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玉露生涼,時值午夜三更光景。
一條黑影借著夜色掩護,身輕如燕縱入“金谷園”。
“金谷園”除了打掃的仆婦、君嘯天本人及妻妾,還有君如意姐妹可以進出外,平日門禁森嚴,男賓止步。
沈天剛初進君府時,也曾納悶“金谷園”何以會有這樣奇怪的門禁?
直到四娘揭穿君如意真正身份后,沈天剛總算恍然大悟。大閨女的繡房嘛,自然是閑雜人等,非請勿入。
一思及君如意男裝時猶不失嬌柔的風情,“花蝴蝶”早就色心大動、神魂顛倒。
大富人家總難免聘雇武師護院,君家自是難以免俗。君嘯天跟南京莊家的當家大少爺莊嚴一樣,也聘請大批武師,日夜保護家產(chǎn)及眷屬安全。
只不過,君嘯天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寶貝愛女當下岌岌可危!
今晚適逢沈天剛輪值“金谷園”屋圍四周的戒護工作,正好給了他監(jiān)守自盜的機會。當然,他盜的是“色”,而非“財”也!
“金谷園”內(nèi)樓閣亭軒、曲欄環(huán)繞。不過,杜嬌娥繪了張地形簡圖,沈天剛很快就找到君如意的閨房。
“花蝴蝶”花沖是個偷香竊玉的高手,他輕而易舉撬開房門,躡步潛行至帳帷低垂的繡床前,一顆色心已然按捺不住。
更深夜靜,料想美人早已擁被沉入夢鄉(xiāng)。噙絲邪淫笑意,花沖撩開錦幔……
可,令人意外的是,君如意并未入睡,她正睜著秋水雙瞳,盯視床頂怔神。
今夜,她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莊逸瀟灑的身影飄飛,直惦記著他與艷伎的狎玩嬉笑,思忖他今夜是否醉臥美人窩,或已游倦歸府……
紛紜的思緒頻擾,亂了方寸。以致于賊人撬門入侵屋內(nèi),平素心細如發(fā)的她也渾然不覺。直到花沖掀帳,乍見黑衣蒙面惡客佇立床頭,君如意才大驚失色;張口正待呼救,說時遲那時快,一條紅色羅帕迅速掩向她口鼻,叫喊聲嘎然止于喉間,她霎時失卻知覺。
那是條迷香帕,覆上口鼻,可將人瞬間昏迷;_利用這蘸著迷藥的手絹作案,被他踏踏的良家婦女不知凡幾。卸下男裝的君如意,果然一如想象中的國色天香,教花沖看得神魂幾乎出竅,股間立呈興奮狀態(tài)。他猴急萬分地伸出魔掌,正欲撕裂美人衣裳……
“喂,老兄,你想干什么?”
驀地,一句肅然卻夾雜戲謔口吻的喝聲,嚇了花沖一跳。一回身,他瞧見門口堵著莊逸高挑帥氣的身影。
糟糕!花沖心中暗自叫苦。
他是君府護院武師,自然識得在此作客的莊逸。
“南京莊家”的莊嚴、莊逸兩兄弟,不僅馳名商界,拳腳功夫在江湖上也是響 的人物。
今晚恐怕無法善了!花沖心念急轉(zhuǎn),決定不跟莊逸硬碰,因為他沒把握穩(wěn)操勝券。再者,打斗聲響若驚動其他院落值守的武師,一起趕來圍捕,自己更是脫逃無門。
萬一失風被擒,君府這大好的藏身之所就沒啦!想想不劃算,“花蝴蝶”決定走人。
一彈指,一縷青煙疾射向莊逸面門。
莊逸不乏江湖歷練,乍見青霧彌漫,知是下三濫藥物,立即警覺地屏息躍退,避開到霧氣圈外。
就在剎那間,花沖已趁隙奪門而出,翻出“金谷園”高墻,逃之夭夭。
俟等迷霧散盡,莊逸定睛瞧去,早沒了賊人影子。他知道此時追人也已不及,適才見那廝佇立床前鬼鬼祟祟,不知是否傷了床上酣睡之人?
莊逸深覺在君府作客,君嘯天熱情款待心意感人,自己理當知恩圖報。這帳中人或許是君嘯天眷屬,還是先察看一下,若不幸被傷了,自己也好緊急救治。
莊逸救人為先,不假思索掀開羅幃——
“嚇!”錦床上幽花殊麗的驚世容顏,教他不由得抽氣低呼!
眉如翠羽,淡拂春山;臉襯桃花,面色嬌艷;朱唇玉準,百媚橫生。真?zhèn)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
適才莊逸先是專注于趕跑黑衣人,繼之又惦著惡客是否傷人,忙著趨前察看,倒不曾注意房中雅致的女性化裝飾。及至乍見錦榻上美女橫臥,才打量起室內(nèi)擺設(shè),赫然發(fā)現(xiàn)是間女子繡房!
若早知是間閨閣,莊逸不會貿(mào)然進入,而是喚來君家人善后。自古名士風流卻不下流,他絕非孟浪的登徒子。
可……見了床上美人,莊逸再也移不開腿出去喚人。不僅因此女風采奪人,更因她的面善,令莊逸驚疑!
何以這張芙蓉玉面,如此眼熟,好似在哪兒有過一面之緣?似曾相識的感覺,深深困惑著莊逸!
環(huán)顧這間華而不俗的繡房,再審視她氣質(zhì)出眾,儼然大家閨秀的風范,莊逸敢斷言,她絕非供人使喚的侍女丫環(huán)。那么,這名女子究竟是誰?跟君家有何關(guān)系?
君嘯天已出嫁的七個女兒,壽宴當天莊逸曾見過她們;連待字閨中的么女君如虹,醉酒隔日在客房亦曾照過面。難道說,她跟自己一樣,是暫留君府作客的親友……因為她絕不是君嘯天八個女兒其中之一。
莊逸再次凝目細看那張沉睡的美顏,赫然發(fā)現(xiàn)竟與君如意極為神似。莫非這位姑娘是如意的表親,寄親君府不成?
滿腹疑竇的莊逸,心中設(shè)想各種可能,仍然猜不透美人身份;正自困惑不解,目光卻突地被床榻下的一方羅帕吸引住視線。
看來這繡帕應(yīng)本是握在美人手中,熟睡后松手掉落地面的。
莊逸彎身撿起羅帕,好奇地舒展開來。那是一方淡綠絲絹,帕面上繡了支邊綴金蔥的翠綠玉如意,左下角還以銀線繡出三個小篆字——君如意。
君如意?!
莊逸宛若遭到電擊,震驚莫名!
但,混沌不明的思路,卻霎時間一片清澈。
原來……原來是“他”——君如意。他……他竟是個“女人”!
驚喜頓時充滿胸臆間,莊逸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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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春風樓”宴飲半途,君如意拂袖離去;自他走后,莊逸頓覺索然無味。
醇酒佳肴變得平淡無奇,艷姬輕歌曼舞、投懷送抱,也提不起他的興致。滿心懸念著君如意,直是測度他中途退席的原由;更擔心他獨自一人返家,歸途是否平安?
終究放不下心,莊逸婉拒蘇巧巧留宿“春風樓”的邀請,深夜辭謝而出。
一路上,莊逸對自己過度牽掛君如意的心思感到惶惑不安,因解析不透對君如意那份曖昧的情意,而深自苦惱。
莊逸難以接受一向追逐風月、浪蕩不羈,素有“情場浪子”之稱的自己,竟會對一個男人……動心?!他更無法置信自己骨子里,或許隱伏著不正常的癖好……
但,君如意的影像,就是根深蒂固般深印心版,君山島上友善的示好,令他欣喜若狂;春風樓里冷淡的疏離,教他心情沮喪。君如意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竟至牽動他心情起伏如斯,莊逸心頭惻然!
在回君府途中,他已決定翌日立即向君嘯天辭行,北返南京。他要逃開君如意身邊,避免這種驚世駭俗的不正常感情繼續(xù)泛濫成災(zāi),而致深陷不可自拔的地步。
就在思維紛飛中,莊逸返抵君府。卻在迂回曲廊間赫見一道詭異黑影,趁著夜色縱進一處庭園之中。
莊逢頓生警惕之心,暗中提氣騰身,跟在黑影身后,也飛落那座庭院。
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拯救君如意免遭狼吻,保住了她玉潔冰清的女兒身……
不意間撞破真相的莊逸,終于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正常如昔,真是虛驚一場。
初邂逅時,心底深處那抹莫名的細微騷動,原來是個兆頭;自己敏銳的直覺,早已釋放出君如意將在他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訊息。
雖也曾對君如意的俊美陰柔起疑,但,君嘯天一席掩飾的解釋,教莊逸疑云頓消,卻也令他吃足苦頭,誤以為自己有不正常的毛病,而憂心忡忡!
現(xiàn)在,總算撥云見日,原來“他”是個女人!無怪乎對美女特別敏感的自己,會對君如意有所感應(yīng)。
謎底揭曉,豁然開朗的莊逸,喜不待言。一雙炯眸深情鎖牢甜睡的美人臉上。
臨睡前洗過玫瑰花浴的君如意,芳蘭芬郁、遍體生香。薰入莊逸鼻息,令他陶然欲醉,一顆心不可抑地意亂情迷起來。
嚴格說來,君如意是讓莊逸生平第二次動心的女子。但,第一次對呂文繡的好感,只是一場鏡花水月般的短暫情緣。在得知個性嚴謹冷肅的大哥好不容易也有鐘情的對象時,他很有風度的退讓,避走他鄉(xiāng),成全莊嚴與呂文繡的美好姻緣。第一個教自己心動的女子,最后成了他的大嫂。
這一次,莊逸決定,無論如何不再讓真愛溜走;什么“情場浪子”、“大情圣”這些不實的封號,真是冤枉了他,自己可是個最專情的男人。之所以游戲風塵、玩世不恭,是因為一直碰不到一個真正能教他傾心的女子呀!而君如意,仿佛是他尋覓了幾生幾世的戀人,那么強烈地撼動他飄泊不定的心。
莊逸站在床前思潮起伏大半天,枕上美人安睡如常。這時,他才悟出不對勁。
君如意睡得太沉,自己在門口大聲發(fā)話、黑衣人奪門遁走、他又入內(nèi)佇立床畔良久,她竟毫無所覺,一徑甜睡不醒?
不尋常?!
莊逸立即坐上床沿,伸手探她鼻息,但覺呼吸緩中帶促,甚是不穩(wěn)。心知她是中了迷魂香,所以才會昏睡不醒。
那黑衣蒙面歹徒是誰?對君如意有何不軌企圖?迷情過后的莊逸,這時才察覺事態(tài)不對。
君府護院武師日夜輪班巡守,何以此人能避開戍衛(wèi)武師耳目登堂入室,如入無人之境?
除非是……內(nèi)賊?!要不,就是……里應(yīng)外合?!
莊逸悚然一驚。若然,君如意危矣!
君嘯天娶妻納妾,幾個女人間難免勾心斗角,君如意會是朱門恩怨下的犧牲者嗎?
莊逸決定竭盡所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安全。他不敢輕離,徹夜守護,直至鼓傳五更,雞嗚報曉,料想賊人不致去而復(fù)返在白晝逞兇后,莊逸才在黎明前悄無聲息地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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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吉兒到房內(nèi)探了好幾回,詫異于小姐今天為何睡得恁晚,還不見起床?
看看天色已不早,得進去喚醒小姐了。老爺今天不知可有什么事要交代小姐去辦呢!
“小姐,小姐!”
吉兒到床邊叫了好半晌,才見君如意張開美目醒來。
“吉兒?”她一臉迷惘,只覺腦袋昏昏沉沉,一顆頭好比千斤重,令她感到不適。
“小姐,您身子不舒爽么?”吉兒也看出她精神不濟。
“我……”君如意輕蹙起秀眉,回想昨晚床前的黑衣人,搞不清是真實或只是一場惡夢?
“小姐,已經(jīng)巳時了呢!”吉兒提醒主子。
“咦,這么晚了呀?”君如意為自己的沉睡過頭感到訝然。
她一向黎明即起,喜歡早晨清新的空氣。每天清晨必到園內(nèi)賞花漫步,生活過得相當規(guī)律。
昨晚的感覺有點詭奇!那陡然掀帳的蒙面黑衣人,邪惡得讓人顫栗;但,緊接著又有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上直撫慰她。朦朧之間,好似有個模糊人影,整晚守在床前陪伴自己,溫柔呵護的低沉聲調(diào),教她安心不少……
如真似幻的迷離情境,一直在夢里糾纏,竟至讓她睡過了頭!
“小姐,洗臉水已準備好了,您請起床漱洗吧!”
吉兒卷起羅幃,將它挑上兩邊的簾勾,服侍君如意起床。
君如意下床盥洗過后,對鏡理粗。吉兒在她身后幫著梳理一頭烏云,主仆之間,少不得又閑扯淡起來。
“吉兒,昨晚……莊公子回府了么?”君如意終究忍不住探問。
“我聽打掃客房的小玉說,莊公子好像在黎明時才日到房間。想必昨夜跟那幾個朋友瘋到天亮吧!”吉兒毫無心機地實話實說。
君如意臉色倏地沉寂下來。他昨晚果然樂不思蜀,夜宿溫柔鄉(xiāng),她心情霎時低落無比。
“小姐,您問莊公子做什么?”吉兒好奇得很。
“沒什么,我只是隨口問問!本缫鈴姶蚓瘛!皳Q好衣裳,我得趕去跟爹娘請安,今早我睡遲了!
“喔!奔獌簯(yīng)了聲,立即加快手上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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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敞的大廳,莊逸正陪著君嘯天奕棋談笑,顯得神采飛揚。
先至后堂問過母親晨安的君如意,隨后轉(zhuǎn)進中堂。當她瞧見莊逸赫然在座時,大感訝然!
吉兒不是說他黎明始返嗎!縱情聲色一整晚,還能如此精神奕奕,君如意不得不佩服他的活力充沛。
“兒呀,今早怎地睡遲了?教莊賢侄等候多時啦!”君嘯天一眼瞧見女兒,立即笑呵呵地招手。“適才莊賢侄提到,洞庭湖光山色,幽美不下蘇杭,令他流連忘返。故而一早起床,興匆匆等著你再導覽他暢游山川名勝哩!”
“爹,”想起昨晚他與艷伎的調(diào)笑廝混,君如意滿心不悅,哪來心情再陪他游山玩水!巴笞尯J迮闱f公子出游吧!
“咦,這是為什么?”君嘯天一臉迷惑。
“今天是初一,我想到妙法寺上香祝禱;另外,明后兩天,我必須清點庫存貨品;接下來,有一些帳冊也得核校……”君如意列出一堆工作計劃。
“妙法寺?!好哇!那也是個景點,我兒去上香,莊賢侄正好可以隨行去一覽風光。至于那些個工作嘛……爹來做就成。爹雖已六十,但精神、體力還好得很,可不能讓我太清閑哪!”
“爹……”君如意正待再提異議,沒想到莊逸搶先接話:
“對呀!如意,”昨晚識破她女兒身的莊逸,很自動地省略去“賢弟”兩個字。“這幾天我們都是悠游洞庭湖沿岸及各島嶼風光,今日換個景觀也不錯。妙法寺應(yīng)該在山郊吧?就到城郊走走也好!
“是嘛,就這么說定吧!莊賢侄在岳陽作客的日子,你只管陪他四處游玩;生意上的事不用操心,爹可是老當益壯,交給爹處理就行!
“爹!”君如意一臉無奈。
“好了,你快去準備準備,也該上山去啦!今兒個是初一,剛好也是妙法寺一年一度廟會的日子,可熱鬧著呢!”
“還有廟會。∧翘昧,一定很熱鬧。如意,我們現(xiàn)在就走嗎?”莊逸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聽有廟會,樂得眉開眼笑,頻頻催促君如意。
哼!沒見過這么愛玩的大男人!君如意心里嘟嚷,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其實莊逸本性愛玩,倒也沒錯,但,他要跟著上“妙法寺”,卻另有重要考量——
昨晚,黑衣人夜闖“金谷園”,對君如意企圖不明,這令莊逸相當擔心,他決定今后要寸步不離盯牢伊人,以保護她安全。知道她要到“妙法寺”上香,當然自己得亦步亦趨跟隨,免得佳人有難,救援不及。
昨夜,他徹夜守護君如意到黎明,回房后本想補個眠,卻因得知她女紅粉身份而精神亢奮,根本合不上眼。于是,干脆到大廳上跟君嘯天閑話家常,同時對弈一盤棋,與未來的泰山大人先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
莊逸已認定君如意是他這輩子的伴侶,決定非卿莫娶。在與君嘯天閑聊之際,他一直渴盼君如意的儷影出現(xiàn)眼前,迫切想見到伊人的沖動,教他深深明白,君如意已然擄獲自己一顆不輕易動情的真心。
此外,莊逸也決定暫時不揭穿她的身份,這樣自己才有甜頭。比方說:他現(xiàn)在就可以很大方地喚她閨名,而不是“君小姐”;還有……或許還可找機會,牽牽她的小手……等等的。
嘿嘿!有點陰險吧?不過,管他的!反正,不久后她就是自己的老婆了。莊逸篤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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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寺”位于岳陽城郊一座半山腰處,平日香火鼎盛。今天適逢初一,又是一年一度的廟會日子,廟前廣場上擺設(shè)各類攤位叫賣,可謂南北什貨、百藝雜陳。莊逸與君如意甫抵廟口,差點就被洶涌的人潮沖散,莊逸趕緊握住君如意小手!澳恪攀掷!”
君如意紅了臉,又氣又急想掙脫莊逸掌握。但,莊逸的手掌像鐵鉗般,握得緊牢。
“如意,我怕你被人潮擠散了嘛!”莊逸瀟灑地聳聳肩,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容。
君如意力氣不如他,又講不贏他,只能無奈地任由莊逸緊緊牽住自己的纖手。
莊逸這才護著她,好不容易擠過廣場上的人墻,進入“妙法寺”大殿。
君夫人是虔誠信徒,每年供養(yǎng)三寶的銀兩不少,算是“妙法寺”的大施主。知客師一見君家少爺大駕光臨,哪敢怠慢貴客,立即殷勤迎了上來。
“君施主!”知客師施禮合十。“阿彌陀佛,”
“師父,阿彌陀佛!”君如意也還以一禮。
雙方寒暄幾句后,知客師多禮地欲全程陪侍,但因今日香客太多,君如意體諒寺內(nèi)人手不夠,忙不過來,遂客氣地予以婉謝。
知客師合十告退后,離開二人身邊,轉(zhuǎn)而招呼接待其他信眾去了。
莊逸是個大男人,平素燒香拜佛是家里兩個女人家——母親及大嫂的事,他可從沒進過寺觀上香。在正殿上,他好奇地東張西望,笑看著匍匐叩首、虔誠祝禱的善男信女們。
君如意點燃三炷清香,遞給莊逸后,徑自莊嚴地跪地禮拜,并在心中默禱,祈求菩薩保佑家人平安。
莊逸有樣學樣,也舉香過頂,拜起諸佛菩薩。
上香過后,君如意正準備離開大殿,卻被莊逸拉住袖角。
“如意,你瞧!他們在做什么呀?”莊逸怕被人看成土包子,湊近君如意耳邊低聲問。
因為他看見許多男男女女到一個木筒內(nèi),抽出一支竹簽后,就回到菩薩蓮座前手捧兩個半月形木片,跪在地上念念有詞一陣后,將木片往地上一摜,然后,撿拾起來后再摜……
有些人一直反復(fù)上述那些動作,有的人卻即起身往側(cè)殿走……看得莊逢困惑不解。
他是個碰上新鮮、稀奇事兒,總喜歡追根究柢的人,當然不恥下問一番。
君如意被他吹拂在頸邊的鼻息攪得心跳急速,勉強鎮(zhèn)定心神后,看看周遭虔誠的信徒,不禁對莊逸的孤陋寡聞啞然失笑。
“他們是在求簽!彼套⌒,為莊逸釋疑。
“求簽?”莊逸興致更濃。“為什么要求簽!”
“因為他們心里有難解的事,想求菩薩指點迷津。”
“菩薩會替他們排難解惑?”莊通感到不可思議。
“我……我也不知道!边@個問題,君如意可就答不上來。
“那……如意,你求過簽嗎?”
“沒有!
“我倒想試試!鼻f逸是個喜歡體驗新鮮事的人。
“你?莊兄想問什么?”君如意十分訝異。莊逸玩世不恭,看來不像是有求于神佛的信徒。
“待會兒再告訴你!鼻f逸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叭缫,你先教教我該怎么求簽?”
君如意雖沒求簽經(jīng)驗,卻聽母親講解過求簽規(guī)儀,遂詳細為莊逸解說。
莊逸聰明得很,聽一遍就默記在心;立即行禮如儀,有板有眼地跪在菩薩面前,心誠意虔地擲 求起簽來。
菩薩對他還真慈悲,第一支簽就教他抽中啦!
興奮地拉著君如意,他們轉(zhuǎn)進側(cè)殿,在所抽中的簽文方格木架里取了一張簽條。
迫不及待展開簽詩細看后,莊逸喜得凝注君如意,咧嘴直笑。
“莊兄,瞧你如此開心,想必是抽了上上簽吧?”君如意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不禁也好奇起來。
“這簽詩里,有你的名字哩!”莊逸笑得更詭異。
“我的名字?”君如意大為驚奇!
“你看,”莊逸將簽詩遞到君如意眼前,還故意念了出來:“如意姻緣,紅絲早系,天作之合,花好月圓。”
君如意紅透耳根,她一看這簽文,也知莊逸求的是婚姻簽。這情場浪子竟向菩薩問起婚姻,莫非他已有心儀的對象,想收心成家了?
“原來莊兄求的是婚姻簽,這是支吉簽,恭喜你。”她一顆心緊緊的,強笑致賀。
“這簽文中的‘如意’二字,可是我未來妻子的閨名?我沒求過簽,搞不太懂它的涵意。如意,你能為我解釋一下嗎?”莊逸故意裝迷糊。
“應(yīng)該不是,簽詩不會直接點出人名的,它只是指點莊兄,將會有一段如意良緣罷了。”
“是嗎?那真可惜。我倒希望我未來的妻室,名叫——如意。”莊逸帶著一臉莫測高深的詭笑謔謂。
“莊兄真愛開玩笑!
“我才不是開玩笑。唉!可惜!如果……如果賢弟是個女人,愚兄定會一見鐘情!鼻f逸似真似假,繼續(xù)語出笑謔!澳恪詠y語,好沒正經(jīng)!”君如意又羞又惱,一顆芳心七上八下,輕啐莊逸一聲后,回身就走。
她走得太急,在側(cè)殿出口處,差點跟踏進來的一名香客撞個正著。
跟在背后的莊逸眼明手快,迅速將她往后拉向懷中,避開那猛力的一撞。當然,他又撿了個便宜,美人在抱,直樂得咧嘴傻笑。
君如意雙頰紅似三月艷麗的桃花,急急掙開他有力的擁抱,正欲嗔責幾句,卻聽得有人開口招呼。
“君少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喊住他,那聲音難掩興奮。
君如意吞回喉嚨間的話,詫異地抬頭望去。
“咦,你不是小乙嗎?”她也認出剛才差點碰撞的,竟是個熟人。
“是呀,君少爺。您也來上香啊?”小乙對君如意恭敬地鞠了個躬。
“嗯!小乙,你呢?你也來上香么?”君如意笑著反問。
“我在廟口廣場擺了個字畫攤,可是生意清淡,就想著進來拈支香,請菩薩保佑生意興隆。要不,我跟公子下一餐就沒著落;而且……公子還病著!毙∫页蠲伎嗄。
“紀公子?!”君如意有絲詫然!皩α耍艺雴柲隳,為什么紀公子會不告而別?”
“君少爺,您不知道我們離開君府的原因?四夫人沒告訴您跟君老爺嗎?”小乙睜大眼訝異不已。
“我不知道,我爹也不清楚。我們直是想不通,何以紀公子會不辭而別。這跟四娘有關(guān)系么?”
“唉!君少爺,我家公子是受了冤屈,含恨離開府上的!毙《了岬氐莱鲶@人內(nèi)幕!拔覀冎髌褪潜凰姆蛉粟s出去的!
“這是為什么?四娘何以趕你們出府?”君如意大駭,沒料到家中出了這等大事,卻無人知曉。
“四夫人誣賴我家公子偷了她的金飾,不聽我們解釋,立刻將我們趕出君府;我家公子含冤莫白,所以氣出病來!
“有這種事?為什么紀公子不向我爹或三娘稟明?”
“也不知為什么,自我們主仆住進君家后,四夫人就常對公子冷嘲熱諷,講的話尖酸刻薄,公子全忍下了。但,四夫人卻變本加厲,竟然誣指我家公子是賊,極盡惡毒的以言語羞辱,公子不愿人格受辱,遂憤而離開君府。因四夫人譏他是仗恃三夫人撐腰,所以公子才沒向三夫人稟明!
“四娘這么做,實在太過分了點!那,紀公子現(xiàn)在安身何處!”
“我們只能在一間廢棄的破廟內(nèi)安身,有一餐沒一頓的。今天剛好是廟會的日子,我家公子寫了些字畫要我拿來試著販售,好掙點銀子。沒想到這么巧,碰上了君少爺!
“小乙,那些字畫不用賣了,你帶我去見見紀公子吧!”
“君少爺,可是……公子病了,急需銀兩看病。這些字畫,我還是得兜售看看才行!毙∫译y過萬分。
“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快帶我去見你家公子吧!”君如意安慰他。
“那太好了!我得先去把字畫收拾一下。君少爺,您等等,我馬上過來!
小乙高興得不得了,心想“妙法寺”的菩薩可真靈驗,他才剛上香祝禱,馬上碰到貴人。君少爺人很好,又和氣,看來公子受的委屈投訴有門了;而且,他也深信,君少爺一定會對病中的公子伸出援手的。
小乙匆匆忙去收拾,一旁緘默靜觀的莊逸,這時才開口探問:“如意,那位小兄弟是誰?紀公子又是什么人?”
他的心底不是滋味,說話語氣也酸溜溜。
瞧她對那位紀公子關(guān)心的樣子,教莊逸心里很不是滋味,為什么她面對自己時卻常是一副冷面孔?!真教人難以釋懷!
這時,莊逸才突然體悟出,為什么以前老愛取笑大哥說他喜歡亂吃飛醋、干醋……原來,在心愛的人面前,吃醋絕對是正常的情緒反應(yīng)。
尤其是莊家的男人,更是酷壇子!
“紀公子是三娘的表親,原本寄居在我家,前陣子突然不告而別,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隱情。我得去探視他一下,順便了解更詳細的事情始未。莊兄,待會兒您先回君府吧!”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拜訪紀公子!鼻f逸像個孩子般耍賴。
他已決定,要寸步不離守護心愛的人安全,怎么可以讓她落單?那黑衣蒙面人身份尚未查出,任何人都有嫌疑,這位什么紀公子的,可也不能例外。
再說,看君如意對那紀公子關(guān)懷備至的表現(xiàn),莊逸的心很不舒坦。他得跟去評量一下,看看這位紀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是位俊逸才子,自己可得提高警覺才行……
“這不好吧!有個陌生人在場,怕紀公子會不自在!本缫夥駴Q這項提議。
“你干嘛替他設(shè)想得這么周到!”莊逸不高興地拉長臉。
“紀公子是我家的客人。”君如意有點錯愕他的態(tài)度。
“我就不是府上作客的么?偏心!”莊逸孩子氣地抗議。
君如意丈二“尼姑”摸不著頭緒!不知這位莊二少爺哪根筋不對?
不過,倔起性子的莊逸執(zhí)意要跟到底,君如意還真是拿他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