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樓
「混帳,真是當我很閑來著,一天到晚就要我往這兒跑……」文字凜踩著步伐,緩緩地朝摘月亭走近。
但見他口中念念有詞,怒氣抓獰了一張俊臉。
停在霞紗前,手方撫上霞紗,便聽見里頭傳來教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他立刻火冒三丈。
二哥的興致會不會太好了些?
「我去你的文字征,你在耍我不成?」他惱火地暴吼。
每回上摘月亭,全都瞧見二哥的下流樣……他可沒興致瞧自個兒的親哥哥大演春宮秀,他想要回去休息!
瞬地,舊戲重演,又見著幾抹身影慌忙地從另一頭的拱橋逃了。
混蛋……簡直是沒完沒了。
到底是在搞什么,天天這般玩,有什么好玩的?連自己的搖錢樹也玩,真不知道二哥腦袋里是在想些什么?
「誤了點時間……」文字征拉開霞紗,見來人一臉毫不掩飾的怒意,他笑得有些靦腆!覆磺赡氵@回竟是這般準時!
「我一向很準時的,是你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文字凜惱火地抽出紙扇輕搧著。
「不過是小玩一會兒……」文字征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將四面的霞紗全都系起來!改阋诣圃谶@兒發呆,豈不是要悶死我了?」
「嫌悶,你不會過來找我?老是要我走這么一趟!」文字凜啐了幾口,沒好氣地坐在石桌旁,怒眼直瞪著他!肝页笤捳f在先,若是你今兒個要我過來,又是要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你可不要怪我立即走人!
倘若二哥再提到字慎的萬福宮,他絕對二話不說走人。
「這一回可是重要得緊,才會差人快馬通知你!刮淖终髯绞狼,狀似優閑地泡起茶來,神色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是多重要的事?」二哥每回說的重要事,聽在他耳里,根本就是和他八竿子都打不著的無聊事。
「這個嘛……」文字征微挑起眉,彷若在思忖著什么。
「你是娘兒們不成?說起話來扭扭捏捏的!到底是什么事,麻煩你直說,我還有事要忙,沒時間同你瞎搞!
「嘖,你倒是讓我先想想該怎么開口嘛!」文字征微惱地瞪著三弟。
「難開口不如別開口!刮淖謩C一怒而起。
「喂,你上哪兒,我話都還沒說哪!」見他起身,文字征沒好氣地跟著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袖角。
未免太不尊重他這做哥哥的了?
「有屁快放!」文字凜咬著牙道,銳利的鷹眼直瞪著二哥。
見狀,文字征不由得搖搖頭,一臉無奈地道:「先坐下,聽我說完前因后果。」
「我去你的,要我聽你說故事!」他百忙中抽空來聽他閑扯淡不成?
「不是說故事,你先聽我說,成不成?」
聞言,文字凜盡管一肚子不滿,卻還是乖乖地坐下,單手托腮,一臉不善地瞪著二哥。
文字征睇了他一眼,緩緩地沖了壺茶,整座亭子里頭就只聽見松果燒得啪啦啪啦響,還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你是濃屁放不出是不是?」見二哥不疾不徐地泡起茶來,他不由得更火。
「你是一大早沒洗牙不成?嘴怎會臭成這樣!」文字征惱火地吼回去!覆恢牢业降资窃跒檎l煩惱!」混蛋,他看不出來他很煩嗎?
「你哪里有煩惱的樣子來著?我瞧你方才倒還玩得挺開心的!一個是開心得滿嘴下流話,一個則是爽快得滿嘴吟聲浪語,不……不只是一個,方才我見著的,沒五個也有三個。」
「混蛋!你的嘴怎么會這么臭!」文字征拍桌站起。
「嫌我臭,就不要找我來!」文字凜也跟著拍桌站起。
他的嘴又不是頭一天臭,他的性子就是如此,二哥也不是頭一天知道,怎么遇著了煩事便拿他開刀?他就得要活該倒霉地任他糟蹋?而且還是大駕光臨上門討罪受……媽的,自己有這般賤嗎?
倘若他不是親哥哥,他早八百年前就將他給埋了!
「你這個混蛋可真是不知死活,不知道我是為誰煩惱、為誰憂!」文字征瞇起漂亮的桃花眼直瞪著他。
「關我屁事。 刮淖謩C大喝,橫豎又不是為了他!
老早就知道自己在家里頭是姥姥不疼、老爹不要,外加連兄弟們都不愿睬他的小可憐,但無妨,他就算自個兒一個人,還不是活到現下?
再者,他很忙的,成天忙得暈頭轉向,沒時間同他們聯絡感情。
唯有錢財價更高!
「混蛋,就是關你的屁事!」
「我有什么事要勞駕你來著?」文字凜瞇起犀利的鷹眼,雙手環抱在胸,一臉不善地瞪著二哥。
生意的事,他向來打理得極好,根本就不需要誰操心。
「混蛋,不知死活了你!」文字征惱火地回座。
「你開口閉口都是混蛋,我沒名沒姓啦?」文字凜也氣得回座,怒眼直瞪著他!傅降资鞘裁雌ㄊ拢隳懿荒芸煨┱f?我說了,我還有事要忙!」
文字征微惱地瞪他一眼,才幽幽的道:「前些時日,我不是提過曾收留個無依無靠的姑娘?」
「我哪記得那種事?你一天到晚在揀人,我哪知道你這一回又揀了什么東西?」文字凜沒好氣地道。
啐,那種事他怎么記得。空f穿了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說那什么話?那是錦兒求我,我才收留她的!但話說回來,見著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收留她也花費不了太多,就當是做好事、積點陰德嘛!」要不,真以為他這兒是救濟院了不成?「倒是你前些日子不是有到這兒來,那時……」
「我常往這兒跑,我哪里知道是哪一回?」
文字凜沒好氣地道,然而見對面的文字征一臉肅殺之氣,他不由得乖乖斂下眼,拿起他替他斟的茶呷上一大口。
「約一個半月前,你說你忙得一天一夜沒合眼,甚至還同人喝了一夜的酒,遂你晌午來時,其實已有幾分醉;我瞧你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便要你在我院落里住下,我差了個丫頭伺候你……誰知道就將你給伺候到床上去了……」文字征愈說愈惱,噙怒的桃花眼直瞪著三弟。
文字凜愣愣地瞅著他,微微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來那不是春夢,而是真有那么一遭啊……這么一來,那日床上干涸的血跡就不難解釋了。
原本還以為,向來不碰處子的他是為哪個良家婦女破了例呢!
「你該記得吧……先說了,我可沒有那種吃干抹凈,拍拍屁股就忘得一乾二凈的兄弟哦!」
「啐,我是那種人嗎?」文字凜沒好氣地道。
「你從不上妓館的。」文字征嘆道。
「那是我潔身自愛!乖僬咚Γ艣]有空上妓館。
「因為你是只鐵公雞!」三弟刻薄得連上妓館犒賞自個兒都不愿意……真不知道他怎么會如此視財如命。
「是又怎么著?」自己就是愛財,不行嗎?「大明律例有規定百姓不得當鐵公雞嗎?」
「自然沒有,不過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要同你討論大明律例,我只是想告訴你,葉枝……有身孕了。」
「葉枝?」誰啊?
「就是教你給糟蹋的清白姑娘!刮淖终饕а赖。
文字凜挑起濃眉,上下打量著二哥!改恪摬粫峭趥洞給我跳吧?明明是自個兒闖的禍事,偏是要推到我身上來……」
這種事,并不是不可能哦!
「你這個混蛋,敢做不敢當,你是不是男人?」文字征一拍桌,桌面微晃,茶水灑了一桌。
「我當然是男人,只要是我做的事,我一定會承認,但若不是我做的事,誰也別想逼我!」文字凜也跟著拍桌,茶水又灑出一些!富蛟S那姑娘真是教我給壞了清白,可在我之后呢?」
二哥別想要把自個兒的風流帳推給他,他是不會笨得去接收的!
文字征無力地合上眼,再狠狠地瞠圓桃花眼怒瞪三弟,大聲吼道:「我問你,我碰過的女人你會碰嗎?」
混蛋,都當了二十幾年的兄弟了,他會不知道他的性子?
「當然不!刮淖謩C想也不想地道。
只要是要花錢的,他都不會碰,再者……他可不想再同二哥親上加親,共有一個女人。
「那么,你認為我會去碰你碰過的女人嗎?」同理可證。
「這……」有點難說……
見三弟存疑地睇著自個兒,文字征不禁微惱地擰起眉!负,咱們這么問吧,你認為我會對那種姿色的女人下手嗎?」
他毫不客氣地指著在橋墩邊等著的葉枝。
「呃……」文字凜探去,不禁微嘆一口氣。「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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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向來偏愛美色,而她……真的稱不太上是美女。
太瘦小,一頭長發黃褐若枯草,一張小臉又黝黑得似城外的乞兒……唯有那一雙眼、那略厚的唇還有點看頭;不過嚴格說起來,她也只能算是清秀,絕對不會是美色。
打死他也不相信,二哥會對她下手。
那么……兇手真是他?
「那不就得了?」聽三弟這么說,文字征總算是覺得心頭舒服多了。
「可誰能確定她肚子里的娃兒是我的?」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他可千萬不能笨得自個兒跳進去。
在這煙花之地的女子能有多自愛?
再者,說不準就因為她教他給糟蹋了,遂她把心一橫,索性下海攢錢……畢竟她總是要自救嘛,不能老要他人救濟她。
下海撈確實是最快的,畢竟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能夠自立活下去再說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么一來又好似是他害她的,倘若不是他糟蹋她,她也不會選擇這條路……
啐,關他屁事啊,他又沒拿著刀逼她!
「我就能確定,因為我收留了她,遂我便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我怕她吃客人的虧,所以在前院里她做的不過是跑堂的工作,幸好就連喝醉的客人也瞧不上她,沒沾上她的身子……這陣子倘若不是我發覺她有異,對她加以逼問,怕是等到肚子都橫出來,她都不會說的!
糟蹋了人家的清白身,究竟孰是孰非,文字征心里也沒個準,不過事情終究是三弟做的,無論如何總是該要給個說法,找個地方安置她才成。
盡管他總覺得葉枝不若外表那般單純……
「照你這么說,瞧得上她的我,豈不是挺怪的?」好似他沒眼光一般。
她的條件差勁到連醉酒的客人都看不上……文字凜若有所思。
雖說他不是挺在意女人的皮相,但他可以確定自個兒并不似二哥是個漁色之輩,然而在那當頭他都醉了,哪里會有興致同她燕好?
再者,倘若她抵抗,他該會放棄才是……怪了,記憶不是挺清楚的。
既然記憶不是挺清楚,代表他確實喝得挺醉的;既然那么醉,他哪來的氣力去制伏她?
換言之,會不會是她自個兒半推半就想要賴上他,可偏是教她給押對了寶?
真是倒霉透頂,不過就一回……難不成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桃花劫?
「倒不是這么說,青菜蘿卜、各有所好,再者,你那時候醉了,而且你向來不近女色,頂多是由我作莊,你才姑且湊合,說不準是久未泄欲,遂……」男人嘛,有些時候是說不準的,何況是在喝醉的時候。
「我那時沒醉,只是頭有點昏!刮淖謩C沒好氣地啐道。
更可怕的是,他還隱隱約約記得那時的溫存……該死,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更教人吃驚的是,在那當頭,他好似還覺得她挺美的。
喝酒果真會誤事,真是害人不淺。
大哥若是再不戒酒,早晚會死在酒缸里,絕對死得比他還慘!
「不管那時到底是怎么著,橫豎我找了大夫和弄婆看過,確定她肚子里頭真是有你的骨肉了,這事兒……怎么辦?」文字征雙手環胸,斂眼瞅著他。
「不就是個女人!」有娃兒又怎么著?
「你說的是哪門子的蠢話?她肚子里有你的骨肉。∫荒阋詾槲沂菫楹问聼⿶?」文字征惱火地吼著!冈僬,人家是姑娘家,你好歹也給點說法嘛!」
文字凜抬眼睇著二哥,無奈地撇了撇嘴道:「得琢磨琢磨,你給我點時間!棺屗胂朐撛趺凑嗡
得先探探她,到底是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卑劣。
人縱使有大善之心,可教貧賤給逼著,人心是會扭曲變形的。
天曉得那丫頭是不是有什么壞心眼?
「我能給你時間,可她不能等啊!」
「那就教她不要等啊!」文字凜大吼。啰唆,自己又不喜歡娃兒……好不容易攢了一些銀兩,到最后居然得與人分享共樂,那他何必把自個兒搞得這般辛勞?
況且他若是要成親,至少也得找個對自己有幫助的。
找一個要人救濟的丑姑娘……天啊,這不是注定的賠本生意嗎?
「你說的是什么話?」文字征沒好氣地往三弟額上敲了一記!甘悄阍斓哪酰氵想要怎么著?倘若她沒你的骨肉,我二話不說打發她走,不會再收留她;但現下不同了,她有你的骨肉,你要我眼睜睜地瞧你的骨肉在外流浪不成?」
「這……」總得要算計算計,掂掂看這筆生意到底劃不劃得來……肯定是劃不來的,教他拿錢供她,他可真是不愿啊,不過……一道靈光突地閃過他腦際,他露出好黠的笑。「我帶她回去總可以了吧!」
「你要迎娶她?」文字征反倒一愣。
「待她生下娃兒再休掉她!」這么一來,就勉強算是劃得來了!复龝䞍耗悴钊税阉偷轿业脑郝洌疫有事要忙,先走了。」
拋下話,文字凜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教文字征苦笑不已。
真有他的,居然能打這種主意……果真是了得,果真是個生意人,盤算得可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