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熱鬧的東區街頭,雖已屆午夜時分,卻仍是擠滿了人潮,將臺北渲染成一個不夜城,往來的亮黃色車燈,與琳瑯滿目的霓虹燈交相輝映,更平添夢幻般的燦爛,叫人不禁沉醉在其中。
“孟菲,走,我再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包你會流連忘返,直呼過癮。”王弘文興致勃勃的對著一起走出餐廳的孟菲邀約,中廣的腰圍配上微禿的上頂,令人不覺他才三十歲而已。
孟菲皺皺眉,婉拒道:“不行,孟華還在家里等我,看來,今天只好向你說抱歉了!
“哎呀,難得你從美國回來,陪陪我這個多年不見的好友也不為過嘛。更何況,孟華有你爸媽看著,你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走啦走啦,再推辭就是不把我當朋友嘍!蓖鹾胛牟挥煞终f的拉著他便走。
孟菲無奈的扯了扯唇,知道王弘文的個性,絕不會輕易讓他脫身,只好任由他帶路,跟著他走了,不過,說實在的,多年旅居美國,這次回臺灣,他也是很想看看,臺灣究竟改變了多少。
“我說孟菲呀,你在美國待得好好的,干么自己找罪受,偏偏挑這種動亂不安的時候回臺灣?這里又臟又亂的,三不五時還要來個臺海危機,遭受戰爭爆發的陰影。唉,我還真是巴不得趕快存些錢,好搶搭移民潮呢。”王弘文邊剔牙邊說,想當年大學畢業后,他攜伴赴美留學,不知羨煞了多少同班的王老五呢。
“是嗎?”孟菲牽牽唇角,“其實,出國不見得都是風光的,人在異鄉所吃的苦,也許遠比留在國內來得多許多,像你,堂堂建設公司的董事長才真是令人佩服!
“哎呀,小公司而已,混口飯吃罷了!蓖鹾胛谋豢涞糜行╋h飄然,眉開眼笑的拍拍老友。
“咦,對了,聽說你這次回國是應母校之聘,回來擔任教授的?”
“嗯!泵戏泣c點頭,“你還記得以前的系主任黎安康吧?就是他找我回來的,剛好我也正有回國的打算,所以就一口答應了。”
“喔,你說他呀,我當然還記得他,想當初,有一次他捉到我作弊,毫不留情的記了我一個大過,害我被我老爸海扁一頓,真是想忘都忘不了呢!蓖鹾胛呐呐哪X袋,苦笑道。
孟菲也忍不住莞爾,往事歷歷在目,仿佛只是昨日發生似的,誰能想到昔日好動好玩的他們,而今都已是各經風霜,三十歲的老油條了呢。
“到了到了,就是這里嘍!蓖鹾胛乃实穆曇魧⒚戏谱愿锌袉拘。
“弘文,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Pianobar吧?”孟菲早聽說在臺灣盛行的色情文化,但是沒想到王弘文也是個中的愛好者。
“沒錯,虧你還是個富家少爺,竟然連這種地方都沒有來過,真是會笑掉別人的大牙,今天我就帶你嘗嘗鮮,也算是為你洗塵!蓖鹾胛奈创戏品磻岩荒_踏入了“絕代佳人”金碧輝煌的接待廳中。
孟菲無奈,只有硬著頭皮跟上,打算再找機會藉故落跑,他實在是對這種地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歡迎光臨——”
接待廳兩側站著一排身著低胸晚禮服的年輕姑娘,雪白的肌膚配上紫色的蟬紗,煞是好看,每張臉都經過化妝品的精心雕琢,雖美麗,但卻毫無特色,不過,她們的武器并非完全是容貌,而是令人渾身酥癢的嗲功。
王弘文完全沒有留意到孟菲嫌惡的神色,還很得意的用手肘撞撞他道:“怎樣,不錯吧?”
孟菲不置可否的苦笑,心中暗嘆了口氣,有點兒后悔方才沒有堅持離去。
“哎喲,王董,怎么這么久都沒有來捧場啦,害得人家小麗每天對您朝思暮想、茶不思飯不想的。”一個滿頭大波浪卷發,身著緊身小禮服的女子迅速的自內廳跑了出來,朝王弘文的身上偎去。
“真的還假的?你會有時間想我?我看吶,是想我的錢吧。”王弘文掐掐小麗涂滿胭脂的臉道。
“討厭啦,王董您真是愛說笑!毙←惗褲M假笑的微嗔,一雙細眼瞟向了一旁的孟菲。
“王董,這位帥哥是您的朋友嗎?怎么您都不給人家介紹一下。”小麗轉移目標,瞇著眼打量孟菲。
“這位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B&M的小開孟菲,你們可要使盡渾身解數來伺候他,千萬不要怠慢他喔!蓖鹾胛耐蔚慕榻B,他忘記孟菲最討厭提起自己顯赫的家世。
“喲,這么年輕英俊的小開?一定迷死不少女人嘍!毙←惖难劬σ涣,馬上轉移陣地,一把攬上了孟菲的手臂。
孟菲禮貌性的點點頭,隱忍著心中的不適,但他知道自己已到了失控邊緣,他輕輕的將小麗的手撥開。
小麗微微一怔,短暫的尷尬之后,旋即恢復職業性的笑容,自找臺階下,道:“孟董一定是怪我讓你們一直站在外面,所以不高興啦,走走走,我幫你們安排個好位子,再多找幾個美若天仙的美眉來陪你們,包準你們百分百滿意!
小麗使了使眼色,站在一旁的美眉馬上蜂擁而上,將兩人又拉又推的帶到了舞池邊的開放式座位。
“弘文,你有沒有搞錯?被你老婆知道你就完蛋了!泵戏瞥弥〗銈兠χ藮|西上來時,低聲朝王弘文道。
“安啦,我老婆有交代我,只要不認真、不惹病,一切都隨我。”王弘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繼續道:“反正你現在也沒人管,就盡情享樂吧!
孟菲神色一黯,劉祖媛的容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他心中的痛處,“弘文,很抱歉,我還是不習慣這個地方,我先告辭了!
王弘文瞧了瞧孟菲鐵青的臉色,知道自己方才不小心觸到了他的痛處,他忘記自孟菲離婚之后,便不許人家提到有關“那個人”的任何回憶。
“孟菲,你不要介意,我口無遮攔,我……我自己掌嘴謝罪總可以了吧!闭Z畢,王弘文果真自打嘴巴起來,一副孟菲不喊停他便繼續打的模樣。
孟菲見他那副滑稽的樣子,也無從計較起,只好搖搖頭笑道:“真是敗給你了。”
“你不生氣就好,不生氣就好!蓖鹾胛男溥涞耐V拐谱欤汉纫慌缘呐⻊丈溃骸皝,給我開一瓶XO!
此時,舞池邊的圓形臺上,突然亮了起來,一臺純白色的鋼琴在燈光的照映之下,閃著珍珠色的光澤。
未幾,一個全身衣著雪白,臉上薄施脂粉的女子緩緩走至鋼琴邊坐下,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絲綢般的在她身后一瀉而下,直到腰際。沒有任何的贅言,那女子開始輕輕柔柔的彈出一連串美妙的音符,聲音清亮卻充滿哀愁的唱了起來,是首童安格唱紅的歌曲——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
“拜托,怎么唱這種不搭調的歌嘛,在這個地方有誰會談情說愛的?還不就是逢場作戲罷了!焙攘艘恍┚,王弘文微醺的抱怨著。
孟菲倒是不以為然的直盯著臺上,不知為何,他感到她的聲音充滿了濃濃的哀傷,這引起他心底那份痛楚的共鳴!使他無法移開視線。
“喂,去叫她換首歌來聽聽吧,不要唱這種哭調子,破壞氣氛!蓖鹾胛牟粷M意的道,正欲打發美眉去說時,已有一個男子沖上臺,一掌朝琴鍵拍去,發出了震耳的巨響。
“你為什么要這樣作踐自己?”那男子怒氣沖沖的質問著,看得出還是個學生模樣。
“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麻煩你不要打擾我!币笾淅涞膽,打算繼續被打斷的演唱。
“要我走也行,除非你跟我一起走!蹦凶由焓肿剿氖。
“放手,我不會跟你走的!彼挚沟。
孟菲再也無法像其余客人般坐在一邊看好戲,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擋在他們之間,“你沒聽到她說不跟你走嗎?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男子驀的放開手,憤怒的瞪視著孟菲,“你是誰?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用不著你插手。”
“楊偉明,我求你快走,不要妨礙到我的工作!币笾嗳啾蛔教鄣氖滞,低聲哀求。
“她叫你走,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孟菲聳聳肩,毫無移開身子的打算,反而將殷筑完全擋在自己寬闊的背后。
楊偉明狐疑的望望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孟菲,恍然大悟的怒道:“好呀,原來你是有了新歡?難怪你硬是不肯跟我走!”
“你在胡說些什么?”殷筑無奈的嘆口氣,不想多做解釋。
“他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告訴我,他是用多少錢把你給買下來的?我也可以做到!”楊偉明愈說愈不堪。
孟菲可以感到身后女子的顫抖,一股莫名的憤怒令他升起保護她的欲望。
“你這個混蛋!”他一拳揍向楊偉明,將楊偉明揍倒在地,引起一陣驚呼聲。
“楊偉明——”殷筑急忙奔到楊偉明身邊,察看他腫起的唇角,旋即怒目瞪向孟菲,“你怎么可以這么野蠻,隨隨便便就打人?”
孟菲錯愕的承受她的怒意,奇怪了,他是為了保護她免于受侮辱,所以才會教訓那個男子的,怎么現在自己反而變成了壞人?
殷筑小心翼翼的用面紙擦去楊偉明因破皮而微滲的血跡,再瞪視了孟菲幾眼,隨即扶起楊偉明離去。
孟菲怔忡的站在臺上,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似的,尤其當他聽到王弘文洪亮的嘲笑聲時,更是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孟菲,人家小倆口吵架,你干么去湊一腳,還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不過,說真的,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有正義感呢。”王弘文揶揄道。
孟菲苦笑地走回座位,回想那個女子清秀的臉龐,及她輕柔的唱腔,不禁自言自語的低喃,“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F大的文學院走廊,一群哲學系的男男女女正聚在一塊,快樂的商研著周末狂歡的節目。
“小紅,你說臺北新開了一家PUB,到底是在哪里嘛,如果好玩的話,干脆我們這個周末就到那里混好啦。”林杰叼著根煙問。
“拜托,去PUB?叫我們這群女生跟你們一起去,那不是降低我們的身價嗎?我才不要呢!笔捈t毫不猶豫的拒絕。
“喂,你們這對歡喜冤家不要整天就想些不健康的活動好不好?”趙清泉忍不住開口,“我建議干脆辦一次全班性的郊外烤肉,也可以順便聯絡聯絡感情呀!
“去!”黃琦吐槽道:“都大四了,還聯絡啥感情呀,大家根本就是熟到快爛了,要聯絡感情,還不如跟別系聯絡,不一定在‘沒人要’的大四生活里,還可以將自己推銷出去呢!
“就是大四課少,同學也難得見幾次面,所以才要聯絡感情呀!壁w清泉反駁她的說法,“更何況,你又不是每一個同學都熟識,像殷筑,全班可說沒人認識她。”
“殷筑?還是算了吧,人是長得挺漂亮的,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樣,你還是不要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嘍!秉S琦捉弄的笑道。
“你胡扯,我才沒有呢。”趙清泉急急辯解,一張臉漲得通紅。
“噓,說曹操曹操就到,別講了,趕快進教室吧。”蕭紅拉拉黃琦,閃進了教室。
殷筑顰眉走近,對這群同學著實不茍同,除了嚼舌根之外,就是通宵玩樂,人人都抱著“大學由你玩四年”的想法,難道這就是時下的年輕人?
算了,也許他們家中有錢,能供他們盡情的揮霍享樂,自己又何必多管他人的閑事?更何況,她也不是什么好學生,蹺課次數多到扣考的邊緣,也沒資格去數落旁人。
她自嘲的笑笑,在上課鈴結束的最后一刻踏入教室,準備上她自開學以來就極少出現的“普通心理學”。
“殷筑,快過來,我幫你留了一個位子。”張曉菁一見殷筑進門,連忙朝她招手。
殷筑笑了笑走向她,“難得你也會來上課!
“當然嘍,聽說今天有個新來的教授,不來看看情況怎么行,到時被當得七葷八素就來不及了。”張曉菁一副個中好手的模樣。
被張曉菁這么一說,殷筑才發現今天的教室黑壓壓一片,坐得滿滿的,想必都是先來探探新教授給分的方式吧,否則,這門通識課程一向是營養學分,就算不來也會Pass,是吸引不了這么多學生來上課的。
“奇怪了,為何學期都快結束了,還換新教授?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哩!睆垥暂忌扉L脖子看著前門,等著新教授現身。
“也許是本來的教授被我們氣走了吧!币笾,她并沒有像張曉菁一樣,對新教授這么有興趣。
“咦,你說得很有道理喲,一定是這樣,否則干么換人教!睆垥暂歼信以為真的接口。
殷筑見她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忍不住淺笑出聲。
張曉菁側頭望望她,突然道:“為什么你們系上的人都說你神秘、難捉摸?其實我覺得你很好相處呀!被蛟S是美女總是招妒吧,她想。
殷筑收起笑容,聳聳肩,不打算做任何表示,別人要怎么說,就讓他們去說好了,她不能也不想去解釋些什么。
“喂,教授來了!睆垥暂佳劬σ涣,低聲道:“哇塞,好帥耶!
殷筑循聲望向臺前,只見一個男子一派從容的走上講臺,尚未說任何話,先轉身在黑板上寫上大大的兩個字——孟菲。
他拍拍手上的粉筆灰,又轉身面對學生,漾起一抹笑,“我叫孟菲,剛從美國回來,由于你們上一位教授因病無法繼續上課,所以,剩下的課都將由我來負責,希望你們有問題能盡量的問我,千萬不要客氣!
“噯,殷筑,這個教授還真年輕,又高又帥,看樣子,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女學生了!睆垥暂佳劬χ倍⒅戏魄,暗自決定以后絕不再蹺“普通心理學”了。
殷筑則是如遭電殛的愣了愣,那深邃的雙眸,挺直的鼻梁,細薄的嘴唇,堅毅的下巴……天吶,他不正是昨晚在“絕代佳人”打了楊偉明的那個男人嗎?
慘了,他該不會認出她來吧?殷筑趕緊低垂下頭,假裝正在研讀課本似的。
就這樣,整堂課她都在擔心著自己被認出來,完全沒有聽進孟菲在臺上講了些什么,直到被張曉菁狠狠地一撞,才猛的抬起頭來。
“殷筑,教授在叫你啦!睆垥暂級旱吐曇籼嵝阉。
“這位同學真用功,看書看到忘我的境界,只是,偶爾也要看看我嘛,否則,我會很寂寞的呢!泵戏频脑捯鹑嗟囊魂嚭逍。
“你叫什么名字,答看看睡眠分為哪幾種階段?”孟菲對這個自始至終一直低垂著頭的女生感到很好奇。
殷筑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抬頭望向發問的孟菲,這一看,換他訝異的怔住了。
這個女孩,怎么那么像在酒吧里彈琴的那個白衣女子?
孟菲狐疑的仔細打量著她,細白粉嫩的臉蛋上,一對柳葉眉如西湖畔的楊柳般,細致柔美,一雙黑白分明的烏溜大眼,更似潭水般清澈閃亮,紅艷艷的唇瓣,俏麗可愛,時時刻刻都像笑著似的,標準的菱角嘴兒,只不過,那份由眼底散發出來的憂郁,卻讓人感到她的心事重重。
可惜了這樣清靈美麗的女孩,她該是適合笑容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币笾豢吹糜行﹥豪Ь,啞著聲道。
“喔!泵戏拼藭r才如夢初醒,忙尷尬的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沒關系,不過,等考試的時候,可不能不知道喔!
殷筑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天知道她早已經緊張得手心冒汗,他應該沒有認出來吧,放松的吐了口氣,她坐回座位,不屑的想,看他一派正經,滿腹經綸的模樣,原來也不過是個好上酒家的登徒子,男人,沒一個是好的。
“少爺,您回來了呀。”管家老劉拖著略顯佝僂的身子迎向無課歸來的孟菲,急急想接過他的公事包。
“老劉,我自己拿就行了。”孟菲對這個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老人報以微笑。
“少爺,您今天上一天的班也該累了,要不要上老劉那兒坐坐,讓老劉幫您舒活筋骨?”老劉眼藏焦慮的問。
孟菲停停腳步,朝矗立在偌大庭院一邊的大別墅看了看,皺眉道:“是不是又有客人來了?”通常老劉會提議自己暫緩進屋,一定是屋內有煩他的事。
“嗯。”老劉點頭回應,“是吳家老爺夫人,他們帶著吳家小姐來了!
“又是他們?”孟菲厭惡的皺眉,“他們究竟要我怎么拒絕才會死心?”
“少爺,是老爺邀他們來的。”
孟菲臉色一沉,但隨即又對老劉親切的說:“老劉,謝謝你先告訴我,沒關系,我就進去看看我爸那個老頑固究竟又想玩什么把戲!
老劉心疼的看著孟菲,不僅為什么老爺在少爺經歷過一次婚姻的打擊之后,還要安排一連串的相親,逼少爺就范。
“老劉,你別擔心!泵戏浦览蟿⑹钦娴脑陉P心自己,安慰他道:“我沒事的,你去歇息吧,別累著了。”
老劉感激的點點頭,又拖著佝僂的身子走了開。
望著他的背影,孟菲無奈的吸了口氣,打起精神,準備進屋應戰。
一進屋內,滿室的談笑聲戛然而止,坐在豪華皮沙發上的五個人,十雙眼睛,全都朝他望來。
“孟菲,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快過來跟你吳伯伯、吳伯母,還有小靜問候問候!泵险浑m然已經六十好幾了,卻仍聲如洪鐘,他一頭白發,雙眼精銳,不怒而威的模樣,充滿大家長的氣勢,惟一遺憾的是他的雙腳由于肌肉萎縮,不良于行,必須靠輪椅來代步。
“孟菲呀,我們才剛剛聊到你呢。”吳母許鈺堆起應酬的笑臉道:“你真是有本事,把小孩子管教得這么聽話,真是人見人愛呢!彼裏峤j的攬著面有不耐之色的孟華,客套的稱許著。
“謝謝你的贊賞,不過,我從來沒有管教過他!泵戏评涞幕貞,對于這種應酬似的談話,他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許鈺的笑臉僵了僵,連忙尷尬的干咳一聲,“你太謙虛了,呵呵呵!彼约赫遗_階下。
而原本被她攬在懷中的孟華,則是乘機移開了身子,在瞪視父親一眼之后,一溜煙的跑回二樓的房中,讓客廳的氣氛更加的尷尬起來。
孟菲神情復雜的看著兒子離去的方向,這個六歲的小男孩,迄今還在為母親與自己冷戰中,唉,他嘆了口氣,也想回房。
“孟菲!”孟正然大聲一喝,吹胡子瞪眼的,“站住,我是怎么教你的?這么沒禮貌,小的這樣,老的也這樣,你們是存心要氣死我是嗎?”
“正然,你不要生這么大的氣,有話好說嘛!弊o子心切的林鳳儀連忙安撫丈夫。
“還有什么好說的?叫他不要教書,回來幫我,他硬是不肯,他就是當初不聽我的話,非要娶那個低賤的女人,現在才會落到被拋棄的地步。”孟正然愈說愈氣,又將目標轉向自己的老婆身上,指責道:“都是你,看你把他寵的,連父親都不放在眼里,真是愈來愈不像話。”
“我……”林鳳儀素來懼怕丈夫的脾氣,只能委屈的低下頭,不敢有任何的反駁。
“爸!”孟菲終于按捺不住,怒吼出聲,“你要怪我可以,但請你不要把媽媽和孟華扯進來;還有,以后這些相親的無聊游戲就省了吧,我沒多余的時間和精力,陪這一群互相作假應酬的人說笑。有錢的是你,不是我,請他們認清這一點!
“好、好,你有種,那你就給我滾出去,不要回來了。”孟正然氣得渾身顫抖,用手指向門外。
“孟菲,快跟你爸爸道歉,快!”林鳳儀深知丈夫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忙勸兒子認錯了事。
孟菲遲疑了一會兒,一咬牙,義無反顧的奪門而出,不顧林鳳儀在后面的呼喊。
“哼,這個不孝子,不要理他了,我們吃飯去!泵险恍闹须m然有些后悔,但生性倔強的,是不可能流露出來的。
林鳳儀強擠出一抹笑,對吳家人道:“菜快涼了,請到飯廳用餐吧!
吳敬文與許鈺夫婦略顯坐立難安的答應,跟著推著輪椅的林鳳儀走向飯廳。
而至于從頭到尾皆被孟菲忽略的吳靜,則是興致勃勃的打量著周遭,開始勾勒起夢幻的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