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大峽谷,這是在洛杉磯!
杏子和佟二倆人在青山的咖啡屋里看著杏子美國西部之旅的照片。
“哎,這是?”佟二指著一張拍有彩虹的照片。
“這張是在原宿拍的,就是那天和佐千一起在外面拍發型資料的時候,突然遇到了雨過天晴后出現的彩虹場面。”
“是你拍的?”
“嗯,是我拍的!
“看得出來!
“怎么看得出來?”
“從角度上看得出來,是仰角。”
“啊,原來是這樣!那這張是佐千拍的。真的,你看我拍的全部是仰角呢!”
“其實我比較喜歡你拍的,構圖相當不錯。”
“真的?我自己也覺得有些靈感了,可以再拍一些嗎?”
“請問咖啡需不需要續杯?”服務員過來問道。
“啊,我忘了!”
“什么?”
“我還要去工作。”
“店里不是休息嗎?”
“雜志社約好了要來拍照的。你就一個人慢慢喝吧,我先走了。”佟二把兩個人的錢放在桌上都付了,轉身就走了,走了幾步又轉回來告訴杏子,“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比缓笥旨泵﹄x去。
“謝謝你啦!”杏子勉強微笑了一下,這時佟二已經不見蹤影了。
“可是我一個人怎么出去呢?”杏子看著折疊起來放在窗子邊的輪椅自語道。
坐在摩托車上飛也似地一陣猛騎的佟二,遇到紅燈之后不得不停下來。正在這時他突然想到忘了一樁事,馬上掉轉車頭往剛才呆過的咖啡屋騎去。取下頭盔后,他沖了進去。
“歡迎光……哦,您是不是掉了什么東西在這里?”服務員見是佟二,便改口問道。
“沒有。剛才和我一起喝咖啡的那位小姐呢?”
“哦,是這樣,我們幫她弄……她已經回家了!
佟二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覺得很難為情,很沒面子。
“你騙我,佐千真的要來?”
“沒錯!”
“不會的吧?真的要來?”正夫有些緊張,杏子不理會他。
正夫又說道:“現在可不是悠閑地蹺著二郎腿看報紙的時候呀!你看你哥哥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你一年到頭都是這么怪怪的。”
“喂,你還是不是我的妹妹呀?你應該多給我這個當哥哥的一點面子,尊重·我才對,比如說贊揚我一下,或者……”
“打擾了!”
“啊,來了!”
正夫突然端端正正地在佛壇前跪坐,雙手合十。
“歡迎,歡迎!請進,請進!已經來了!”
佐千的到來使正夫的言談舉止變得更是怪怪的,搞得杏子莫名其妙。
“茶,泡茶,快去泡茶!咖啡要好一些!”正夫很不自然地說道。
“我自己來泡吧!弊羟φf道,想借此避開杏子的目光。
“那里還有一些年底別人送禮時送的餅干。”
“我說哥哥,別傻帽兒了,什么餅干呀?都什么年代了?真是個老土帽!”杏子說著,朝佐千看了一眼,發現佐千并沒有被她的話逗笑。
‘俄想吃點阱干!弊羟÷曊f道,然后拿起—塊餅干。
“哈哈,我這個當哥哥的現在有點事情出去一下!闭蜃叱隹蛷d。
佐千仍然低著頭。
“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杏子問道。
佐千兩眼向上翻著看了看杏子,接著不好意思地一笑。
“會是真的?你們兩個人什么時候……?”
“喂,有吹風機嗎?”
“哦,有!
佟二給模特做發型,正在考慮發型是不是協調的問題。
今天雜志社的人又要來這里搞攝影。
“最近佟二很不得了呀,幾家大型雜志都登有他的發型設計!笨偩幵跀z影棚的一個角落里說道。
“到底是總編,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呀。”阿巧說道。
“那是理所當然的噦。佟二不僅會設計,我還希望他本人也 能夠站出來。你看,他的外型相當不錯!
“對,您說得很對!卑⑶筛胶偷。
“阿巧,發膠水呢?幫我拿過來一下!辟《舐曊f道。
阿巧連忙跑了過去。
“后來呢?”杏子對佐千窮追不舍。
“我告訴正夫,我對他的了解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接著就哭起來了。”佐千說道。
“再后來呢?你怎么不借著眼淚,趁勢擁抱他?佐千,你的膽子太小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誰膽小呢?”
“別人已經開始交往了!毙幼咏忉尩,卻顯得一點也不興奮。
“為什么這么消沉?”
“我已把手機號告訴他了。你不是總要我告訴他嗎?”
“哦。”佐千吃著餅干,好像沒有把杏子的話當一回事。
“我看你說自己事情的時候和聽別人說話時候的表情完全不一樣。唉,真拿你沒辦法!”
“真的?”
“算了,算了!我大概也是如此吧,彼此彼此!不過,我有時候又覺得不把號碼告訴他還好一些!
“為什么?”
“因為告訴他了他也沒有給我打過。一般的人要了電話號碼或者地址,就應該在適當的時候打電話或者寫信的,現在搞得我總要時時刻刻地等待,是不是?”
“是的。”佐千這次雖然還在伸手拿餅干吃,但卻十分認真地點頭表示同感。
“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們了。”
“有空再來玩。真是的,今天沒準備什么東西讓你帶回去!蓖盹堉,久仁子對準備回家的佐千說道。
“哎,我這里有,正好有一些……”正夫剛才為了消磨時間,跑到小鋼珠店里贏了一些巧克力回來。
“哥哥,佐千又不是小孩子!
“哦,沒關系的,我就收下了。”佐千接過巧克力。
“啊,這樣吧,哥哥,你送佐千到車站去吧。”
“什么?”
“對,對,對,女孩子一個人走不安全,去送送她吧!”久仁子在一邊也幫腔道。
杏子對著佐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一點?”走在夜色中的商業街上一直沉默不語的正夫突然回頭對佐千說道,“原來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見過,說一個男孩子因為走路太快,他的女朋友要求他走慢一點兒!
“是在電影里嗎?”
“不是,大概是在杏子的哪本漫畫書里看見過!
“正夫兄也看漫畫書?”
“不看,當然有時候在客廳里碰巧看到杏子到處亂放的書也隨手翻翻,平時根本不會看那種書。不看,不看,我怎么會看那種書呢?”
“堀魁防箬的也不看?”
“哦,他的東西不錯,特別是那個《東京之卡沙》!闭蛞桓迸d致勃勃的樣子。
佐千見狀,樂得笑出聲來,說道:“啊,對不起,這樣正好!
“什么?”
“哦,你的速度正好,當然再慢一點也可以。再慢一點走的話,距車站就可以遠一點,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就會多一點。”
正夫聽了佐千的這句話,馬上停下腳步。
“對不起,我說的話有點不恰當!
“佐千!”
“嗯?”
“我上次見你哭了之后就一直有一件事情放在心上!
“是嗎?”
“假如我說的話有什么失禮之處,先向你說一百聲對不起:佐千,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嗯,我喜歡你!
四目相視片刻之后,佐千直言道:
“啊,你別把這事放在心上,這根本是兩回事。正夫兄是杏子的哥哥,今后維持這種關系就可以了,別太介意了。”
“給你。”正夫從荷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剛才打小鋼珠時贏了不少。你到我們家后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你,所以跑出去打鋼珠了。我把這送給你。”
“我不用香水的呀!
“啊?”
“不過沒關系,還是要謝謝你一聲。這個瓶子好漂亮呀,司以把它當作一個裝飾品呀!
“那就不必了,別勉強,給我母親用好了。”
“那我就用香水跟你換摸你一下的請求,可不可以,正夫兄?”
“……可以啊!
佐千有些羞羞答答地伸出手來,放在正夫的胸口上。正夫雖然也有點緊張,但最終還是很自然地抱住了佐千。
“再抱緊一點,好嗎?”
正夫應佐千的要求微微地再抱緊了一些。
“我好高興呀!”佐千說道。
“好香呀!”
“是嗎?是洗發水的味道吧?”
“下次再贏的話,我就換洗發水給你!闭蛘f道。
佐千在正夫的懷中露出幸福、滿意的微笑。
“給顧客剪完頭發之后雜志社還要來搞攝影!辟《驹诘曜娱T口正在與杏子通電話。
“哦,是這樣,不過沒有關系的,要工作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沒有關系,你不用擔心。佟二,你上次不是鼓勵我多拍一些照片嗎?我想我應該到商業街去買部照相機!
“啊,對不起啦,顧客在等著我呢!辟《䴖]等杏子把話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總算知道為什么他要我的手機號碼了。有了手機,不論何時何地都可以輕易地找到對方,取消約會!毙幼釉趫D書館的休息間里無不嘲諷地說道。
“是的,不是用來說情話的!弊羟畋硗。
“不是的!毙幼泳趩实赜指胶土艘宦。
“這是下個月的預約。”阿巧把單子遞給佟二,單子上顯示下個月的時間全都安排滿了。
“一天要給二十四個顧客剪?”佟二問道。
“是啊,店長說這也不是做不到!
“這樣算來每個人平均不到一刻鐘呀,這不像是慰安婦了嗎?”正當佟二發牢騷的時候店長來了。
“早上好!”店長說道,“諸位,我今天有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下個月我們借麻布的場地進行一場現場表演。”
“現場表演?”
“是我們HOT LIP美發店的現場表演!現場在臺上剪發、造型,總之,那將是一場空前的表演盛會!”
阿悟吹口哨叫好,其他人也為即將到來的盛會而興奮不已。
干嗎美發師要搞現場表演?佟二有點想不通,不高興地吃著買來的漢堡包。
“你好!”阿巧對杏子說道。
“啊,你好!”
好不容易有時間可以和佟二見面了。杏子正在青山的咖啡屋里慶幸地等待著佟二的時候,阿巧來了。
“很抱歉,佟二現在還有一點兒事情暫時不能來。哦,我想要一杯咖啡!卑⑶上蚍⻊諉T要了咖啡。
杏子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著阿巧。
“佟二要我先來陪你!
“陪我?”
“是呀,佟二說怕杏子等得無聊。”
“不用啦,我沒關系。你回去上班吧!毙幼影咽稚洗虬l時間的袖珍本書給阿巧看了看,桌子上還有一堆貼有標簽的《白領》雜志,那是為今天下午計劃和佟二去看電影做的一些準備工作。
“佟二讓我一定要來這里。如果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幫上忙的話,別講客氣!啊,你的輪椅呢?”
“在那兒!毙幼又钢鴫恰
阿巧說的話絲毫不帶惡意,然而,杏子卻認為自己是佟二和阿巧的負擔,頓時黯然惆悵。
一個小時過去了,阿巧讓杏子想看書就看書,不要講客氣。
杏子和阿巧把想得著的話題都談過了,杏子很專心地回答對方的問題。一下子,倆人都覺得沒有什么話題可談了,開始感到有些疲憊了。
又過了一陣子,杏子的書也看得差不多了。
阿巧順手把桌上的資料看了一遍,咖啡也喝完了。
“咦,怎么回事?照說應該差不多要來了呀。”阿巧疑惑地說道。
“讓你陪了這么長時間,真不好意思,你還是先走吧!”杏子看著表說道。
“哎,打個電話。唉,不行,他關機了。今天有個重要的顧客。就是那個女演員并木有加利,是她要求佟二關機的。”
“這么厲害呀,并木有加利……”
“喂,對不起,謝謝阿巧!”佟二終于出現了。
“哦,這下好了,我應該走了!
“別走,一起吃飯吧!你吃了?”
“別人代你等了一個半小時,還這樣說話,真該被殺掉!”
阿巧對佟二耳語了一番,又對杏子微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后走了。
“啊,辛苦了!”杏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心里卻有一種疲憊的感覺。
雙方頓時感到有些尷尬。
佟二在杏子對面的位子上坐下,順手拿起桌上的《白領》雜志看起來。
“現在去看今年的金像獎?怎么樣?”杏子問道。
他們二人一起去看杏子挑選的電影?墒请娪皠傞_始不久,佟二就睡著了。佟二輕微的鼾聲傳到杏子的耳中,她趕忙將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到佟二身上,以免著涼。
電影結束了,觀眾們站起來準備離場。佟二猛地一下子也站了起來,打開折疊輪椅,“嗨”的一聲順勢將杏子抱到輪椅上,一起從放映廳出來。
許多人在電梯前等電梯。電梯來了,輪椅卻上不去。
“再等一趟吧?”
“好的!
“我認為……”杏子想對正推著輪椅的佟二說什么,可是佟二并沒有聽見。
“我認為……”杏子這次試著提高了一點嗓門。
“什么?你剛才說什么?”佟二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杏子最后什么也沒有對佟二說。
“要不是時間不早了,本來可以到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家店子去的!
他們兩個來到位于表參道上的家庭式餐廳。
“我要一份大漢堡排!辟《f道。
“嗯……我說……”杏子有些吞吞吐吐。
“說什么?”
“剛才一直都想對你說的那件事。你沒看見別人都在看我們嗎?”
“是嗎?心理作用吧!
“不是,的確如此。”
“他們看我們是因為我們長得漂亮吧。”
“可以點餐了嗎?”服務生過來問道。
“我要一份大漢堡排和一杯生啤。你要什么?”
“我——要,我要這——”杏子用手指著菜單。
“我核對一下你們點的東西。一份大漢堡排,一份和風漢堡套餐,還有……”
佟二對杏子提的問題盡可能地向好的方向解釋,態度非常認真。
這個餐廳距離澀谷很近,許多中學生也在這里進餐,所以不是一個適宜約會的地方。
“在這種地方用餐真有點不好意思!辟《f道。
“都是因為我。”杏子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后,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那場電影還是不錯的!辟《终f道。
“你不是睡著了嗎?”
佟二被杏子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再說什么是好。
“啊,說者別無他意,我只是想跟你抬抬杠而已!
“原來如此!
倆人間的氣氛又凝固了。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和風漢堡套餐來啦!”
“你先吃吧,我的馬上就來!辟《嬖V杏子。
一名高中女生走過去時把杏子的輪椅撞了一下。
“想在這里坐嗎?”緊鄰輪椅旁而坐的杏子問那女生。
“不用,不用,那兒太不方便了!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大漢堡排來啦!”
佟二點的東西總算來了。倆人低著頭默默無言地開始各自吃著自己的。
“啊,怎么會這么糟糕呢?”
他們從餐廳出來時,發現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只好躲在屋檐下,呆然地望著老天。
“你把車的鑰匙給我,我去把車開過來。”佟二對杏子說道。
“這兒有傘,你們拿去用吧。”餐廳里的工作人員看見他們茫然的樣子,趕緊拿著傘出來遞給佟二。 “謝謝啦!好麻煩!”佟二小聲說道,接著沖了出去。
如果我是一名正常的人,一名正常的女人,就可以和他共打一把傘,一起跑到停車場去;還可以和他手挽著手,一起有說有笑;看電影的中途就算他睡著了,但也可以吃意大利餐,而不是快餐,這樣一來,說不定約會時所有的不愉快都會煙消云散呢。
過了一會兒,佟二開著杏子的車過來了。他把車停在餐廳門口,然后打著傘從車里下來。
佟二下來之后把傘遞給了杏子,接著把輪椅推到車旁,打開車門,讓杏子上車,又把輪椅收好。這樣一番折騰,佟二的全身淋了個透濕。
戀人們最感覺浪漫的一場雨,在我來說卻成了致命的一擊。
“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在惠比壽的車站下車?”坐在副駕駛臺上的佟二一邊擦著身體,一邊問道。
“好的!毙幼狱c了點頭。
佟二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是的,我就是。哦,你好。剛才?是真的嗎?那太好了!加把勁,好好干!我會去看你的。好,好,再見!”
“誰呀?”
“就是剛才我給她搞頭發的那位女演員。她告訴我電影就要開拍了,很擔心造型合不合要求,現在導演看了之后非常滿意。真是好極了!”
“喂,是不是并木有加利?”
“咦,我告訴過你?”
“阿巧告訴我的。”
“啊,有車,又有車!辟《_認有車過來。
“你真了不起,那樣的人居然給你打電話!”
“這沒什么!辟《椭^,一點兒也不興奮。
“我們就像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一樣,你的世界無比精彩,給女演員做發型,又上了雜志……還是名人;我呢,只不過是一個不值得一提的圖書館管理員!
“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當好圖書館管理員并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呀。和你交往之后,我曾經問過很多人,詢問他們對你們的印象。你們不也很自信、很清高嗎?倒是我們這些美容美發師被你們當成無知的人,是不是?”
“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你就不會挑一部讓人看不懂的電影看!
“那電影不錯的呀,你根本就看得懂,只是因為你當時要睡覺。”
“像那種在獨家電影院上映,藝術性太強的電影,本來就會讓人想睡覺。”
“我們已經看過現在流行的像《黑客使命》那樣的電影了!
“行了,我曉得了!
“既然曉得了就別再說了!”
“是你先說的吧?”
“我們的確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你能走路,我卻不能!
“最后怎么又說到這樁事情上去了?”
“你剛才不是說好麻煩嗎?”
“是嗎?”
“去開車過來之前!
“我沒說。哦,我是說下雨好麻煩!
“是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呀!”
“那你說我應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呢?是不是就像身上有傷, 可又想要別人碰一下它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我想讓別人來同情我?”
“難道你不總是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很特別嗎?”
“別這樣說話了!你可不可以變得更溫柔一點?”
“矯揉造作的溫柔大概不會令你喜歡吧?”
“溫柔并不等于強裝出來!
“我不知道我到底應該怎么做。我的寬宏大度并不像你期望的那么大!
甩下這句話后,距離車站還有一段路程,佟二跳下車走了。
“你好,杏子小姐!”
第二天,杏子上班的時候正在柜臺里清點圖書,美山進來了,對她打招呼。
“你已經看完《基督山伯爵》了?這一本《海底航行兩萬里》也挺不錯的,是我自己的書,借給你看吧!毙幼影褧f給美山。其實,她早就把這本書帶來了,準備借給美山的。
“今天我不是為借書而來的,我帶了一位想見你的人來了!
“真的?誰呀?”
美山把杏子帶到大廳,只見一個坐在輪椅上正逗著小狗玩的男子的背影。
“你好!”那人轉過身來,臉上露出和藹明朗的微笑。
“阿哲?快點把我推過去!”杏子請求美山。
美山迅速將她推了過去。
“好久沒有見面了呀!”
“你看上去氣色挺好的!”
“沒錯!你呢?現在還打籃球嗎?”
“不打了,工作很忙!
“工作?什么工作?”
“好了,別老站在這里講話,哦,沒有站著。”
美山的這句話把阿哲——小杉哲哉和杏子都逗得笑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我做志愿者工作的時候認識了小杉先生。我問他高中在哪里畢業的,發現他和杏子你是同學,但萬萬沒有想到你們還會是同班同學!泵郎阶陂L椅上,講述著事情的原委。
“過去的日子真令人懷念!最后一次見面是哪一年?”
“我倒覺得好像是昨天才和你在學校分別的,今天又重逢了。杏子原來在學校就有點調皮。”
“現在還調皮呢!”美山笑著說道。
“啊,等一下,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工作呀?阿哲原來學習很用功,成績可好呀。現在是在當律師還是什么工作?最后你是上的哪一所大學?”
“你的成績才好呢!高中畢業之后我又補習了一年,上了早稻田大學。現在在設計師事務所供職。”
“你不得了呀!是當建筑師嗎?”
“我現在和小杉先生在一起工作。他為殘疾人設計居室!泵郎窖a充道。
“我們事務所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是在青山嗎?”
“是的。在此之前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你就在這里的圖書館工作!
“阿哲,你現在比過去顯得成熟多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變老了吧?”
“不是那個意思,想當年我們都才十七、十八歲呢!
“說的沒錯,杏子你也變得好漂亮了呢!”
“得了吧!”
美山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臉上一直微笑著。
“啊,對不起,我們倆自顧自地講話,把他晾在一邊了。”阿哲說道。
“沒有,沒有,我這樣感覺不錯,跟你們一樣很高興!泵郎竭B忙說道。
“是嗎?”杏子說道。
“還是老朋友好,互相之間可以毫無顧忌地敞開胸懷講話,心里也沒覺得不安!卑⒄苷f道。
“還有……”杏子話沒說完。
“還有什么?”阿哲急忙追問。
“還有就是都坐在輪椅上!毙幼影褯]有說完的話說了出來。
“咦,還有這種說法!
杏子聽著阿哲講話,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與佟二吵架分手的事情。
昨天晚上與杏子的事也一直掛在佟二的心上。中午休息的時候,他跑去找杏子。佟二把摩托車停好之后,就往里面跑。在大廳,一眼就看見杏子正和一位自己不認識的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還有美山一起有說有笑的。杏子臉上的笑容是昨天晚上倆人約會時不曾見過的。
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孤獨頓時涌上佟二的心頭,以至于他連打個招呼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了!
“喂,這本雜志是佟二讓我交給你的。他還說上面登有他的作品!弊羟О央s志遞給杏子。
“哦,……”
杏子回到柜臺里面,拿起雜志迅速地看了一遍。
“討厭!”
“你說什么討厭?”
“他在雜志上登這登那的,自以為不得了,不就是想向我這個土包子似的圖書館員炫耀?”
“杏子,你不該這樣說話。佟二只不過是想讓你和他一起分享他的作品吧?”
“如果是像你說的這樣的話,那他為什么來了連個照面都不打就走了?”杏子不高興地嘟著嘴,猛地將雜志合上。
“因此我說這個部分我搞不懂。”
打烊之后大家都在休息室里開會。會議中間,佟二和店長爭論起來,原因是店長告訴大家,最近在舞臺上將要進行一場現場美發表演。
正在一邊倒水的阿悟說道:“膽子好大呀,剛當上頂尖設計師就敢這樣跟店長講話。我說佟二呀,你究竟為什么不滿意?’’
“干嗎非要去借場地搞什么現場表演?”
“大概是為了提升我們HOT LIP美發店的形象吧!卑⑽蛴终f道。
“提升什么形象?”
“在舞臺上我們一起現場表演就可以提升形象呀!給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在臺上做發型,還有DJ放音樂,一起同樂。這樣太佟啦!”阿巧也想開導佟二。
“阿巧,你覺得這樣好嗎?”
“我覺得佟二說的有道理,這些東西與剪頭發沒有直接的關系,不過是不是可以讓人感覺很酷呢?美容美發師的地位也許能夠得到提升。那種場合下的表演很現代,不像武道館的雜耍,我想應該還可以吧!
“與雜耍一個樣!”
“佟二,你究竟對什么不滿意?”阿悟質問佟二。
“你知道,我們干的活就是剪頭發。讓那么多人圍著看你剪 頭發,意義何在?”
“好一個苦行僧呀!這和那個給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子剪頭發、一心想在雜志上出風頭的人判若兩人呢!”阿悟的話帶刺,故意想傷害佟二。
“我的意思是說大可不必拿著剪刀在空中做作地來回晃動。我們不是馬戲團的雜耍!”
“請不要動輒就批評人!”阿悟針鋒相對。
這時,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緊張。
“阿悟和你現在成了我們店里兩個超級明星了,真弓這位女性美容美發師也越來越受歡迎。有這樣一幫人參加這次活動,一定會引來許多人的關注的。這樣一來,我們開分店的事情也馬上可以變成事實了,我們的顧客會越來越多的!钡觊L說道。
“我們現在服務一位顧客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顧客如果再增加的話,怎么忙得過來?”佟二說道。
“那就十分鐘服務一位顧客唄!
佟二無奈地在一邊嘆了口氣。
“好了,就這樣決定了。愿意參加‘玩家’活動的就把手舉起來!”
店員們一個一個地把手舉了起來,最后連阿巧都畏畏縮縮地把手舉起,只有佟二一個例外,沒有舉起手來。
“很好,這次現場表演就決定在二月十二日舉辦。行了,現在散會!”
店長站起身來,命令佟二“絕對不允許缺席”后離開了。
店里年輕的助手們早就開始期盼著現場表演活動的到來,這一下子都嘰嘰喳喳起來,一邊說著話,一邊也離開店子了。阿巧為了躲避佟二,早都見不著影子了。
“店長那樣一說,誰都不敢不舉手!辟《挥袑ι砼缘恼婀l泄著不滿。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
“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大家都很想參加這次店子里搞的現場表演呢,特別是那幫小年輕們。你身為頂尖設計師,應該知道他們的心情才對!
“我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心情。真是傻到極點了!”
“佟二,我看你最近有點浮躁,干什么事都自以為是,不聽別人的。而我們的工作或多或少需要一些團隊合作精神!
“我不想再聽你說教了!”佟二覺得這一切太無聊了。
杏子在屋里看佟二給她的雜志。雜志上的模特兒微笑著擺著姿勢,下面有介紹性的文字,標題為“發型設計者沖島佟二”,還配有照片。看到這里,杏子猛地合上雜志,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好吧,就給沖島佟二先生打電話吧!可當她撥了兩下電話之后又改變了主意,又大大地嘆了口氣。
幾天之后,杏子在上班的路上等待紅燈時看見了阿巧。阿巧正在大街上和女孩子們講話。杏子按了按汽車的喇叭。
“早上好!你是在和她們講話呀?還是在當發探?”
“哦,沒有,是在發這個。”阿巧把宣傳品遞給杏子看,上面花里胡哨地寫著“2000年HOT LIP美發店現場發型表演”,然后又說道,“杏子小姐也來助助興吧?佟二會在臺上表演的。你一定要來的呀!”
紅燈變成綠燈了。杏子后面的車拼命地按著喇叭催促著她,她只得開著車走了。
此時此刻,“玩家”活動場地正在進行彩排。阿悟正在指揮照明燈光的布置。坐在一旁的佟二對悶悶不樂的真弓丟下一句 “你想被炒魷魚”,然后走了。
“是今天晚上?你去嗎?”佐千問道。
圖書館閉館的時候,杏子把阿巧給她的宣傳品遞給佐千看。
“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我對現場表演一點也不懂,更不知道那種場合我應不應該去!毙幼诱f道。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呀。”
“真的?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和我哥哥約會嗎?”
佐千現在經常與正夫見面。
“我打電話告訴他,可以把時間往后推遲。你們兩個一直以來沒有機會和好,乘這個機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向他恭喜一下,不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杏子最終決定去了,佐千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有什么地方出錯了嗎?這可是現場表演呀!還有什么‘玩家’呢!”
“沒錯!
“算了吧!”杏子又打起退堂鼓來。
她把車停在了會場前面。雖然在路上買了一束鮮花,可一到這里她又覺得有些不協調,就把花放在后座上去了。
“坐輪椅進去好像不好似的!
“那有什么關系?阿巧不是要你一定來嗎?”
“那個人做事考慮不周全。你看我沒說錯吧?”
原來會場設在地下一層,下去的樓梯很狹窄。
“你在這里等一等!弊羟дf完就下去找人幫忙。
杏子獨自等待著。突然一個穿著時髦的女子過來,對著杏子說了一聲“對不起”,要走過去,杏子趕忙推著輪椅閃到一旁。
“歡迎光臨!”阿巧滿臉笑容地走了上來。
阿巧和另外兩名年輕男子把輪椅抬起來,朝樓梯下走去。
“請你們慢慢參觀!”阿巧說完后立即又去忙他的工作了。
舞臺上,阿悟正認真地做著主持,一群女孩子們在音樂的伴奏下正翩翩起舞。
真弓站在舞臺的中央,說道:“今天為大家傾情表演的是阿悟和佟二。請大家熱烈鼓掌歡迎他們!”
正感到坐立不安的杏子突然與佟二四目相對。
阿悟也走到舞臺中間,說道:“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們HOTLIP美發店的現場表演。今天將會有一個即興節目,就是在來賓中挑選一位上來,給他(她)現場剪發!
擔任主持的阿悟這樣一宣布,會場上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佟二在舞臺的一角,抬著頭,兩眼望著天花板。
“喂,你看,那是阿悟,就是搞羽毛式發型的阿悟!弊羟б幌伦颖粫䦂鲋械臍夥瘴×。
“哎,對不起,我想我還是回去算了!毙幼影炎约旱妮喴无D到出口處,可是觀眾太多了,根本沒有辦法再往前移動。
這時,會場上的氣氛越來越熱烈。
“觀眾朋友們,如果我們只自己挑選自己要剪的貴賓,那太乏味了。我想,我們應該互相為對方挑選才對,你們說好不好?那邊那位有興趣的人,請你幫我挑選一位,我來幫佟二挑選一位,你們說怎么樣?”
阿悟和佟二的即興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因此,會場上的熱烈氣氛更是不得了。 “你別在那兒自作主張!辟《@句話一字不漏地從麥克風里傳到觀眾的耳朵里。 哇,酷呆了!在麥克風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別在那兒自作主張’!他又酷又害羞呢!真可愛!”女孩子們此起彼伏的贊嘆聲把整個會場的氣氛帶到了沸點。
“怎么樣?不敢接受挑戰?害怕現場表演比不過我,沒有勇氣?”
“好吧,我明白了,比吧!”
“喂,佟二當真要比?真的要比?”佐千對著杏子耳語道。
“我想,我還是回去為妙,呆在這里真不自在!毙幼佑窒朕D動輪椅,可周圍的人群把她圍得動彈不得。
“就請那邊的那位小姐啦!”臺上的佟二為阿悟選了一位模特兒。
“好極了!非?蓯鄣囊晃恍〗!請上臺來!歸我來幫佟二選一位啦!就那一位,那位正想離開的小姐!”
霎時間,燈光照在了佐千的身上。
“哦,對不起,不是您,是您身邊的那一位,就是穿紅色毛衣的那一位!”
燈光又照在杏子的身上,把她著實嚇了一跳。她往臺上看去,發現佟二的臉上正掛著疑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