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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怕了你 第三章
作者:溫芯
   
  每天聽黎明淳彈琴,成了汪藍的習慣。

  不知怎地,她像著了魔一樣,入夜以後,總會悄悄坐在院落邊,一面讀書,一面聆聽著隔壁傳來的琴聲。

  他似乎很愛彈琴,每天都彈,假日若是在家,也常斷斷續(xù)續(xù)聽見他彈琴。

  有時是古典名曲,有時是流行爵士,更多的時候,是即興來上一段旋律,或活潑,或感傷,變化多端。

  這些仿佛天外飛來一筆的即興創(chuàng)作,總能惹得她會心一笑。

  還有啊,他天天都彈那首「Fly  me  to  the  moon」,用各種方式,有時節(jié)奏輕快些,有時悠慢些,有時是慵懶的爵士,有時搭上電子鼓聲,成了狂野的舞曲。有一回他甚至還別出心裁,將旋律混在一首古典鋼琴曲里,教她赫然發(fā)現(xiàn)時不覺咋舌。

  於是,在那悠揚的琴聲里找「Fly  me  to  the  moon」的旋律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每天他開始彈琴時,她總會想,這次他會用哪種變調(diào)的方式來彈這首曲子?又或者,將那旋律藏在哪首名曲里?

  好似尋寶一樣的感覺。

  他將炫目的珍寶,藏在一串串美妙的音符里,而她,以心靈為地圖,以雙耳走路線,一步一步,接近即將奪去她魂魄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樣的秘密?

  每一天,她的心都比前一天提得更高,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更靠近一些、更沈醉一些。

  每一天,她都像歌詞中的女人一般,感覺自己飛上了月球,翱翔在星星銀河間,撒嬌地期盼著能和最愛的男人攜手共舞……

  老天,她瘋了!

  恐慌,在汪藍四肢百骸間緩緩蔓延,一日一日,慢慢濃得化不開。

  她怕,真的好怕。從小到大,不曾有過這樣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的感覺,她愈來愈覺得把握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這些天來,她在清晨慢跑時常會遇見他,雖然總是憋著一口倔氣,告誡自己不可與他多交談,但就算不理會,一顆心仍是強烈意識到他,然後偷偷懊惱著他對她的毫不介意。

  他對她沒興趣,她卻總是掛念著他,這景況,令她不得不感到些許的難堪與郁悶——

  正當汪藍心神不定的時候,屋內(nèi)的燈光驀地滅了,隔壁的琴聲也乍然止歇。

  怎么回事?她眨眨眼,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好片刻,才恍然大悟原來停電了。

  她站起身,就著屋外黯淡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在櫥柜里翻找著手電筒。

  好不容易,在一片漆黑中她翻到了手電筒,取出來,推開開關(guān)。

  沒動靜。

  她蹙了蹙眉,再重開一次,手電筒依然不肯發(fā)亮。

  該不會電池沒電了吧?她嘆息,屋內(nèi)莫名其妙停電,手電筒又罷工,真可謂屋漏又逢連夜雨。

  「嘿唷~~隔壁的小姐,汪藍!」屋外忽然傳來一陣亂七八糟的叫喚。「哈羅~~我親愛的藍藍~~你在家嗎?」

  是黎明淳。

  汪藍心一跳。他在亂喊些什么?誰是他親愛的了,竟喊得如此親密!

  她又氣又惱,臉頰偏偏不爭氣地發(fā)熱。

  「有什么事嗎?黎先生。」她探出落地窗,端出一張霜凝冷顏,望向站在自家院里的男人。

  「借問一下,你家也停電了嗎?」

  「嗯哼。」

  「又沒打雷沒臺風的,為什么停電?」

  「你問我,我問誰。 

  「你也不知道?也罷,可能是哪里挖路不小心挖到電纜了吧?只好忍耐嘍!」他半無奈地聳聳肩,轉(zhuǎn)身就要進屋。

  就這樣?她微嘟唇,不是滋味地看著他說走就走的身影,終於,在那挺拔的身軀進屋的前一秒,她忍不住開口。

  「喂!」

  「咦?你叫我嗎?」黎明淳回過頭。

  夜這么深,四周一片漆黑,杳無人影,她不叫他難道叫鬼?「對啦!」

  「真的叫我?」他好驚奇,旋過身,雙手交握胸前,月光掩映下一張俊臉閃爍詭譎的笑意!缚偸歉吒咴谏稀ξ覑劾聿焕淼呐醣菹戮谷灰灿兄鲃优c在下攀談的時候?怪不得今晚好端端的會停電了,原來早有異象啊!

  他諷刺她?

  櫻唇憤慨地縮回,從微噘改為緊抿。

  是誰對誰愛理不理?她不主動跟他說話,他就不會自己找藉口來敦親睦鄰嗎?男人本來就該扮演主動的一方!除非他對她沒興趣。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本來就對進一步認識她沒多大興致。

  可惡!她繃緊身子。

  「女王陛下有何吩咐?請說!顾z毫沒察覺她的怒氣,沒神經(jīng)地謔問。

  「我家停電了!顾蛔忠蛔謴娬{(diào)。

  他揚眉!肝抑腊!」

  「我的手電筒也沒電了!

  「哇!屋漏偏逢連夜雨!顾f出她的心聲。

  她橫他一眼。

  「然後呢?」他笑容可掬地問。

  然後?居然還問她然後?「我在想,你家可能有多余的手電筒……」

  「只有一支!顾嗟鼐芙^。

  眼角一抽!富蛘哂袀溆玫碾姵亍

  「只夠我自己用!

  她瞪他。

  「抱歉,幫不上忙!顾麛倲偸郑桓焙眠z憾的樣子。

  「蠟燭呢?打火機呢?」她不甘心地追問。

  「這些你家沒有嗎?」他眨眨眼,吹了個長長的口哨。「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家里沒準備蠟燭!

  當然有。只是她不想找出來用。

  這笨蛋!難道他就不會說一句——一個女孩子家待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實在太可憐了,來吧,歡迎到我家坐坐。

  她敢打賭,憑他花花公子的本性,如果今天住他隔壁的是他有興趣的女人,他早就趁此機會打蛇隨棍上了。

  只是對她,他不但毫不同情,還冷淡地嘲笑她。

  實在太氣人了!

  「現(xiàn)在離睡覺時間還早,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屋里沒事做!闺m然實在非常不情愿,她還是主動從兩排密合的齒縫間硬生生吐落話語!缚梢缘侥慵医韫饩一用嗎?」

  「到我家?嘿,我沒聽錯吧?汪藍小姐想到我家?當然可以啊,這可是在下的榮幸呢!」都到這地步了,他還不放過戲謔她的機會!刚堖M請進,歡迎歡迎!」

  總算能正大光明地登堂入室了。

  為了那再也壓不下的好奇心,汪藍決定自己可以稍稍忘記身為女性的尊嚴,隨手抓起一本科學期刊,趿上拖鞋,便往隔壁走去。

  他打開門籬迎接她,還故意紳士地彎了彎腰。「女王陛下請。」

  「不要這樣叫我!」她沒好氣地。

  他輕聲一笑,沙啞性感的笑聲像羽毛,輕輕搔弄她心窩。

  她心跳頓時加速,蜜頰發(fā)燙。

  踏上玄關(guān)地板,迎面映入汪藍眼底的是一片朦朧溫暖的燭光,屋內(nèi)的每個角落擱滿了各式各樣的燭臺,每一盞,都在靜夜里搖曳火花。

  哇哦!她無聲地以唇形贊嘆著。

  沒想到這男人挺浪漫的嘛,她從不曉得一個單身漢家里能擺上這么多五彩繽紛的蠟燭……

  等等!汪藍忽地警覺不對勁。

  他家有這么多蠟燭,燭光嫵媚,而他居然吝惜借她一支手電筒?

  她這鄰居就這么不值得他守望相助嗎?

  可惡!

  「屋里很亂,讓汪小姐見笑了。來來,請這邊坐!顾裢耆珱]看出她的哀怨,熱情地招呼她在沙發(fā)上坐下!敢赛c什么嗎?紅茶、咖啡、果汁?其實我是很想請你喝酒啦,不過這么晚了似乎不太好!

  為什么?她新奇地望他。莫非他怕自己酒後亂性?這么說她對他勉強還是有一點點吸引力嘍?

  只可惜他下一句話立刻澆熄了她一線希望。

  「你也知道,在下女難太多了,實在不希望明天醒來床邊又躺一個,徒增麻煩。」

  女難?這就是他對她的定義?只是個避之唯恐不及的「難」?

  汪藍咬牙,抓來一方抱枕,十指惡狠狠地捏弄!刚埐挥脫模柘壬,我酒量好得很,就算喝上一千杯也不會不認得自己的床怎么走!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顾尤灰桓彼闪艘豢跉獾谋砬。「那我給你倒杯紅酒吧。是一個美國朋友特地帶來送我的加州紅酒,很好喝哦!」

  「謝謝。」

  趁他興致勃勃地準備待客飲料時,汪藍雙手高舉、腳尖踮起,藉著拉直身子每一條經(jīng)絡來平復凌亂的情緒。

  然後她視線一轉(zhuǎn),凝定安穩(wěn)靠在客廳角落的一架黑色電子鋼琴。

  他平常彈的,就是這臺鋼琴吧。

  她左彎腰、右彎腰,一面做運動一面緊盯著鋼琴。

  「藍藍?」

  突如其來的呼喚嚇了她一跳,連忙坐回沙發(fā)。

  「你在做什么?」黎明淳詭異地望她。

  「沒什么,我在看你的鋼琴!

  「用這種姿勢?」他在茶幾上放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瓶紅酒、兩只紅酒杯,以及一碟起司。

  「只是順便運動一下!顾M量冷靜地回應。

  她知道自己這種習慣很奇怪,也曾經(jīng)歷過太多異樣眼光,可是她從不在意,唯有他,能讓她感覺一絲尷尬。

  「你總是這么我行我素嗎?怪不得有人說天才基本上都是些怪胎!顾敛豢蜌獾亻_玩笑。

  她眼神一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我說錯話了嗎?」

  「我行我素又怎樣?不行嗎?」她忿忿然端起一杯紅酒,飲了一口。

  他笑睨她!肝腋掖蛸,我不是第一個這么對你說的人。」

  「那又怎樣?」

  「你完全不在乎別人怎么想,對嗎?」

  「你在乎嗎?」她反問。

  俊眸閃過一絲異光!敢话闳硕紩诤醯!

  「我怎么看不出來。」她不情愿地呢喃。

  如果他真懂得察言觀色,在乎別人的想法,怎么常會沒神經(jīng)地氣得她牙癢癢?她若是人際關(guān)系白癡,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們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五十步笑百步?」他聽得好訝異,一骨碌在她身邊坐下!改愕囊馑际俏腋阋粯記]神經(jīng)?」

  「這是我要說的話,好嗎?」她狠瞪他一眼。

  劍眉斜挑,嘴角半揚,似笑非笑。

  「干么?」她被他說不出怪異的眼神看得心慌慌。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他偏過頭,食指沈吟似的敲著下頷。

  「什么事?」她正襟危坐,忽然覺得他靠她好近。

  「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對我印象很不好!剐琼W亮,調(diào)皮地眨呀眨。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真是夠遲鈍了!

  汪藍為自己默哀。通!高t鈍」這種詞都是別人套在她身上,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以此評斷他人。

  「為什么呢?」他挪近一寸。

  他做什么?她氣息一促!甘裁、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你討厭我?」又挪近一寸。

  糟糕!近得都能感覺到他呼吸了。

  她急急往旁邊挪了挪。「你、你干么?」

  「什么干么?」他無辜地問。

  「你不用坐得這么擠吧?那邊還有一大片空位!」她指向沙發(fā)另一邊。

  「太暗了,坐近點才能看清楚你的表情!顾e閑解釋,絲毫不覺得自己此舉有何不妥!父嬖V我嘛,藍藍,你到底討厭我哪一點?」小男孩似的撒嬌問。

  她瞠目,喉間乾澀。

  「別、別叫我藍藍!乖撍溃÷曇艟尤话l(fā)顫。

  「不能叫藍藍?那要叫你汪汪嘍?」他惡作劇地微笑!刚娴目梢赃@么叫你?我不客氣嘍!汪汪,汪汪!」甜甜地喚。

  「不許亂叫!」她氣悶!刚l是『汪汪』了?你才是『汪汪』呢!」

  「不對,我是淳淳!顾兆∷氖!附形掖敬景桑H愛的。」語氣黏膩到極點。

  淳淳?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又是噁心,又是臉紅。

  這是什么荒唐的對話?簡直毫無邏輯!

  「不然叫我黎明也可以,我的朋友都這么叫的。雖然我不太喜歡他們這么叫啦!

  「為什么不喜歡?」她還儍儍地問。

  「你瞧瞧,我又高又帥,比香港那個黎明不知道瀟灑幾倍,這樣叫我不是侮辱我嗎?」

  「侮辱你?」

  「對啊。難道你不覺得我比他帥嗎?藍藍!

  她的確不覺得。

  正確地說,她根本想不起那個黎明長得究竟什么樣,她只覺得這樣的對談簡直荒謬。

  「太丟人了!顾噪p手掩臉,不敢相信自己竟主動跑來一個半生不熟的男人家,與他進行毫無營養(yǎng)的交談。

  她身為研究人員的理性與尊嚴呢?哪里去了?

  「噗哈哈哈——」清朗的笑聲豪邁地響徹室內(nèi)。

  她放下手,茫然看他捧腹大笑。他笑得好開心,整個人彎下腰,像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你、你、你瘋了嗎?」

  「我……很正常!顾懔酥谱约,板出正經(jīng)臉孔。「我只是……覺得你的反應很有趣……噗哈哈哈——」又是一陣非理性狂笑。

  她凝著臉站起身。

  「你……你去哪兒?」

  「打電話叫救護車!

  「救護車?哈哈哈——」

  她命令自己別理會,逕自舉步。

  「別、別!」身後忽然探來一雙八爪章魚似的手,緊緊箝住她的腰。

  「你干么?放開我!」她驚喊。

  他卻不肯松手,抱著她,相撲似的將她嬌柔玉體壓倒在沙發(fā)。

  「你——你想做什么?!」她慌了,沒頭沒腦地掙扎!缚旆砰_我!否則我告得你一輩子坐牢!」

  「你要告我?」他古怪地揚眉,一手撩起遮落她眼前的發(fā)綹,一手還霸氣地繼續(xù)壓著她!笧槭裁?難不成你以為我要強暴你?」

  「不……不是嗎?」她聲嗓抖顫。

  他又笑了,輕快爽朗又不掩嘲弄之意的笑聲逼得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好不容易,他終於停住了笑聲,低下頭,擒住她的眼深亮有神!负苓z憾,藍藍,雖然你長得挺可愛,可惜不是我的型。」

  她瞇起眼。

  「我承認自己是凡夫俗子,喜歡有胸無腦的女人,偏偏你腦子太聰明,胸部又……咳咳!挂暰含笑一落。

  意思是她光有天才,卻沒身材,不足以挑起他身為男性的生理欲望就是了!

  哼哼,男人,果真全是只重外表的一丘之貉。汪藍氣惱地磨牙!讣热蝗绱,你還壓著我干么?」

  「我只是想跟你道歉而已!

  「用這種方式?」她以他之前的問話回敬他。

  他毫不愧疚地呵呵一笑!肝遗氯f一攔不住你嘛!

  「好啦,你已經(jīng)成功攔住我了,可以放我起來了吧?」

  他低俯下臉!缚墒俏椰F(xiàn)在忽然不想讓你起來了!

  「嗄?」

  他不說話,淺淺勾唇,若有深意地盯著她……正確地說,盯著她的唇。

  他該不會想吻她吧?

  汪藍身子一熱,幾乎可以聽見血流在體內(nèi)慷慨高歌,她忽地喉嚨焦渴,舌尖不自覺地沿著唇緣一舔。

  他眼神一亮,方唇微啟,她頓時發(fā)暈,正以為他準備要攻城掠地時,輕快的和弦音樂忽地響起。

  「啊,我的電話!顾砷_她,毫不猶豫地接受鈴聲召喚。

  魔魅的氛圍如風,轉(zhuǎn)瞬間飛逸無蹤,徒然在她身上留下一股淡淡涼意。

  她怔然起身,儍儍地看著黎明淳興沖沖地接起手機。

  「喂,是Lulu啊。親愛的,你最近好嗎?」他柔聲問候打電話來的人,笑容燦爛得足以比擬太陽神!甘裁?你現(xiàn)在想過來?這么晚了……不,也不是不方便……好吧,是有點不方便,我現(xiàn)在有客人!拐f著,一雙星眸淘氣地朝汪藍一眨。

  她驀地回神,驚愕地領(lǐng)悟他正在和他眾多女友之一講電話。

  「呵呵,你猜得沒錯,就是個女人,我們現(xiàn)在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嘍!顾谷贿膽大地對女友開玩笑。

  顯然他那個親親女友狠狠把他痛罵了一頓,他又是縮頭,又是掏耳朵,擺出無可奈何的姿態(tài)。

  她白他一眼。

  對方又看不見,他裝什么可憐?白癡!神經(jīng)病!她沒好氣地在心底咒罵。

  過了好一會兒,約莫是對方罵得累了,停下來喘口氣,他這才好整以暇地開口:「唉,你別生氣嘛,親愛的,只不過是隔壁鄰居,我們這一區(qū)停電了,所以她才到我家來借光。放心吧,我跟你保證她不是我的型,我不會亂來的……好好,不生氣了哦?來,親一個!灌5匾宦!赴莅荩 

  安撫完畢,結(jié)束通話。

  她鄙夷地瞪著他志得意滿的神情,胃部翻攪,想吐。

  「講完電話了?」她冷聲問。

  「講完了!顾χ卮。

  「她是你另一個女朋友?」

  「嗯哼。」

  「人家要來看你,你干么不讓她來?」

  「小姐,現(xiàn)在十點多了,我明天一早還要開會,你還要我去應付一個欲求不滿的女人?你有沒有同情心?」

  同情心?對他這種腳踏N條船的男人?

  「我不替天行道已經(jīng)算是客氣了。」她喃喃。

  「你說什么?」他沒聽清。

  「我說打擾你了真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一字一句自齒縫間逼落。

  「嗄?你這就走了?」

  「晚安!花花大少!估^續(xù)用你那滿嘴甜言蜜語周旋於眾家美女之間吧!恕我不奉陪。

  汪藍長發(fā)一甩,酷酷地轉(zhuǎn)身就走。

  「哪,你要不要聽我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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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沒用。

  明明應該擺擺手,瀟灑地離開這男人屋里,讓他清楚明白地感覺到她對他的無限唾棄,結(jié)果他只是淡淡一句問話,便輕易讓她忘了何謂女性尊嚴。

  只因為,他要彈琴給她聽。

  「你聽聽這一段!顾俗谇偾,長長的十指優(yōu)雅地滑過黑白鍵盤,一串略微感傷的旋律流泄。

  她怔然站在一旁。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是躲在自家院落,偷聽隔壁屋里傳來的琴聲,這還是第一次,她能當面看他彈琴,清清楚楚地聽見每一個美妙音符。

  這清澈的、哀傷的、意味深刻的琴音。∷X得……好感動。

  「好聽嗎?」半晌,他見她遲遲不表示意見,抬頭問。

  她這才猛然回神!赴,還不錯!

  「只是還不錯而已嗎?」他蹙眉,似乎不是很滿意她的評論!改沁@樣如何?」他又彈了一次,這回,稍微更動了幾個音符與節(jié)拍。

  她怔忡地聽著。

  「怎樣?」他又問。

  「啊,也不錯!

  「還是不錯?」劍眉一揚。「究竟哪一個比較好?」

  她偏頭,認真地想了想!肝矣X得差不多!苟己芎寐,牽動她心弦。

  「差不多?」黎明淳定定望她,湛眸深不見底。

  她頓時心悸!改恪擅催@樣看我?」

  「我在想,我是不是問錯人了。」

  「嗄?」

  「我該不會問到個音癡了吧?」他夸張地嘆息,眉宇揪攏,擺出無限苦惱的模樣。

  音癡?她?

  汪藍憤然。她承認自己不是個音樂天才,但也絕不到音癡的地步,事實上,她的藝術(shù)監(jiān)賞力還曾受到中學時代老師的贊揚。

  「我才不是音癡!」她反駁。「這兩段音樂都很好聽,前面一個聽起來比較感傷,後面那個稍微慵懶些,有點藍調(diào)風味,我覺得都不錯啊。」

  「原來你聽得懂?」他訝然,眼眸像找到知音一般閃閃發(fā)亮!柑昧耍∧俏乙葬嶙髑挥们Ю锾鎏雠苋杽e人意見了,先找你來試聽就行了!

  「作曲?」她眨眼!改闶亲髑遥俊

  「嗯哼!

  她不相信!改姆矫娴那?」

  「流行歌,廣告配樂,電玩、電視、電影配樂,只要有趣的工作我都接!顾麪N然微笑。「我這人很隨和,不挑的!

  「……看得出來。」

  「咦?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以為然?你不認為我是個隨和又大方的男人嗎?」

  「我沒異議!顾胫S刺地扯唇。隨和率性,處處留香,她完全贊成他就是這種人。

  「看來我今天真的惹惱你了呢。」他似乎聽見了她內(nèi)心的OS。

  她不作聲。

  「好吧,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彈首我新寫的曲子給你聽吧!顾谝慌宰!负煤寐犞,這首曲子呢,是描寫一個男人初次遇上一個女人。」

  當男人遇上女人,他眼底看到了什么?心里,又想著什么?

  他會對她一見鍾情,或是巴不得此後離她遠遠的?

  他會最欣賞她哪一點?她那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烏溜溜撩弄人心的秀發(fā)?還是一雙如玉瓷般冰透的美腿?

  當男人遇上女人的時候,他究竟,想些什么?

  汪藍坐在他身畔,聽著屬於拉丁爵士的慵懶曲風,看著那挺直修長,超級適合彈琴的十指在琴鍵上輕快地飛舞,嗅著從他身上傳來,純男性清新性感的味道,一顆心好似躺在搖籃里,幸福地搖晃。

  雖然對男女情事笨拙無知的她,怎么也不可能猜出當男人遇上女人時,腦子里到底轉(zhuǎn)些什么念頭,但在聽著這如水晶般清靈動聽的琴音時,她仍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悸動。

  心跳和著琴音,慢慢地、折磨人地加速——

  許久,當她錯覺一顆心即將蹦出胸口時,琴音終於淡逸去。

  他轉(zhuǎn)過頭,笑意由端俊的唇角起始,逐漸飛上星眸!负寐爢?」他低聲問,嗓音溫柔沙啞,像上等絲緞拂過她肌膚,她不禁輕輕發(fā)顫。

  「怎么不說話?」他含笑問。

  因為說不出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惘然看他,一種類似無助的感覺在體內(nèi)蔓延。

  「說話啊,藍藍!顾胝{(diào)皮地逗她!钙鸫a發(fā)表一點意見,讓我知道你喜不喜歡這首曲子!

  「……你為什么要當個花花公子?」她突如其來問道。

  「嗄?」他一怔,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

  「你彈琴的樣子……呃,不像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她困難地說道。

  「那你認為,一個花花公子應該怎樣彈琴呢?」他謔問。

  她無語,驀地領(lǐng)悟自己這問題問得可笑了,不覺赧然。

  他輕聲笑了,左手漫不經(jīng)心地撫過琴鍵!富蛟S你不相信,我可不是從小志愿成為花花公子的!

  這是在為自己辯解嗎?

  她直視他!改菫槭裁茨阋@么花心?你不覺得自己這樣濫情很過分嗎?」

  「嘿,請更正你的用訶,在下是『多情』,不是『濫情』!顾麪钊魢烂C地糾正。

  「哼!顾磺樵傅仄财沧。

  他笑望她,片刻,輕輕嘆息!缸屛疫@么說吧,每個花花公子心中,都有個女神!

  「女神?」

  他點頭!高@女神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只能遠遠地、遠遠地膜拜與仰慕,絕不能褻瀆了她!

  他又在胡說八道了!

  她不悅地想,可看他臉上的表情十足正經(jīng),眼神又難得嚴肅,不覺有些動搖。

  「這女神,是真實存在的也好、是花花公子自行勾勒的完美典型也好,總之她就是我們心中最美最好最夢幻的一切,是讓我們想起來的時候,這里,」他指了指胸口。「會好酸好疼,嘴角偏偏還忍不住微笑!

  她怔望著他微揚的嘴角,不知怎地,她竟真的感覺那微笑就像他自己形容的,又酸又疼,又藏不住些許甜蜜。

  她猶豫地開口:「你說的,好像她是你們的天敵!

  「的確是天敵!」他似真似假地感嘆!赣錾纤,我們只能投降,一顆心捧在手里珍重地獻給她,她卻視而不見!

  她緊盯他!改愕男睦,也有這么一個女神嗎?」

  「當然!

  「她是真實存在的嗎?或者只是你的夢想?」

  「她的確存在。」

  「她嫁給別人了嗎?已經(jīng)不是自由身?」

  他搖頭。

  「既然如此,為何不乾脆一點去追求她?」她一連串地追問,愈問愈覺得一顆心奇異地絞成一團。

  他垂下眸,不讓她看見他的眼神。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追過她!追得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她卻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從來也不心疼!顾麊÷暤,苦笑。

  「因為得不到她,所以才浪蕩情場嗎?」

  他沒有回答。

  是不想回答,還是答不出來?她復雜地凝視他。

  「你聽聽這一段,好聽嗎?」他忽然彈了一段旋律。

  她點頭!负芎寐!

  「是嗎?」黎明淳淡淡地笑,那微笑,以及他直直盯著前方的眼神,都帶點虛無縹緲的遙遠!覆恢浪龝粫蚕矚g呢?」

  她?

  汪藍一凜。「這是為她作的曲子?」

  「每一首情歌,都是為她做的,每一首曲子,都是想著她的時候?qū)懗鰜淼。」他低低地、宛如吟唱般地自白?br />
  天!

  汪藍全身一震,倉皇、無助、苦澀、酸疼,種種滋味在她胸臆交雜,啃噬她,折騰她。

  她完了?粗杳鞔究±视行偷膫(cè)面,她隱隱約約地醒悟。

  她嫉妒他心中那個女神,她討厭在他心底,有那么一個完美無瑕、令他敬愛仰慕的女人存在。

  她不喜歡他作曲時、彈琴時,想的都是那個女人。

  一想到他如此深愛某個女人,她難受到不可言喻。

  她完了。

  她,恐怕是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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