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了,爹地,我求求您……”啞著嗓子,蒼白了一張俏臉,陸映啞緊緊抓住 父親的衣袖,祈求他網開一面,饒了被打手左右架住的男孩。
“給我打,打到他知錯為止!睙o視于女兒的哀求,陸淮生殘酷地下令,冰凸的眼 珠子找不出任何一絲同情,有的只是殘忍的目光,冷冷的打量著膽敢招惹他女兒的人。
“不!別打了,爹地!”陸映啞想沖過去護衛她心愛的人,無奈她抱不開父親強力 的鉗制,只能待在一旁干著急。
“再打下去他會死的,爹地!求求您饒了他……”她哭得柔腸寸斷,年僅十六歲的 瘦小身軀不斷地抽搐,但無論她怎么發抖、懇求,依然改變不了她父親的鐵石心腸。
“敢碰我陸淮生的女兒本來就該死,沒什么好說的!辫F著一張臉,陸淮生兩眼圓 瞠地怒視著不遠處的年輕人。年輕人沾滿血漬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原先的輪廓,被打腫的 兩眼勉強撐出一條細縫和他對瞪,那是一對野生動物的眼睛,其中寫滿了恨意,強烈的 憎恨著不把他當人對待的陸淮生。
勾起一個陰狠的笑容,陸淮生無聲的指示著等在一旁的打手繼續他的工作,這是一 場不公平的決斗,被打的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沒有還手的余地。
搖搖晃晃的支起身體,龔慎夢年輕的骨頭中凈是驕傲。
他先睨視著身旁的打手,再看看滿臉淚痕的陸映啞,用嘴形無聲地告訴她:不要哭 ,我還撐得下去。最后才輪到嚴厲殘忍的陸淮生,而后者的臉上正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好整以暇地靜觀他的窘況。
他知道,陸淮生想看他哀求、想看他像條敗狗般向他求饒,因為他居然敢無視于他 的警告和他女兒泡上,進而妄想私奔。
無聲地撇撇嘴角,龔慎夢發誓他永遠不會低頭。他或許是酒鬼的兒子,但絕不是陸 淮生想象中那般沒骨氣的人,想看他求饒?下輩子吧!
他無聲的叛逆并沒逃過陸淮生老謀深算的眼睛,更沒逃離他的盤算。
“沒什么話想對我說嗎?年輕人!标懟瓷[起眼睛打量渾身是血的龔慎夢,不怎 么意外從他的眼中看見叛逆與不馴。他或許是個酒鬼的兒子,但也是個驕傲的男孩。老 實說,龔慎夢原本可以有一番作為的;如果他不曾違背他的警告愛上他的女兒的話。
“當然有。”抹去嘴角的血漬,龔慎夢勉強站立,帶血的眼角凈是不屑!拔液湍 的女兒是真心相愛,就算你用這種卑鄙的方式拆散我們,我們仍然不會認輸!
充滿自信的回答無疑是最有力的戰帖,陸淮生悄悄的接下,轉頭觀察他女兒的臉, 微笑地下另一道命令。
“再打!打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為止!彼Φ乜粗畠,將信息無聲的傳遞 給她。
“我不想聽見太跋扈的聲音,你們給我好好的伺候這位少爺,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 有些人是碰不得的,癩蛤蟆永遠都是癩蛤蟆,不可能有吃到天鵝肉的一天!”
嚴厲的聲音和臉上溫和的表情根本是兩回事,堆起一個慈父似的笑容,陸淮生不慌 不忙的注視著他的女兒,無聲無息地傳遞著他的威脅。
看著她父親過于溫和的神情,陸映啞的全身發冷,脊背發麻,從頭頂涼到腳底,口 干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父親陸淮生,是天底下最溺愛女兒的人,同時也是最殘酷的人。他崇尚帝王學 ,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佳麋,任何不利于他的人或事,在他眼里都宜盡早除根 ,他欣賞有骨氣的人,卻又喜歡親手摧毀勇于挑戰他權威的人。而此刻,毫無疑問的, 龔慎夢就是他樂于毀掉的倒霉鬼,因為他的年輕不服輸,又傻得愛上他的掌上明珠。
打手們用力揮鞭聲,和龔慎夢忍痛的悶哼聲一起劃破陸映啞殘破的思緒。?起一雙 美眸,陸映啞再也無法忽視愛人被打的事實,她必須盡快救他,否則他一定會被打死。
但是……她該怎么救他呢?哀求已經不能滿足她父親了,她父親要的不是她的懇求 ,而是她的背叛。她曾背叛他對她的信任,現在他要她加倍償還。
只要她肯背叛龔慎夢,他就會饒了他,只要她再回去當個聽話的女兒,他可以原諒 她犯的過錯,這就是他所想表達的訊息。
“董事長,再打下去他就要昏了!逼渲幸幻蚴謱徤鲏舻痛沟哪樅莺莸睦, 斑斑的血?和紅腫之下,再挨打下去,只有喪命一途。
“呸……呸!我……我不會……服輸的……”盡管已丟掉半條命,龔慎夢仍堅持自 己是條漢子,盡可能的?頭挺胸。
然而陸映啞再也看不下去了,如果傷害他可以救他一命,那么她愿意承擔起這個罪 名。他才十八歲,還有大好人生要過,不能死在她父親的手上。
咬緊牙關,她正了正臉色,深深吸進一口氣,硬將滿眶的淚水往肚子里吞。曾經, 她是個不擇手段,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嬌嬌女,唯有龔慎夢的愛才能改變她。如今 ,為了這個改變她的男人,她必須再次找回任性嬌蠻的自己,只為了讓他相信她仍是當 初那個好玩、自私的女孩。
“再打!”陸淮生連眉頭都沒皺的下令,表情仍是一貫的溫和。“這小子相當硬朗 ,挺得住的!睔埧岬谋砬闆]有一點松手的意思,急壞了陸映啞。
她知道再不出聲后果必定不堪設想,連忙改變了神色,嬌滴滴的開口──“別打了 ,這個游戲一點都不好玩,你們快住手!标懹硢蓡〉纳ひ艉龅仨懫穑m時阻止打手 們的動作。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包括龔慎夢。
“乖女兒,你說什么?”在場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陸淮生笑吟吟的問 道。他終究還是贏了,他的女兒又回到他的懷抱中。
“我說,這個游戲很無聊,我玩膩了!彼坏靡训膵舌,捉住她父親的胳臂撒嬌 !霸疚乙詾榈刂皇请S便打打他過過干癮就算了,哪里知道你越打越像一回事?你 不怕鬧出人命我還怕呢!要是讓其他追我的男生知道有人?我死掉,那我的名譽怎么辦 ?以后就沒人敢追我了,爹地!”輕藐的表情和先前的表現截然不同,眼淚更是消失得 無影無蹤。
龔慎夢不敢相信地看著陸映啞,從她紅潤飽滿的嘴唇到小巧挺直的鼻梁,以及鵝蛋 形的輪廓,無一不映入他的眼簾之中。她是個美麗的女孩,有著分明的五官,雪白細致 的肌膚和完美的身材比例,也是這一生為止最教他心動的女孩,她絕不會如此對待他, 絕不會的!
“小啞的意思是要爹地饒過他?”陸淮生拍拍他女兒的手背,眼底開始呈現出軟化 的?象。
“當然了,爹地!标懹硢∫姍C會不可失,趕緊加強游說!拔叶颊f過了游戲不好 玩,我討厭看見血淋淋的場面,也不想看見一個呆子被打成肉塊還堅持說愛我──”
“可是,他說你們是真心相愛!标懟瓷叫撵o氣地打斷他女兒的獨白,逼迫陸映 啞說出更殘忍的話來。
“……誰跟他真心相愛?”她假裝毫不在乎地說,內心卻在淌血!拔也挪豢赡軔 上他那種身份的人呢!他是酒鬼的兒子,家里又窮得半死,怎么配得上我?”說這話的 同時,她的眉頭挑得老高,一臉不屑的睥睨向龔慎夢,幾乎使他發狂。
她說他是酒鬼的兒子,還說配不上她?這怎么可能?當初是誰一天到晚粘著他,說 她最崇拜他這種肯奮發向上的男生?
龔慎夢發出一聲怒吼,掙扎著要沖向前去。打手眼明手快地一人架住一邊,才勉強 制止住他。
“你……你要嚇死人啊,野蠻人!”陸映啞猛拍胸口,斜眼瞪著他,表情可憎極了 。“別以?我一時心血來潮答應跟你私奔就猛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只是好奇私奔到底是 什么滋味?現在我知道了,而且也后悔了。我很高興爹地發現我們的事,要不然我還真 不知道該怎么呢!
”說著說著,陸映啞嘟起紅嫩的小嘴,將撒嬌的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
陸淮生笑著看他女兒的即興表演,暗暗?他的聰明感到欣慰。
他的女兒雖貪玩任性,但還不至于太愚蠢,總算沒讓他太失望。
“既然小啞不想玩了,那爹地也不玩了!标懟瓷倥呐乃畠旱氖直,表面上安 撫,其實內心有更狠毒的主意。
“爹地答應放過他了?”陸映啞喜出望外,以為自己真的救了他一命。
“當然了!标懟瓷粍勇暽鼗卮!暗降姿是個年輕人嘛,爹地也不想鬧出 人命,小小教訓他一下也就罷了!”
“真的嗎,爹再為”陸映啞稍稍放下心來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只好繼續發嗔。
“當然是真的,乖女兒!标懟瓷詈笠淮闻乃氖忠判,他自有分寸。
“你如果不相信的話,我現在立刻讓人放了他,送他回家去!标懟瓷隽藗手勢 ,打手們馬上改鉗?握的撐住龔慎夢,作勢要送他出去。陸映啞看不懂她父親的奇妙手 勢,卻無法忽視眼中的恨意。
他恨她!他的眼神輕易的告訴了她。
她多想回答他,這一切都是假的、表演的!她依然愛他如昔,一如他們倆初次見面 的那一天!
但她卻無法暢快的傾訴愛意,只能用最虛假的表情,承受他傳遞而來的陰恨目光。
瞬間,她感到寒冷。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于門檻的?那,她以為他會沖過來掐住她 的脖子,指責她為什么騙他,為什么不敢誠實的面對感情?他哪里知道,她也受傷了; 被情所傷,被他眼中的恨意所傷……“別恨我,我還是愛著你的,一直都是愛著你的… …”嘶啞困惑的聲音伴隨著難枕的淚水流過寂寞的川河,驚擾夢中人的夜。
陸映啞從夢中蘇醒,有幾分鐘的時間她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現實,直到看見墻壁上 的掛鐘她才確定她是在做夢。
該死,她又失眠了。
懊惱不已的捶著枕頭,陸映啞決定不睡了,直起身走下床打開緊閉的窗戶,勇敢的 面對回憶。
從那件事發生到現在有多久了?十一年有了吧!陸映啞無意識的把玩著窗簾,仰望 黑暗的天空,不禁也發出同樣灰暗的笑容。
生命是一首諷刺的詩歌,當她年輕的時候,以為單憑沖動就能擁有自己想要的幸福 ,直到被人掌握在手心之中才了解,自己不過是棋盤上一粒不起眼的小黑子,甚至沒有 掌棋的自由,一切但憑手段高的人安排,至少她的人生如此,而她年輕的愛人恐怕也逃 不過同樣的命運。
一接觸到過去的回憶,陸映啞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龔慎夢那張俊美的臉,心跳也 跟著加快。一個人可以愛另一個人多久的時間?答案是很久、很久,久到記憶沾滿了灰 塵仍始終覆不上情人的輪廓,久到回憶的門鎖爬滿了腐銹卻依然關不住傾倒的思念,這 就是愛的期限。
對于陸映啞而言,她對龔慎夢的愛是沒有期限的。當時他們或許年輕,卻也懂得什 么叫愛。
在那段青澀歲月的時光里,他們確實深愛著彼此,只是來自雙方家庭的阻力使他們 不得不停下相愛的腳步,跌跌撞撞走入失望的深淵。
或許……該醒了吧,她的夢太長也太不實際,搞不好人家都兒女成群了,結果她還 在傻傻的想著人家!
她自責,嘲笑自己的不切實際,嘲笑自己為何至今還忘不了他。她已經二十七歲了 ,早過了做夢的年齡,更何況公司現在又出了一大堆狀況有待解決,不該半夜不睡想著 一個過去式的男人。
但是,想忘記龔慎夢又談何容易啊!他從來就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男人,即使當時他 只有十八歲,甚至還稱不上是個男人,卻已經足以迷倒?生,吸引每一位情竇初開少女 的視線,她還記得……???
“你家到底在干嘛呀,怎么這么吵?”一群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擠在起居室的一 隅,邊啃零食邊喝茶,嘴里還不停地喃喃抱怨,此起彼落的笑鬧聲比后院傳來的電鋸聲 還要尖銳,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不曉得,好像是要蓋一間溫室吧?”同?十六歲的陸映啞攢起一對漂亮的柳葉眉 不怎么開心的回答。她一向懶得理會周遭的瑣事,反正也用不著她操心。
“溫室!”在場的小女生叫了起來,個個露出欽羨的目光“要蓋在哪里?你家院子 的后面嗎?”其中一個少女伸長脖子注視著窗戶的外頭,落地窗式的建筑使得陸家的大 宅采光異常充足,從屋里的哪一個角落都能看見外面的動靜。
“應該是吧!标懹硢∽宰郎夏闷鹨黄灨扇胱炖,點點頭!暗卣f后院的陽 光最充足,最適合用來蓋溫室。”滿不在乎的口氣好像一間價值數百萬的溫室不算什么 ,羨煞了她們這群沒見大場面的高中女生。她們都來自小康家庭,一生中還沒有看過比 陸宅更豪華的房子,自然快羨慕斃了。
“爹地還說因為我身體不好,不適合跟人擠在海灘上曬太陽,所以特別?我建造一 間溫室,這樣我不必出門也可以曬得到陽光,他也比較放心!标懹硢≡傺a充幾句,半 是得意半是炫耀。她有個十分寵溺她的父親人盡皆知,早已不是新聞了。
果然,一群小女生又是一陣羨慕,每個人都想認她父親當干爸爸。
“好棒哦,我也想擁有一間溫室,用來曬日光浴。”她們早就聽說陸映啞的父親相 當寵她,但沒想到竟是寵到這種地步。
“小啞的爹地好寵小啞哦,好羨慕。”若說她們不嫉妒陸映啞是騙人的,天底下的 好事都讓她給占盡了,一樣也沒漏掉。
“沒什么啦,我是獨生女嘛!爹地不寵我寵誰?”陸映啞驕傲地回答,端起茶杯喝 茶,一臉幸福狀,看得在場少女又羨慕又嫉妒,每個人都想和她交換位置。
所謂平民和貴族間的差別,毫無疑問的正是指她們和陸映啞。同樣是高一的學生, 就讀于同一所學校,過的生活卻有如公主和乞丐,就連喝茶的杯子也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
“小啞用的杯子好漂亮哦,在哪間百貨公司買的?”她們早就注意到她手中的寬口 茶杯,花瓣型的口上鍍滿了金線,之后呈收縮狀拱住正中央的玫瑰,玫瑰中間還鑲了一 顆鉆石,雖不知鉆石是真還是假的,但很耀眼就是。
“哦,這個啊。”陸映啞聳聳肩,揚起手中的茶杯隨意看了看,滿不在乎的回答, “這不是在百貨公司買的,這是我爹地去年去沙烏地阿拉伯時看中的杯子,說是很合我 的氣質,硬向當地一個石油大王買下來送我的禮物,大概值二十萬臺幣。”
二十萬臺幣?!
在場的小女生一聽見杯子的價錢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也開始注意起自己手中的杯子 。她們用的杯子雖然不像陸映啞用的那么貴,可也不是什么便宜貨,打破了可就大大不 妙。
“小啞的爹地這么疼小啞,以后小啞的對象不好找。”坐在左手邊的少女酸溜溜地 說,多少不是滋味。
“這我才不擔心呢!”陸映啞隨意揮揮手,輕佻地回嘴。
“追我的男生有一籮筐,隨便挑一個就行啦,再不然交給爹地去傷腦筋嘛,我有什 么好煩惱的?”
這倒是。
小女生不甘心地看著一臉怡然自得的陸映啞,覺得上帝真不公平。陸映啞長得漂亮 不說,家里又非常有錢,才不過高一的年紀,來往的對象不是大企業的公子,就是前途 看好的大學生,哪像她們只能和普通的小蘿卜頭來往。
她們越想越不甘心,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坐在一旁干瞪眼。陸映啞的人不壞,就是 驕傲,這對于出身微寒的她們是個極大的打擊,真想老天送來一個報應挫挫這天之驕女 的銳氣,也好讓她們的心里舒坦點。
。颗恼詹恍呐瓮,盼呀盼的,就是盼不著報應,反而盼來一個大帥哥。
“喂,你們看!那邊有一個很帥的男生!弊谧羁拷鹤雍竺娴呐蝗话l現 新大陸地鬼叫,把在場的思春少女全叫到她這個方向來。
“在哪里?”一大票懷春少女擠在窗邊眺望溫室的方向,一個個的眼睛都快凸出來 。
“那里……那里,看見了沒有?”女哥倫布忙著指揮!翱拷鼫厥业拇髽涞紫虏皇 正站著一個很高的男生嗎?那個就是……”
她們都看見了,并且齊聲發出驚嘆的聲音。
“真的耶……真的很高……”
豈止很高,根本就像天神轉世!
少女們生吞口水,眼珠子瞪得快掉下來,恨不得立刻撲向前去摸摸他,以確定他是 不是真的。站在樹下的男孩皮膚黝黑,像是長年曝曬的結果,俊美的五官又像用刀鑿出 來那般深刻,每一道線條都搭配得恰到好處。
“看!他要脫衣服了!”一聲尖叫,每位少女都跳起來貼向窗口,差點擠壞落地窗 。
原本沒多大興致的陸映啞這下不得不起身遏止同學的行?,順便看看她們到底在興 奮什么。
“喂,你們別鬧得太過分!彼辉趺锤吲d的加入又叫又鬧的行列,隨著她們的視 線游走。
“要是不小心擠壞了窗子,爹地會不高興……”
陸映啞的埋怨倏地淡化在空氣中,和午后強烈的陽光一起融入不遠處的身影里,久 久不能言語。
“哇,他的體格好好哦!”
“就是說嘛……”
“好結實又好強壯,真有看頭……”
對于耳邊傳來的評語和吃吃的笑聲,陸映啞充耳不聞,因為她早已看呆了。
午后的陽光熾烈,點點灑落在男體優美的肌肉上,汗水流經他的肩頭,轉?一條條 的小水柱,隨著他不經意的動作流下古銅色的腹肌,引人無限遐思。
“他真的好帥!你看他的眼睛……”身邊的女生又是一陣尖叫,每個人都沉迷于那 對深邃的眼瞳之中。
陸映啞也醉了,他的眼睛深沉又銳利,像叢林中的寶石,又如非洲原野上奔走的黑 豹,充滿了原始的魅力。
仿佛是受到她的牽引似的,不遠處的男子竟緩緩再為起眼,注視著她。
“他在看我們了!”
“好棒……”
周遭的喧鬧聲依舊,陸映啞依舊聽不見,視線凝結在空中,隔著偌大的玻璃窗和對 方遙遙相望,陷入短暫的永恒之中。
他是她生平所見最漂亮的男人,她發誓。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微揚的眼角卻又含帶 輕佻,鼻梁挺直,嘴形優美,長短適中的輪廓有如美術課本印出來一般標準,倒三角形 的胸肌自然結實,長腿裹在一條洗白的牛仔褲中,說有多帥,就有多帥。
她看呆了,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她下意識的攏攏秀發,想留給對方一個良好的印 象,因為她有相當自信對方也在看她,并且同樣沉迷于她難掩的美色之中。
沒想到,對方居然別過頭去,看都不看她一眼。
陸映啞深受打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他是瞎子不成為“好酷哦,這個男人! ”著迷于他灑脫的舉動,女孩們幾乎快叫破屋頂,覺得他簡直帥呆了。
“小啞,他真的好酷,你說對不對?”眼尖的酸葡萄沒錯過她剛剛的動作,逮著機 會問她。
“還……還好啦,哪有多酷。”她聳聳肩假裝不在意,其實心里嘔得半死。
“才怪!彼崞咸牙浜撸朕k法逼她。
“他明明就很酷,人又長得帥。我敢打賭,就算你走過他面前,他也不會多看你一 眼!彼褪沁@么酷。
“賭就賭!标懹硢∫脖蝗敲耍艅傁雸蟪,這下正好。
“我賭他不但會看我還會追我,你信不信?”她才不相信她想要的東西會上不了手 。
“不信!彼崞咸丫褪遣恍判,跟她杠到底了。“我打賭你吸引不了他,他也不會 追你。”
這堪稱十六年最大的侮辱,她非打贏這個賭不可!陸映啞發誓。
“你等著瞧吧,哼!彼挷徽f,轉過身便往后門走,在?目睽睽之下走往溫室 的方向,打算立即現場施展個人魅力,一舉贏得賭局。
受邀來訪的少女倒也暢意,個個排好隊等在落地窗前看熱鬧,看她怎么施展媚功。
無路可退之下,陸映啞只好頂著頭皮硬撐,一步一步走向前。
她先到一堆木頭,有些已經切塊,有些還沒裁,零零落落的散落到院子的四周。陸 映啞連忙舉起手來捂住鼻子,午后的陽光悶熱燠熱,木屑飄揚在空中,空氣異常混濁, 悶得她想吐。
奇怪,那男孩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見人影?
她才剛想走,不經意又瞄到同學們打趣的眼光。
不行!說什么她也得撐下去,絕不能在她們的面前鬧笑話!
陸映啞暗暗下定決心,捂緊鼻子以免臟空氣跑進她高貴的呼吸系統之中,她的動作 很快地引來其他工人打趣的眼光,和不絕于耳的口哨聲。
這些人真沒水準!
陸映?之氣結,極不習慣被人當路邊的野花看待,出入她生命的不是行?端正的 年輕企業家,就是把她當公主對待的國立大學生,根本遇不到像他們這種野蠻人。
正當她想走了算了,離她大約三公尺遠的一個身影緊緊捉住她的視線,害她無法呼 吸。
是他,那個帥得不可思議的男孩!
她不假思索的提起腳直往他的方向走去,想趁著勇氣還沒消失前攔住他搭訕,履行 她和同學的賭約。
很快地,她來到他的跟前擋住他的去路,阻止他離去。
“我有話跟你說,你先別走!彼砻嫔习谅鋵嵭睦锞o張得不得了。他已經將 襯衫穿上但未扣上,看起來既粗獷又散漫,跟她習慣相處的男性一點也不同。
?起一對濃眉,龔慎夢瞇起眼睛看著她。他知道她是誰,早在他接下這份工作之初 ,就聽說陸家有個長相艷麗的獨生女,只是他沒想到他會遇見她,而且還主動跑過來跟 他說話。
他決定按兵不動,也懶得動。倒追他的女孩子他見多了,迷戀他長相的花癡更是不 在少數,但還沒見過像她這么傲慢的,他倒想看看她要傲慢到什么時候。
他故意不答話,看她怎么反應。陸映啞果然呆住了,她從沒碰過類似情形,她所交 往的對象沒人敢這么對她,誰不把她當女神一樣供著?
“你……你這個人怎么一點也不懂禮貌,我正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陸映啞 漲紅著一張臉,氣呼呼地質問他,不想象個傻瓜喃喃自語。
遺憾的是,對方就是把她當傻瓜耍著玩,甚至懶得理她。
“太過分了!”她氣得跳腳!澳阋欢ㄊ窃诿@子或是啞巴,再不然就是又聾又啞, 才會聽不懂我說的話!”這個傲慢的混蛋。
聞言,龔慎夢的眼睛射出精光,用比黑豹還敏捷的速度一把捉起陸映啞的手腕,捏 緊她。
“我警告你說話客氣一點,小姐!彼纳袂楸人谅瑓s意外的迷人!叭腔 了我,信不信我立刻將你拖到墻角強奸你?”龔慎夢故意說得粗魯,嚇嚇她。
陸映啞嚇呆也看呆了,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男人在發火時可以這么帥,真不可思議 。
“你……你敢!”她差點忘了反擊!澳阒牢沂钦l嗎?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他打斷她的滔滔大論,又嚇了她一跳。
“啊,你知道我的身份?”太令人意外了。
“我當然知道。”他微笑,邪魅的神情美得令人炫目。
“你不正是那群花癡中的其中一個?
剛剛你們才擠在落地窗前對著我流口水,不是嗎?”
諷刺意味十足的語調讓陸映啞當場羞紅了臉,一張臉不知道該往哪里擺。他說的都 是事實,也同樣教人難堪。
“誰對你流口水?”她死不承認!拔覀冎皇请S便看看,你只是剛好出現在我們 的視線之中,別一廂情愿凈往自己臉上貼金!”氣死人了,居然說成花癡。
“既然如此,你找我干什么?擋住我的去路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客氣地戳破她的罩門,陸映啞頓時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是……那是……”她不知所措,下意識瞥往起居室的方向,發現同學們正擠在 窗邊standby,靜候她的下一步動作。
慘了,現在該怎么辦?
陸映啞簡直快哭出來了,剛才發大小姐脾氣的時候,并沒考慮到對方的反應,如今 后悔也來不及了。
她不安地偏過頭,試圖不理他,沒想到龔慎夢的反應銳利,一眼就看穿她們的游戲 。
“我懂了,原來我是你們的游戲!彼毖劭聪蚵涞卮扒暗幕òV,臉上凈是輕藐。 “難怪你這個千金大小姐肯紆尊降貴的跑來跟我說話,你是不是跟你的朋友打賭,一定 能讓我開口跟你說話,對不對?”
“我……”陸映啞的大小姐脾氣全被眼前的男子壓下了,氣焰全失。
“你想玩游戲?可以啊,我們就來玩!”他出人意表的將她拉至大樹下,單手撐住 樹干對著她的臉吹氣,幾乎把她嚇暈。
這跟她計劃中差太多了!他應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該像個莽夫妄想強吻她。
“你……你想做什么?”她拚命轉頭,又拚命掙扎,就是甩不開他的鉗制。
“放開我!”她對他吼,而他低下頭,眼看著就要吻上。
“我為什么要放開你?”他偏頭睨視她,決心給她一頓小小的教訓!笆悄阕约号 過來找我說要玩游戲,現在又說不玩了,你當我很無聊嗎,陪你消磨時間就好?”
溫熱的氣息隨著他這番話緩緩地落下,直至她的嘴邊。陸映啞紅著眼眶看著他,發 現他的體格真的很好,而且嘴唇也很性感,教人忍不住想偷親一下。
突然間,被他強吻的感覺變得不那么令人討厭,甚至充滿期待。他真的長得好帥、 好帥,有如電視廣告中的牛仔,既粗獷又邪魅,原始得令人心曠神怡,被他親吻的感覺 一定很棒……她閉上眼踮起腳尖無聲的投降,急于領教情欲的滋味。就在她以為一定能 順利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時,對方卻放開她,給她一記當頭棒喝。
“游戲結束了,陸大小姐!彼掖业姆砰_她,有些生氣自己的舉動。
“現在你可以回去告訴那群朋友,你的任務完成,相信我沒讓你太失望才對!饼 慎夢故意說得惡毒,表情也很難看。
陸映啞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過了三秒鐘才弄懂他的意思。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是誰,他這么做是故意的!
“你故意耍我!彼缚兀瑑裳垲t。
“我絕不會原諒你。”她再自大的加上一句,徹底惹毛龔慎夢。
“我沒乞求你的原諒,陸大小姐!彼裘迹坪跤X得她的話很蠢!岸椅曳顒 你一句話,你最好聽進去。”
“什么話?”她偏不信邪,這個自大狂似乎忘了這是誰的地盤。
“這句話就是──滾開,別靠近我!我沒空陪你玩小女孩的戀愛游戲!
我沒空陪你玩小女孩的戀愛游戲!”
龔慎夢當日堅決的話語似乎還留在空氣里,迷人的身影卻早已隨風而逝。
微風迎面的吹來,帶走了舊日的身影,也提醒她回到現實中。
陸映啞伸手關上窗戶,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多年來,相同的回憶不只一次 打擾她的睡眠,提醒她當初做過的事。如果當時她曾聽從他的警告別招惹他,或許就不 會有之后的事發生。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覺得好笑。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現在才后悔似乎稍嫌晚 了些。她該擔心的是明日的股東大會,父親死后留下來的爛帳至今尚未完全擺平,逼得 她不得不賣掉手上的股票以求現,搞不好等明天的股東大會一開,便會發現董事長換人 了。
如果事情真走到這地步的話,父親一定會在另一個世界悲鳴吧!
悄悄熄滅了燈火,陸映啞重新躺回床上試著入睡,以養足精神迎接明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