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了元赫之后,凌獲珊認定他再也不會想見到她了。
"那種稀有的癡情男子,我吻了他,他可能會覺得對亡妻不忠,然后自責一百年,順便恨我一輩子。"有點自我嘲弄,其實她很沮喪。
那晚她喝醉了,與一個男人如此靠近,就窩在他的肩頭,他的男性氣息蠱惑著她,盯著他性感得要命的嘴唇,又聽他說了一整晚抑郁許久的情感,她情不自禁就吻了他。
只是事后看見元赫瞪視著她,那種錯愕、驚異的表情,她很后悔,非常后悔自己做了件不該做的事。
她心存浪漫,以為所有美好的、羅曼蒂克的事都該在星光下發生,所以……唉。
其實吻他時,她也心跳耳熱,猶豫著要吻得深人還是淺嘗即止,自問著他會不會對她有所反應?她的身材也不差啊,搞不好他會難以把持,因而抱住她狂吻等等……
事實證明都是她想太多了。
元赫根本對盧紀恩之外的女人都毫無觸電之感,凌獲珊覺得被自己吻住的他,根本就是"心驚肉跳"的。
于是,她心中的浪漫情懷在元赫的反應下消失殆盡,想在星空下發展出情像的感覺也煙消云散。
本來她還自我安慰,她的主動對他來說應該算是種恭維吧,畢竟這代表著他很有吸引力。
不過元赫也許不這么想。
他會覺得她隨便、不是個好女孩,假借采訪之名,行侵犯之實。
也或者,他會以為她是個想釣上金龜婿的浪女,連他這種年紀足以當她爸爸的老男人都好。
可是話說回來,她一點都不覺得他老。
他成熟、有魅力得很,尤其是他那苦戀亡妻又落落寡歡十載寒暑的惆悵,實在叫人想伸手撫平他眉端的悲傷,趕走他渾身的孤寂與蒼涼。
傅清清挑挑眉。"他有打你一巴掌嗎?"
"清清,我已經很痛苦了,求你別說風涼話。"被心儀的男人拒絕是很難受的事,凌獲珊無精打彩的趴在桌上把玩著竹化瓶里的小雛菊。
傅清清彎起唇角微笑道:"你終于知道偷雞不著蝕把米是什么滋味了。"
"別說得這么難聽!"凌獲珊忍不住抗議。
不過回想起她自己平時拿她老爸和歐陽女士開玩笑還真過份,虧她老爸大人有大量都沒跟她計較。
"那么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傅清清看著她問:"當作沒認識過這個人嗎?可是你已經對元赫動心了。"
凌獲珊幾乎沒驚跳起來。
她深深吸口氣,然后好奇的問:"你怎么知道?"
"傅清清微笑的了然回應道:"女人在喜歡上一個男人的時候,會想靠近他的身體,接觸他的體溫,兩性相吸,這是很自然的事。"
凌獲珊瞬間覺得口干舌燥。"那么你說……元赫他感覺到了嗎?"
"他當然感覺到了,所以才害怕。"傅清清依舊微笑著,清晰的說:"他對亡妻的感情太深了,所以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他無法接受別的女人,久而久之,這就變成了他的心理障礙。"
凌獲珊喃喃地接下去說:"哦,我想這個障礙很難突破。"很多人是抱著對逝去愛人的愛過一輩子,如果元赫執意要當這種人,她也拿他莫可奈何。
總不能勉強人家跟她談戀愛吧!
只是,她邂逅了一個出色男子,對方也單身,她卻無法接近他,也無計可施,這未免令人有些遺憾。
"感覺"這種事情是很微妙的,她的下一次有感覺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發生。
或許那時她已經是個老小姐了……
"小珊,你電話在響。"傅清清看她又嘆息又落寞,整個人似乎已神游太虛去了,遂好心的告訴她。
"是嗎……我的電話……"凌獲珊顯得心不在焉。
她找到手機,那上頭顯示的號碼立即讓她瘋狂。
"是元赫!"她對著傅清清興奮的喊。
這出乎意料之外的轉變連傅清清也感到訝異。
她樂觀其成地開口,"那么,想必他也對你有感覺。"
*********
凌獲珊如約的在下午兩點趕到元氏大樓。
元赫答應她的采訪,電話中他公事化的聲音雖然讓她有點失落,但起碼她可以再見到他,這對昨晚一夜無眠的自己來說很重要。
"我叫凌獲珊,與元總裁有約。"在柜臺通報之后,她被接待小姐很客氣的帶領著,田專用電梯直接來到總裁辦公室前叩門。
"進來。"元赫的聲音低沉無比。
接待小姐替她打開門,一陣冷空氣向凌獲珊襲來,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不舒服的感覺隨之而來。
之后,接待小姐退開了,偌大的總裁辦公室非常安靜,厚厚的窗簾阻隔了外頭的炙陽。
元赫從黑色牛皮椅中起身,他微靠在辦公桌旁看著她,像在思索些什么,眉心不禁微蹩著。
他之所以會叫她來,是想證明她之于他,跟任何一個女人沒有不同,甚至比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都更加沒有條件撩動他。
為什么這么做?
因為他不能否認,那晚當她無邪的唇貼上自己的唇瓣時,他真的有些心動,那份不該有的心動讓他充滿了罪惡感。
他怎么可以對不起紀恩?他怎么可以背叛他們兩人的愛情?
在空虛寂寥十年之后,他怎么可以莫名其妙的被一個小女生給吸引?
這太沒有道理了。
凌獲珊一點都不能攪亂他的生活,他也不會讓她破壞他長久以來建立起的平靜秩序。
所以他把她找來,為的就是要讓自己相信,他心中永遠的女主角還是盧紀恩。
"元先生,很抱歉,你可以給我一杯開水嗎?我覺得頭有點……"話沒說完,凌獲珊忽然眼前一黑,在他面前昏了過去。
*********
當她醒來時已夜幕低垂,她揉著還有點發疼的太陽穴,想起自己下午才一見到元赫就在他面前昏倒的事。
此時她睡在舒服寬大的真皮沙發里,身上蓋著一條毛巾被。
元赫在辦公桌前低首看著卷宗,時而蹩眉,時而沉思,不是很專心的樣子。
她起身的聲響打擾到他了,他從卷宗里抬眼。
"醫生說你貧血。"他盯著她,眼里有著研判。"還有……營養不良。"
元氏有健全的醫務室,她一昏倒,他就請來醫生為她做檢查。
他很意外看似健康寶寶的凌獲珊居然會營養不良,難道她的環境很不好嗎?可是那天在宴會里,她華麗的裝扮可不像是會沒飯好吃的樣子。
"真丟臉,居然在你面前昏倒,拜托你忘了這回事。"這兩天來她確實營養不良。
因為她鮮少有心事,但一有心事困擾她,她就會睡不著,也不太吃得下,所以才會貧血及營養不良。
而這個讓她產生困擾的人,就是元赫。
"頭不暈了吧?"元赫把卷宗闔起,起身拿起椅背的西裝外套。
"我們出去吃飯。"
"好!"她立刻答應,因為她已餓得饑腸轆轆,剛剛大概就是因為太餓才會醒過來。
他們一同走出總裁辦公室,職員都已經走光了。
"你的員工很沒向心力嘛,一到下班時間全都走光。"元赫看了她一眼,撇撇唇。"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凌獲珊臉上打了個問號,看了手表之后嚇一跳。"哇,十二點多了!"
換言之,她睡了將近十個鐘頭,而元赫也陪了她這么久。
"你可以把我叫起來的。"她知道現在講這個沒用,睡都睡了,人家的時間浪費也浪費了。
"你睡得很熟。"他給了她一個無可不可的回答。
他們步出元氏大樓,冷清的街道沒什么人跡。
"我睡著的時候,你一步都沒有離開嗎?"凌獲珊滿懷浪漫憧憬地問。
"那是不可能的事,我還有會議要主持,況且你睡得連打雷都叫不醒,我寸步不離又有什么意義?"她挫敗的斜睨著他,這個人也太實際了,一下就打碎她編織的旖夢。
她比較喜歡那天在觀景臺上醉得差不多的他,那晚的他侃侃而談,有他的傷感和情緒,比較像真人,也比較可愛……
"他就是元赫!打!"莫名的聲音揚起,一群人一擁而上,他們沒有攜帶任何槍刀類的武器,只有鐵棒等工具,一看就知道不是要元赫的命,只是想給他一點教訓。
元赫謹慎的將凌獲珊護到身后。
"你們是什么人?"元赫利如刀鋒的眼冷視著那群將他與凌獲珊團團圍住的少年。
縱橫商場,多少會有敵人,如果不是今天他叫耿立和洪劍南先行回去,這幫人也不會有機可趁。
"你不必知道!"為首的平頭少年揚起嘴角,他一個手勢,十幾名手持鐵棒的少年同時對元赫展開攻擊。
元赫斥手搏擊。
他對武術沒有研究,可是長年保持運動的結果,他身體結實、動作敏捷,一些基本打斗尚難不倒他。
凌獲珊急得快發狂,那些不良少年沒有動她,她不是他們攻擊的目標。
盡管如此,她也不能袖手旁觀啊,元赫已經有多處傷了,再被打下去,他那張冷峻迷人的面孔就要破相了。
"不要打他!"她咬緊牙根奮力沖過去,懊惱自己平時為何不好好練武。
如果她大哥在就好了,這些三腳貓功夫的烏合之眾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黑梅花!"一個顫抖的聲音怯懦地喊。
"黑梅花……"為首的平頭少年神情一凜,他瞪著凌獲珊左耳上獨特的黑色梅花耳環,高喊,"不能傷這個女的,她是天地盟的人!"
可是來不及了,有支鐵棒直擊凌獲珊的腿,隨即她雙膝一彎,往冰冷的紅磚撲侄。
"我的腳……"她痛得直冒冷汗。
"走!快走!"那群逞兇斗狠的少年倉皇逃走,隆隆的摩托車聲在黑夜里形成巨大聲音,然后一溜煙的不見。
元赫急著察看她的傷勢,看到她大腿汨汨流出的鮮血之后,他抽了口冷氣。
"不要動!我立即送你到醫院!"
*********
這是一家營業到凌晨三點的廣東茶樓,人在異鄉又物以稀為貴的情況下,每晚都座無虛席,整間茶樓鬧烘烘的。
凌獲珊愉快的吃著她最愛的蝦餃,普洱茶在考究的瓷杯中裊裊飄香,四周撲鼻而來都是點心香味,傳到耳中的盡是熟悉語言。
好個人間天堂啊。
"你為什么不吃東西?"她笑咪咪的問元赫。
他一開始就用一種研判性的眼光盯著她看,從沒動過筷子,也沒喝半口茶。
"你似乎有什么忘了告訴我。"元赫板著臉問。
來到茶樓之前,他已經先帶她到醫院包扎了腿傷。
醫生說她的傷勢沒有大礙,因為沒傷到筋骨,所以只要好好休養就可以了。
"你是說我的黑梅花耳環嗎?"她皮皮的笑了笑,刻意輕描淡寫。
"據我所知,黑梅花是天地盟的標志,只有核心人物才會擁有。"而他,完全無法把她和黑道畫上等號。
她贊賞的點點頭。"嗯,你的消息很正確。"
沒有理會凌獲珊的嘻皮笑臉,他的眼光漸漸轉為冷峻。"這么說來,你承認自己是天地盟的核心人物?"
她輕松的微笑道:"可以算吧,我是凌一坤的女兒。"
元赫的眉頭瞬間聳了起來。"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無辜的看著他。"你又沒有問我,再說,難道你會因為我是黑道大哥的女兒而排斥我嗎?"
元赫應該不會是那么膚淺、那么勢利的人吧!
天地盟從不奸淫擄掠,也不沾惹不該惹的人,在道上擁有一定的公信力。
還有,坤哥一向不碰毒品,頂多經營賭揚、酒店而已,算是極優良的黑道示范,她從來沒有因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恥過。
"今晚過后,我不想再見到你,我們協議好的采訪也一并取消。"他慢條斯理的說:"我厭惡黑幫。"
凌獲珊一時傻眼了。"喂,你不能這么不公平,我剛剛才為你出生人死……"
"沒有這么嚴重,我會負擔你所有的醫藥費。"這么冷絕,她一時無法會意的直瞪著他。
"不是錢的問題。"她終于找出一句話,然后不死心的又道:"我還想再見你,你不可以這么對我!"她只差沒對他喊:我喜歡你!我想再看到你!
"我元某人不需要與黑道打交道。"元赫擺明了要與她劃清界限。
她沮喪的垮下臉,面對一桌子美食,她的胃口全失。
沒想到他對黑道的歧視這么嚴重。
早知道就打死不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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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我是黑道大哥的女兒?"凌獲珊窩在傅家茶店里,哀怨的問傅清清。
生平頭一次,她埋怨自己的出身。
"元赫會因為你的背景而拒絕你,這一點都不奇怪。"傅清清揚起眉緩緩說道:"導致他愛妻盧紀恩車禍死亡的原因正是黑道火并。"
"真的?"她的眼珠子驚駭得快掉下來了。
昨天在醫院包扎時,她還高興的想,搞不好因為這么一傷,他們之間會有突發性的進展。
想不到結果會是這么凄涼,她還是被三振了。
"你死心吧,年齡相仿的男生比較適合你。"傅清清微笑,美眸導引凌獲珊望向第一桌,那里坐著一位帥氣但有點靦腆的金發男生,他正癡癡的望著凌獲珊。
"嗅!是他。"凌獲珊頭疼的說:"真是陰魂不散。"
那個男生叫湯米。
湯米是隔壁男校的高材生,自從有次兩校排球比賽見識過她的英姿之后就對她死纏爛打,整得她快抓狂。
"湯米不錯啊,為什么不試著去接受他?"傅清清跟往常一樣,總愛在死黨最痛苦的時候說風涼話。
凌獲珊搖頭無奈道:"我對他沒感覺。"喜歡一個人,首先就是要對這個人感到迷戀,可是她怎么看湯米那毛頭小子就怎么不順眼,她怎么會愛上他嘛。
傅清清調侃地笑,"我知道,你現在對元赫最有感覺。"
"可是他對我很絕情。"她幽幽的說。
"再努力看看吧。"傅清清柔美的唇泛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不到最后關頭,不要輕言放棄,成功或許已經在前方等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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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頹廢的"老虎俱樂部"聚集了許多多金英俊的單身貴族,和想釣金龜婿的噴火辣妹。
這里是牟天的地盤。
元赫手持一杯龍舌蘭,每隔幾天就要來老虎俱樂部坐一坐,這已經是他多年不變的慣律了。
"你好像很悶,要談談嗎?"牟天走到元赫身邊,坐上高腳椅,關心的問。
一頭狂野黑發的他,即使年過三十五,依舊俊美非凡,緊身黑色T恤和黑色皮褲秀出他完美的模特兒身材,看得在場女士血脈憤張。
元赫吸了口酒,把玩著酒杯。
"你想太多了,公司上軌道,手底下又有昶霆他們四個優秀人材,我能有什么心事?"牟天與他不同,自從紀恩過世之后,他身邊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最野的時候,他同時交八個女朋友。
可是他卻從沒有安定下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永恒抓住他的心。
基本上,元赫與牟天的執著都是一樣的,他們都在為紀恩守活寡,只是用的方式不同罷了。
車天微微一笑,走到舞池獨舞。
他們少年時就相識,相知了二十年,他很了解元赫,當他不想說的時候,最好給他空間獨處,不要打擾他。
"湯米,我求求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好累!"老虎俱樂部厚重的玻璃門被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前頭那個腳一跛一跛的,后頭那個則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凌獲珊顧不得室內一片煙霧彌漫,也不管這種場所不是未成年的她可以進來的,她疲累的找了張椅子坐下。
湯米從放學就緊跟著她,想約她看電影,她已經拒絕了,卻依然擺脫不掉他的糾纏。
平時她體力很好,就算走十條街也沒問題,可是現在她腳受傷,這么長時間走下來,負荷真的滿重的。
"小珊,我端杯飲料來給你喝,你想喝什么?"湯米很興奮,他認為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她搖搖頭,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生愛上,這種經驗糟糕透頂。"拜托,我什么都不要喝,我只求你快點走……"
"你的腳為什么跛得這么厲害?"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凌獲珊身邊,她猛地抬頭,目瞪口呆的看著元赫。
元赫盯著她受傷的腿直瞧。
都已經好些天了,照醫生的說法,她休息幾天應該就會復元,可是現在看來她非但沒有復元的跡象,還比那天更加嚴重。
"元赫,你在關心我嗎?"她渴望地問。
"因為我要負一半責任。"他知道自己的說法避重就輕,他在逃避某一些醞釀中的感覺,試圖丟掉。
"她的腳受傷了。"湯米插嘴道,"聽說她還準備參加籃球比賽,我已經勸過她了。可是她不聽,你也幫幫忙勸勸她吧。"
聞言,元赫的眼睛瞇了起來。"你要參加籃球比賽?"
"我是隊長!"凌獲珊的語氣有點驕傲。
他凌厲地說:"你不準參加比賽,還有,馬上去看醫生。"
"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我們甚至連朋友都不是-一這是你堅持的。"她挑戰的迎向他的眼光。
"所以,我何必聽你的話,你的話跟這個金毛小子一樣,無效。"
"你要怎么樣才肯好好休養你這條腿?"元赫咬著牙問。
她耍賴地開口道:"除非你答應繼續跟我見面,不準當作不認識我這個人,還有,答應我的約會。"
他古怪的瞪著她的笑臉。"你很會乘人之危。"
她笑說:"更正,我是‘乘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