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正歷將車停在停車位上,下了車,拿出皮夾,才發現身上沒有零錢,他問問同行的翔翰:“翔翰,你那里有沒有零錢?”
翔翰翻翻自己的皮夾,搖搖頭對正歷說:“不好意思,我這里也是大鈔,沒零錢!
正歷鎖好車門!皼]關系,去附近的商店換吧!
拿著百元鈔,兩人走進一家電器行,打算跟柜臺小姐換零錢!靶〗,可以換個零錢嗎?”
“要換多少?”柜臺內,背著正歷,正蹲著包裝物品的小姐沒好氣地問。
“十個拾圓,要投停車位用的!毕韬不卮。
“好!弊踊苻D身站起來,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就從收銀機里拿出一把零錢數著。
“一、二、三、四、五……”子卉正數著拾圓的零錢。
“絹惠!”正歷突然大聲叫了出來。
被這么一叫的子卉,抬起頭來,看著這個換零錢的客人。
是正歷!子卉張大了眼睛,整個人愣住了。
他回來了,真的是他回來了!子卉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真的是絹惠?!你真的是絹惠?!你根本沒死?!你還活著!?”正歷沖進柜臺,拉著子卉的雙手晃,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絹惠!你是絹惠!你是絹惠!”正歷高興地緊緊握住子卉的手。
子卉推開正歷的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西裝筆挺的,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味道。他變了,變得比她想象中好很多,好一百倍、一千倍。
“你們不是都說絹惠死了嗎?”正歷突然轉身,問身旁這個從國中時代就認識的好哥兒們——翔翰。
“我……我……她……她……她不是絹惠吧!你再看清楚一點!毖矍斑@個女人除了容貌酷似絹惠外,整個人的氣質與六年前他所見過的絹惠相差甚多,所以翔翰也不敢確定她是不是絹惠。
正歷聽翔翰這么一說,不禁再細細打量她。這是他深愛過的絹惠嗎?
長長的頭發、貼身的連身洋裝,襯出她勻稱的身材。
她變了,變得小鳥依人,渾身充滿了女人味,一點也沒有少女時的率真,尤其絹惠特有的大女人味道也不見了。
咦?她沒戴眼鏡?絹惠有六百度的近視呀!她一向眼鏡都戴一整天的。
指甲?她留指甲?絹惠不會留長指甲的;每次只要指甲長出一點點,絹惠就會馬上剪掉。
她不像我的絹惠,她好像不是我的絹惠……只是很像絹惠,但不是絹惠……正歷一下子無法承受這個狀況,整個人頭暈目眩,趕忙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子卉看著他,心里盤算著要不要相認:要說清楚當年的一切嗎?還是這樣就夠了,知道他很好就夠了?
就在子卉猶豫不決時,正歷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起身向子卉說:“小姐,可以跟你要張名片嗎?”他要證實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是否就是絹惠。
子卉猶豫著是否要拿出名片,最后她笑著低身拿起皮包,從皮包中拿出名片。因為三年前她改名了,把蘇絹惠改成蘇子卉,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名片上的名字。
正歷接過名片。
“蘇子卉,蘇子卉……你也姓蘇,可是叫蘇子卉,不是蘇絹惠!闭龤v拿著名片看著她,翔翰湊過身來,看著正歷手上的名片。
“保險經紀人?”翔翰念著名片上的頭銜。
“嗯,我是保險經紀人,需要買保險的話可以找我!弊踊苈殬I性地自我介紹。
“既然你是保險經紀人,怎么會在這里?”翔翰問。
“這家店的老板是我的客戶,因為他臨時有事,又找不到人看店,所以托我幫忙照顧一下!弊踊芟蛳韬舱f明。
“這是你的本名嗎?”正歷不可置信地問她。
“對啊,蘇子卉是我的本名!逼鋵嵦K絹惠才是她的本名。會改名的原因是她剛做保險時,一位姓名學的老師向她建議,為了給自己一個嶄新的開始,她也就接受了老師的建議,將名字改成蘇子卉。
聽到子卉的回答,正歷頹喪地坐回椅子,兩眼盯著子卉一直看。絹惠以前最討厭做保險的人,如果這個蘇子卉是絹惠,怎么可能做她最討厭的工作呢?可是,為什么兩人都姓蘇?長得又這么像?
“你有沒有姐姐、妹妹或親戚名字叫蘇絹惠的?”翔翰試著找出何以兩人長相如此相似的解答。
“沒有!弊踊苄χ卮。
這個時候,翔翰的手機忽然響起。
“喂!我是!毕韬沧叱鲩T外,拉高嗓音回答。
“林總!對不起、對不起,臨時有事耽擱了,我們現在就在附近,馬上到,馬上就到了!
翔翰緊張地看著正歷,然而正歷卻一副猶未回神的樣子。
“天啊,你這樣要怎么去見林總!”翔翰猛力一拍正歷的肩膀,“喂!正歷!走了啦!林總在等我們!毕韬怖龤v往門口走,沒想到正歷卻甩開翔翰,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看來,事情沒有搞定,正歷是不會走的。翔翰只好走到子卉身邊,問她:“蘇小姐,請問你今天一整天都代班嗎?”子卉點點頭。
翔翰拿起放在柜臺的公事包,拉起頹坐在椅上的正歷。“這位蘇小姐會在這里一整天,我們先去把林總的案子搞定,完成后,馬上回來,這樣可以了吧?”
沒想到正歷竟回答:“你去就好了,我在這里等你!
看到正歷竟賴著不走,翔翰有點要發火的樣子。
子卉笑看兩人的對話,心想:正歷愛耍賴的個性依舊沒變。
子卉再次打量眼前這兩個男人。出社會多年的經驗告訴她,正歷應該是剛出社會不久,在名牌服飾襯托的成熟外表下,卻沒有生意人的精明;翔翰則顯得干練多了,想必跟她一樣,已在社會打滾多年。
子卉感嘆著:三個人,同樣的年齡,卻如此的不同。是他媽媽還把他當孩子般的保護吧?
翔翰費盡唇舌,正歷還是執意不肯離開;突然,翔翰對正歷吼了起來:“大哥,今天的案子從頭到尾都是你要求一個人獨立完成,現在你叫我去向那些人解釋整個設計?你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話一說完,翔翰把公事包丟到正歷身上。
“去不去隨你,這是你第一次獨立接手的大案子,你好好考慮一下!毕韬厕D身走到門口,點了根香煙,不再看正歷一眼。
正歷嘆了口氣,站起來,拿起公事包,走向子卉。
“蘇小姐,這是我的名片,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請你賞個光?我想請你幫我規劃一份保單,順便請你吃個飯!闭龤v怕眼前這個很像絹惠的女人會無故消失,希望用一個餌釣住她。她賣保險,他就向她買保險,只有這樣,才能確認她是不是絹惠;或者,應該說是買一些回憶吧。
子卉接過名片。
“今天晚上七點,我來接你!闭龤v語氣誠懇地說。
子卉點點頭,看著他們離開。
子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答應和他一起晚餐,難道,她還想和他在一起?她還愛著他?他——結婚了嗎?
回到家的子卉泡了杯咖啡,一個人坐在椅上,回想著今日重逢的畫面;另一方面也盤算著今晚要不要赴約。
赴約后呢?她又能怎樣?子卉反復掙扎著。
忽然間,子卉想起當年,她跪著乞求正歷媽媽的成全,換來的卻是百般的羞辱,一個人獨自拿掉孩子的痛苦回憶,是至今仍無法抹滅的傷痕。每每想到這一幕,總忍不住要痛哭一場。
正歷媽媽的話常在夢里出現,為了那些話,她有了今天的成就;也為了那些話,她常告訴自己要爭氣,如果有一天能再相遇,她絕對要她后悔莫及。
只是,誰也沒想到真有這么一天,而且這天來得這樣快。子卉覺得自己像個惡魔,開始玩起一個讓自己也害怕的游戲。
她決定赴約。
因為她現在是蘇子卉,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欺負的蘇絹惠了。
為了準時赴約,正歷迫不及待地結束報告,幸好報告十分順利,客戶也沒有刻意刁難。這個案子,算是承接下來了。
“Give me five!”正歷和翔翰兩人一走出客戶公司大門,就高興地互相擊掌鼓勵。
“怎么樣?厲害吧!本將軍第一次出馬就戰功彪炳,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吧!”正歷在電梯內對翔翰夸著自己今日的戰績。
“是、是!總經理,您厲害!您行!”翔翰好氣又好笑地點了一根煙!白撸s快回去向你媽報告這個好消息吧!”
“明天再回去吧!我已經約了那個蘇小姐吃飯,那個帶給我幸運的蘇小姐,晚上七點!闭龤v看著翔翰,表情帶著乞求。
翔翰嚇了一跳!“她答應了嗎?”沒想到做事向來拖拖拉拉的正歷,對這檔事的效率竟如此之高。
“應該是吧,她有點頭。”正歷坐上車,拉拉領帶,高興地回答。
翔翰搖搖頭,看著這個癡情男!罢龤v,她不是絹惠!你不要再傻了。就算她是,你媽也不會喜歡的!
自從絹惠死后,正歷這個花心大蘿卜,竟真的連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前幾年住在國外,他媽媽還管不著,今年回國后,幾乎一個月就為他安排一次相親,只是正歷從來不到。
正歷訝異地問翔翰:“你說我媽不會喜歡她?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我以前交過的女朋友,就只有絹惠是我媽同意的,我媽還幫我追她呢,你忘啦?”
翔翰被正歷這樣一問,才心生警覺正歷不清楚的那段過去,仍是個秘密。現在好不容易他回國了,又何必往事重提?如果他知道真相,對他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于是翔翰推推正歷的手,告訴正歷:“你想想看,你媽如果看到一個長得很像絹惠的女孩子,她會想到什么?”
“一段痛苦的回憶!”翔翰不等正歷回答,就先幫正歷回答。目的就是要阻止正歷和蘇子卉來往;因為翔翰的第六感告訴他——蘇子卉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他雖然還不確定蘇子卉是否就是蘇絹惠,但只要兩人沒有任何聯絡,事情就不會有任何的發展,他也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擔心真相曝光。
“你干嘛那么緊張?不過是認識個新朋友,一起吃個飯罷了!闭龤v拍拍翔翰的肩膀,要他放輕松。
“那我一起去好了,反正我也沒事!毕韬惨蚕肴ヌ絺究竟。
“喂!你跟屁蟲啊!”正歷不想翔翰和他一起去。
“喂!老大,我不跟你去,你叫我去哪里?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毕韬矊⑹执钤谡龤v肩上,一副賴定的樣子。
“你可以先找間飯店休息,洗個三溫暖,然后睡到天亮!闭龤v推開翔翰的手。
“休息?!洗三溫暖?睡到天亮?老大,明天早上十點要和明震簽約,你忘了?今天無論如何要趕回去!”翔翰提醒正歷。
正歷嘆口氣,看看手表!昂冒!跟屁蟲!币呀浟c多了,再蘑菇下去會遲到的。他找出蘇子卉的名片,拿起手機。
“喂?”
“你好!請問是蘇小姐嗎?”
“我是,你哪位?”
“我是曾正歷,今天在電器行跟你換零錢的那個人!
“喔!我想起來了,曾先生你好!弊踊苄睦镄χ约旱幕卮,這個常出現在夢里的聲音,她怎會認不出來。
“蘇小姐,快七點了,我過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們直接在火車站附近的景霖飯店二樓碰面,好嗎?那里有港式飲茶,吃東西很方便。”絹惠主動決定見面的地點。
“好!那我們七點景霖飯店二樓見了!
“OK!bye!bye!”
子卉掛掉電話,看著化妝臺上士敏的照片,輕聲說了聲:“士敏,對不起!
呂士敏是子卉保險公司的處經理,兩年前剛進保險公司時,多虧士敏不斷地替她加油打氣,也幫她很多忙。后來,士敏的太太在國外車禍意外身亡,子卉便常撥空陪他,兩人因此日久生情。
士敏開始追求子卉時,子卉遲疑了很久,不斷逃避,最后士敏知道她年少時的一段過去,卻也沒有退縮,子卉才接受了士敏。
士敏待她相當好,屢次要子卉北上同住,但是子卉不肯。她喜歡北部的繁華,卻更愛好里的純樸,畢竟,北部曾是她的傷心地。
士敏這個月到國外受訓,下個月月底才會回來。
“我該告訴士敏,我遇到他了嗎?他一定會阻止我做這件事的!弊踊茑哉Z著。
“不管了,準時赴約吧!蓖嗜ピ∨郏蜷_衣櫥,子卉選了一套連身粉紅色洋裝。
這些年來,因為認識士敏,每逢有大場面,士敏一定帶子卉同行,讓子卉開了不少眼界,也變得很會裝扮自己。士敏曾告訴她,她穿粉紅色連身洋裝最是迷人。
“他們應該認不出我了吧?”子卉想起五年前的自己那種從年初到年尾,穿裙子的次數,寥寥可數,連口紅也不會擦的女人——就是正歷媽媽說的——那種帶不出場的女人。
“平凡有罪嗎?”子卉甩了甩長發,像要甩掉正歷媽媽曾說過的話,那些像惡夢的話。
子卉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浮出令自己看了都害怕的冷笑。
正歷和翔翰因為沒有地方去,所以七點不到就已經在景霖飯店里了;他們一邊吃著港式點心,一邊等蘇子卉到來,兩人不約而同討論著她。
“她應該不是絹惠。因為如果真是她,怎會認不出你?”翔翰提出他的疑問。
“她和絹惠是長得挺像,但穿著打扮、行事風格都和絹惠相反!闭龤v點頭附和!敖伝菀幌虼┑煤軜闼,舍不得我花錢,所以都吃路邊攤,根本不會選在飯店吃東西;她也討厭賣保險的人,更不可能做保險這一行。不過,一定是我對絹惠的癡心感動了上天,所以才讓我遇見這個長得像絹惠的女孩!闭龤v正經八百地說著。
“噗!”翔翰看著正歷癡情的演出,笑得滿嘴的茶噴了出來!皠e傻了,我的黑狗兄!條件這么好的女孩,一定有男朋友了;人家只是想賣你保險而已,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翔翰用手推推正歷的手臂,要他別做白日夢了。
“有人追,才表示值得追求。]結婚之前,誰都可以追!”正歷反駁翔翰。
“隨你,不要到時候怪我沒勸你!毕韬膊幌朐俸驼龤v爭辯了,自顧吃起茶點。
“嗨!你們好。”子卉走了過來,禮貌地向兩人打了聲招呼。
正歷看到美麗的子卉,不鹵自覺地站了起來,看傻了眼。
“喂!曾正歷,你不請蘇小姐坐下?!毕韬蔡嵝颜龤v。
“對對對!蘇小姐請坐!”正歷替子卉拉開椅子。
“謝謝!
“想吃點什么?”正歷熱情地招呼。
“燒賣好了!弊踊芸纯磁赃叢蛙嚿系氖澄。
正歷主動從服務生手上接過熱騰騰的燒賣,小心地將它放到子卉面前。
“謝謝!笨吹秸龤v這么殷勤,子卉突然猶豫了:正歷依舊是這般善良,我的計劃要繼續下去嗎?我要報復的是他媽媽,不是他呀!
“趕快趁熱吃!闭龤v熱情地夾起一個燒賣,放到子卉的盤子里。
子卉想起從前,每當買到什么好吃的,正歷總是先招呼她吃。
昨日種種,歷歷在目。子卉低頭吃著正歷夾給她的燒賣,不禁回憶起往日的甜蜜歲月。
“好吃嗎?”正歷看著子卉。
“好吃。你們也吃!”子卉一抬頭,看見兩人正看著自己,覺得很不好意思,趕緊要他們也吃些。
“今天很忙嗎?”正歷小心翼翼地問。
“還好。對了,你們找我有事嗎?”
“沒事、沒事,正歷覺得你很特別,很想交你這個朋友!毕韬蔡嬲龤v說出心里的話。
子卉笑了笑,心想:翔翰的個性一點都沒變,說話仍是那么直接。
子卉想了解正歷現在的情形,于是禮貌地問兩人:“兩位在哪高就?”子卉想,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正歷一定是在他媽媽的公司上班。
正歷馬上拿出名片遞給子卉。
“曾正歷,霖藝公司總經理。請多多指教”正歷向子卉微微點頭,自我介紹。
“曾總,您真不簡單,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經理。”子卉職業性的恭維正歷。雖然她知道這職位絕對是來自他那勢利的媽媽。
“那里、那里!”聽到子卉的稱贊,正歷笑得合不攏嘴。
“那這位先生是?”子卉看著翔翰。
“他是我的……我的……專屬秘書,對!專屬秘書,他叫王翔翰!闭龤v刻意貶低翔翰的職位來彰顯自己。
“專屬秘書?”正要拿出名片自我介紹的翔翰看了正歷一眼,將拿出來的名片又放回口袋,站起來向子卉說:“我最近剛調職,我是曾總經理的專屬秘書,我姓王,請叫我王秘書。”翔翰用極夸大的聲音跟表情向子卉介紹自己。
“哈哈!”看著翔翰扭曲的臉,子卉不禁笑了出來。翔翰真是沒什么變,以前就是個搞笑專家,沒想到三十好幾了,還是個孩子樣。
“王秘書,您真是特別,不僅人長得帥,又那么幽默!弊踊芸桃饪滟澫韬病
“那里,你過獎了!毕韬惨宦犠踊苜澝雷约,忍不住偏過頭來向正歷做個鬼臉,氣氣正歷剛剛貶低他;他明明就是副總,說什么專屬秘書!
正歷抿著唇,表情嚴肅,明顯看出他的不悅。
善體人意的子卉夾起一個燒賣,放到正歷的盤子,嬌聲地說:“專屬秘書調教得如此之好,曾總經理,您可真是業界少見的青年才俊呢!”
“那里、那里!”正歷聽子卉這么一講,剛剛的不悅早丟到九霄云外,他高興得滿臉通紅、全身熱呼呼的,不顧盤子里的燒賣還熱騰騰,一口就吃了下去。
子卉一看到正歷的反應,突然想起以前酒店的小紅姐對她講的:“客人百百種,有一種,你只要跟他講個話,坐得近一點,就手忙腳亂、滿臉發紅的客人,這種客人的錢最好賺!他們就像愛情的菜鳥,只要幾個小技巧,包準把他吃得死死的!
想到這里,子卉心里不禁猜想:難道他還沒結婚?
“曾總,您說您要規劃一份保單,請問您結婚了嗎?”子卉含蓄地用這個方式來探知答案。
“還沒還沒!我還沒結婚。”正歷猛搖頭。
“那您有多少預算呢?”子卉畢竟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絹惠了,仇要報,生意還是照做。
“都可以!”正歷爽快地回答。
“都可以?”子卉深深看了他一眼。一種厭惡的感覺襲上心頭,她似乎看到了他媽媽當年那種有錢就可以買盡一切的囂張。子卉在心里盤算著:好,你既然要耍有錢公子哥兒的架子,我也就不客氣了!
“曾總,我想依您的身價,最少也要有六千萬的保障!弊踊芤贿吥贸鲭娔X、一邊說。
“六千萬?!”一旁的翔翰大聲叫了出來。
“對!六千萬的保障還是最基本的而已!弊踊芸桃饪凑龤v一眼。
“會設計六千萬的保障是因為,曾總在貴公司負責的工作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有任何的閃失,這筆錢不僅可以保障自己,而且還可以用這筆錢聘請有才干的人幫他管理公司,讓公司正常營運。所以從這個角度想,您覺得這六千萬重不重要?”
“請些人做事需要用到六千萬嗎?”翔翰提出疑問。
“我可以請教兩位一個問題嗎?”子卉不慌不忙地說。
正歷和翔翰兩人點了點頭。
子卉在紙上寫下死亡和殘廢四個字!皟晌挥X得死亡和殘廢,哪個問題比較嚴重?”
正歷和翔翰兩人對看了一眼,異口同聲說:“死亡!
“你們回答得很好。其實一般人都會認為,死亡好像比較嚴重;可是你們可能沒想過,其實人死了倒好,只要找塊地埋一埋就好了。但是,如果是殘廢,就不一樣嘍!不僅沒辦法工作,還要請人照顧生活起居。這些,都不用花錢嗎?”翔翰覺得子卉似乎把正歷當成一頭肥羊。他必須阻止這筆交易。
“蘇小姐,這個應該不用太擔心,我們公司現在獲利這么好,況且整個公司未來都是曾總的!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更要奉勸曾總考慮讓這份保障盡快生效。怎么說呢,首先,我要先澄清的是,我絕對不是懷疑貴公司的營運能力,只是,相信兩位也知道,就全球景氣而言,未來企業的生存只會更加困難,很多知名企業常在一夕之間倒閉。而且我相信,這六千萬的保費對您而言,只是個小case。”子卉說到這里,停頓下來,看看他們的反應!昂,就聽你的,我買六千萬!”正歷眼神里充滿了對子卉的激賞。
子卉遞上要保書。“那請您在要保書上填寫資料并簽名。”
翔翰用力按住正歷的手!罢龤v!你連保費多少都沒問就買,你瘋了是不是?”
“對不起,這是我的疏忽,六千萬的保障每年的保費是八十一萬,只要繳二十年,一輩子就有六千萬的保障了!弊踊苁种钢娔X螢幕上的數字讓他們看。
正歷看了翔翰一眼,好像在說:你看,這是一筆不錯的交易吧?八十一萬換六千萬。
正歷拿起筆,在要保書上簽名并填寫資料。
正歷邊寫邊說:“蘇小姐,今天沒帶支票過來,是不是可以請你明天或后天來我公司收?”
“好,沒問題!弊踊芩斓鼗卮。
“名片上有我公司的地址,那就麻煩你跑一趟了!闭龤v輕聲對子卉說。
“好!我上北部前會先和您電話聯絡!弊踊荛_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你不多坐一會兒嗎?”正歷慌張地問子卉。
“對不起,我待會還有一個case要談,必須先走了!弊踊芷鹕硐蛘龤v和翔翰告辭。
“那……那么……你一定要記得來收支票。”正歷怕再也見不到子卉,不斷叮嚀子卉要上北部找他。
“好,到時見。”子卉職業性地和正歷、翔翰握手再見。
看著正歷送走子卉后,翔翰雙手托著下巴,沒好氣地對正歷說:“不到一小時,就被賺走八十一萬,你真是世界超級大情圣,灑錢。
“她剛剛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啊。人啊!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買了這份保單,萬一我怎么了,你們也不用去喝西北風啊。而且你看她,年紀輕輕就做到經理,一定是非常優秀、非常專業的!闭龤v為自己的決定辯駁。
“你實在中毒太深了!那女人全身銅臭味,一副只要錢的樣子,哪一點像絹惠了?你醒一醒好不好!”翔翰不斷地丑化子卉,除了怕正歷越陷越深之外,也有股不祥的預感。
子卉回到家后,脫下高跟鞋,整個人攤在床上。
“從來沒有談case談到讓我有這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子卉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可能是我太緊張了,還是作賊心虛?”
子卉很清楚正歷會這么快就在要保書上簽名,是因為她長得像絹惠,否則……要成交那有這么容易。就在子卉再三回味剛剛在景霖飯店的輝煌戰果時,手機突然響起——
“該不會又是他吧?”子卉趕忙接起電話。
“喂!您好,我是蘇子卉!
“子卉,是我,士敏!
“士敏!”子卉心里緊張了一下。
“這幾天好不好?”話筒中傳來士敏溫柔的聲音。
“有點好,有點不好!弊踊苋鰦傻卣f。
“怎么了?”士敏關心地詢問。
“很想你!弊踊軟]想到自己竟然脫口而出這樣一句。
“我也是。”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弊踊軐统鹩媱澣匀缓塥q豫,想問問士敏的意見。
“什么事?”
“在電話中說不清楚,等你回來再說!
“好吧。你猜猜看我這次帶什么回去給你?”士敏問話的口氣像個孩子似的。
“一顆心?”子卉大聲說。
“那顆心早就給你了!笔棵粼陔娫捘穷^笑著回答。
“哈哈……一顆太少了,我還要嘛……”
“哈哈……好!我的心肝寶貝,回去再買給你喔!
士敏像哄小孩般,逗得子卉開心不已。
兩人聊了一下,士敏要子卉早點休息,就掛上電話了。
剛剛和士敏的對話,讓子卉想起,有一次士敏和她約好一起看晚場電影,士敏卻臨時打電話取消了,買好電影票的她站在電影院門口,拿著手機和士敏大吵。她在電話里對士敏大吼:“你把我當什么?你無聊時的玩伴?!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我要的不只是你的人,還有你的心!”沒想到,子卉話一說完,士敏竟然掛掉電話,氣得子卉不顧寒流來襲,開著車子漫無目標地在市區繞圈子,繞了兩個多鐘頭,淚流干了、累了,才回家。
回到家時,子卉看見士敏站在門口冷得直打哆嗦,她裝作沒看見,拿出鑰匙打開門。就在士敏要跟著進去的時候,子卉馬上把門關了起來。
“哇!子卉,你干嘛?”士敏的腳被門夾到,痛得哇哇大叫。
“你來干嘛!你走!你走!”子卉不管士敏的哀嚎,用力的要把門關上。
“你不是說你要我的人、我的心?”士敏把手上的兩碗東西從門縫中遞給子卉。
“你少騙人了,你走!你走!”子卉不管士敏說什么,就是要把門關上。
士敏半個身子被壓在門縫里。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同時,突然聽到隔壁鄰居開門的聲音。
兩人都愣住了。
“怎么了?”隔壁鄰居探出頭來看個究竟。
“沒有、沒有!門卡住了,打不開,F在打開了!沒事了!沒事了!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笔棵裘χ庾约旱木骄场
子卉心不甘、情不愿地讓士敏進了屋子。
士敏一進門就急著向子卉解釋今天爽約的原因:“子卉,今天真的是臨時要開會,真的是走不開,我還是開到一半趕過來的。”
子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也不看他。
“子卉,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是不是?”士敏靠在子卉身旁,輕聲解釋著。
“你不用為我犧牲那么大,太委屈你了,呂處經理!弊踊苷f話的口氣沖到了極點。
“如果沒事,你可以走了!弊踊荜P掉電視。
士敏沒有理會子卉下的逐客令,打開他帶來的兩碗湯,往廚房走去。
“你干嘛?”子卉看士敏走進廚房,馬上跑過去要阻止。
“把我的心熱一熱給你吃!笔棵艮D身拉著子卉的手,捏了捏子卉的鼻子,眼神里盡是溫柔。
子卉覺得莫名其妙,探頭看看士敏正在熱的湯。
“豬心湯?”
“對呀,你不是說要我的心?這就代表我的心,我都把我的心煮來給你吃了,夠愛你了吧!”
“豬心湯,那你是豬!”心卉噗哧笑了出來,虧他想得出這鬼點子。
“我如果是豬公,你就是豬母!笔棵魪谋澈髶е踊艿难p聲在她耳邊說:“原諒我,好嗎?”
子卉整個人被這樣摟得暈暈的,她只覺得渾身發燙、心跳加速。
士敏則被子卉身上陣陣的女人香、發燙的身體,挑起男性的本能。“子卉!”士敏轉身抱住子卉,吻著子卉,拉下她洋裝背后的拉鏈。
“沏……”突然,豬心湯滾了,湯溢了出來。
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停止動作。
一陣潮紅襲上子卉的臉,子卉往臥房跑去。
望著子卉的背影,士敏顧不得熱好的豬心湯,趕忙關上瓦斯,往子卉臥房跑去。
子卉一進臥房就鉆進棉被里,不想讓士敏看到她的窘樣。沒想到,士敏跟著跑了進來,要鉆進被窩里。
“你干嘛?”子卉拉住棉被,不讓士敏鉆進來;沒想到,士敏從另一頭快速地鉆進棉被里,緊緊抱住子卉,脫掉剛剛褪了一半的洋裝。
只見棉被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喘息聲,整張床在一陣劇烈的晃動后,停止搖動。
“噢,我快要窒息了。”士敏把頭鉆出棉被呼吸新鮮空氣,他掀開棉被,露出子卉害羞的臉龐,看著子卉的紅潤雙唇,像朵沾著露珠的火紅玫瑰,士敏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無力閃躲的子卉,只好任由士敏恣意親吻。士敏用手整理子卉散亂的發絲,看著嬌媚無比的子卉,他俯身在她耳畔輕聲地說:“嫁給我!”
子卉看了士敏一眼,笑了笑,將頭枕在士敏胸口,聽著士敏的心跳聲,安靜地睡著了。
那是兩人交往一年多后的第一次。
那一晚的豬心湯讓兩人記憶深刻,每次只要她和士敏嘔氣,他就會帶豬心湯去賠罪。
之后,士敏常向子卉求婚,可是子卉總說:“現在這樣不好嗎?”久了,士敏也就沒再提了。
子卉想到這里,垂下雙眼,拿起士敏的照片,想起士敏兩年多來對她的深情,兩人共度的甜美時光,一幕幕浮現眼前!叭绻嬉獔蟪穑@些就不會再屬于我了,士敏會離開我,而且,正歷這么的善良,我實在不想傷他!
我還愛正歷嗎?應該是不愛了吧,他仍像個孩子,我卻早已歷盡滄桑。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再提起又能改變什么呢?
“我該怎么辦?”子卉走到窗邊,望著滿天星斗,自言自語。
雖然昨晚失眠,子卉仍然一大早就到公司上班。
子卉從公事包里拿出昨晚正歷簽好的要保書,看了一眼,便把它收到抽屜里。“那段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這樣的生活很好,何必自找麻煩!弊踊苓呎碜郎系奈募,邊說服自己。
“能接受我過去的人不多,士敏這么疼我、愛我,夠了。”
子卉看著窗外,想起那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