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嚴公子的前半生如順風行水,無災無痛,那么三十一歲這一年,肯定是他的大劫。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黑牢,頭上蓋的是發臭的稻草,手上箍的是沈重鐵鏈,腳踝更拴了顆大鐵球,斬斷他一切逃生之路。
到底發生什么事?為何他會落到這步田地?明明……他最後的記憶是在吟花閣里談生意……
這回合作的對象是個老色鬼,不過挺有本事的。
每年三月,沿海風浪轉強,就沒有船只敢出海了,只有這老色鬼,照樣領著船南來北往,也沒遇過一次風暴。
所以嚴府的貨物一向交由他運送,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雙方約定了在吟花閣簽訂新一年的合約,嚴公子還特地包下整座花樓,不準閑雜人等進入,讓全閣三十五名姑娘都服侍老色鬼去。
一開始倒也順順利利,直到合約簽完,他準備離去,讓老色鬼一人在花叢里滾到死。
突然,有人喊了聲失火,一時間鶯鶯燕燕鬧成一團。
不多時,濃煙密布,熾烈的火焰像條暴怒的巨龍呼嘯卷來。
惦著老色鬼一身好本事,嚴公子沒舍下他,反而扛起人準備跳窗逃命。
然後……他腦門一陣劇疼,失去意識。
是誰打了他?老色鬼嗎?
那時他把老色鬼扛在肩上,老色鬼若意圖不軌,他應該會發現才對。所以應該不是老色鬼,那么……
「喲,嚴公子,您醒啦!」答案自動出現。是吟花閣里不知叫小翠、小花、小黃……還是小什么東西的花娘。
「是你打昏我的?」嚴公子再度求證。
「說打昏多難聽,奴家只是請公子到侯府與我家侯爺談點生意。」她的名字其實叫吟歌,所以說,嚴公子想的沒一個正確。不過他對於不在意的東西本來就從不往心上擱,能記住她是吟花閣里的花娘已經不錯了。
「用什么請?木棍?花瓶?還是……拳頭?」
「聽聽,嚴公子言語多么風趣。」
「他能要嘴皮子的時間也只有現在了。」陰沈的語調,除了安寧侯不會有別人了。
「好久不見。“矊幒。」嚴公子與他打招呼!改愀舯谀莻女人是你新納的妾?容貌是挺標致的,不過內涵嘛……」他是很有口德的,不講太難聽的話。
「我內涵怎么樣?奴家可是琴棋詩畫樣樣俱能!
「看來姑娘很受鴇兒喜愛,才會花費重金請師傅教出姑娘一身技藝!
「當然,奴家在吟花閣里可是有名的才女!
「想一親姑娘芳澤必得花費千金?」
「算你識貨!挂鞲栩湴恋帽亲佣汲炝。
「嘿嘿嘿……」嚴公子低頭發出一陣賊笑!妇筒恢矊幒钍腔ㄙM多少銀兩買了姑娘這副名動公卿的身子?」
吟歌還聽不出他話里的嘲諷,檀口一張正待要炫耀自己高昂的身價……「一千……」
「閉嘴!」安寧侯可受不了了,說什么才女,把自己稱斤論兩賣,還在那兒沾沾自喜,簡直白癡!改愠鋈。」
「侯爺……」吟歌還想使嗔。
「出去!」安寧侯惱得臉色都發青了。
吟歌在青樓里一向備受矯寵,幾時給人這樣吼過了,兩行委屈的珠淚登時滑下,氣鼓鼓地轉身跑了開去。
嚴公子在一旁幸災樂禍!肝艺f侯爺,寧可得罪小人,莫要得罪女人。這回你可慘了!
「住口。」安寧侯額上青筋暴動!竸e人怕你姓嚴的,本侯爺可不將你放在眼里,你識相的話,立刻將戴禍水的讓渡書寫子本侯,我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否則……」
「你要用什么刑?鞭子、火烙,還是針刺?」一邊說,嚴公子還一邊嘆氣!负顮,你不覺得那些刑罰都太老套了嗎?你能不能想些新鮮的?」
安寧侯給他氣得渾身發抖!改憔淳撇缓,喝罰酒!顾槠鸨拮樱鸵蛏先。
「慢。」嚴公子是貪鮮,卻也沒興趣去嘗鞭子的味道!敢鞯溗淖尪蓵坞y?不過你總得讓我知道她究竟有何價值,讓你們這樣大費周章地搶?」他隨口亂扯,也不過是想拖延一些時間,看能不能想出脫逃的辦法?
「你真不知她的來歷?」
「不知道。她是袁青電送我的禮物,人家一番好意,我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怎么有這樣幸運的人?安寧侯嫉妒死了。
「我當年買她的時候可是花了十萬兩黃金。」
「哇!」嚴公子搖頭大嘆!负顮,你絕對不適合做生意。你知道袁青電花多少錢買她嗎?一兩銀子!
安寧侯臉都黑了。「廢話少說,你到底要不要將戴禍水讓給我?」
「讓,當然讓啦!」嚴公子是個標準的俊杰,很識時務,還有,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讣热灰炞尪蓵,侯爺總得放我下來,讓我寫字吧?」
「嘿!」這回奸笑的換成安寧侯了。「不必了,你的『讓渡書』我已收到,也適時生效了。」
「咦?」嚴公子狐疑地眨眨眼。
一道纖細的身影自安寧侯身後步出,正是戴禍水。
「你聽見了,他已經把你賣給我了。從今天起,你就是安寧侯府的家妓!拱矊幒畹靡赓赓獾摹
戴禍水只是蒼白著一張臉,雙目如火炬般地瞪著被吊在墻上的嚴公子。
而他嘻笑如常!冈瓉砟阋脖蛔嚼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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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箛拦优υ{咒安寧侯。
他明明已經把戴禍水讓渡出去,也不吵不鬧任其鎖在地牢,他還把他打個半死。
「這分明是虐待犯人!固鬯廊肆恕
嚴公子擰著眉頭,細數身上每一條火辣辣的傷痕。
安寧侯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抽他,整整抽了五十八下,這筆帳他清楚記下了,一定要找機會一條條討回來。
「好痛!箛拦硬皇怯⑿郏膊粣鄢溆⑿,身子不舒服絕對大聲喊出。
大朝可不以為然!腹樱愫么跏莻男人,這樣大喊大叫不覺丟臉?」嚴公子外出洽商,一夜未歸,消息傳回嚴府,大朝立刻猜出是安寧侯搞的鬼。
安寧侯這幾年雖然失勢,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好歹還有幾分薄力。
加上戴禍水的價值及嚴公子上回將陸無雙埋進蓮池的狠厲行為……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推敲出來的結果就是——安寧侯得到多數人支持,他們決定聯合起來,先將嚴公子打垮,再平分「戴禍水」這個最大的利益。
所以安寧侯府勢力大增,相比起來,嚴府就差了一點,於是給人可乘之機逮住嚴公子,騙走戴禍水。
可幸好以利結盟者終不會有太大的向心力,只消以更大的利益去分化他們,那聯盟即不攻自破。
因此大朝才能不驚動一人,順利混進安寧侯府。不過事實上,這偌大的侯府邸也沒剩多少人了。
那些臨時成軍的人們全教嚴府武師或誘之以利、或動之以武,各個擊破,如今只剩少少數名衛士和一些死硬派留在這里。
若非擔心嚴公子被刑求至死,大朝會將安寧侯搞得雞飛狗跳,再來撿便宜。
可現在看來,她提早救人是正確的,瞧瞧嚴公子,被打得都快散了。
看到大朝,嚴公子真的是好感慨!复蟪,你果然厲害,每次都選在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趕來救人!菇^對不會讓他死,但也不會讓他好過!赣袝r我忍不住懷疑,咱們是否前生有冤、今世結仇,所以你故意整我……」
「相信我,公子,如果我們真有冤仇,我會等你被打得只剩半口氣時,再來救人!拐f話間,她飛快解開捆綁他的鐵鏈。
「敢情我還得感激你提早片刻過來?」
「顯然是的。」
「如果我加你一倍薪水,你會不會再早一點點到?」
」肯定會!
「每月再奉上御賜鳳菊吟一壇?」那可是價值萬金的美酒喔!
大朝果然眼睛一亮!肝冶WC公子一輩子身強體健,半根毛都不會掉!
「很好!狗凑嶅X就是要花的,與其省那些銀兩讓自己皮肉受罪,嚴公子愿意傾家蕩產,以保自己一生無虞。畢竟,他對自己招禍的本領亦深具信心。「咱們就此說定了。」
「成交。」大朝笑嘻嘻地接下艱鉅任務。
說實話,以嚴公子知己無一人、仇人滿天下的狀況,大朝不以為自己能享這份優渥福利多久,不過……她真的太愛錢和酒了,為此而死亦不遺憾。
「大朝!闺m已意識不清,嚴公子對於方向還是擁有一定的敏銳度!敢x開侯府不是走這方位吧?」
「離開?」她愣了一下!覆痪却鞴媚镆黄鹱邌?」
「萬一被人發現,你有辦法同時保護我和她一起離開嗎?」
「以戴姑娘的身手,應該不需要我保護才對!挂苍S她還要倚仗戴禍水來分散敵人注意力,讓她能帶著嚴公子安然離去呢!
「水兒不會武功。」
「公子。」大朝不敢相信,他不是看過戴禍水的調查書了,怎還會不知戴禍水底細?「戴姑娘若不諳武,天下間也沒多少人懂武了!顾J為憑藉戴禍水的身手,十個嚴公子都不是對手。
「過去如何我不知道,但眼下,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水兒是不懂武功的!箛拦舆M一步解釋。「她不記得如何動武。」
「沒道理!勾蟪恍。「保護自己是本能,只要她習過武,在危急時刻,她仍會記得怎樣出手。除非她武功被廢,但那樣的人身體應該會大受影響,不會如她那般健康!
「她不是武功被廢,你忘了?她在離開一處地方時,就會將在當地學的技藝全還回去,半分不留!
「我還是不信,處在刀劍加身的危急時刻里,哪還有這么多堅持?」
「你最好信,因為水兒就是如此。」這也是他觀察了好久才發現的事。
戴禍水……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在她的一生中,出現過很多好人,但也有不少惡徒。
她是個聰明、美麗、人見人愛的姑娘,學什么都快,就像最璀璨火熱的太陽,不管落到何等難堪的境地,她的光芒都不會被掩蓋。
有人會發現她的好,因此對她百般寵愛,甚至愿意將畢生所學傳授予她。比如藥王、比如丐幫……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門派、世家都一樣。
然而,她的鋒芒畢露總會引起旁人深切的嫉妒,暗地里迫害她,逼得她不得不遠走他鄉。
她從不跟別人爭什么,事實上,這么多年來她真正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歸宿。這是嚴公子最近才發現的。
所以每當她被驅趕時,便會安靜地離開,并且將在當地獲得的所有東西,不論是有形的金銀珠寶、華服美裳,或者無形的技藝才能、悲傷仇恨,都一并地還回去。
她唯一會帶走的只有那些被疼寵的美麗回憶!
因此離開藥王門後,她不再用藥,甚至把迫害過她的陸無雙諸人都忘記。離開丐幫後,她變成了一個不諳武藝的平凡女子。而離開安寧侯府後,她甚至變成了啞子,再不開口唱歌。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如此堅持到幾無轉圜的地步?
但他覺得有趣,且輕松。
因為她的個性,未來不管面對任何困難,她都能盡力擷取、保留好的部分,讓自己快樂地活下去。
跟她在一起,他完全沒有負擔和壓力,只要一直當他自己就可以了。
這輩子他從沒有這樣輕松過,雖然他一向任性、為所欲為,但該節制的時候他還是會節制,盡管他節制得非常不爽。
而面對戴禍水,那些無謂的煩惱盡可丟進大海里去,在她面前,他可以卸下全部偽裝。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么,是不是人們所謂的愛?
其實那是什么東西都沒關系,他才不在乎。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天天都見到她,那就夠了。
大朝無論如何都無法了解他的說法。
「算了!箛拦优呐乃募!改阆葞一厝ィ任覍B好了,再來救她。」但不是現在,目前他自身難保。
嚴公子從不干蠢事。要任性、要為非作歹就要有本錢,他一直很能夠取舍其中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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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禍水并非被人以武力強行捉到安寧侯府的,事實上,她是自投羅網被擒的,因為他們捉了嚴公子。
她想救他,於是不顧己身安危,冒險入侯府。
只是在他心里,她顯然沒有重要到須費心留下的地步,因此,他輕易地便將她讓渡出去了。
她又被「賣」了一次。
這是第幾次了呢?她從一個地方轉到另一個地方,從來沒有在同一個地方久留過。
不是說每個人都對她不好,她也遇到過很多疼寵她、愛她的人,徂他們總是很快地離開了她。
然後,她又變成孤身一人繼續流浪,尋找另一個歸宿。
她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只有「家」,是不論她有沒有能力、乖不乖巧、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都能理所當然留下來的地方。但是尋覓多年,她仍然找不到。
還以為嚴府就是她最終的歸處了,在那里的生活每天都那么自在,真的很快活。
唉,可惜……嚴府依然不是她的「家」。
到底哪里是她的家?
這么多年的顛沛流離,她真有些累了,好想找一個可以安下心來過日子的地方。
嚴公子撒謊,他明明說過只要她通過考驗,就讓她一輩子留在嚴府的。
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就此安定,不再漂泊。然而,他竟親手擊毀了那個夢想……
啪嗤!一記鞭子突地打在她手臂上,劃裂綢衣,帶起一串血珠。
「你為什么不躲?」動手的人嚇一大跳。
她應該躲嗎?戴禍水朝天翻了個白眼,那鞭子來如風、去如電,要她怎么躲?
「你明明有一身好武功,應該躲得掉的,為什么……」打人的人反而慌得手足無措!笐K了、慘了,要讓幫主知道我打傷……!不關我的事,是……是你,你是故意陷害我的對不對……」
戴禍水連看都懶得看他,拖著乏力的身子,決定另外找個地方蹲著沈思去。
進安寧府近半個月,每天都有人用各式各樣的方法測試她,有人想逼她使出武功、有人求她治病、有人拜托她開口吟唱一曲……她做不到,他們就哭天搶地或者大吼大叫地罵她。
真是一群瘋子!她要這么有本事,早發財了,還用為了掙口飯吃,一天到晚拍賣自己嗎?
手好痛,那記鞭子打得可真夠勁。
她舔著臂上傷口泛出來的血,那味道有點咸、有點腥,怪惡心的。
這么深的傷口應該去找些藥來搽,否則不容易好。她心里想著,腳卻不想動。
不是不知道安寧侯府的藥堂在哪里,而是,只要她一接近與藥草有關的地方,那個藥王門魏當家的就會揪著她不放,非逼她回藥王門接掌大位不可。
奇怪,她瞧得出他其實不是很樂意讓她回藥王門,不懂,為何又非要她回去不可?
而且安寧侯府里還不只一個魏當家這樣。成堆心里討厭她、千方百計防范她的人,卻又苦苦央求,希望她能幫助他們。
她搞不懂他們的想法。討厭就討厭,喜歡便喜歡,干么這樣勉強自己又為難別人?還有一大堆的藉口,說什么情非得已,真是煩死人了。
相較起來,那個任性得要死的嚴公子簡直可以稱之為單純易懂。
他總是大剌剌地訴說著自己的需求,不管會不會麻煩到別人。
給他東西,他喜歡會說喜歡,討厭就直接拒絕。
她永遠不必費心去猜測他的心思,因為他自大得絲毫不愿委屈自己,甚至掩飾心底情緒。
換成一般人也許會受不了這樣的直接,但她好喜歡。
她已經厭倦察言觀色了,能夠有個人老實說出心底所需,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給她看,她覺得好輕松、好快樂。
她還是比較喜歡嚴府的生活,可是……她還回得去嗎?
嚴公子已經把她讓給安寧侯了。
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要繼續待在侯府里。
這里的人都瘋了,凈會要求一些她無法做到的事,再待下去,她怕會被逼瘋。
是該走了。她想離開京城,或者到邊關看看,再不然去北原國或西荻國也行。
反正流浪的日子她過慣了,也不怕活不下去,只是……
她的腳就是不肯動,好像被綁住了。
明明離開是最簡單快活的決定,但她卻選擇忍耐地在這里住下,到底是為什么?
她……似乎在等待著某樣東西,但到底是什么,她也說不上來。
「有傷不去治,在這里干什么?想試試一個人究竟有多少血好流嗎?」一把清冷中帶著微溫的諷刺聲音,自後頭傳來。
戴禍水徹底僵住了身子。
嚴公子摸索著來到戴禍水身邊,蹲下,斜飛的鳳眼睨著她。
他靠得那么近,她幾乎可以數清楚他眼下每一根羽睫,當然,那些才結了痂的疤亦同樣瞞不過她。
不只臉,他露在衣服外的脖子、手腕……全都可以見到淡淡的疤,像是才傷愈沒多久。
她幾乎可以想像那藏在衣服底下的身體是怎生的傷痕累累,難怪他的氣色看起來不大好。
「是誰打你?」她在泥地上寫下一串字。
「安寧侯!箛拦舆呎f、邊執起她的手,細瞧那猙獰的血痕!甘潜拮映榈 ?」他們還真有緣啊!同樣飽受鞭子折騰。
她當然也看出了他身上的鞭傷,那種不規則的形狀,打他的人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你既已如安寧侯所愿簽下讓渡書,他為何還要打你?」
「誰知道變態是怎樣的想法?」他低啐一聲,掏出懷里的膏藥為她治療。「而且,我也不屑去體會他的想法。倒是你,怎么給人打成這樣?」姑娘家細皮嫩肉的,竟有人下得了如此重手,簡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不知道。」安寧侯府的一切她都覺得錯愕。想要的不敢要、想恨的又提不起勇氣去恨、該愛的不知如何去愛……這里面的每個人都是抱持如此矛盾的心情,迎接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
然後,他們會繼續怨天尤人,再不死心地振作,重蹈覆轍……一遍又一遍,或許要到死亡作下結論為止吧!
「不懂也好。正常人不要試著體會變態的思想,省得跟他們一起變笨了!箛拦舆吽槟钪,邊小心為地上藥。
「我們算正常嗎?」她很懷疑。若把這問題拿到街上去問人,十之八九會說她和嚴公子才是瘋子吧!
「我覺得我們很正常!惯@種事情一向是他說了算,不是嗎?
是她低估了他的任性。完好的那只手繼續寫:「你怎么又回來了?」
「來搶你回家啊!」
回家?嚴府可能是她的家嗎?而且……「你已經把我讓給安寧侯了。」她提醒他。
「那又如何?橫豎你是個人,不是件東西,豈容人讓來讓去?」
「但你確實把我讓出去了!
「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在刀劍加身時,依然撐著一口氣與安寧侯杠到底,死活也要保下你吧?」
她是有過這樣的想法又如何?本來,人對於自己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會輕易出讓的,而他三言兩語就讓出她,豈非證明她在他心底一點地位也沒有?
嚴公子也不在意她臉上的泄氣,只問:「你瞧我像個笨蛋嗎?」
她搖頭。他若傻,這世上就沒聰明人嘍!
「我告訴你,」他一派認真!肝疫@輩子唯一奉行的一句話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安寧侯就算將你搶走又如何?只要你還是希望回到我身邊,只要我仍有能力,過個三、五天,我照樣會再將你搶回來!
「那你的讓渡書……」簽了合約是要遵守的吧!
「那是什么玩意兒?我讓大朝去毀了它。」他根本是個無賴。「嘿!說了這么久,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能拒絕嗎?
「先跟你說一聲,你是我嚴公子的玩具,除非我愿意放你走,否則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是我的!
所以說,他干么問她呢?直接做不就是了。
見她沒回話,他倒爽快地抱起她,一記輕柔啄吻掠過她唇畔!付椅覜Q定,一輩子不放你走。」剛剛才發現的,在她離開他的十來天里,他好想她,想到……有一點點心痛。
現在,他終於又找到她了,內心緊迫的感覺像是有人正揪著他的心臟。
他窒著呼吸觀察她晦暗的神情,迫不及待收藏她每一個表情和眼神,卻怎么也瞧不夠。
他立刻決定留下她,反正她本來就是他的,白癡才會放過這樣吸引人的好禮物。
戴禍水圓睜著眼,一開始她以為是某片枯葉、或一只迷路的小蟲輕刷過唇瓣。但那感覺卻比什么都更迷人,清清爽爽的,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那是嚴公子的氣味,帶著無以名之的霸道席卷她的身心。
那一刻,她清楚察覺體內某種東西被擊破了,她的心不自覺變得柔軟、脆弱。
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襟,不敢放、也不愿放。在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心魂都掏出來攤平在他眼前了。
他高高地抱著她,大笑。「走嘍,咱們回家了!
她的心跳在他的話語中凍結。他……要帶她回「家」?回他們的家嗎?她也可以有家?
她一輩子都在尋找回家的路,但始終沒找到,幾乎要絕望了。
長久以來,她四處流浪,被需要的時間總是很短暫,他們很快會厭倦她,於是地被迫繼續漂泊。
她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日子,但沒有辦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過得好,不去記住那些討人厭的回憶,努力讓自己向前看。
她生活的方式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不停地流浪。
但如今,嚴公子愿意給予她另一個選擇,她……她居然興奮得全身發抖。
她死也不愿放棄這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的機會,所以她緊緊抓住,不論任何人來阻礙,她都不放,她……
嚴公子只覺一股勁力從她身上涌向他,下一瞬間,他失去平衡。
「哇——」
一柄大刀千鈞一發地掃過他頭頂,那束發的紫金冠被一截兩斷,滾落地面。
如果他沒有跌倒,或者他倒得慢一點……那此刻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就是他的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