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我的大小姐,妳可終于醒了!锅P凰不陰不陽地笑著,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我在這里陪了妳一個晚上,可真是累呢!」
「滾!」雪天涯打掉她的手,坐起身,看著她的眼中不掩嫌惡,「我怎么回來的?」她記得她暈了過去。
鳳凰拍了下手,態度慵懶,「妳到底是要我滾呢?還是回答妳的問題?」
「先回答,然后滾!顾淙舯。
「是,遵命,我的大小姐!锅P凰虛偽地笑著,答道:「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人把妳抱回來的。我回答完,可以……滾了。」她微挑了下眉,目中無人的走了出去。
漂亮的男人?雪天涯皺緊了眉,是他抱她回來的?那他現在走了嗎?一想到他有可能離去,她的心情居然悵然若失。
該死的!那個男人,他挑起了她的怒氣,竟敢那樣一走了之!她忿然地掀開被子下床,順手摔掉桌上的古董花瓶,又踢翻了凳子。
「姑娘!」聞聲趕來的矜見她發瘋的樣子,嚇壞了。
「妳滾!滾!」雪天涯沖著她怒吼,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向她砸去。
矜不敢閃躲,眼見茶杯要砸到她身上,茶杯卻在半空中兜了個圈子,穩穩地回到它原來的位置。
「為什么亂丟東西?」軒轅薦一溫和的聲音響起。他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的情感。
雪天涯怔了怔,沒料到他沒走。
逃過一劫的矜看到救她的人,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謝謝你。」
「不必!咕人皇琼樖。
矜退下去,把空間讓給他們兩個。
「為什么你還沒走?」雪天涯的怔忡轉為冷凝,心中的情緒復雜得令她難堪!肝覜]有允許你留在這里!」
「我并不想留下,但雪央雍告訴我,我必須留下!
「你……見到了我哥哥?」她不敢置信。
「是的,他將妳托付給我!顾\實地回答。
「你說什么!」她既驚且怒,「我哥怎么可能把我交托給你?你敢騙我?你出去!滾!」她不信哥哥會這么做,他怎么可能一聲不吭地就把她交給一個陌生男人?她絕對不相信!
她推著他,想將他推出門去。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瘋狂的舉動。
「我沒有騙妳。妳安靜些,可以嗎?」他喜歡安靜,而她太吵鬧,頭有些疼。
可惡!要她安靜?她怎么可能安靜得下來?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討厭被人抓在手里的感覺,也討厭他淡然的態度。即使哥哥將她交托給他,他也沒有權力這么對她,他憑什么要她安靜!
「妳在氣什么?」他沒有放開她,而是疑惑地問她。
對啊,她究竟在氣什么?氣哥哥將她拋下嗎?是,又不是;她為什么要這么激動?為什么在他面前,她就無法平靜下來?
他的眼直視著她,彷佛要將她看透。她靜下來看著他:心里突然覺得好悲哀,原本的怒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只覺得累,好想靜靜地躺下睡一覺,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見她不再吵鬧,軒轅薦一放開了她的手。
剎那間,她渾身的力氣像被掏空般,身子一軟,倒進他的懷里。她好虛弱,像失去靈魂一般,任由他將她抱到床上。
女人都是這般多變的嗎?前一刻她還在發怒,下一刻卻如行尸走肉般,他著實不能理解。
「妳怎么了?」他問她。
她的臉蒼白如紙,她不看他,也不理睬他的問話。
他沒有辦法,只好起身離去,臨行前他說:「現在妳是我的責任,雖然我不會像雪央雍那樣疼愛妳,但是我會盡我的能力將妳保護好!
她聽到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是感動,抑或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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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公子。」矜站在門外,見軒轅薦一出來,便喚他。
「有事?」軒轅薦一有些心不在焉,大概還在為必須留下來的事情煩惱,他本不想留下,尤其是因為一個女人。
矜凝望他完美的俊顏,心跳得極快,他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只消一眼便讓她難忘;面對他,她便羞澀不安,但她仍想看著他。她不過是一個卑微的鬼魂,連實體都沒有,她是不配與他在一起的。想到這里,她不禁黯然,她澀澀地笑了……既然這樣,就這么看著他吧!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我……」矜動了動唇,想說些什么,還是膽怯地放棄了。她垂下頭,低低地說:「公子,慢走!
軒轅薦一不再停留,拂袖而去。
一聲幽嘆,從矜的口中逸出,泄露了太多的憂傷與無奈。她沒敢再看他,獨自一人默默咀嚼心傷,待心稍稍靜點,她才轉身。她想進房間看一下雪天涯的情況,卻被嚇住了……她就站在她的身后,并且一雙冷眸死死地盯著她,一股寒意驀地涌上心頭。
在看了她許久后,雪天涯的目光放到別處,臉色和緩許多。她站在這里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從矜發呆開始,然而矜一直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你喜歡上他了?」她面無表情的問。
「姑、姑娘……」矜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在害怕,害怕捉摸不透的姑娘,如果她喜歡上軒轅公子,姑娘會如何反應?贊成還是反對?她不敢回答。
「不否認便是承認了?」雪天涯平靜得有些反常,「為什么要那么害怕?我對妳從來都構不成什么威脅,妳怕的僅僅是我哥,而妳現在根本不用害怕,因為我哥已經把我丟下了;從今以后,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事情,妳可以殺了我奪走『冰魂』,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擁有那個男人。妳聽到了嗎?」她的目光再次鎖住她,冷冽而無情。
矜倒抽一口氣,臉色發白,忙不迭地搖頭,「我不會那么想,也不敢想。我已經發過誓要伺候姑娘一輩子,我永遠都是姑娘的奴婢!
「哼,鬼說的話我能相信嗎?」她冷笑譏諷。
「姑娘……」她的不屑傷到了她。
「怎么,這樣就受不了嗎?我告訴妳,喜歡上他絕不比這個好受,他是一個縹緲虛幻的男人,感情這種無聊的東西對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喜歡他就表示妳一定會受到傷害,懂嗎?不過,妳盡管去喜歡吧,看妳痛苦,我的心情……會很好!贡粯拥呐樱f出口的話也冷如冰刀,狠絕殘酷。
矜彷佛掉入煉獄之中,「我……不會……那樣……癡心妄想的!
雪天涯嗤笑,「騙鬼去吧!」她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她連自己都不相信了,還敢相信誰?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她從不在乎傷害了別人,因為她實在太痛苦,太絕望了,她幾乎已經失去活下去的勇氣;這樣的地方,會讓她崩潰。
幾百年的雪,幾百年的寒,成就了今天的雪天涯。試想,一個與世隔絕的人,能有多好的性子?孤單成習慣以后,她就忘了什么叫作快樂了:不懂得快樂就會想著如何讓別人也不快樂。然而,在傷害別人的同時,她更是傷害著她自己,所以她更不快樂。
沒有人了解她,包括生她的父母,包括撫養她長大的哥哥,包括她自己,而她活著,又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這種毫無目的的活著,沒有意義。
「妳要怎樣,隨便妳!估淅涞貟佅乱痪,她便轉身離去。
矜的心,早已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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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十三郎蹲坐在雪天涯房間的窗子上,兩眼炯炯有神,見她進來,牠躍下窗子,躍到她的腳下,仰頭看她,嬰兒般地叫喚著。
雪天涯見著牠,沒有趕牠,卻也沒給牠好臉色!肝衣牪欢傇,如果你想說什么,就化成人的樣子!
聞言,狐十三郎果真化成了人的樣子,大約十歲的人類小男孩,但他的耳朵還是尖尖的狐貍耳朵,尾巴也還在。
「唉,進步不大,只能這樣啦。」他摸摸自己的臉蛋,嘿嘿地笑著,「不過,能看就行!够魅诵蔚暮墒窍喈斂蓯鄣,一身的靈黠之氣。
雪天涯看著他,冷冷地問:「有什么事?」
「十三變成這樣,姐姐還是不喜歡嗎?」他歪著頭,天真地問。
「不要在我面前花言巧語,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氣。說吧,是狐四郎讓你過來的嗎?」
「姐姐別誤會,不是四哥讓我來的,是十三自己要來!顾剿媲,端正地坐著,「十三來是想告訴姐姐關于軒轅薦一的事,十三知道姐姐一定想摸清楚他的底細,而十三恰巧知道,所以十三就來了,四哥不知道!
「你知道軒轅薦一?」
「十三在跟四哥以前在霧谷修行,而軒轅薦一正好是霧谷的主人,所以他的事情十三多少知道些。」
「霧谷?」雪天涯蹙眉,她沒聽過這個地方。
「和衍雪峰一樣,霧谷也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和姐姐一樣,軒轅薦一也是一個孤獨的神,不一樣的是,他既是神,也是人,因為他是個半神!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能進衍雪峰,他身上同時流著人和神的血。當初她問他是不是神,他回答「是,也不是」,雪天涯終于明白了。只是,他真的與她一樣孤獨嗎?為何她看不出來?
「為什么他會離開霧谷?」
狐十三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眉宇間透著淘氣,「他不僅僅是離開了霧谷,他還親自毀滅那個他自小生長的地方,而他這么做,單純只是為了一個人!
「什么人?」雪天涯淡漠地問。
「一個男人,有著一頭美麗的銀白長發。軒轅薦一喜歡他,確切地說,他喜歡的是孩童時代的他,軒轅薦一根本不希望他長大!拐f到這兒,狐十三郎忍不住呵呵地笑,「可是,那怎么可能呢?那個孩子還是長大,并且有了他自己想保護、喜歡的人,軒轅薦一當然是無法忍受的。」
「他……做了什么?」莫名的,她居然感到害怕,那樣無欲無求的一個人,一旦執著地想要某樣東西,手段必然是可怕的。
「他想強行抽出他的靈魂!
「那是……天理不容的!
「沒錯!购牲c了點頭,眼神很純真透徹,「不過他失敗了,雪央雍的天御劍阻止了他。我知道的就是這些,等我再次見到他,他就到了衍雪峰。十三說完了,姐姐要怎么打賞十三呢?」他討好地笑著。
雪天涯沒說話,臉色凝重。
「姐姐在想什么?」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十三知道姐姐一定想知道,十三喜歡姐姐,就必須把十三知道的告訴姐姐!闺m然說狐貍是狡猾的動物,他說這番話卻說得誠懇。
雪天涯知道他并沒有撒謊,但是……「為什么要喜歡我?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歡。」她的性子,連她自己都討厭。
狐十三郎雙手著自己的下巴,直勾勾地盯著她,童稚的臉上是無比認真的神情。「姐姐不可以這么貶低自己,姐姐要做的事情是走出來,姐姐可以笑得比任何人都美,也可以過得比任何人都快樂。雪央雍喜歡姐姐,那是親人之愛;四哥喜歡姐姐,那是男女之愛;十三喜歡姐姐,那是最單純的喜歡,姐姐不可以拒絕!
天真的孩子!雪天涯苦澀地笑了,她是否也擁有過這樣的天真、這樣的單純?她忘了,她不記得她快樂過,只是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有些嫉妒,又有些動容:或者,她其實并不討厭他,只因為他是狐四郎的弟弟,所以她在排斥狐四郎的同時一并排斥了他。從一開始,他對她就是友善的,并且讓她對他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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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寒冷如冰的女子和一個淡然如水的男子,應該如何相處?雪天涯靜靜地倚著房門,冷眼端看正在庭院里悠然掃雪的軒轅薦一。雪落在他的發上,點綴了他如黑墨般的長發。
為什么他可以這么優閑與淡漠?他似乎對什么都不在意,一心只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生來便是如此嗎?她看不到他的內心,但他卻未刻意地去隱藏;那么,是她的心不夠平靜?庭院里的雪幾乎讓他掃凈,但如棉絮般的雪花依然不停地飄落地面,一點一點地堆積,地面暴露出來也就那么一丁點的時間;然而,他追求的似乎就是這樣的短暫。雪天涯心里這樣想著。
「你喜歡的那個孩子,他是怎樣的性子?」她問他。
軒轅薦一沒有抬頭,很平靜地回答:「單純,也任性。」
「為什么你會喜歡他?單純又任性的孩子,這個世界上很多!
「他是第一個!顾蝗煌O率种械膭幼,輕聲而有些落寞地回答:「他是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孩子,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
雪天涯的心陡地一顫,下意識地搗住心口,咬住自己的唇。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他的心,與她是一樣的,一樣的……寂寞。
一個孤獨很久很久的人,突然有一天遇上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那時的心情該是何等的雀躍與激動。
「現在,即使他已經不在我的身邊,我想,我還是……喜歡著他,永遠、永遠……」他抬起頭,望著蒼茫的天空。
永遠?雪天涯呆呆地看向他,對這個詞感到好陌生。大雪中一身白衣的他成了雪人,突然令她好想笑,開懷地笑。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為此,她感到不可思議。但終究她還是沒有笑,她的臉依然是冷的。
「軒轅薦一。」她喚他。
「嗯?」
「你的心,還會不會為了誰而開啟?」她淡淡地問。
「這個……現在的我不能回答妳!顾麖膩聿荒艽_定任何事情,也不敢輕易給出答案,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動心,但誰知道老天是怎樣的安排?
「那么,我告訴你,我的心已經為你開啟,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若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必須是我;否則我將以我的性命詛咒你,詛咒你心痛而死!惯@句話,是一個殘酷的詛咒,但雪天涯卻將它兒戲地施在軒轅薦一的身上,并且不惜賭上自己的生命。她未必喜歡他,只是任性地宣告他的感情為她所有,只因為她的心為了他而出現異樣的波動。
軒轅薦一怔愣地盯著她,顯然是被她的話嚇到了,他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妳……」
「想問我為什么嗎?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因為你的出現,我的生活變了,而我還不能確定這是好還是壞,我很有興趣知道!顾呦蛩,眼里映著他的身影與迷茫,「你說你會將我保護好,我希望你能牢牢地記住你說過的話,軒轅薦一。」
「妳……妳到底想證明什么?」她讓他迷惑了。
「我不需要證明什么,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是不容被拒絕的,我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如梅花般清純孤傲的美麗,有著孤注一擲的決然,她就是這么任性胡鬧的一個女子。
兩人站在雪中相視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須臾,軒轅薦一將手中的掃帚遞給她,彷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般說:「如果閑著沒事的話,就把院子里的雪掃一掃,一方面可以讓自己好走些,另一方面也可以活動活動筋骨,妳的身子太弱,臉色太蒼白,做這些對妳的身體會有好處!
她默默地接過,竟然出乎尋常地沒有惱怒,依她的性子是不屑做這些的,然而,她做了,動作雖然笨拙,卻是很認真地做。這是第一次她肯乖乖地聽話,并且乖乖地做事。
軒轅薦一站在一旁看著她,神情舒緩,臉上有著若有似無的笑。這樣的她,他該是滿意的吧。其實雪天涯若能聽話,陪在她身邊倒也不是件苦差事;至于她所說的話,不愿聽的就選擇忽略吧!是孩子,總有任性的時候,他當她……是孩子。
「沒有人讓我做過這些。」她低頭,一邊掃雪,一邊說話。
「妳會反對做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樣就好。」
雪天涯問他:「為什么你需要得到救贖?」這是她的疑惑,既然他已如此淡漠,又何必計較是不是能得到救贖?他可以無所謂,不是嗎?他能說清楚為什么嗎?
他反問她:「妳說是做人好,還是做神好?」
雪天涯微微一怔,眼里似乎飄過些什么,她扭過頭,有些倔強又有些無奈!溉绻梢宰约簺Q定自己的命運,那就是好的!棺鋈擞秩绾危錾裼秩绾,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做什么都一樣的。
「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軒轅薦一有些意外她會做出這樣的回答。
命運,可以由自己決定嗎?上天的安排,怎可抗拒?
「你不知道自己該成人還是成神嗎?」她瞥了他一眼,「就為了這個,你來衍雪峰?你以為雪央雍可以幫你?你未免太天真。這該由你自己來選擇,別人幫不了你的!共⑶,作為半神有什么不好?既有人性,又有神性,這是……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
「我……錯了嗎?」他的語氣不太確定。他確實以為雪央雍可以救贖他的,因為雪央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神,一個擁有強大法力的神;但,他真的想錯了嗎?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他益加茫然、益加困惑,他到底是在追尋什么?救贖,是救贖,他單純地這樣想,可是,能救贖他的究竟是誰?雪央雍,那是l個謎--般的男子,并沒有給他答案,只是將他的妹妹交給他,他這樣做的用意何在?
保護她?難道她會遇上什么危險嗎?但雪央雍又怎么可以這么放心地將自己唯一的妹妹交由他保護,一個半神保護一個神,這豈不可笑?軒轅薦一無法理解,思緒一片混亂,如果他再一次失去目標、失去方向,他活著有什么意義?
「算了,不要說了,至少我還知道我現在要做的是什么!顾D了頓,「現在……妳是我的責任,以后的再說吧!」他無力去想太多,就讓一切都變得簡單。他如是希望著。
雪天涯沒再說什么,一人靜靜地掃著雪。漫天大雪烘托出她纖弱的美麗,她的唇,嬌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