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
總覺得,
心像空了一塊,
有點寂寞、有點感慨,
仔細想想,
仿佛自你走后,
就再也不知什么叫作愛。
夕陽余暉暈染開半邊天際,微弱的光芒將站在校園角落的兩個人影拉得老長。
男孩拉著書包的肩帶,不耐煩的看著女孩道:“你叫我來這里到底有什么事?”
女孩突然紅了臉,低頭看著鞋尖,久久不曾開口。
“你再不說話,我就要走了!蹦泻⑴呐臅,果然轉過身去,邁步便要離去。
“等一下!迸⒘⒓刺痤^,急急地叫喚。
男孩撇了一下嘴角,不耐煩的轉過頭來睨著女孩,一副“你究竟想怎么樣”的神情。
“我……我……”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揚起下巴,“我喜歡你!
白色的肯特紙上,墨水痕跡未干,女孩略帶紅暈的臉,顯得分外精神奕奕,那句“我喜歡你”說得理直氣壯,完全展露出少女積極勇敢的精神。
云巧拭干筆尖上殘留的墨漬,順手放下沾水筆,關掉描圖桌的燈光,放松的往椅背一靠,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校園愛情故事向來是云巧最常描述的情節,認識她又看過她作品的人,往往會驚訝于她竟會畫出這樣的作品來。
少女漫畫通常是以女主角作為發展的主線,在云巧的作品里,她的女主角永遠是積極、樂觀的,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也勇于表達。閱讀云巧的漫畫的漫畫迷,總將她幻想成同樣積極樂觀的爽朗女子,殊不知,云巧跟“積極樂觀”四個字完全八竿子打不著,如果讓她們看到云巧的真實模樣,那些美夢幻想怕不碎了一地才怪。
好友喬修麗就曾這般說她──
“真不知你是怎么畫得出這樣的故事,完全跟你的人無法聯想在一起嘛!”
云巧僅是但笑不語。
愛上漫畫,是在那一段最慘淡的時候,那時,父親因為外遇,成天與母親吵著要離婚,但母親說什么都不肯,家里每天不是吵,就是鬧,她只能無助地躲在屋角,等待暴風雨平息。
懷著那顆不安、恐懼的心,是漫畫幫她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還記得第一本看的漫畫是《小叮當》,小叮當那裝有千奇百怪東西的口袋,將她帶進了一個奇幻的世界,讓她忘卻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
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提醒著她,她已經虐待自己的胃很久了。通常,她在工作時會極專心,一拿起畫筆,忘了吃飯是常有的事,所以,一旦餓起來,也就特別的厲害。
走到樓下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鮮奶,仰頭先灌了好大一口,安撫一下饑餓過了頭的胃。抬起頭來,屋里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
說也奇怪,搬進來住已經近半個月了,可是她和屋主居然連碰個面都不曾。
身為一個漫畫家,她的確有些放縱自己的生活,總是到傍晚才開始動筆畫圖,畫到天色將明才入睡,一睡便是午后才醒來,如此周而復始。
而屋主的生活比她更亂,他回來的時間總是不固定,有時候是一大早、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又是深夜,甚至有時一回來,便再匆匆出去;有時候卻又悶頭一睡,睡上足足十二個小時之久。
云巧總是會在廚房的流理上看到一只陌生的杯子,或是在桌上看到一份隔天的報紙時,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屋主回來過了。
有幾次她也曾在工作時聽到屋主回來的聲音,但她工作時向來不愛被外務打斷,等她工作告一段落,想去和屋主打個招呼時,偏偏人家房間的燈已經熄了。
而屋主似乎也從來沒有跟她打聲招呼的念頭,也正因為如此,云巧住在這里,就像是一個人獨居般,若是換作旁人,知道自己跟一個“隱形人”住在一起,恐怕會心驚膽跳,萬般不自在吧!
但云巧天生比別人少一根筋,又習慣了離群索居的生活,倒覺得這樣也不錯。
看來,今天又不可能遇到屋主了。
聳了一下肩,她由柜子里翻出泡面,天色已漸漸亮了,別人的一天才正要開始,而她,則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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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磊、阿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是最后一次!
圓滾滾的身子追在頎長的身影后,追得他氣喘吁吁、好不辛苦,但頎長身影卻連頭也不回,徑自邁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腳大踏步的往前直行。
“阿磊,只要十分鐘……不不不,五分鐘就好,只要你聽過她的聲音,我保證你一定會驚為天人……”
“……”
“阿磊!
商磊突然定住腳步,俊美臉龐上的表情一片冷冰:“你夠了沒?”
張傳和一時煞不住腳步,眼看就要撞上去了,那張堪稱陰森的臉卻又在同時湊了過來,張傳和一嚇之下,一跤跌坐在地,圓滾滾的身子晃了幾晃,看起來像足了不倒翁。
“你要是再跟著我,別說五分鐘,我會馬上把你那個寶貝新人封殺掉,讓她永遠別想在臺灣出唱片!鄙汤趶澫卵,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句話,在看到張傳和那張驚嚇的臉龐后,他滿意的轉身走進辨公大樓里。
邁出電梯,商磊那張臉依然臭得可以。李英蔚一看到老板那張生人勿近的臉,不由得在心里哀嘆了一聲,或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她此刻心情的寫照吧!她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老板,您有客人!
果然,商磊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一雙鷹目狠狠地瞪著他那能干的私人助理!翱腿?我不記得我的行事表上有見客這一項,李助理,要不要干脆我把我的音樂工作室改成星期五餐廳,而你這個助理改當皮條客算了?”
李英蔚差點笑了出來,卻又強忍下,“可是老板,那位客人是……”
商磊對那人是誰絲毫不感興趣!拔夜芩钦l,直接叫他下地獄去!”
話聲未斷,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便不悅的傳來,“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兔崽子是在詛咒你老子早死嗎?”
商磊循聲轉過頭去,只見一身鐵灰色雙排扣西裝的商政和由會客室里走了出來。經過十年歲月催化的他,身材不再如記憶般碩實,但那雙眼睛依舊凜然生威的眼睛和挺直的腰桿,將他的權勢富貴表露無遺。
商磊看到父親,神色并未轉好,反倒更加不悅,“你來干什么?”
“你說這是什么話?”商政和惱怒地道:“我來看自己的兒子不行嗎?”
“好了,少演戲了!鄙汤诒梢牡仄擦艘幌伦旖,瞄一眼豎起耳朵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助理,而后腳跟一旋,往會客室走去。
“我說錯了嗎?”商政和跟了進去,順手關上門,把“家丑”關在門內!白约旱膬鹤踊氐脚_灣來,還得從影劇版的新聞才知道,真是養兒不肖。
“是!我是不肖子,歡迎你登報解除我們的父子關系,免得我這個不肖子害你顏面無光!鄙汤诶淅涞牡。
“你……”商政和氣得臉色發青,灰白的濃眉一聳,似是想發作,卻又強忍下來,最后化成一聲嘆息,“你到底還要跟我嘔氣多久?”
商磊本來預計父親會大為光火的,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忍下來,不由得大感意外。
商政和看著兒子,語重心長的說:“我已經老了,阿磊,我們是父子,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爭執上,我們難道就不能靜下心來好好的談一談嗎?”
商磊更加錯愕了,手攬商界大權,一生呼風喚雨的父親居然會說出這種低聲下氣的話來?
“好吧!你想說什么?”他緩下語氣,退了一步。
若說兒子驚訝于父親的低聲下氣,身為父親的也因兒子的輕易讓步感到措手不及,楞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個最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最近還好吧?”
“還好!鄙汤诼柫艘幌录。
“聽說,你的詞曲在美國相當受到歡迎!
“還好!
“你……回來有什么打算?”
“我只是回來度個假,假期結束就回去,有什么打不打算的?”
“你還想回美國去?”商政和花白的眉頭皺在一起,“畢竟臺灣才是你的家,你在國外那么多年,也該落葉歸根了吧?”
商磊聞言冷笑了一下:“既然臺灣才是我的家,那當年你又何必急匆匆的把我丟到國外去?”
“國外的教育環境比較好,我認為……”
商政和還沒說完,便被商磊打斷:“應該是說,當年你急著再結第二春,而我這個十八歲的拖油瓶委實太礙眼,能夠掃多遠就掃多遠,以免妨礙了你們甜蜜的新婚生活!
“商磊!鄙陶蜌獾美夏槤q紅,怒瞪著兒子。
“不是嗎?”商磊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你那年輕貌美的秘書老婆這十年來連顆蛋都沒能幫你孵出來,你還會想到我這個被你打到冷宮的兒子嗎?”
“商磊……你……”商政和氣得為之語結,指著兒子的手不住顫抖。
“如果你來找我,只是為了說這些無聊透頂、虛偽透頂的話,現在我已經聽完了,你請便吧!”
腳跟一旋,商磊大踏步地離去,父子倆的見面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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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吹醒了商磊的神志。
瞪著那個纏在自己身子上的陌生美艷女子,商磊的神情像是見著了鬼。
“怎么啦?不是說要去你家的嗎?”意識到商磊突然停住腳步,女子不解的抬起頭來軟聲問,一只纖纖玉手還不住的在商磊的胸膛上摩娑挑逗著。
商磊一把推開了女子,冷淡地道:“你走吧!”
“你沒說你的車在哪里,人家怎么知道要怎么走?”美艷女子會錯了意,刻意頓了頓足,灑落一身的嬌媚風情。
“我的意思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要回PUB,還是回你自己家去,都請便!鄙汤诶淅涞慕忉。
“你……”美艷女子終于會過意來,眼睛一瞇,“你在耍我?”
“剛剛我酒喝多了,很抱歉。”認識商磊的人都知道,他難得說抱歉,但美艷女子可不知道。
“抱歉你個鬼啦!你以為我娜娜是誰?任你隨便呼來喚去的狗嗎?”
“那你想怎樣?”商磊不耐煩了。
“不怎么樣。”娜娜瞇起眼沖著他冷冷一笑,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啪!”的巴掌聲在深夜的街頭顯得分外清晰響亮,她高高的昂起下巴,轉身便走,姿態猶如一個尊貴的皇后。
這女人的力氣還真大!商磊齜了齜牙,嘴里隱隱嘗到血腥味,卻也沒說什么,一時之間腦袋不清的作錯決定,只換來一巴掌的懲罰,已算是輕的了。
他漠然的轉過身往停車處走去。成天遇事不順,最后還挨了一巴掌,嗯!看來,他還是回家去睡覺算了。
油門一催,銀白色的車子迅速的轉向中山北路,往關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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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鑰匙打開門,屋內是一片漆黑,胡亂的伸手在墻壁上一陣亂摸,信手按下開關,昏黃的壁燈亮起,微弱的光線模糊了屋內的擺設,商磊信手把鑰匙往茶幾上一丟,頎長的身子懶懶的沉入沙發里。
這大概就叫繁華過后的空虛吧!
商磊自嘲的笑了一下。望向落地窗外,星光正在閃耀著,臺灣的光害太嚴重,即使是在臺北的郊區,星光依然稀疏,滿天的星斗似乎早成了童年的記憶。在這樣的夜里,獨處只讓自己顯得更加孤單。
甩了一下頭站起來,打算到廚房去給自己倒杯水,但走到廚房玄關處,突然腳邊不知踢到什么東西,柔軟的觸感先是讓他吃了一驚,而那東西居然還“!”的吐出一聲呻吟,教他更是嚇了一大跳,猛然往后一退,喝道:“你是什么鬼?”
那“東西”又呻吟了一聲,模模糊糊地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商磊立即打開燈,只見廚房口癱著一個女子的身形,那女子就坐在門口,全身蜷成一團,頭埋在膝蓋間,讓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商磊皺起眉,想到自已曾答應過夏阿姨分租一間房間給她的朋友,他的新房客不會是她吧?不可能,夏阿姨不會介紹私生活不檢點的人來他這兒住,那么,惟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的新室友帶人進來!
看她這個模樣,連話也說不清楚,該不會是喝醉了酒,或是吸毒后正處在迷幻狀態中吧?
這么一想,他立即伸手拉起女子喝道:“你是什么人?是誰讓你進來的?”
痛……痛死了!
按著胃,云巧痛得全身頻冒冷汗,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抽痛,占去了她所有的知覺。
因為生活不正常,她向來有胃炎的毛病,只要誤餐太嚴重,胃就會抗議起來,讓她痛得恨不得能把自己撞昏算了。
醫生曾經警告過她,想要治好胃炎,就得讓自己三餐正常,不吃刺激性的食物,壓力不要太重。后面兩項對云巧來說是輕而易舉,她向來少根筋,不知壓力為何物,口味又輕淡,太酸、太咸、太辣都不在她接受的范圍內。
可是,三餐正常就為難了,她只要工作一進入狀況,就算天塌下來都沒有感覺,一餐、兩餐沒吃是常有的事。今天,就是因為工作得太入神,連續兩餐沒吃,等回過神來,人已餓得虛脫,胃也因為十個小時沒有進食而抗議了起來。
她勉強走到廚房,想給自己倒杯牛奶好安撫自己的胃,可才這么一動,胃就更加痛楚了,甚至連整個背部也酸疼得厲害,才走到廚房口,她已經痛得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只能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好抵擋那一陣一陣抽痛的感覺。
隱約聽到似乎有人開門進來、有人對她說話,一只鐵掌拉住她的臂膀,可是胃部的痛楚實在太難忍受了,一陣猛烈的抽痛更是讓她縮得更緊,一千零一次的對自己發誓,她以后絕對不敢再虐待自己的胃了。
商磊再次用力拉她,蹙眉喝道:“起來!
如果他的新室友帶回來的朋友都是這種生活亂七八糟的人,即使介紹他進來的是他一向尊敬的夏阿姨,他也要重新考慮是否要讓他繼續住下。
“痛……痛……”胃疼,手臂也被粗魯的力道拉得發疼,讓云巧蹙起眉來,“我不舒服,別拉我。”
“起來,不然我會讓你更不舒服。”那是一個男性低沉的嗓音,語氣中帶著不耐煩。
她也想起來呀!可是她身不由己嘛!
“起來,馬上,我這里不歡迎酒鬼,或是吸毒的人!蹦锹曇舾訃绤柫恕
久久等不到響應,商磊的眉頭皺得更緊,放開手上那只瘦弱的手臂,快步奔到樓上,用力敲著新房客的門,卻許久沒人響應,他索性推開門,只見里頭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
商磊的怒氣已經飆到了極點,這個新房客也未免太放肆了,人不在,還敢讓朋友任意出入他家,難不成把他這兒當成旅館了嗎?
踏步下樓,他不再客氣地像拎小雞一樣的拎起蜷縮在地上的女人,“出去。馬上!
激烈的搖晃讓云巧的胃痛更加劇烈,她呻吟著道:“放……放開我!
“我會放開你,不過,得等你離開我的房子。”商磊皮笑肉不笑的抓著她往外推。
“住手……住手……”云巧呻吟著抗議,卻不被理會,胃部因不人道的對待抽疼得更厲害了。
由于實在是難過得受不了,云巧做了一件她自己也想不到的事,她索性一把抱住商磊,緊緊、緊緊的,連同他的手抱住他,讓他沒法子搖晃她。
“放手!”商磊的眉頭皺得像是打了好幾個結似的。
“不放!彼挪环拍!一放,說不定他又要推她了。
“放手!”商磊大掌一伸,粗魯的拉開纏住他的手臂。
那力道之大,險些折斷云巧的手臂,云巧痛呼一聲,仰起頭來氣憤的道:“放開我!
她這一仰起頭,商磊立即皺起眉。蓬亂的頭發、黑色粗框眼鏡,這個女人……
“我胃好痛,放手呀!”
云巧又氣又痛,眼前發黑,幾乎要昏了過去。
手腕突然獲得自由,她的臉被抬了起來,那低沉的聲音以不敢置信的口吻道:“夏云巧”!
云巧困惑的睜開眼,一張俊美且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商磊”!
“你怎么會在這里?”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間驚呼出口。
云巧傻傻地看著商磊,一時之間忘了胃痛。
是他,雖然和記憶中的他有些不同,他變得成熟、變得沉重,但眉宇之間的那抹傲氣是她想忘也忘不了的。
兩個人就這么呆呆的凝視著對方,久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