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洋聯誼會
午后尚未黃昏,咖啡室里寥寥無幾的客人,其中兩個便是祈鴻飛和崇至方。
“又丟了?”祈鴻飛不可置信的低吼:“開玩笑!你有幾個俞韻清可以丟?”
“你以為我喜歡嗎?”崇至方痛苦的撐著下顎。
憂慮晶兒的不告而別,他差點兒急瘋,也不曉得自己吃錯什么藥,居然用那種近乎殘暴的手段對付她!
她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難怪會受不了而逃之夭夭。
更糟糕的是他把晶兒的提款卡止付,原以為可以逼她立即現身,沒想到,她逃得更遠……
“你怎么那么笨哪?如果她領了錢,我們還可以查到她在哪兒出現,現在你上哪兒逮人?!怎么辦?佟氏夫妻不是要來看準媳婦了嗎?”
“所以我才煩嘛!”
他點起煙,狠狠吸吐,心里充滿身無分文的晶兒無助的身影,揪得人恍惚、呆滯、昏亂不已……
“佟振洋那邊如何?有沒有起疑?”
崇至方搖頭說道:“他打過電話來,說要約韻清去逛街、看電影被我擋掉了,但是擋得了一時,擋不了永遠!
“這佟振洋,不知道對她是真的假的?看起來還挺用心——”
見鬼的用心!崇至方一想到佟振洋落在晶兒身上那種癡“饞”的眼神,他就快捉狂!
“他敢假情假義,我頭一個劈死他!”
“干嘛?她是‘替身’,又不是真的韻清,你激動個什么勁?”
“就因為她不是韻清她不是真正的韻清,是韻清我才懶得理!
他閉上眼,心中默念:她是黎晶兒,是我的寶貝、我的晶兒,把她搞丟了,真是生不如死。
但,就算找她回來,仍然得送到佟振洋的懷里。
天!他私心地強烈希望佟振洋嫌惡她,不要愛她,不要讓自己這么為難。
“這話是什么意思?”
祈鴻飛嚴肅打量著崇至方。平常神經線再粗再大條,此時他也聽得出這句話有很大的語病,言下之意,他把“替身”看得比韻清還重要?
再看他撕肝扯肺的痛苦,仿佛就是當年,他遭遇情人背叛,私自卷款潛逃那份傷痛的再版……
“沒啥意思。韻清在外面混,只有別人遭殃的份兒,但晶兒不同!
他熄滅香煙,拿起銀匙攪動冷卻的咖啡,苦苦地一飲而盡。
“哦?你真正認識她、與她相處沒幾天,了解倒挺深的!
祈鴻飛饒富深意的看他一眼,揮手招來女侍,換上熱茶!翱嗟木筒灰埠取
“我喜歡‘自討苦吃’,不行嗎?”崇至方說得云淡風輕。
聞言,祈鴻飛更肯定他的懷疑了。
☆☆☆
不到最后關頭,崇至方絕不上博濟育幼院查訪晶兒的下落。
好好一個人在他手里不見,傳出去多丟臉?更嚴重的是,他不愿把事情鬧大,若不小心走漏風聲,讓佟家的人知道韻清是假冒的,那可比交不出韻清還恐怖十倍!
撐了三天,黎晶兒還是不見芳蹤,崇至方已經擋不住佟振洋的追問……
“韻清不喜歡我,不想做我們住家的媳婦,所以她才刻意避開,是嗎?”
佟振洋在電話里的語氣很差!叭绻娴氖沁@樣,她也不需要躲起來,這不是俞韻清的風格嘛!至方,我覺得大家做不成親戚沒關系,她這么不給我面子,恐怕咱兩家連朋友都不必做了!”
“振洋,你別生氣。她、唉!她那種脾氣你也知道,講道理是行不通的,或許,小女孩在生你的氣,你就讓她氣消了再說!”
崇至方頭皮都快掀了,根本編不出合理的理由蒙騙下去。
“生氣?她有什么氣好生?我們除了喝過咖啡,逛過夜市,其他啥事也沒做。連吵架都沒有!她氣什么?氣我沒邀請她上我的床嗎?這樣好了,既然你跟她講不通,我來跟她說。我說的話,她應該還能接受,我現在馬上去找她!”“喂喂……不成,你貿然過去,她、她會殺了我的!”
“哼!崇至方,你不要玩把戲了!我們連這點都不能坦誠,那明天的合作計劃案,我看也不必談了!”
“這、哎呀!振洋,何必呢!大家有話好說嘛,給我一個面子啦!”
崇至方當下只想先保住到口的肥鴨,對他進行拖延政策!懊魈焱砩虾貌缓茫棵魈焱聿臀艺埬銈,就在太平洋聯誼會,可以吧?你千萬不要冒失沖去找她,會誤大事的!
話筒另一端,佟振洋沉吟良久才道:“好吧,信你一次!
“明天早上合作計劃案……”崇至方不放棄地追問。
“照常舉行。”
“一言為定,照常舉行!
崇至方鏗鏘有力答應,臉龐綻放勝利的笑容。
“明天見!希望我不會失望!辟≌裱髮㈦娫拻焐。
呼,終于搞定!
崇至方抽出冰鎮過的濕紙巾抹臉,暫時輕松下來,逼到最后,他還是得到博濟去問了,正要按下電話,馮秘書的內線先響。
“總經理,有位秦小姐有急事找您!
“誰是秦小姐?我不認識,推掉吧!”
“可是,她說,她是黎晶兒的好朋友,她……”
“接過來!”
☆☆☆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瀕臨抓破腦袋,不知明晚拿什么交人,秦淮湘一通及時的電話解救了他。
穩穩握著方向盤,往市郊臨河畔的一處小型社區駛去。秦淮湘的話語,仿佛錄音帶撥放,在他耳邊清晰重現。
“……晶兒說她跟佟先生吵架,要給他一點兒教訓,崇先生,麻煩你勸她一下,再任性下去,少奶奶就沒她的份了!晶兒從小命苦,好不容易碰上好男人,我不想她眼看機會溜走,她最崇拜你、最聽你的話——”
或許,自己并不算了解她,否則不會隨便認定她和佟振洋上過床,甚而大發雷霆;冷靜平和一想,有什么好計較呢?
兩個人湊合在一起,上床不過是遲早的事……
唉,他的心又縮在一起了,腸胃壁仿佛和著強酸蠕動,胃痛。
停好車爬上陰暗的四樓,里面的人聽到腳步聲便搶先開門。
“買碗擔仔面買那么久,我快餓昏了……啊——是你!”
晶兒身穿一套廉價的單色運動服,面色憔悴,吃不好、睡不飽的模樣,小瓜子臉變得更削尖,搭在門上的手更細弱……
“你餓多久啦?餓得火氣那么大!”他眼里透著心疼和憐惜。
“要你管!”她撇開臉,眼冒怒火。
乍見他挺拔的站立眼前,幾秒間,晶兒一度以為是自己餓過頭的幻覺。
她不必問也知道,鐵定擋不了佟振洋來要人,不然他哪會管自己的死活?想到這兒火氣更盛。“誰?誰告訴你我在這兒?”
“這你不必管。別餓壞了,我們先去吃飯吧?”他不疾不徐的語氣。
“我餓不餓、渴不渴、心里痛不痛快全不干你的事!請吧,這種卑賤的地方不適合你!”
“別說那么多,我先帶你去吃飯。”他說得溫柔,明顯低聲下氣。
“不必!我朋友已經幫我買了。”
“光吃那些路邊攤怎行?營養不夠啊!”他真的很心疼她。
“像我們這種窮人,填飽肚子就萬幸了,哪還管得到營不營養?”
晶兒酸溜溜的語氣,暗罵著:有本事欺負弱勢就不要來找啊,見到人,一句抱歉也不說,還是高高在上、不容僭越的德性!
誰稀罕他的“施舍”?
“晶兒!晶兒!那個賣擔仔面的今天休息,只有蚵仔面線……”
秦淮湘提著兩碗冒煙的保麗龍,氣喘吁吁喊道。
“咦?你是崇先生?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來,我只買了兩碗,進來坐一下……”
她高興提著面線進屋去,心想:嘻,好日子不遠了,等晶兒做了少奶奶,以后每天燕窩魚翅,再不必買路邊攤的食物了!
“你明知我不敢吃蚵仔,你還買?”
晶兒哭喪著臉,想起相親那天整碗的生蠔,惡心感覺又涌上來……
天!現在的她不只看到會吐,連想到都覺得惡。
“我知道嘛,你那碗是沒有蚵仔的!
“不要了,都給你吧!本喊淹胪平o她。
“我帶你去吃度小月,走!沒填飽肚子什么事都沒法做!”
崇至方不等回應,他拉起晶兒往外走,邊對秦淮湘說: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想和她單獨談談,下次再請你!”
☆☆☆
“度小月”是知名的臺灣小吃名店,雖是小吃,但價位可一點兒也不小。
吞下兩碗鹵肉飯,一碗擔仔面,外加一大盤鹵味,晶兒滿足抹凈嘴。
“你拐彎抹角說這么一大串,總而言之,就是要抓我回去向佟振洋交差?”
“明天就要進行合作會議,而我實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搪塞……”
“那就不要搪塞嘛,直接告訴他,說俞韻清不想理他,不行嗎?”
“你在說廢話!如果可以這樣,早不需你假扮韻清!現在事情更棘手,佟振洋認定你了,沒有你,什么生意都別談……”
他的話語鏗鏘,眼神犀利!八隳阈!把他迷得團團轉。”
“你是恭維?還是諷刺?還是……吃醋?”
黎晶兒失望看著他灰敗的臉色,試探地問:“是不是只有和錢有關的事,才能讓你心急如焚,讓你做任何事不擇手段,完全不管他人感受?”
崇至方回以凝情深眸!耙话愣允沁@樣沒錯。說為錢,不如說是為了成功、攀登高峰的成就感!”
“如果我不想參加,下場會怎樣?”
她多希望聽到一字一句他對自己的抱歉、或感激,或任何討她歡心的甜言蜜語,就算說謊亦無妨!為什么他的嘴就那么笨呢?
“你說吧,把你的條件開出來——”
他打開電子記事本!拔覄e無選擇,這個成功我要定了!你說吧!如同我之前的承諾,給‘博濟’的東西我不會動,除此,要錢、要權、要人……你盡管說,只要我做得到!”
晶兒無法忍受地搖頭說道:“我不是生意人,也不想談生意。我只想獲得尊重!”
她面無表情起身!白鹬亍OM阒肋@兩個字怎么寫!算了,我不想再白費唇舌,謝謝你豐盛的一餐。放心吧,我明天晚上會準時到,不會讓你為難的!”
“你不跟我回去?”
他焦急的拉回她!翱傄滓幌抡邪桑繐麆偞蚪o我的電話說,明天還有其他商界的朋友,有的是你‘應該’認識的!
“不必!你就說這兩天我發生車禍,某些記憶喪失了,就像連續劇演的,接不下去的時候就喪失記憶嘛!”
“你當我那些朋友全是IQ零蛋嗎?沒人會相信的!再說,最近寒流來了,天氣酷寒,你朋友那房子好破舊,連窗子都七零八落,門鎖也沒有……我真不放心,你還是回家去睡吧!”
“你太多慮了,我和淮湘從小這樣長大,不也活得好好的?你自己回去吧!睡你家才危險呢,某人喔……會莫名其妙變狼人!”
他咳咳干笑兩聲,有點不好意思。
“呃,你在諷刺我?那天真是……對不起啦,我大概酒喝多了,又等不到你……所以,情緒有點失控。其實,佟振洋都說了,你和他……并沒有發生什么事,對嗎?”
“哼!就算以前沒有,很快也就要有了!再見!”
這句話擲地有聲,大大震撼了他,崇至方原地呆立許久,雙腳綁上千斤重石似,舉步艱難。
不行!撐不下去了,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忍受她頂著俞韻清的名字和佟振洋發生任何親密的行為!
“韻清,行行好,你快現身吧!”
其實,崇至方已秘密委托國際私家偵探查訪俞韻清的下落。
不能讓黎晶兒一輩子都扮做韻清——他要她,所以不想放棄找到俞韻清的任何機會。
找到那女魔頭,就有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