗎?”
罵她吧!把她臭罵一頓,罵什么她都可以接受。她好怕他這時的沉默……一股不祥的感覺倏地涌上心頭。
蔣志熙冷笑,開口道:“原來你馬上又要出差?!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的聲音像利刃一樣。“黎菁貽!在你心底,我到底算什么?我的求婚、我們的未來又算什么?在你眼底只有工作!你根本從來沒有愛過我,你從未重視過我們的未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菁貽急得掉淚!拔酰犖医忉,我也不想在這時出差,但情況真的很危急,我真的是不得已的…”
蔣志熙繼續(xù)冷笑,肅殺的寒氣迸出!皩Γ愫懿坏靡、你很為難、你很身不由己!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吧?是我不該混帳地跟你求婚,是我不該限制住你!我不該妄想綁住一個根本不愛我的女人!”
“……”菁貽掩住嘴不讓自己痛哭失聲。她知道他很生氣,但他怎么可以說她不愛他?怎么可以……
她仰頭拼命深呼吸,好控制眼底欲再奔流而出的淚水!安皇沁@樣的,你明明知道我很愛你,我……”
“我已經(jīng)不知道到底什么是事實了。”他的聲音顯得好疲倦、好疲倦!澳阕甙桑也幌朐倏嗫嘞拗颇,不想阻止你要高飛的心。”
他愛她,盡管愛得好累,他還是深愛她!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愛竟會造成她的負擔……
情愛,好苦……
盡管拼命地控制自己,菁貽還是又流下眼淚!罢埬懵犖艺f好嗎?我保證,這趟出國回來后,我會大幅度調整我的工作,我不會再經(jīng)常出差,我會等著當你的新娘——”
就在這時,菁貽辦公室的門被輕敲兩聲,助理小陳一臉為難地探頭進來。
“黎經(jīng)理,抱歉打斷你講電話,但是……我們真的必須出發(fā)前往機場了!彼撠熼_車送菁貽到桃園機場。
一聽到有外人的聲音,志熙更加心灰意冷,他再也不想說什么了!
“我知道。”菁貽向小陳點個頭,示意他先出去后,又對著話筒道:“對不起,志熙,我知道此刻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了。等我回來好嗎?我該走了……熙,你不跟我說再見嗎?”
蔣志熙沉默地握著話筒,內心像是被萬蟻啃噬般!他想開口叫她留下來,他不要再跟她分離,但自尊令他開不了口。更何況……他知道菁貽無法丟下這么重要的公事不管。
罷了!
嘆了口氣,他沉默地率先收線。
菁貽怔怔地握著話筒,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他不肯跟她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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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仆仆地趕到德國的法蘭克福后,黎菁貽與由瑞士轉機來的翁姊會合,兩人隨即陷人一陣昏天暗地的忙碌中。
總部的人事斗爭遠比她們想像的還要復雜。
除了老總裁的兩個兒子互相奪權外,還有一位得寵的情婦也勾結了某些重量級股東加人這場爭奪戰(zhàn)。
再加上老總裁的親屬和總裁夫人娘家的親信們,為了錢財也互不退讓,因此總公司簡直是陷入了比世界大戰(zhàn)還要可怕的混亂中。
所以,她每天的生活只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白天,她跟著翁姊在總公司參加一次又一次的冗長會議,體驗詭異的人事斗爭。
晚上回到旅館后,也沒能好好休息,因為她們要連夜整理出許多資料,因而她經(jīng)常是趴在辦公桌上睡著的。
所以,盡管她一直很想打電話給志熙,但總是抽不出時間。有一次好不容易終于找到開會前的空檔,她趕緊打回臺灣,但秘書卻說志熙在開會。不得已,她只好留下自己下榻的旅館電話,請志熙回電。
但,志熙卻沒有來電……
每天晚上回到旅館后,不論再累,她總是滿懷希望地詢問服務人員,有沒有她的留言!但,每一次的結果都令她倍加失望。
沒有……沒有她的留言?……沒有志熙留給她的話。
她的心好慌、好無助。她知道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再次出差,志熙肯定會相當生氣。今天如果換作是她,也不會輕易原諒對方的。
怎么辦呢?她撥去的電話志熙不肯接;期待他來電卻總是落空。兩頭忙的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被掏空了!
得不到志熙的回應,她每天像是行尸走肉般。
所幸事情的發(fā)展總算慢慢受到控制,這都歸功于她們公司向來與總部合作良好,彼此已有一定的信賴度,而且她們有找來股份僅次于總裁的瑞士大股東——老約瑟夫先生親自出面。再加上最后是由總裁的二公子,也就是處事公平而睿智的安東尼奪得總經(jīng)營權,所以,她們總算順利地保住合約了。
“我快累死了!真的累到快掛掉了!”由總部出來后,翁姊跟菁貽兩人站在馬路邊,臉上除了喜悅外,還有濃濃的疲憊。
呼!為了保住這份金額龐大的合約,她們這幾天幾乎都沒有好好地睡過覺。
翁姊揉揉后頸!袄郫偭耍窠(jīng)繃得好緊好緊,不過總算是保住合約,度過大難關了!菁貽,你也累壞了,先回旅館休息一下再搭機回臺灣吧。我得護送約瑟夫老先生回瑞士的養(yǎng)老院,他年紀大了,不適合自己一個人搭飛機!
“翁姊,你好辛苦!彼牢替⒌膲毫h超過于她。“到瑞士后,你也先休息幾天再回臺灣,反正危機已經(jīng)解除了。我會先回公司去接手后續(xù)事宜,你自己要多找時間休息喔!”
“我知道,謝謝你!”翁姊笑著拍拍她。她們之間像戰(zhàn)友,也像姊妹!坝心阋宦放阒艺婧茫】旎芈灭^吧,又要下雪了!
可不是嗎?德國寒意逼人,雖然有鏟雪車除雪,但路邊還是留有殘雪。根據(jù)氣象報告,今晚可能又要降下大雪。
好冷!菁貽拉拉領上的喀什米爾圍巾。“回臺灣見了,bye-bye!”
“bye-bye!”
翁姊跟她揮揮手,隨即消失在下班的人潮之中,準備去接約瑟夫先生前往機場。
菁貽站在路邊,默默地望著緩緩飄下的雪花。真的好冷好冷!在這個時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只身處在冰天雪地的異鄉(xiāng);她好希望可以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依靠……
她決定馬上回旅館,先上網(wǎng)訂下最近一班回臺灣的機票,然后再打電話給志熙。她要告訴他——她會馬上趕回他的身邊,他們再也不要分離了!
加快腳步往前走,突然,她聽到有人以中文喚她——
“菁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