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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野埃及王 第五章
作者:陳爭
  “卡赫拉,這么多年來,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站在誰的一邊,是我還是圖特摩斯?”

  在卡納克的神殿里有哈特舍普蘇當年為了拉攏卡赫拉及眾多祭司而建起的方尖碑,那是太陽神的化身,是哈特舍普蘇能順利登上王位的基奠。

  她作為開國以來埃及歷史上第一個女法老,從十九歲掌握埃及起,她一直深信,作為一個女人她所做的一切已經超越了任何一個當代的有為男性?墒撬齾s不得不承認,她從來都沒有摸透過大祭司卡赫拉的心。

  “女王,萬物興衰自有時,花開花落也有自己的時鐘。卡赫拉是阿蒙神的侍從,自然忠心守護埃及。埃及幾百年來的逐漸興盛是阿蒙神庇佑的結果,作為一個祭司,卡赫拉首先想到的是埃及,至于個人的私利,卡赫拉也早已經奉獻給了偉大的阿蒙!”

  卡赫拉眼盲心卻不盲,埃及未來的走向他自然一清二楚,其實這個結果也是他私心所愿的。

  哈特舍普蘇看了他一眼,從容地笑,“是嗎?或許只有阿蒙神知道你的心思吧!”

  人,從來都不是全然的善或惡,當自己的利益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時,天使也會墮落成魔鬼!更何況是汲汲營營的凡人呢?

  她已經老了,可是她不能承認。承認了,思想的戰線就會全面崩潰,那個時候,她就會兵敗如山倒,韶華彈指即過,白發蒼蒼,徒留往日煙華。

  她——作為一個女王,是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生存,其實就是這么簡單又殘酷的事實!

  她相信,卡赫拉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所以他們才會走到了一起!

  “卡赫拉,我們所崇拜的阿蒙神是真的存在嗎?”

  哈特舍普蘇的聲音里有太多的迷茫,卡赫拉沒有說話。

  靜默代替了一切!

  ☆    ☆    ☆

  他究竟招惹了多少人?

  阿美蒂尼蹙著眉頭,四十八騎已經有二十騎掛了彩,圖特摩斯的身上也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傷口。

  只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們已經被圍堵了七次,兇暴的沙漠劫匪,訓練有素的士兵,有組織的殺手,甚至還有一些不友好的游牧部落也湊上一腳。

  他以為他是神嗎?

  雙眼不爭氣地瞄向正在包扎傷口的圖特摩斯,他裸露著精壯的上身,肌肉糾結,傷疤累累。最最恐怖的要算他背后盤踞著的巨大傷痕,像條分水嶺,把結實的背分做兩半。

  那丑陋的樣子像是在譏笑著世人,可是一種絕望的痛苦卻不自覺地從暗褐的傷痕中溢出。

  恍惚回了神,卻發現他正饒有興味地回視著她,她慌忙收回視線,訕訕地走向綠洲的水邊搓洗著羅帕。

  一塊小石子跌進了眼前的水池,激起一片水花,濺到了她的眼睛里,她閉上眼睛,用手指搓揉。

  下一秒,她就落進男人寬厚的懷里,冰涼的唇也隨之吞噬了她小巧的嘴。

  她掙扎著,卻聽見他痛苦的悶哼聲,她撞到他的傷口了,心剎時軟了下來,只能不甘心地放棄掙扎,任他輕薄。

  冰冷的手摸進她溫暖的胸懷,他舒服地嘆息一聲,他是對的,她身上的溫暖和沉靜氣息會讓他狂野不羈的心沉淀。

  就像是久暴于烈陽下的魚兒,終于越入溫涼的水中,其他的一切他都已經不再需要,只想深深沉溺在她溫柔的波心。

  很久很久,久到她以為天地都要睡去的時候,他停止了對她貪婪的索求。

  碧藍的眼眸火熱地凝視著她鮮嫩紅潤的唇瓣,粗大的指反復撫弄著。

  她靜靜地垂下眼眸,臉頰早已被胭脂染紅,含羞帶怯間,是他所不曾見過的柔媚。

  他抬起她的臉,她掃視過他纏著繃帶的胸膛,她剛剛不小心撞到的地方已經開出暈紅的小花,她不爭氣地心疼!

  “我……我的頭好疼!”

  他那么虛弱的聲音讓她擔起心來,她仍冷著臉,可是四處關懷的眼睛卻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你騙人的!

  惱怒地瞪圓了杏眼,她推過他要起身走人。他哪里肯依,索性耍賴,放倒龐大身軀賴到她柔軟的身上。

  她被逼著靠在了樹身上,他則舒服的半倚著她,頭臉全深深地埋在她馨香柔軟的懷中。包扎過的傷口就在她眼前,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他的臉越埋越深,狡猾的舌尖鉆過空隙,在她胸懷間興風作浪。

  這狂妄的男人!阿美蒂尼紅著臉,根本不敢亂動,由著他肆意挑撥,只能含羞在心。

  她在他的懷中,她被他緊緊地鎖在懷中。

  他們面對著面,他用結實的麻布把兩人的腰緊緊捆在了一起,她纖弱的手臂緊緊環住他雄壯的腰,他把她從頭包到尾,她的世界就是他寬闊的胸膛。

  急速奔馳的烈馬雖然顛簸,但是她卻感覺好溫暖,他們靠得那樣的近,身體似乎是一個整體,她聽不見風沙的呼嘯,感受不到沙漠的變幻莫測。

  她唯一感受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心臟的頻率,從開始的互不干涉到最后的步調一致。

  沉沉的,重重的,讓她淡漠冰冷的心融化,聽著彼此一致的心跳,她溫暖的想沉睡,就像沉睡在靜謐的大海深處,她知道她會被他保護地好好的,是這樣一種安心,讓她冷淡的心激蕩。

  馬突然越起,驚慌的嘶叫,她感覺他有力的手臂緊緊操控住韁繩。

  她被他緊緊地擁進胸口,再也沒有半分的距離!

  四十八騎也整齊一致地停下,馬兒騷動不安地來回踱步,巨大的殺氣在空氣中流動。

  沒有人出聲,空氣里全是緊張的氣流,淺淡的喘息從他微微起伏的胸腔傳到了她的胸口,胸口一窒。

  這一次是不同于以往的,她明白,她用盡力氣圈住了他的腰,他圈著她的有力手臂也緊了一緊。她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都警戒地繃起,身下的馬兒仿佛也感染了主人的冷凝,漸漸停止了騷動。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這是一場靜悄悄的戰爭,只有肉身與兵器碰撞時才會迸裂出嘶啞的哀號,有人倒下,有人又重新站起。

  他是眾矢之的!不,或者應該說是她?

  他被傷到了!血從頸項流到了她的臉上,一滴,兩滴,染紅了她的眼,她拼命用小手去按,可是怎么按也按不熄,淚水急速涌出,她顧不得去擦,下定了決心要堵住那血口。

  血越涌越多,淚水也迷茫了雙眼!

  背上有微微的刺痛,是鞭子還是勾刺,她已毫不在乎。

  他更緊地抱住了她,他想利用自己身體的優勢把她整個兒包起來!她也把手臂環到他的背上,護住他的后心。

  她閉上眼,用盡心力跟隨著他。她向神明祈禱,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作為太陽之女的力量能夠爆發,可是一切都是枉然,她只是個平凡人,不過如此而已呵!

  手臂火辣辣地疼,背也被血濡濕了,可是她就是確定他比她傷得更多,痛得更深!

  她警覺地聽見有利器破風向她射來的聲音,是箭!

  她閉上雙眼,等待著那致命的一擊!

  如果這就是命運為她安排的逃離,她會含笑接受的。屏棄這一切的紛擾煩亂,靜靜地回歸到自己應該去的地方,這是她一直都想得到的。

  胸口有那么一絲的不舍,至少在離去的時候,她還可以騙自己,他對她是好的!當她的尸骨化為了一捧黃沙,一縷青煙的時候,他還是那個驍勇善戰的埃及王,從此天人一別,那片刻的交集也只能銘刻在埃及的天空,這種結局,或許對彼此都好!

  生命的糾纏竟然會這樣終止,這或許是誰也想不到的,可是她甘之如飴。

  她閉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一擊,可是,就在千鈞一發的當口他掉轉馬頭,用自己的背為她擋住了那致命一擊!

  阿蒙,她肝膽俱裂!

  血滑下背,流過她的雙臂。她早已失去了靈魂!

  圖特摩斯兇猛地吼叫,像受傷的野獸。他高高昂起頭,周身燃燒起憤怒的火焰。

  所有人都被那凄厲的叫聲震嚇住,四十八騎立即回防,將圖特摩斯團團圍住。

  他扯下披風,甩到地上,從背上狠狠地拔出金箭,他的眼眸燃燒著深深的藍,像大海洶涌澎湃的顏色。

  圖特摩斯彎弓搭箭,直指敵軍首領,眼神凌厲精準,金箭帶著血的魔咒破風而行,直插首領前額,穿透腦腔,終止于后腦!

  箭上的血滴滴嗒嗒地流著,敵軍首領的眼睛還驚恐地瞪著。

  一切都結束的那么快!

  阿美蒂尼看著圖特摩斯的傷痕累累,他臉色蒼白,舊的傷口迸出了新血,新的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

  “那群該死的,竟然想傷你,我沒批準,他們哪來的膽子?”

  說完,他頹軟在她懷里!

  不……不……

  阿美蒂尼無助地搖頭,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死?

  淚根本止不住,心宛如破了個深不見底的洞。她撫著他柔軟的發,用著他喜歡的方式,溫柔地撫著。

  心底有巨大的悲哀在積攢,在膨脹,在叫囂。叫囂著要發泄,要報復!

  轉眼間,飛沙走石,陰云遮蓋了天空,霹靂劃破了沉寂。

  他的發、她的發四處飛散,癡迷地緊緊糾纏,燦爛的金與濃墨般的黑在狂烈的風中翻滾相隨,她的臉有異樣的鬼魅。

  沙石迷了敵人的眼,馬亂人散,四十八騎像一個強大的結界,無情地斬殺擅闖的敵人!

  你,怎么不醒來呢?

  快點醒來,看看我,好不好?你不是很喜歡欺負我嗎?

  圖特摩斯,快睜開眼睛,你不能這么自私的,你不能擅自篡改歷史!

  你這個混蛋,快點醒來啊,你不是想看見我屈服的樣子嗎?你不要埃及了嗎?你的那大批的美奴嬌妾,你也可以輕易地舍棄了嗎?

  你醒醒啊!

  阿美蒂尼大聲哭喊出來,她的悲痛似乎感染了天空,霹靂更加狂烈,電流在地面上像蛇一樣四處游走。

  敵人被電擊斃,沒有一個人逃地出天網恢恢。

  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阿美蒂尼終于也閉上眼睛,沉入甜暖的黑暗!

  ☆    ☆    ☆

  兩個月,時光如流水一樣從指間掉落,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只是,不見了他。

  他應該是活著的吧?

  每一天,每一刻,當她的思緒不再空白,被他的身影塞得滿滿的時候,她都會靜靜地攤開自己的心,細撫那相思的紋脈。在初相遇的時候,她害怕改變,害怕他的狂野,害怕她平靜無波的生活會被他蠻橫地破壞,所以她唯一能選擇的就是狼狽地逃離。

  可是現在呢?心口壓也壓不下的彷徨,深夜中的輾轉,她,再也不能騙自己了。在命運的默許下,本來是偏離軌道,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硬是被命運之輪捆綁在了一起,那種吸引和交融讓她無力抵抗。

  兩個月來,她的身體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她的癸水終于來了,就像是被解除的封印,她竟然對生命也有了期待。

  靜靜地坐在窗前,從這里可以看見逶迤的尼羅河,水波不興,很難想象這樣美麗平靜的水到泛濫期時會像兇猛的母獸一樣難以駕御。

  “公主,請你隨我來!”

  一個女奴跪到阿美蒂尼的腳下,她立刻收拾起思緒,看向那張黝黑平實的臉。

  “有什么事情嗎?”

  會是他嗎?她的心燃起了一絲希望。可是她失望了。

  “是偉大的哈特舍普蘇女王請公主一敘!請公主隨我來!

  她跟著女奴穿過恢弘的殿堂,繞過無數走廊來到一間金碧輝煌的華麗臥室。一個美艷高貴的婦人軟軟地側臥在華麗的金床上,枕頭上盤踞著一條昂著頭的眼鏡蛇!無數的奴隸圍著她,跪在她的腳底伺候她。

  她以為埃及艷后的奢華已是登峰造極,沒想到眼前的哈特舍普蘇法老硬是多了份霸烈和流于言表的肉欲氣息,即使她的命數將盡。

  那是個在欲望和權利中掙扎的女人,美艷絕倫,聰慧且攻于心計。

  “你就是努比亞老蘇丹的第二十二公主阿美蒂尼?”連聲音都慵懶地恰到好處。

  “是的!”

  阿美蒂尼習慣性地垂下眼睛,實在沒有和她較勁的需要,本是身外之人,又何需白費氣力?

  一個平凡到可以忽略不記的女人,只除了一把烏發,一身上好的皮膚,她哪里來的那么大的魅力讓那位為她舍生忘死呢?她真的是卡赫拉所說的天命之女,是阿蒙神選中的人?

  哈特舍普蘇沒有讓眼底的疑問泄露一絲一毫。她優雅地起身,踩著奴隸的手掌來到阿美蒂尼的面前。

  她舉起手,示意身后的奴隸全部退下。奴隸們靜悄悄地退去,關上了厚重的金門。

  哈特舍普蘇突然抬起阿美蒂尼的臉,阿美蒂尼毫無畏懼地回視著她。

  “你并不美,可是我的丈夫似乎迷上了你。他做為上下埃及的王,冒著榮譽受損,褻瀆阿蒙神的罪名把你從多菲斯的手中搶了過來,更甚者他甘愿以自己尊貴的肉身為你擋箭,這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是絕無僅有的。而你,傳說中的太陽之女,你究竟對我丈夫施了怎樣的魔法,我很好奇!”

  哈特舍普蘇的臉由開始的從容優雅變成后來的凌厲陰沉。她細長的指扼住了阿美蒂尼的脖子。

  “這你應該去問他!

  眼神是一貫的平靜,答案也是讓人抓狂的老實。

  她是嫉妒還是怨恨,為什么要把她傳喚到這里來?阿美蒂尼強烈地感受到哈特舍普蘇的詭譎和矛盾。

  “你是太陽之女?你有什么資格做太陽神的后裔?無論是誰,都沒有那個能力搶走我的王位和我的男人!”哈特舍普蘇的臉上隱現瘋狂,阿美蒂尼開始不安。

  權利,欲望,王位和所有的不甘像一股巨大的洪流沖垮了哈特舍普蘇的理智,她的腦中回響著卡赫拉的話,“我的女王,毀了阿美蒂尼,你就可以永久地坐在王位上微笑。埃及的王——圖特摩斯才會永遠沉淪在你的懷抱!”

  是的,是的,她不能讓卡赫拉的預言成真,她才有資格做整個埃及的母親,毀掉阿美蒂尼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哈特舍普蘇把隱在身后的眼鏡蛇捧到了阿美蒂尼的眼前。阿美蒂尼睜大了眼睛,看著那美麗陰險的生物吐著粉紅的信與她對峙著。

  天,沒想到老天給她安排了一個生死連環劫,可是這一次,她根本沒有求死的心,她想見圖特摩斯,至少她要見他最后一面。

  她不能動,只要她一動,它就會兇狠地嚙死她,而現在的她,根本就不想死,她不能就這樣死去,在他還不知道她的心意前,她還不能離去。

  就在生死攸關間,厚重的金門被人一腳踹開,慵懶的聲音隨之響起,“我的王后,你可以選擇帶著你的寶貝下去,我就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殺了你眼前的小妞,我也沒什么意見!”

  只要是活人,都聽得懂他口中的威脅。

  阿美蒂尼流出眼淚。他真的來了,順應她的呼喚來救她了!

  哈特舍普蘇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她不甘心,但是她又不敢違抗圖特摩斯的命令。

  圖特摩斯慢慢踱向有所軟化的哈特舍普蘇,那一貫妖媚的邪笑輕易地迷惑了女人的心,她顫抖著,“你已經完全康復了嗎?你現在不是應該還在卡納克神殿里?”

  圖特摩斯緩緩逼近,“怪只怪你女兒救人的能力太好了,我恢復得很快!”他放蕩地笑。

  哈特舍普蘇的臉色瞬間蒼白,“這是什么意思?”

  圖特摩斯一步急跨到哈特舍普蘇的面前,扣住眼鏡蛇的七寸反手扔到她的身上,另一只手則毫不遲疑地迎上哈特舍普蘇閃躲的臉孔,狠狠地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哈特舍普蘇跌倒在地,她顧不得臉上的火辣,立即從衣內掏出一包藥撒在被蛇咬中的傷口上。

  “為什么?我親愛的女王,你可以去問問你那個寶貝女兒啊!”

  圖特摩斯狂浪地笑,他走到阿美蒂尼的身旁,她正愣愣地看著發生的一切,為他的寡情而膽寒。雖然他寡情的對象不是她,可是她還是沒來由的害怕。

  “圖特摩斯,你究竟對沙提做了什么?我警告你,如果沙提出了什么事,我絕不會放過她的!”

  哈特舍普蘇的眼睛里釋放出仇恨的毒液,她狠狠地盯著阿美蒂尼。

  “哈特舍普蘇,你根本沒有那個資格來警告我,我告訴你,在埃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膽敢傷我的人,你可以試試,只要你還有命在!”

  說出口的話仿佛可以結冰,他到達效果了,成功地讓哈特舍普蘇的眼睛里充滿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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