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慈跟在他身后,“姐姐不會有事吧?”
他抿緊的唇不悅的撂高,“你對自己設計的詭謀,難道沒信心?”
吐吐舌,“你看出來啦?”聳個肩,“好嘛,人家也是好心才幫她一把,如果她沒落這么一次水,你壓根不可能會見她一面,不是嗎?”小慈沒半點赧色的說:“現在為了救人你非見她不可,可說是因禍得福,姐姐不會介意的!
“人命豈可兒戲,小鬼!彼表〈纫谎,“下次再玩這把戲,我——”
“知道了,沒有下次,行吧?”他眨眨無辜大眼。
“蒼堯哥,如果我沒有這么攪局,你真的不見她一面嗎?衛國玥姬可是出了名的大美女,這么個俏生生的美麗佳人送上門來,你真忍心拒絕她?”
“你什么時候會受美色皮相所誘了,小慈。”
“尋常美色倒也不算什么,畢竟我整天面對蒼哥和席哥,你們這兩個名滿天下的美男子我都不放在眼中,何況是區區一個小國的美女。不過,玥姐姐不一樣,我這一路跟蹤她,已經喜歡上她了。傳言中她不僅能歌善舞、擁有聰明的才情,還有那份溫柔嫻雅的女人味兒……哎呀,真是媚極了?墒亲钪饕倪是她的心地美、性兒真,她在衛國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不知為救貧民百姓花了多少心力,若不是她在外拚命做好事……衛國那昏君早被罵臭頭了!
低頭往那暈厥的懷中人兒一瞧,蒼堯不否認她的確具有令人動心的美貌,鵝蛋型的臉兒,掐得出水的細膚,清淡甜美的幽香,嫩嫩淺粉的雙唇豐潤誘人,兩弓翠眉底下是雙緊合的大眼,還記得他剛拉她出水時,她迷迷蒙蒙的翦水雙瞳,像煞嬰兒的無邪純真。無怪乎各國名門公子前仆后繼的上門求親。
她幾歲了?聽說自她十五及笄至今拒絕的婚事,可以填滿一座城池。傳言若是真的,那么她年紀一定很大了。
在這亂世春秋,一介女流竟能守身如玉的確難得。蒼堯記得楚王曾告訴他,衛國有一美姬誓言要終身不嫁,只為撫養姐姐遺下的孩兒,就連衛國國君也無法逼得她聽命。
光看她此刻昏迷的模樣,真難以相信她有這么堅強的意志,反抗君命。不過,她不也是走到這兒來了嗎?憑她這弱質淑女有能力來到瑯琊山,他就已經有幾分意外了。
小慈心意料的沒錯,如果沒有落水,蒼堯自已是不打算見她的,F在真的見了面,自己倒覺得小慈這會兒是弄拙成巧,沒什么不好。
“蒼堯哥,你不會吧?”小慈突然開口,“對昏迷的女人下手,太不道德。”
“小鬼別胡說了!彼涞恼f:“打開門,快點升火!
嘻笑兩聲,小慈勤快的張羅柴薪去了。蒼堯抱著輕如羽燕的她,走向木屋內簡陋的矮榻,安置好她之后,頭一個面對的問題就是……濕衣無論如何都要除下,寒冷的天候穿這身濕衣簡直是自尋死路。,她的外裘早已隨水而逝,身上只余濕透的緗絲外袍與細綿內衫,一只襪子不知何時弄丟了,露出素白纖細的美足,另一腳尚著鞋襪。
“情非得已!彼袜痪洌⌒牡奶嫠忾_滾絲軟鞋,除下那腳的襪子,同樣小巧可愛的腳兒已經凍得發青。拉過厚被,他開始為她除去衣帶、接著解開盤扣、然后褪去外袍。
貼身的白褻衣根本遮不住她玲瓏有致、秣纖合度的窈窕身段,若不是蒼堯對自己定力極有信心,只怕此刻也心火如焚,欲火難以自持了。他以醫者的應有醫德為她除下最后的衣物,并換上他自己最暖的一套棉衣,蓋好厚被,確定她保暖后才放下一顆心。
渾然不知過了多久,玥儀再睜開眼時,四周一片寂靜,僅有搖曳的火光映照在屋梁投射出長長的幽影。她側過頭,巡目左右,原來自己身在一間簡樸的木屋內,躺在干草編織的臥榻上,旁邊不遠處有個凹穴,燃燒著溫暖的柴薪,成為屋里的照明。
她還記得自己好像……上山……跟著少年小慈走……對了,她想起來自己落了水,有人救了她。不過,這兒又是哪里?怎么不見小慈?也不見其他人?
她的疑問尚未獲得解答,外面傳來的呼嘯風聲卻引起她的注意,玥儀撐起虛弱的身子,探頭倚到墻邊往窗外看去。
外面天色呈現紫紫的黑藍,隱有天光,樹影雜錯層層疊疊,在樹影間有個移動快速的影子,正不斷的跳高跳下,快得讓她以為自己看見一陣風吹的樹葉在呼呼作怪。但當影子立定于窗前不動時,她才看出那原來是一個人。
就在那時,天邊的藍黑卻逐漸的轉變成亮亮的深藍色,隨著破曉而出的東升之日,揭開了夜幕透出晨光。那人的身影也由暗至明。,驚愕地,玥儀首次見到這么俊逸的男子,她身處衛國王朝多年,見識過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她還是第一次能打從心底贊賞男子的氣慨。
卓然獨立側看黎明的他,有著剛毅的容顏、結實的下領與微倔飽滿的前庭,濃眉深鎖透出一股靈氣,雙目炯炯、筆挺正直的鼻梁下是姣好的唇,不茍言笑的嚴肅只為他俊美的外表更添吸引人的素質。他突然間動作起來,迎光揮動著一柄木質鈍劍,每一舞每一式都是那樣的虎虎生風、動中生靜,尤其當他舞劍時,全身蓄含的勁道,她簡直都看得傻了。原來不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像宮中那些草包,只知淫逸取歡,毫不知道振作。
那名男子收劍入鞘時,玥儀那一口驚奇不已的氣,才好不容易的舒出來。她曉得剛剛在自己眼前所舞的那一套劍式,這世上真正有緣得幸一見的人,只怕寥指可數。全天下恐也只有一個人能有這種架式,她心想。
“姑娘清醒了!碑斔D過身,毫不意外的看著倚在窗邊的她的,唇邊淡淡的幾乎不可見的笑容迎著她。
原來他早知道自己醒了,正偷瞧著他。他威風凌厲、英氣逼人的正面更加讓人心慌意亂,令她低垂臻首掩去赧色,“玥儀冒失,打攪公子練武!
“無礙,我只是打發時間!彼晕萃庾哌M來說:“你還是披上外衣吧,免得著寒。晨起露重,昨夜你又失足落水,現在身子虛得很!睙o言的接受他好意的援手,玥儀接過那厚裘,合著自己身上的綿衣,心一驚的問道:“這身衣服……”
“姑娘落水后衣服全濕了,只得換下。”他毫不諱言。“暫時屈就在下的衣物,應該沒有關系吧?”
玥儀羞紅了臉,她拉緊裘衣,“是公子救了我嗎?”
他并不回答,逕自席地坐到火坑邊,一手懶惰地攪動柴火,讓它重新熾燒,并在垂下的鐵鍋內倒入一把米麥一類的東西。
心中已有好幾分把握,眼前這名沉默神秘的男子就是傳說中的“風”,玥儀卻把事先準備好的說詞全忘光了。
她預期他會更老一點,更怪一些,更……總之她沒想到他竟是個外表翩翩、俊美有如謙沖書生的偉岸男子。
“我是來自衛國的玥儀,多謝公子相助,能請問一下公子你的名——”
“等你恢復后,小慈自會帶你下山!彼驍嗨脑。
“你就是‘風’對不對?”
“我不會幫助你任何事,玥儀姑娘!彼匆膊豢此。
他冷淡的口氣擊不退她的決心,“你就是‘風’!
“衛國的存亡天命已定,你這趟是白跑的!
“你曾助趙君取三城、助燕君退敵師,還有其它許多的事跡。這些都是在不可能中完成的任務;既然如此,你又為什么不能幫助我們姬衛家族呢?”
“人心向背、軍心渙散。對于一個自取滅亡不求上進的國家,我還需要多言嗎?如果衛君真想拯救自己國家,又為何派你這一弱女子來找我呢?”
玥儀一怔,他說得一針見血,她沒想到他對衛國的現況也如此熟悉。靈公的心中,國家興亡只怕比不上他的愛鶴生死吧?
他站起身要離開,玥儀急忙道:“請等一下,公子!
回眸看向重重囊在棉裘與他衣物內的她,蒼堯在心中微嘆口氣,她似乎未曾察覺兩人間此刻尷尬的處境,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同處一室,哪怕是考驗圣人都嫌太過。
即使慣于獨處的他,偶爾也會需要一點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安慰,偏偏近日他顧著專心鉆研兵法劍術,已經很久未曾與女人同床,在這種時候送這么大的誘惑到眼前,小慈真是挑對了時機來搗蛋。
不過,他還沒打算為了一時貪歡而膛衛國這淌混水。
注視著她嫣紅的嫩頰,凌亂的發絲披落至肩,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正無助的對著他,蒼堯硬下心腸以他最冷的聲音說:“雖然你對男人而言,無疑是天大的獎賞,姑娘,但回去告訴你的國看,對我而言,女色還不足以教我離開瑯琊山到衛國去打仗。這番心機是沒有用的!
她的雙眼因為他的話頓時放大數倍,不曉得是怒或惱,她緊咬著雙唇說:“你好大的膽子,我——我不是來用身體交換你的幫助的!”
“喔?”蒼堯抬高眉,“那么你打算用什么呢?肯定不會是國家吧?想要我幫助你也可以,讓我做衛國國君,你能嗎?”
她的臉更白,但雙眼卻毫無疑問的憤怒燃燒起來。蒼堯佩服她的勇氣,普通女子在這種諷刺下,早搬出女人的武器——淚水來應對了,但她就是不流淚。
“我不能!本镁,她才說道:“你可以要任何奇珍異寶,只要我們衛國有能力給的,我會給你的。”
“衛靈公如此慷慨嗎?”這倒出乎蒼堯的預料。
“你搞錯了,公子,我并不是為了靈公而來求你救衛國,我是為了姬毀以及衛國上下全國百姓而來請你助一臂之力的!
“姬毀?”
“我的侄兒,衛國未來的國君!
“你指的是太子的弟弟昭伯之子的姬毀嗎?”
“你想必聽聞過當年太子受人排擠而被殺害的事,惠公篡位成功。多年來,衛國人依舊認為太子才是正統的王位繼承人,我姐姐嫁給了及的兄弟——昭伯,多年來一直躲避著惠公與惠公之子靈公的勢力而茍且偷生著,為的就是等待有一天重新取得王位?墒钦巡c我姐姐卻死于一次暗殺中,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死亡的真相,現在只留下兩個孩子,一個是哥哥姬申,一個是弟弟姬毀,哥哥交給忠心的大臣,昭伯去撫養了,我便帶著姬毀過日子。為了我姐姐的遺命,我非好好撫養他長大不可。”
“昭伯不是十幾年前就過世了嗎?”蒼堯搜索記憶道。
“十二年前!彼拖骂^說:“當年我才十二歲,姬毀不過五歲!
一個十二歲的姑娘為了親姐的遺命,從此擔起撫養侄子的重責大任,毅力與其中的甘苦,恐怕不是外人能想像的。這是什么樣的女子?肯為了一句承諾而付出一生?
“公子,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無法允諾你更多的財寶或是更大的權位?墒菑哪阃窬苎唷②w兩國的高位與財權,我想你一定另有抱負。如果你愿意幫助我及姬毀立穩衛國,愿意助我衛國一臂,那么玥儀無論上山下海也會回報你的恩情,不論任何事任何物,只要我可以做得到的,哪怕是用掉我這條小命,玥儀也會頃全力以赴,為你辦到。”
蒼堯沉默地看她一眼,緩緩地轉身走出木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