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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相思意 第六章
作者:云深
  「這銀票你拿著,小王,對不住,連累你也被趕出石家堡。」

  「姑娘哪兒的話?橫豎咱母子倆本來就打算自己出去做點小生意,本錢也攬夠了,早走晚走終歸要走,更別提姑娘對我們有大恩。那姑娘今后有何打算?若一時沒有地方可以去,不如……」他期期艾艾了半天,終于說出口:「不如和我們母子到徐家集,姑娘不用孤孤單單一個人,我娘也有個伴!

  小初低頭想了一會兒,道旁白楊樹的葉子已落了大半,秋風早起,眼看是沒法子在大雪封山前趕回山上了。

  「也好,那就暫時打擾了。等明年開春,我再返鄉!惯@一次回山上,她是再也不打算下山了。

  「姑娘是哪兒人?」

  小初只是搖頭沒有回答,她是本地人?墒枪枢l已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王凱也沒繼續追問,只覺得她似乎有難言之隱,當初她與石少爺這婚事就十分古怪。

  「快晌午了,前面有一座茶棚,咱們去歇歇腳吧!趕了這半天路,妳也該累了!

  小初不置可否地點頭,她已經不需要趕去哪兒了。當初下山,還恨不得身上生了翅膀,能早一日飛到石家堡。

  早知道……當初還是別下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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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母子打算安身立命的徐家集,離石家堡不過十來里路。母子倆都是安土重遷的性子,其實不愿離故鄉太遠,原本是想把店就開在石橋鎮上,這小鎮離石家堡不過兩里路,無奈他們離開石家堡的原因實在太不體面,只好退而求其次,搬得遠一點。

  王凱人勤快,王媽手藝佳,再加上一名伶俐的廚房下手。小店的生意很快的就門庭若市。

  一開始王凱是舍不得她跟著他們勞累,拗不過她的堅持,只好由著她。后來轉念一想,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們這樣不就像一家子了嗎?他也心知肚明,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大富大貴的,白姑娘也不貪慕那榮華富貴,說不定有一天她會愿意……

  他本來就不信石家堡那些嘴碎的丫頭,說白姑娘一心要坐上少夫人的寶座,為的就是石家的財勢。

  真是冤枉,她哪是那種人!一回想起她當初所受到的冷言冷語,他心中猶自不平……

  「小二哥,打兩斤酒,三碟小菜,再來盤包子……」

  王凱回過神,滿臉笑容的招呼來客!甘牵唾,馬上來……」他轉過身交代過廚房,很快的先送上一壺茶水。他手里忙著,耳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客人的閑談……

  「喂,你聽說沒?石家堡的少堡主眼睛瞎了?蓱z,石家就這么個獨子……」

  「石少爺年紀輕輕,怎么會瞎了眼呢?」

  「聽說他幾個月前去了趟西域,在那兒遇上了盜匪,被下了毒;貋砭鸵恢辈≈,看過許多大夫都治不好,F在毒性蔓延開來,連眼睛都壞了!

  「咦?!他去年才娶的少夫人不就是位大夫嗎?聽說醫術還好得很。石夫人的痼疾也是她治好的。怎么,她也解不了石少爺的毒?」

  「這你就有所不知,」客人之一壓低了聲音!杆@個夫人,有才無貌,是個無鹽女。一進門就不受寵愛,沒多久前已經被休離了。石家大概也拉不下臉去求她回來治病吧!」

  「真有這回事?可拉不下也得拉下呀!難道眼睜睜的看自己兒子成了廢人……」

  王凱越聽越是訝異。少爺剛回府時,是有聽說他得了風寒,怎么會是中毒呢?這事白姑娘曉得嗎?該不該告訴她?按說她與石家已無關聯,可是石少爺向來待下人極好,雖然待白姑娘是不怎么好……不過,他們離開石家時,少爺也的確沒為難他們……

  他心中猶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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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關了店門,三口人聚在燈下用飯。。

  王凱扒了口飯,終于開口:「姑娘,有一件事……」

  小初好奇的看著他欲說不說的模樣,有什么為難的事這么吞吞吐吐的?「有事就直說啊,小王,我們現在就像一家人一樣,有什么不好說的?」

  聽她這話,小王樂得笑開了嘴?上氲阶约阂f的話,又忍不住皺眉!甘沁@樣,我今天聽幾位客人提起,說石少爺眼睛瞎了!

  小初雙手微顫的放下飯碗!秆劬Α沽?!」她艱澀的吐出一句。

  「嗯,聽說是在西域中了毒。如今蔓延開來,才會瞎了眼。」

  「在西域中了毒?」小初一時想不通,石磊從西域回來也有一兩個月了。他回來時她還在石家堡,怎么沒聽說這回事?他明知她會醫術的,為什么瞞著她?

  為什么?小初心中靈光一閃,她知道為什么了。他不愿再度受她「要脅」,不愿因為她治好他的病,從此擺脫不了她……

  他曾經喜歡過的小初妹妹,成了他的瘟神,他得要離得越遠越好……

  強忍著淚水,她推開椅子,告罪一聲:「我……我先回房去了……」沒等回答,便奔回自己房里。

  留下那王家母子倆面面相覷。

  「阿凱,你看白姑娘是……」王媽滿腹疑問。

  王凱眉頭深鎖,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礃幼影坠媚飳κ贍斠膊皇菦]情意。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什么讓少爺以為他們……而寫下休書?而且她和少爺之前應該是連一面都不曾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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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朧的月兒半掩在云里,一道輕盈的身影越過墻頭,俐落的跳進后花園,雙腳踩上一層厚厚的落葉,足音雖輕巧,在靜夜中聽來仍鮮明而刺耳……

  就著半明的月光,她看準了通往頑石居的小徑,疾步前行。

  三更剛打過,府中人好夢正酣,誰也沒發現這半夜到來的不速之客。

  她沒有從正門而入,卻走到臨著花園的臥房窗邊。在窗上開了個小洞,用竹管把迷藥吹了進去。然后耐心的等候了一刻鐘,悄悄的開窗而入。

  屋中只點了一盞小小的燭火,床邊帷幕緊掩。小初定下心神,一步一步的往床邊走去。她對自己施的迷煙很有把握。就算石磊原先還醒著,現在也一定被迷昏了。

  拉起一邊床帳,他的臉孔半掩在陰影中,看不分明,只隱約覺得蒼白瘦削。呼吸急而淺,眼睛緊閉,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她把燭火移到床邊的紅木花臺上,從被中拉出他一只手把脈著,他的脈搏凌亂而微弱,額上冷汗涔涔,眼下的黑影讓他更顯憔悴。

  小初把他的手放回被中,取出帕子替他拭干額上的汗水。這毒不是三兩帖藥就可以了事。他又任性,寧可送了命,也不讓她來替他治病。拖延至今,當真棘手的很。

  雖然困難,小初也不太憂心。師父說過,天下沒有她段玉初解不了的毒。端看她愿不愿而已。

  為了石磊,她怎會不愿?

  唉!然而要解他的毒,可不能在石家堡啊。

  他不要讓她治,她卻偏偏非要治好他不可。橫豎他如今已瞧不見她了,不知道也就不會拒絕了吧?!

  輕手輕腳的將不醒人事的石磊扶起身,拿一件厚厚的貂裘將他裹得暖暖的,又替他著好鞋。小初使勁地將他背了起來,從來時路躍出窗口。

  要是以前磊哥哥看到這情景定要笑的,他那么大個兒,站在他身邊,她都還不及他的肩膀呢!她倒是讓他背過的,他的背又厚實又溫暖,雖然她的背一點也不厚實,倒也是挺溫暖的吧!

  她盡量放輕腳步走進園子,打開花園后門,走了出去。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偷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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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是不能把石磊帶回王家,那是個開店的地方,人來人往的能瞞得了誰?天一亮石家一發現丟了人,哪有不找的?小初本想留張字條,想想又做罷。有沒有字條,石家老爺夫人,都一樣要擔心著急的。頂多十來日,就還他們一個毫發無傷的兒子,大家先暫時委屈些吧!

  屋子倒有現成的,石磊多年前搭蓋的小屋仍完好如初。屋后的小山丘,正好擋住了北方的寒風,倒也挺暖和的。

  小初先把他放在鋪了厚厚床褥的木板床上安置好。迅速升了一盆火,再回到床邊,仔細的看了他的眼睛,也不是什么大問題,毒解了,眼睛自然就看得到了。

  子午追魂散,欲追之魂,從不落空。

  偏偏遇上她段玉初。

  這一段日子,他日夜受那水深火熱之苦,一聲不吭,真難為他了。

  誰讓他這般固執?小初埋怨的叨念著,一手愛憐的輕撫著他的額際。折騰了老半天,他仍是沉沉睡著。她估計迷藥大概能維持十二個時辰,正好趁這時候去準備好必需的藥材。他也只好隨她擺布了,醒后他定是不樂意的。小初雖然心疼他吃的苦頭,也有些小小的喜悅。足足有十來天呢,可以單獨和他在一起……看他笑的模樣……

  這恐怕是不會有的……多半只能看他生氣的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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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濃濃的藥香中醒了過來。

  一坐起身只覺四肢無力,渾身發軟。全身功力似乎消失殆盡--雖然自中毒后,他的內力也只剩不到五成--他心中吃驚,卻不動聲色。

  他已經察覺自己不在頑石居的臥房之中,他可以清晰的聽見一個輕盈的腳步聲穿梭來去。足音陌生,不是小三子,也不是其它任何一個丫鬟……

  心口暖暖的,身子也是暖暖的。他本能的知道自己沉睡了許久。早過了每日固定毒發的時刻,雖是無力,卻又無任何不適……

  「你是誰?我在哪里?」此人是敵是友?他毫無頭緒。

  「你醒啦?」小初從正熬著粥的小火爐旁轉過身,柔聲問著。

  聲音也是陌生的,卻又不是太陌生,隱隱約約好象在什么時候聽過,但語氣卻是熟稔的。熟稔而親切,彷佛他們從來都是可以隨隨便便說話的……

  「妳是什么人?」他又問了一次。防備消失了,他現在是全然的迷惑。

  「你……不認識我的……」她遲疑的說。不知怎的,石磊覺得她似乎欲蓋彌彰!甘悄愀改刚埼襾韼湍阒尾〉摹!

  「我不在家里?這是哪兒?妳為什么帶我到這里?」他仍一連串的繼續追問。不相信是爹娘請她來的。他們沒有道理要她趁他昏睡時將他帶離石家堡啊。

  小初不禁有些惱怒的瞪著他。他做什啥問這么多?她又不會害他……

  「離開石家,你才能好好養病!顾谛闹朽止,不離開,你哪肯好好讓我醫治?

  石磊一點也想不出替他治病為何非得離開石家堡的理由。可他如今人在屋檐下,她若堅不吐實,他也拿她無可奈何。

  她又是誰?話中有一些似曾相識之處--讓他想起小初妹妹,那又嬌嫩又帶著濃濃稚氣的調子……

  她當然不會是。妹妹早就死了,若是她早就奔進自己懷中,喊過十遍八遍磊哥哥了。

  她哪還忍得?哪舍得不和他相認?

  小初見他低著頭,好半天沒說話,郁結的眉心看來心事重重。他在擔心她沒法子替他解毒嗎?真是多慮了,就算他一腳已進了鬼門關,她也會把他拉回來的。

  「石……公子,」唉,這陌生的稱呼,她真是不習慣。「用不著煩心,你大可相信我的醫術。我既已答應治好你,就不會食言!顾焓窒胍獡崞剿夹牡陌櫦y,只差個幾寸便要碰到他,卻硬生生的忍住了。

  相信她?他可沒任何相信她的理由啊。「妳究竟是誰?」他舊話重提,對她的故弄玄虛有些不耐煩。

  就知道他還是要生氣的,都是為他好,還不領情。小初滿腹委屈地說:「我姓厲,」她隨口把師父的姓抓來一用,又沒好氣的添了一句:「就叫厲害。」專生來害你的。

  「你稱呼我厲神醫好了。」那神醫二字,不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嫌。誰讓石磊敢不相信她?

  厲害?石磊險些失笑。壓根不相信有哪個姑娘會取這種怪異的名字,分明是搪塞之詞,還大言不慚的自稱是神醫,吹牛皮的功夫也是一等一。

  「好吧,厲害大神醫,在下的毒就有勞神醫了。」他連名帶姓外帶封號客氣了兩句,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以前小初和他說話,也總是十分任性而嬌蠻,高興說什么,就說什么。每一句都當他是自己人般的親昵……

  石磊也自覺奇怪,明明他們是頭一回見面,不,他們是連面都沒見著……

  他真想見見這姑娘是怎么模樣。說話已是如此悅耳,長相肯定是不俗。她是不是有兩道秀氣的柳眉?是不是一雙杏眸有時帶笑,有時微瞋凝睇著?是不是兩片芳唇如初開的花蕾?在她十二歲的生辰時,他曾嘗過那甜蜜的滋味……

  他懷念的想著。有一種不可遏抑的沖動,想將眼前的陌生女子,扯進懷中,一親芳澤……

  臉孔霎時紅了起來,他緊握雙拳,免得當真做出任何輕薄之舉。

  小初奇怪的看著他,還未到毒發之時!他看起來好象是很熱似的,是不是受寒了?不該半夜讓他在路上奔波的,她自責的想著。她著急的探手在他額上輕撫著,觸手滾燙,真的發燒了!

  他立時推開她的手,作賊心虛道:「姑娘請自重,莫要動手動腳,須知男女授受不親。」他一副假道學的口氣。像是堂上的夫子在教訓頑童,正經八百的。

  小初聽得有趣,綻開唇角,逸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他以前老愛對她又親又抱的,還談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奇哉怪哉!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暗暗取笑道:假正經!「好嘛!」親昵的語調仍不覺帶著止不住的笑意。

  覺得自己被看破心事,石磊窘迫得臉孔越發通紅,他惱怒的道:「妳笑什么?」

  唉呀!怎么這樣霸道?連笑都不許人家笑?真想搔著耳括子,好好羞他一羞?上姴恢

  也罷,今日就放他一馬。就快午時了,再耽擱下去,可要眼睜睜的看他受那毒發之苦,她可舍不得。

  「真的不笑了。」她收起笑意,正經的答道:「快午時了,你餓了吧?我去把藥粥端過來喂你吃了。」

  「我自己吃就好!顾⒖檀鸬,雖然四肢無力,也不至于連碗粥都端不牢。

  小初不理會他,徑自走到爐邊盛了碗粥,再回到床邊。用湯匙舀了匙藥氣濃烈,香味撲鼻的藥粥到他唇邊。由不得他反抗,非要他咽下不可。

  石磊覺這粥中定有古怪,但也由不得他不吃。此時受制于人,又能如何。

  他半推半就的咽下一口,隱約可以嘗出粥中有人篸和各種補品的味道。他聽見她自個兒也跟著吃了一口。

  這大夫果然古怪。又不是神農嘗百草,還需要親身體驗,才知道藥效?

  送到他唇邊的第二匙粥,似乎格外有一種甜蜜的滋味,是她唇舌的芬芳……

  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她把兩人喂得飽飽的。這補藥其實主要是讓她自己吃的,往后十來天,她得要有絕佳的體力才熬得過。這些藥材解不了石磊體內的劇毒,可吃了,也不會有壞處。

  喂他最后一口粥之前,她稍停頓了一會兒,待石磊察覺其中多了一種奇特的香味之時,已然反應不及。他腦中昏昏沉沉,只來得及含著怒意吐出一個字。「妳……」為什么還要迷昏他?

  小初輕嘆了一口氣,將他放回枕上躺好。跟著上床,坐在他身邊,拉起袖子,取出一柄銳利的匕首在腕上一劃……

  幸虧大師伯多年前在她胸口上,打了那極陰寒的一掌……

  之后數年,為了徹底治好她的掌傷,師父可不知找來多少珍奇的藥草讓她吃下。因此之故,她的血已然成了解毒的良藥。要不到今日,她可沒把握能治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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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隱約只覺得已過了好幾個時辰。屋中無聲無息,他半清醒的坐起身,手臂碰到一個柔軟的身子。

  手指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流連片刻,才自覺輕薄的縮了回來。現在他可以清楚聽見她沉重的鼻息,似乎是倦極而眠。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的動靜!改阈牙?!」疲憊的聲音帶著幾分半睡半醒的慵懶。

  「妳……妳怎么可以睡我旁邊?」他指責道。雖然中了毒,他可還沒死,她就這么瞧得起他的自制力?

  「難道你要人家睡地板?」她埋怨的反問道!改阌植皇遣恢,這屋里就只有一張床。地板很冷的。」她迷迷糊糊的倚著他的肩,像是說夢話,又像是十分清醒的說了一大串!肝宜诘匕迨且芎模芰撕疀]醫好是會死的。那時你可是要哭的?薜锰珔柡Γ葑泳鸵退。會把你沖到河里,想想你吃過這條河里多少魚兒?到時魚兒可逮到機會報仇了……」

  弄不清楚她糊胡涂涂的話,他緊接著昏迷前沒問完的問題!笂厼槭裁匆曰栉?」他都已經武功盡失了。

  「這樣你才會讓我為所欲為!」她毫不扭捏的回道。

  聽聽,這像是姑娘家說得出口的嗎?曖昧又引人遐思。她是怎么對他為所欲為?他倒是很清楚自己想怎樣對她為所欲為……

  過了清心寡欲的十來年,他發現自己在一夕之間,成了輕薄無恥的登徒子……

  小初倦怠地又往他懷中挪了挪!溉思疫很累,你別問些有的沒有的,讓我多睡一會兒……」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會這么累?他有點滑稽的摸索著自己的衣服,還扣得牢牢的……

  她嬌柔的語氣的確虛軟無力,石磊不忍心再逼問她了?蓛扇送补舱,再怎么說也是不妥當。想是這么想,他卻一手把她抱得更緊,一起躺回枕上,手指自有主意的溜到她唇上細細摸索著,她的呼吸間仍留著淡淡的藥香……

  一留意到唇舌的問題,他竟覺得自己口中不僅有如她一般的藥香,還有一種奇異的像是鮮血的味道……

  攬眉苦思了半晌,仍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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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昏昏暗暗,天色已經黑了。

  小初睜開雙眼,滿足的嘆了口氣,睡過舒舒服服的一覺,體力也恢復了大半,她覺得比較有精神去做別的事了。雖然他的懷抱真是溫暖,讓她舍不得離開……

  下床穿著鞋,她一面說道:「你待在屋里,可別亂跑。我的輕功很好的,你要逃跑的話,我三兩下就可以把你追回來。要乖乖的,我去外頭燒盆熱水來幫你洗澡!

  幫他洗澡?這姑娘有什么話是說不出口的嗎?

  「我自己洗!顾⒖袒亟^。

  小初回頭看了他一眼,自己洗就自己洗吧!她剛剛那句話也只是脫口而出。只是想著,他眼睛看不見,做什么都不方便。

  仔細一想,幫他洗澡,看到他全身光溜溜的模樣……

  雙頰微微紅了紅,總算知道不好意思。

  過了半晌,她燒好了熱水提進屋子,把水倒進浴盆,再替他準備好了換洗衣物。

  「干凈的衣服,我都幫你放在浴盆旁邊的椅子上,你一伸手就可以拿了。還有你可別偷懶,耳朵后面還有腳指縫都要洗干凈喔,等一下我可是要檢查的,還有……」她不厭其煩的吩咐,嘮嘮叨叨的讓石磊聽著好笑,她當他是個三歲孩童嗎?

  「都知道了。」他打斷她的喋喋不休!高有,妳不可以偷看。」兩人的對話,幼稚的程度,似乎也比三歲孩童高明不了多少。

  誰要偷看了?又不是沒見過。以前看他跳進河里游水,不也是大刺剌的把上衣一脫,也沒見他害羞過。「有什么好看的?」她低聲咕噥了一句,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結實的胸膛。咦?的確是挺好看的,以前她年幼,不懂得欣賞……

  石磊敏銳的感覺兩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直往自己身上溜。

  「轉過身去,我要脫衣服了!顾畹。

  他的眼睛真的瞧不見嗎?小初忍不住懷疑的想。不甘心的背過身子,提起水桶開了門走出去,她得再去幫自己燒桶水。

  趁著姑娘還在屋外,他快手快腳的把自己打理干凈又穿好衣服,如臨大敵的等著她進門。

  他聽著她往盆中重新倒了桶水,又聽見她窸窸窣窣脫衣的聲音,往身上潑水的聲音……

  唉,這姑娘以為他眼睛瞎了,耳朵也聾了嗎?居然就當著一個大男人的面洗起澡來!

  可不讓她在屋子里洗,又能到哪里去?外頭天寒地凍的……

  小初著好衣衫,往屏風頂端探出頭去,只見石磊把頭轉向墻邊,端端正正的坐著,一動也不動的,好嚴肅的模樣,忍不住噗哧一笑。他真以為她就這樣當著他的面把衣服脫光,跳進浴盆嗎?她瞧見他連耳根子都紅了,磊哥哥還是和從前一樣好欺負吶!

  唉,磊哥哥,她已經一再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再這樣喊他。他已經不是她的了,是別人的……

  可是至少這十來天,他是屬于她的,他的血中有她……

  子時之前,小初又喂他吃碗藥粥,這回石磊可警覺得多,一聞到迷香的味道,便不肯吃了。

  「妳別想再把我迷昏!

  「辦不到。」

  這個直接了當的答案,讓他愣了下,一時接不下去。

  「妳……」他板起臉就想訓她一頓!笂呏v不講理?」

  「什么理不理的,只有我說的才是道理!

  石磊氣結,又拿她沒辦法。

  「別皺眉頭了,難看!顾焓謸崞剿拿夹。「來,笑一個。」兩手往他唇角一扯,像戲弄小孩子似的。

  他張嘴咬住她的手指不肯放。

  「怎么咬起人來了?會痛哪!」雖然嘴里喊痛,小初并沒有把手指抽出來。指上微微的疼,傳到心頭卻是甜甜的。她在那張成熟世故了許多的臉孔上,見到了一絲屬于往日少年的稚氣。

  石磊不理會她真假難辨的抱怨。齒間其實沒有絲毫用力,并不真心想要弄疼她,只是一時舍不得放開。到最后已經由咬,變成親昵的舔吻了……

  她的雙頰紅了又紅,已經開不了口去責問他了。

  他索性抓住了她的雙手,舔完一根纖纖細指,再換另外一根,像是在比較滋味有什么不同似的。這樣他還不滿足,灼熱的雙唇逐漸往她的掌心移動,然后向她的手腕進襲……

  小初驀然把手掙了回來!肝以偃ナ⒁煌胫。」她飛快的逃下床。明知他瞧不見,仍是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

  提到藥粥,石磊的神智慢慢的從迷醉中清醒過來。他想起剛剛兩人談論的話題。

  「妳不可以在粥里頭加料!顾允鞘謭猿。

  這倒沒什么不可以,小初爽快的同意了,「好吧!」

  石磊把兩碗粥吃完,果然沒再聞到那種奇異的香味。

  「喝杯熱茶!顾w貼的把茶杯送到他唇邊。

  襲上鼻間的,除了茶葉的清香,還有不是來自茶葉的芬芳。他緊閉著唇,不肯碰那杯茶一口。

  「來,喝一口,很好喝的。」她勸誘道!高是你喝不慣這種茶?那你喜歡那種茶葉?告訴我,我再重新沏過!

  石磊才不上她的當,抵死不肯開口。生怕一張口,她就把整杯加味的熱茶硬灌下他喉頭。

  「不喝?」

  他搖搖頭。

  「真的不喝?」她又問。

  他更堅定的搖頭,緊咬著牙關,不讓她有任何可乘之機。

  「怎么辦呢?」她苦惱的喃喃低語,卻又清清楚楚得讓他聽得明明白白。

  不怎么辦!他在心中答著。仍不肯松口。他一定要知道,她到底對他玩什么把戲。

  「好嘛,不喝就不喝!顾D:泥止局!改俏易约汉瓤偪梢粤税?」這最后一句停在她唇邊,沒有說出聲來。

  柔軟的紅唇輕輕貼著他唇畔,好半晌動也不動。像是在試探他的耐心似的。最后石磊終于忍不住反客為主,慢慢的開始在她唇上游移,然后不知不覺的張嘴,想要一嘗她口中的芳津……

  他不只嘗到她的甜蜜,溫熱的茶汁也一起哺進他口中。

  唉,又著了她的道了。他的哀嘆來不及發出,身子一軟,跌進她懷中。

  小初靜靜的抱著他好一會兒,才放他躺回枕上。她松開手腕上纏得密密實實的布條,熟練的用刀一劃,再把傷口對準了他的嘴。

  他的臉已不似初來時灰暗無血色,她的雙頰卻一日比一日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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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屋中仍暗沉沉的。

  溫香軟玉蜷縮在他懷中,他一伸手就想把她攬緊些,卻忽然想她之前所做的事。

  心里有氣,伸出手反而推了她一把。

  她居然沒有醒來,仍沉沉睡著。

  怎么回事?他心頭一陣驚慌。緩緩摸索上她的鼻、她的唇,氣息仍是暖暖的。

  稍微放了心,卻仍覺得十分奇怪。她怎么會累成這樣?還一回比一回累?

  手指繼續在她唇上來回游移,她的左頰上有些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的疤痕。

  寫下休書的那一夜,也有一個臉上有刀傷的女人……

  他心頭一陣發冷,一時間難以置信。

  她這一回又有什么目的?

  她不是跟王凱走了嗎?

  那一夜,對她的紅杏出墻,他不以為意。此刻回想起來,心中的怒火卻燒得越來越旺。

  她竟然、她竟然敢背叛他!穿著一件大紅肚兜,半裸著和一個野男人在床上廝混!

  不知羞恥的女人!

  那景象越回想越是清晰,怒氣越發不可收拾。原先輕滑過她臉頰的大手,現在卻不知憐香惜玉的緊掐著她的臂膀。

  小初終于痛得醒了過來。

  「好痛……」她的抱怨因睡意猶存,顯得有些朦朧。半睜著迷蒙的雙眼,還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妳……到底是誰?」他一個字一個字問得清清楚楚,冷冰冰的問句,像是一顆顆冰珠,從半空中倒了下來,擲地有聲,震痛了她的耳膜。

  已經由不得她不完全清醒過來了,他的問話不像之前是可以隨意搪塞的。

  「不說過了嗎?我姓厲……」她還想閃躲。

  「是啊,十分厲害的厲大姑娘,白大神醫!」他嘲弄的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她頓住話,發現自己已經不打自招。

  「我怎么知道?妳當真我以為那么蠢?這世上懂得醫術,臉上又有刀疤的女人,還有第二個嗎?」

  「你怎知我臉上有疤?」她疑惑的追問:「你又看不見……」

  石磊有些尷尬!肝摇故强床灰,可是摸得到!今日之前,他覺得無論怎么對她親昵都是自然而然?涩F下他怎么好承認,他是趁著她睡夢之中對她輕薄。臉色不禁微微赧紅,手也收了回來,似乎如此就可以掩飾他犯罪的證據。

  雖然沒有把話說完,小初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如何發現的。是她自己太大意了,本來一開始,她就該與他保持距離,只是她貪戀著這十來天,可以像從前一樣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她忘記--他變了,她也早就變了……

  「你討厭我臉上的疤,太多了。」她喃喃自語著,抬起手太過熟悉的數著,一道疤,兩道疤……仍是不多不少的十一道……他也數過了嗎?

  誰去理會她臉上的傷口?這有什么打緊?「妳將我擄來這里,究竟有何企圖?」他不耐煩的追問。

  這還用問嗎?難道他沒發現自己身上的毒已經去了大半?

  「你是中了一種西域奇毒!

  這還用得著她說嗎?但她是他的下堂妻,又是如此不名譽的被休離。她為何大費周章回頭替他治?難道只為了一念之慈,應該是別有居心吧!「這也不勞妳費心。」

  怎么可以這么說?難道讓她眼睜睜看著他毒發身亡?

  「你父母出了萬兩黃金的重賞,給能治好你的大夫。我不好直接到石家堡去,只好把你帶走。」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果然還是為了錢!「妳的情夫,那個王凱養不活妳嗎?」他語帶譏誚的問道:「讓妳不僅得出來治病,還陪吃兼陪睡?」

  怎么話說得這么難聽?小初氣得紅了臉,索性伸指一點,讓他閉了尊口,像個石頭人似的一動也不動。

  「總之,我是非治好你不可的,那萬兩黃金全都是我的,誰也別想跟我搶。你要乖乖也好,若不肯乖乖的非要跟我作對,我也有法子對付你!顾涞瓱o情的說道。

  石磊就算還開得了口,也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女人,哼,幸虧已經被他給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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