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全身酥麻而難過。
她全身乏力地跪坐在臥室的地板上。沒有血色的臉,纖柔的身影微微發抖,連日來的晨嘔讓她懷疑,她是不是把肚子里的腸、胃全吐出來了。
她這幾天胃口一直不好。一方面是憂心要怎么向賈威開口提孩子的事,另一方面則是她害喜嚴重,吃什么都想吐。
吃得很少,再加上懷孕期的疲乏,常讓她一睡就是一個早上或下午。
賈威對她的情形非常擔心,他不只一次地想請醫生,都被她給敷衍過去,秋彤明白,醫生來了那還得了!她懷孕的事實不就穿幫了。
她那張蒼白小巧的臉上,蛾眉緊鎖,有著無止盡的憂心。
其實都是因為她膽小,一直希望能避免事實揭露的這天。
她不想傷害賈威,卻又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日子便被她一天天地拖過了。
如果世上有種橡皮擦是能把人生的所有過錯全部擦掉,該有多好!
她等待這陣暈眩過去之后,才慢慢起身,回去繼續她的回籠覺。這件事等她睡醒之后再說吧!適才的嘔吐令她渾身虛脫,她現在只想好好休息。
終于在中午時分,睡美人秋彤才肯翩然出現。
與她對坐的賈威顯得有些焦慮,最近秋彤的表現實在有些反常。
他注意到她常常心不在焉,尤其是和他獨處時,總是似有若無地保持疏離感。他還發現她經常嘆氣,在沒人察覺的時候,更是愁容滿面、抑郁寡歡,令他看得十分不舍與心痛。
到底是什么事情困擾著她呢?
不只這些,他也注意到她根本沒吃下多少東西。她的氣色也不太好,有點病懨懨的。而且,她最近似乎瘦了很多,使她原本嬌細的身軀益發地弱不禁風。
他早該逼她去看醫生,如果不是他最近忙于公務,又怎會坐視她日漸“枯萎”,他不禁在心中氣惱自己,我真是個失職的丈夫。也在心底為她心疼,小彤實在太不會照顧自己。
見她蒼白的樣子,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說服秋彤去看醫生。
“怎么了?小彤。你吃得好少,菜不合你胃口嗎?”賈德也看出她的不對勁。
站在一側的好姊始終冷眼旁觀,不置一詞。連日來的觀察已證實她心中懷疑的那件事——少奶奶懷孕了。
只是……少奶奶卻遲遲不肯宣布這項消息。
為什么呢?她百思不解。這是件好消息!
除非……
她腦中閃過那個可怕的想法。難道……
好姊渾身一冷。不!不會的!少奶奶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是她想錯了。
說起來賈威算是十分有耐性的男人,他一直等到吃完飯之后,才邀秋彤上書房一敘。
秋彤心知不祥?磥,該來的躲不掉。今日是她的審判日。
威……他……會怎么想呢?他會不會氣我、惱我,不再理我呢?她忐忑不安地盯著賈威那寬闊的背。還是……離婚?
這個念頭讓她全身血液瞬時凍結。不!不!不!
她無法忍受,在已經逐漸習慣他、依賴他之后,她如何能過沒有他的生活?她泫然欲泣。
“怎么了?”賈威回過頭來問她。
“沒事!”她加快步伐跟上他,沉默地走進書房。
才一坐下,賈威就開門見山地說:“說吧!我一直等你主動告訴我。但你似乎沒這個意思,所以我只好開口問了!”他認真地看著她,嚴肅自持的臉上卻散發著暖意!暗降资鞘裁词吕_著你?”
我懷孕了。
她雙眉深鎖,一臉陰霾,那晶瑩的大眼此刻盛滿憂心。
她到底在擔心什么呢?為什么不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看你這樣蒼白、食欲不振的模樣,讓我的心好疼哪!”他語中夾帶的濃厚關心及愛意,讓她眼眶一熱,眼淚險些掉下!皠e把事放在心里,說出來吧!”他哄勸她。
我懷孕了。
她說不出口。她真的說不出口。這對賈威是怎么樣的打擊,誰都不知道。但是,她又無法狠心拿掉這個孩子。
她沒有說話,默默地垂首落淚。天!她該怎么辦?怎么做才好呢?
賈威見她的模樣,整顆心痛苦地揪成一團,那一滴滴滑落的淚珠,敲碎了他的心。他立刻蹲在她面前,輕柔地撫拭她的淚水,捧著她的臉輕喚著:“小彤,別哭!到底發生什么事?”
我懷孕了。我懷了賈風的孩子。
她搖頭,豆大的淚珠兒亦隨著落下!澳恪粫徫业摹!彼煅实。
他輕淺地一笑!澳氵沒說呢!怎么知道我不會原諒你?”他愛憐地將她的頭發撥好!拔以f過要代替你死去的哥哥照顧你,疼愛你一輩子,你怎么可以對我這么沒有信心?”他的語調好溫柔,讓秋彤更形慚愧。“你知道我不會對你生氣的。”這句話像是金石般的保證,讓秋彤點燃一絲絲希望。
她語帶猶豫地望著他!翱墒恰彼q豫不決,這可不是件可以輕易被原諒的事。
“說吧!”他輕握她的手,雙眸堅定地凝視她。
好吧!她一咬牙。反正這事早晚都得讓他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拔覒言辛。”她小心地看著他說道。
賈威的樣子頓時像是挨了記悶棍,他頹然地放開她的手,呼吸困難地說道:“讓我……想想!苯又鹕,兀自走到書桌旁,倒一杯柜內的烈酒,一飲而盡。
小彤懷孕了。懷孕了。懷孕了……
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這兩句話在他心底不停跌蕩著,恍若有根金屬尖器在他胸口戳刺,心痛得無以復加。
傷心!失望!狂怒!
小彤背叛了他,她竟背叛了他!他的心狂吼著。
是誰?是誰玷污了他純潔的天使?
這個疑問比小彤的背叛更令他憤怒。這顆超凡絕俗的星子怎能被其他的男人占有?。
他恨不得親手殺死那個男人。
秋彤神色悲慘地盯著他。她還是傷到他了。
這個事實令她凄楚心痛。
賈威背對著她。雙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下顎因咬緊牙關而微微抽搐,顯示他正極力控制著心中的風暴。
秋彤好想伸出手,但她不能,她已失去安慰他的資格。她緊抓沙發的小手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奸半晌,賈威才能夠找回自己的聲音。“誰的?孩子是誰的?”他顫聲地問。
“是……”她囁嚅地回答!百Z風的!
“什么?”他倏地轉過身,一雙眼睛陡地暴睜,像是有人突然捅了他一刀。
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小風怎么可能是這孩子的父親?
早在五年前,小風就……
“我知道我很不應該,”秋彤慌亂地絞著手!拔乙仓罌]資格請求你的原諒。”她低頭,且不安地解釋。
賈威沒法聽完她的解釋,討厭的頭痛竟挑這個時間來偷襲他。他近期頭痛的次數多得嚇人,他懷疑絕不是像徐醫生說是偏頭痛那么簡單。
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他得了不治之癥嗎?
還有,小彤說她腹中的胎兒,是小風的,又是怎么回事?小風他……
劇痛像是要撕碎他的腦袋,令他無法繼續思考。他痛得忍不住跪了下來,抱頭呻吟。
秋彤猛一抬頭,見到的便是賈威如此深受折磨的樣子。她忘了自己此刻正是重罪之身,急忙地奔上前去,一雙柔荑扶著他寬闊的肩膀,緊張而焦急地問:“威!你怎么了?頭疼嗎?”
賈威沒有回答,一逕地抱著自己的頭顱,他原本梳理整齊的頭發,被他抓扯的動作全扯了開來,披散的頭發讓她忍不住想起某個人。
都什么關頭了,還在想那個臭男人。她在心中怒斥自己。
看賈威如此痛苦,她十分于心不忍。她連忙站起來。“我打電話請醫生來,你再忍耐一下。”她憂心忡仲地翻閱通信錄,手上緊抓著電話的聽筒。
“不用了!”
秋彤僵在原地,這是略帶慵懶的語調。
賈風突然地出現在她身后。他溫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背,讓她全身酥麻;他的熱力自他身上源源冒出,不斷地傳到她身上。秋彤只覺全身昏眩不止。
他輕巧地拿走話筒,將它放回原處。一只手不費力地將她扳過身來面對他,然后給她一個熱情如火的擁吻。
“小蜜糖,好久不見哪!想念我嗎?”他的聲音輕得一如往日的嘆息,直教秋彤忍不住輕顫。
“你怎么在這里?”見他伸手又要攬她,她不由得拚命推拒!安豢梢裕⊥,他……”她往賈威適才所立之地望去,哪里還有半分影子!巴兀俊彼糟恼Z調,令賈風忍不住輕笑。
“不準笑!”她不悅地白他一眼。隨即發現……
他身上的白毛衣與淺灰色的西裝褲,和賈威今天穿的一模一樣。這是雙胞胎的默契嗎?還是……
賈風得意地笑了,他證明了自己對她的力量!八茏屇阆襁@樣發抖嗎?”
秋彤倒抽一口氣,一步步向后退!跋铝!”
賈風一步也不肯放松!八茏屇阆矏偟募饨袉?”
“惡心!”她退到墻邊,雙頰被火爆的怒氣染紅,胸部也因急速呼吸而不斷起伏。
他挨進她,在她耳畔低語!白屛腋嬖V你一個小秘密吧!一個連小威本人也不知道的秘密。”
秋彤睜大眼睛望著他。他卻正恣意地撫摸她光滑細致的臉蛋。
“他有雙重人格。”
“什么?”這個名詞不是只有在電影或懸疑小說里才存在嗎?
雙重人格?
她驀地驚瞥他身上的衣著,腦袋卻不肯相信,搖得像個波浪鼓似的!安粫!”她喃喃自語。“你騙我!”
“你不信可以問許秋揚啊!為什么小威五年前被送往美國就醫,就是為了怕丑聞泄漏。”而他眼中深不可測的情緒代表著什么呢?那更令她打心底害怕。“現在你知道了,小威和我是同一人!
“不!”這個惡魔說什么也不會與良善如天人的賈威是同一人啊!這是不可能的事!這個打擊讓秋彤的臉色更加蒼白,瘦削的嬌軀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斑@不是真的!彼难劬φ礉M重重霧氣。
“何必理會小威呢?反正你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你就把他忘了吧!”他在她唇旁說道。
“不!不!”她用力地推開他,淚水兇猛地滑落下來!巴兀克侥睦锶チ?”她顫聲地問。
“他。 辟Z風一臉悠哉!岸闫饋砹税!他太傷心,不愿出來見你了!
這句話宛如拿刀戳入她的胸口,頓時她覺得搖搖欲墜,氣力自體內汩汩流失。
“而且,”仿彿對她的打擊還不夠似的,他還替她在傷口上抹鹽巴。“他可能再也不肯出現了。”
秋彤被他的這句話徹底擊倒,只見她身子一僵,身體便軟軟倒下。
賈風極為迅速地接住她,將她柔軟的身體納進他結實的胸膛與有力的臂膀之中,她的嬌柔與他偉岸的軀干密合,像是為他而生。
他低頭細看這蒼白如紙卻益發惹人憐惜的佳人,一抹勝利的微笑揚起!澳闶俏业娜,我是不會讓給任何人的!边@句話像是十年的保證!澳闾硬涣,你命中注定要成為我的女人!
“小威!我一定會把她搶過來的,你輸定了。”這句話看似自言自語,其實是給他體內另一個人的挑戰書。
究竟,誰能得到她呢?
賈風臉上浪子式笑容未減,他輕易地抱起秋彤直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