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由多元化民族所組成,小印度可說是印度文化的縮影,這里隨處可見穿著印度沙龍的婦女,咖哩香料店和金鋪也很多,每月均到此造訪一次的詠三對這里并不陌生。
今天他的影子冷棠沒有跟來,因為姑婆對冷面的冷棠沒有好感,而冷棠也不喜歡那位怪里怪氣的寡居老太婆,遂主動放棄對詠三的保護權,放自己一天假,好好睡個夠,養精蓄銳以便明天繼續保護詠三。
穿過小印度市場,詠三的步履不疾不徐。
悶熱的下午,市場也都收攤得差不多了,只余幾個攤販還在叫賣。
“東方少爺,又來看你姑婆了呀!币幻嗍斓墓湷蛘泻簦m然他古怪的姑婆人緣不是很好,但在這一帶因怪而出名,幾乎大家都認得她。
“生意好嗎?”詠三貴為東方財閥的主席,但他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謙和的態度總令人如沐春風。
“托福,還過得去!惫湡崆榈难b了一袋水果遞給他!皷|方少爺,這些水果送給你姑婆吃吧,勸她吃得清淡些,她老愛光顧轉角那家燒臘店!
詠三微微一笑,從善如流接下那袋水果!爸x謝,我會勸她老人家的。”
他從不拒絕這里攤販對他的好意,總是來者不拒,或者說,他對任何人都是來者不拒的,只要在他可接受的范圍之內,他均照單全收。
“東方少爺,代我向你姑婆問好呀!”果販猶熱情的嚷,與其說他的熱情是對詠三的姑婆,倒不如說是對詠三的,能與東方家族的三少爺交談,他一直感到自己的地位仿佛也提升了。
詠三的笑容漾得更深。“一定。”
提著水果,沿著熟悉的路往姑婆的居所走,忽然間一個穿著印度沙龍、臉蒙面紗的女子碰撞了他,他微偏過身讓神色倉皇的她先過去。
“小姐,你沒事吧?”他體恤地問。
對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匆匆離開,詠三不以為意,閑適步行到達他的目的地。
“姑婆,我是詠三!彼p叩門板。
這棟房子雖老舊,但寬敞、明亮、潔凈,門口枝葉茂密的大樹讓房舍清涼不少。
“進來!编硢〉穆曇魝鱽恚诓蛔≌剚砣说南矏。
“我進來了!痹伻崎_木門而入,一套考究的中國式桌椅顯示主人的好品味,空氣中飄著淡淡茶香,與外面燈紅酒綠的世界完全不同。
“我還以為你們都當我已經死了呢!睎|方紅哼了哼,老態龍鐘的她,衣飾仍舊華麗,自有她出身富豪之家的堅持。
其實她大可聽從東方龍騰的好意,搬去東方宅邸與她那些侄孫輩一起住,但她深知自己不討喜的性格,恐怕相處下去,摩擦日益增多,反倒會壞了彼此尚存的一點感情,因此她情愿自己住,忍受從早到晚一個人的無聊生活。
“怎么會呢?爸媽天天都念著您,尤其是媽,每月不忘叮嚀我來看您!痹伻龑⑺麛R在幾上,欲拿出準備好的支票給她,怎知掏了個空,他的皮夾已不翼而飛。
“怎么了?”東方紅睨了他一眼。“皮夾被扒了?”閱歷豐富的她,只消一眼就明了。
詠三苦笑了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扒的,您的支票我明天再送來。”
車子他停在遠處,從下車走到這棟位于巷弄的房舍,那些相熟的攤販不可能,也沒那個膽偷他東西,近他身的……他腦中驀然掠過一抹倉皇的身影。
原來是她,她是個小偷,難怪神色如此慌張。
“不必啦!睎|方紅搖搖頭!拔矣植蝗卞X用,你們該知曉,要你們按月送生活費來,不過是想看看你們兄弟罷了!
詠三俊朗面孔旋即勾起笑容,“我們知道姑婆用心良苦。”
“可是你那個脾氣很差的大哥卻不知道。”東方紅撇撇唇,不悅地說:“上回我只不過說路湘那個丫頭不適合他,適合你,他就氣得從此不來了,你回去給我好好勸勸他,我老了,沒多少年好活,要他讓讓我,別跟我爭,知道嗎?”
“您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再勸大哥來看您!
他嘴角禁不住傾泄出薄薄笑意,想到他母親昨晚荒謬的話,如果姑婆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感想?她大概就不會想再看到他大哥那只兔崽子了。
“還有,不止拓一,撤六為什么也那么久不來看我?算算,我整年都沒看到他了,那孩子是不是很討厭我?”
詠三哂然一笑!肮闷牛嘈牧,撤六性喜云游四海,連我們也難得見上他一面!
“是嗎?”東方紅還是有點不滿,她叨念著,“那么改天叫真四帶慎兒來看我,慎兒那孩子眉清目秀,我很喜歡!
“慎兒也經常掛記著您!边@倒是實話,慎兒非但不怕這位奇怪的曾姑婆,反而還很樂意親近她。
“那么妄二呢?聽說他交了個女朋友,叫什么顏烙桐是吧?女孩子家取這么陽剛的名字不好!睎|方紅一邊批評一邊抱怨,“為什么不帶來給我瞧一瞧?那孩子一直狂得很,是不是嫌我這個姑婆不配瞧他東方盟主的女人?”
“沒有那回事!痹伻膬蓳芮Ы鸬氐溃骸皷|方盟事務繁多,妄二分身乏術,想來他清閑一點時便會帶烙桐來看您。”
“毅七那小子呢?他最怕看到我對不對?還有放五,他根本不把我這個姑婆放在眼里,而且不止放五,冷瀅和冷棠也是,他們以為他們是你父親收養的義子、義女就不必當我是姑婆啦?沒那么便宜的事,我怎么說都是他們的姑婆!
東方紅一一叨念,詠三好整以暇、穩如泰山地一一給予滿意的答案,大半個下午過去,她終于甘愿放人。
“那么,我下回再來探望您。”詠三禮貌地告辭。
“嗯!睎|方紅撇撇唇,用鄙夷的高傲神態交代,“以后來這里小心點,這兒的人都不干不凈。”
“我會注意。”詠三莞爾一笑,姑婆這種說法不是把她自己也罵進去了?
不過他總算可以全身而退了,陪姑婆聊天是挺累人的一件事,上至他雙親,下至他手足,每每必定遭池魚之殃,總難逃姑婆刻薄的利嘴。
手機在他走出巷弄之后響起。
“解脫了?”冷瀅調侃又漠然的問。
詠三揚起笑意。“剛剛離開。”
“看來姑婆比上個月寂寞,總共留你三小時又二十分鐘,辛苦你了,主席!崩錇]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非常公式化。
“有什么事嗎?”她通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打電話來絕非只為問候他今天當義工的辛勞。
“陸小姐在這里恭候大駕已久,她堅持晚上由你陪她再去一回上海宮,她很懷念那里的“菜”!崩錇]意有所指。
詠三了然一笑!澳敲,我待會恐怕要直接飛到香港視察業務,我不在的這幾天,就由公關處經理代我好好招待她!
“知道了!崩錇]輕描淡寫的說:“我會轉達她的,但不保證她會不會也想馬上飛到香港去視察他們T集團在那里的業務。”
“我改變主意了!甭犓@么一說,詠三立即反悔。“我突然身染惡疾,要到煙水島治病,短期內不宜見人!
對于一個他無意發展進一步男女關系的女人來說,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安全,尤其陸子妍怎么看都像是被她螫到就必死的毒蜂。
冷瀅挑了挑眉,“這雖然是個好理由,但有損東方總裁你的清譽!
“無妨,我的清譽不值錢!本退憷錇]要說他有花柳病也行,只要能讓陸子妍完全對他失去興趣即可。
“我想,她馬上就會對你死心了,不過在她還沒離開之前,我建議你最好別回公司。”
詠三微笑同意!拔視邮苣愕慕ㄗh,好秘書。”目前的他除了汪沁蔓之外,還不需要第二個女人。
想到汪沁蔓,昨天在飯店分手前,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倏然浮上他的腦海,或許下午不回公司可以去看看她,給她一個驚喜。
他一直知道她每天有多么期盼他的出現,和他在一起之后,她已經不是百花酒店最紅的小姐了,因為她守身如玉,連手都不肯讓客人碰,這樣清高的酒店小姐是很吃虧的,對她捧場的客人愈來愈少。
他不是不懂汪沁蔓最終的渴望,她想永遠留在他的身邊,變成他的妻子。
老實說,這不可能。
他們都說他對女人最尊重、溫柔,其實他并沒有那么完美,如果他真的尊重女性,那么跟了他七年的汪沁蔓早就成了東方家的三少奶奶,何必蹉跎至今?
他還是有男人追求完美的劣根性,如果他的妻子是汪沁蔓,他們爾后的婚姻生活將無可避免有著極大的隱憂,誰也不能否認汪沁蔓出身風塵的事實,因此東方詠三的妻子不會是個出身酒店的女子。
※※※
風馨小心翼翼揣著那個皮夾,這是她第一次偷東西,在今天之前,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淪落到異國當小偷。
這滋味并不好受啊,她內心的煎熬與痛苦可能比那位失去皮夾的人還大,當皮夾到手之后,她并沒有得手的快感,反而痛恨自己、厭惡自己的墮落,然而她是有苦衷的,若不是……
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她是個賊,這是個事實,風家的門風已經完全被她敗壞了,這次之后她將再也抬不起頭來,她有愧家訓,不能清清白白的做人,九泉之下的父親若有知,將會多么心痛。
“小姐,請留步。”
烈陽當頭,愁腸百轉之際,她的皓腕突然遭人擒住,她驚惶失措的看著鉗制她的頎長男子。
老天!是他,是那個被她偷了皮夾的男人!
他怎么還沒走呢?西裝筆挺的他,看起來就不像住在這里的人,她以為他早就離開了,因此才毫無設防,沒想到他還沒走。
唉,早知道就不要大意的出來買藥了,這下該怎么辦才好?如果他報警,爺爺知道這些錢的來歷,那……
她痛苦的閉了閉眼,不敢往下想。
“有什么事?”她佯裝鎮定,內心恍若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詠三盯著她,緩緩的道:“這位小姐,不告而取謂之賊,請將我的皮夾歸還!
他不會認錯。她面紗外三分之一的肌膚十分白皙,不是印度婦女卻著印度沙龍已經很引人注目了,還有那雙澄澈但驚慌的眼,分明就是下午在巷弄中與他相撞的女子。
“你……你在胡說什么……”她畢竟不是個慣竊,對方幾句話就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他牽動嘴角。“我是否胡說,你心知肚明!
可惜了纖纖佳人卻自甘為賊,他一向對女人不太嚴厲,但社會敗類另當別論,今日放走她,勢必有下一個受害者。
風馨吸了口氣,語氣強硬的說:“我一點都不明白,請你放開我。”
她也只能否認到底了,起碼還有一絲逃脫的機會,爺爺還在家里等她買藥回去。
“是否要我搜身你才愿意承認?”詠三也強硬起來,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她的態度讓他頓起反感。
“搜身……”風馨訝然一怔,沒想到相貌斯文的他會口出此言,難道現在的她真的已經那么下賤了,隨便一個陌生的男人都可以搜她的身……
突然間,淚水涌上她眼眶,她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表現脆弱,但那種屈辱的感覺卻讓她酸楚無比。
詠三蹙起眉心,她明眸中緩緩泛出的淚水撼動了他,只因為他一句話,她竟在瞬間流下眼淚。他的話是重了些,但他不解,一個小偷會這么容易受傷嗎?
“不必搜了,我承認偷了你的皮夾!憋L馨吸了吸鼻子,揚起頭,堅定的看著他,語出驚人道:“這樣吧,你把皮夾里的現金給我,我……我就陪你一夜。”
雖然她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心里卻翻騰得難受,那股厭惡自己的感覺沉甸甸壓著她的心。
出賣靈肉,她終究也走到這一步了,她是個毫無謀生能力的女子,還要照顧生病的爺爺,除了出此下策,她真的無語問蒼天!
詠三松開她的手,難解的凝視她,皮夾里的現鈔并不多,她竟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錢要陪他一夜?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隨便找家酒店當陪酒小姐即可,那些酒店小姐的收入絕對可以讓她不必再做賊。
“你放心,我長得并不丑,不會令你倒胃口。”
她以為他在評估她的容貌,遂很干脆的扯掉面紗。她已經豁出去了,只要他不報警,并把那些救命錢給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面紗揭開之后,詠三一怔。
她太謙虛了,她何止只是不丑而已,她相當美,清麗脫俗的瓜子臉,眉如彎月、眸如丹漆,挺秀的鼻梁線條優美,純凈如琉璃的粉嫩頸項,怎么看都不是賣身的煙花女子。
“如何,還滿意嗎?”風馨逼自己擺出一副廉價的姿態,她冰冷的唇送出折損自身的話語。
“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你要這么做嗎?”詠三溫和的問,“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
出于直覺,他相信她有苦衷,她的欲言又止和眉宇間的凄涼太明顯。
風馨自嘲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爺爺病重,我需要這筆錢。在你之前,我從未偷過任何人的錢,我可以對你起誓!
“原來如此!痹伻c點頭,還是出于直覺,他選擇相信她!叭裟阏嬗腥济贾保A里的錢你可以先拿去用,日后再歸還我無妨!
“真的?”風馨懷疑的看著他。自從家破人亡之后,她難以相信世界上還有好人,現在的風家是過街老鼠,見者莫不喊打或補上一腳,誰還會拔刀相助?而這個與她萍水相逢的男人……
詠三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
一陣暖流掠過風馨的心頭,她感激地說:“謝謝你!”
說著,她又忍不住哽咽,今天的她好沒用,居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兩度落淚,她這樣真像個可憐的小媳婦啊。
然而,詠三的惻隱之心卻隨著她晶瑩的淚水而氾濫,不可否認的,或許她的美麗也為她加分了吧,她看起來實在楚楚可憐。
她迅速抽出皮夾中的紙鈔握在手中,把空皮夾往他手中一塞,急匆匆的說:“我得趕緊去買藥,爺爺還等著我!
“買藥?”詠三又抓住她,“你不是說你爺爺病重嗎?病重的人應該送他去醫院才對!
“我沒有那么多錢!彼龑λ嘈Γ芴拱椎恼f:“治病要花很多錢,我沒有錢醫治爺爺的痛,只能買成藥和止痛藥控制他的病情。”
“你這是治標不治本,不是辦法!痹伻氐負u頭,“聽你的口音,你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跟你回去看看你爺爺,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你要跟我回去?”風馨頓時傻住。
她究竟遇上了一個怎么樣的男人?難道上天在捉弄她這么久之后,終于愿意賜給她好運了?
※※※
詠三跟著風馨繞過大大小小的巷弄,最后停在一間有著淺藍色木門的老房子前。房子沒有落鎖,她一推,嘎地一聲便開了。
“很寒酸,你多包涵!憋L馨歉然的領著他進門,看他穿得如此考究,皮夾里又有一大堆金卡,一定很有錢。
詠三不以為意的走進矮破的屋子,屋子里的光線不好,又悶又熱,就算沒病住在這里,也會熬出病來,何況是個病重的老人。
“爺爺,我回來了!”
風馨揚起聲音,她掀起布簾往房里走,詠三跟在她身后。殘舊的房中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斑駁的衣柜,看來他們祖孫倆確實過得非常困窘。
“馨兒……”風任谷咳了兩聲,蒼老的眼眸在接觸到孫女身后的陌生人時,陡然升起警戒。
風家已破滅,現在的他像只驚弓之鳥。
“哦,爺爺,您別怕,他是……”風馨轉頭看了詠三一眼,暗怪自己糊涂,她竟然忘了問恩人姓名!澳恪
“我姓東方!痹伻龝獾慕涌。
“爺爺,這位東方先生,他……他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義工,知道您生病,特地來幫助我們的。”她隨便扯了個謊,并對詠三投以懇求的一眼,希望他不要透露他們是怎么認識的。
“藥……我要吃藥……馨兒,我的藥……”風任谷顯然沒把“義工”這兩字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只想著有沒有能幫他減輕痛苦的仙丹。
“看來老先生病得很重!痹伻嗽敶采夏菑埐脩玫南烖S面孔,這應該不止一種病痛纏身。
風馨又自責又心疼的看著床上的老人,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沒本事將爺爺送到醫院!
“我剛好認識圣心醫院的院長。我的車停在不遠處,現在就送你爺爺到醫院徹底檢查一番!痹伻⒓垂麛嗟陌才拧
風馨睜著水亮明眸,如作夢般的聽著他一下子就解決了愁困她多時的煩憂,一時間對他既感激又佩服。
“謝謝你,東方先生!睂λ目犊c仁慈,她真的只有這句話了,潦倒的她無法給他任何回報。
由詠三引路,風馨攙扶著風任谷離開殘舊的房子,直到坐進詠三舒適的白色賓士,風馨更加證實自己先前的想法,他果真是個有錢人。
而這些善意的施舍,對他不過是九牛一毛吧,當然,她還是心存感激的,畢竟這世界上錦上添花的人很多,而雪中送炭的人太少了。
白色的耀眼車身直駛圣心醫院。
詠三不止認識這里的院長,他與院長的少爺是中學同學,交情深厚。
因此風任谷很快便獲得最好的醫療服務,他被醫療小組推進檢驗室,準備好好找出他的毛病所在。
“小姐,你可以暫時放松一下自己,精神別繃得太緊,你爺爺現在有專業的醫護人員照顧,你大可放心!笨吹斤L馨站在檢驗室外遲遲不肯離去,詠三不由得出口相勸。
“叫我風馨吧,風雨的風,溫馨的馨!彼唵蚊髁说淖晕医榻B,眼神仍舊焦急的望著檢驗室的門。適才護士手里拿著一疊厚厚的檢驗單,真不知道要做幾種檢查,爺爺受不受得住?
“風小姐,你一定還沒吃午飯吧?”他突然打斷她的思緒,雖然她還穿著看不出身材的沙龍,但她一定是屬于瘦削纖細那一型的,因為她尖尖的下巴實在十分動人,不過這也說明了她似乎營養不良。
“午飯?”風馨一怔,苦笑道:“老實說,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半點東西,甚至昨天也只喝了一瓶椰子水!
詠三搖搖頭,“你這樣不行,跟我來。”
他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將她強行帶離醫院,十五分鐘后,他們置身醫院對面的小餐坊中,F在不是用餐時間,因此客人不多,他們得以挑了個清靜的靠窗位子。
“你必須吃點東西!辈还芩卸鄳n心如焚,他都要強迫她進食,知道她沒心情看菜單,便作主替她點了客海鮮飯和提振精神的熱咖啡。
“東方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吃不下!泵鎸λ蜕蟻淼暮ur飯,縱然鮮美的蝦十分誘人,她還是一點胃口也沒有,有時她真懷疑自己快得厭食癥,因為她生活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聽我說,你一定得吃,因為你必須有體力照顧你爺爺!痹伻曀f得合情合理。
風馨幽幽地垂著眼睫,他的話不無道理,若爺爺住院,那么看護的重任便會落在她肩上,她不能讓自己像個風一吹就飄走的紙人。
“好,我聽你的話!彼犴樀恼f。
于是她開始動筷子,吃了幾口之后,才發覺自己根本就餓壞了,飯香勾起她的食欲,那炒得好香好香的明蝦和蛤蜊讓她一口接一口,她的胃開始覺得溫暖,漸漸的,手腳也不再冰冷。
最后,一開始堅持說不吃的她,吃了個盤底朝天,她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了笑,詠三這才發現原來她有酒窩,而且很迷人。
“這飯……好香!泵鎸λ坎晦D睛的注視,她微感靦腆地說。
“這里的咖啡不錯,趁熱喝。”他再接再勵鼓勵她,自己也啜了口面前的藍山咖啡。
風馨深吸了一口咖啡香氣,她不知道多久沒喝咖啡了,從前總喜歡喝母親親手煮的咖啡,她母親很講究,總是用虹吸式來煮咖啡,動作是那么優雅……
她慢慢的喝著咖啡,臉上悠然的神情像在緬懷和悼念著什么,詠三忽然對她記憶中的世界好奇起來。
“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大家都是中國人,互相幫助是很平常的事,不要見外!
他將名片遞給她。今晚有家族聚會,他必須先走一步,否則相信他母親一定會連下十二道金牌來追緝他們兄弟七人。
“謝謝你,真的……謝謝!憋L馨萬般珍惜的握著名片,這像是她的平安符,也像她的救命符。
驀地,他的手機響起,她看著他向對方應了幾聲好之后掛斷電話。
詠三對她歉然一笑,“抱歉,我有事必須走了,你保重!
說曹操,曹操便到,他的母親大人打電話來催促他了,強調今晚在馬來西亞檳城舉行的家族聚會要全員到齊,因為主持人是他們父親的二舅公,那是個很難搞定的老人。
她悵然地看著他,“你要走了……”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有點舍不得他走,或許因為他就像她在汪洋中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塊浮木吧。
但,舍不得終究要舍,目送他離開后,在餐坊中百無聊賴的她拿出他的名片。
“東方……”她喃喃念著,名片上只有印著「東方”兩字和一個電話號碼,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將微涼的咖啡喝完后,風馨立即踅回醫院,在護理長的告知下,她知道爺爺已經做好檢查,現在被送回病房等待檢查報告。
“爺爺!彼贿M病房就看到爺爺精銳的雙眸緊盯著窗外將沉的紅日,像在思索些什么。
想來是因為那位東方先生的關系,這間單人病房豪華得嚇人,非但有獨立浴間,還有電視、冰箱,以及一整面玻璃窗可以眺望窗外的景致。
“馨兒,你可知那個姓東方的男人是誰?”風任谷此時蒼老的面容已經完全沒有病態,反而顯得精神奕奕。
“我不知道。”風馨心虛的垂下長睫,爺爺為什么這么問?難道他已經察覺到東方先生并非義工?
“他是赫赫有名、東方家族的東方詠三。”風任谷鏗鏘有力,一字一字地說。
“東方詠三?”風馨嚇了一跳,“您怎么知道?”
她知道這個名字,凡是道上的人都知道東方盟在黑道的地位無人能及,而東方七子之事更是叫人津津樂道。
“你沒留意到他西裝衣領的傲獅徽章嗎?那是專屬東方家族的標志,而他的徽章在獅尾處有三瓣荷葉,說明他在東方家排行第三!
風馨經他提點,才想起她曾看過那篇報導,極寵夫人的東方龍騰命設計師將其夫人莫荷心的名字設計到象征東方家的徽章里,長子在傲獅尾處有一瓣荷葉,而次子是兩瓣,以此類推。
她深吸了口氣,仍無法從得知東方詠三身份的震驚中平復過來。
原來她真的遇到貴人了,怪不得他那么闊氣,怪不得他舉手投足間那么俊逸瀟灑,答案終于揭曉,他來自亞洲最尊貴的東方家族。
“馨兒,我們的機會來了!憋L任谷眸光倏亮,眼里全然是蓄勢待發的炯然。
“您這是什么意思?”風馨隱隱覺得不安,爺爺一直是個聰明的老人,即使風家破敗了,他也從未放棄重整旗鼓的念頭。
“我的意思是,”他露出興奮的表情!澳愕煤煤米阶∵@個男人──東方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