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魚兒水中游，游來游去樂悠悠……”愉快哼著歌，明月正坐在她房內(nèi)的書桌前，準(zhǔn)備學(xué)生的教材。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登登登登登——櫻桃小丸子的手機(jī)鈴聲響起。
連忙瞄了瞄手機(jī)上顯示的號碼，她雀躍接起電話。
“嗨！親愛的大熊�！焙秒y得，她的男友會這么晚來電，他很少過了晚上九點(diǎn)還打電話給她。
大熊出聲：“阿月，你還沒睡？”線路彼端傳來她十幾天沒聽到的聲音。
“對呀。你今天好難得，這么晚還打電話給我。”相戀兩年，明月對他始終溫柔，不曾鬧些小脾氣，縱然她這個男朋友，有跟沒有一樣，常常跑到不見蹤影。
“我……有話跟你說�！贝笮芎車�(yán)肅。
“好呀，你說。”明月放下手邊的工作洗耳恭聽。
“阿月……”大熊深吸一口氣。“我圣誕節(jié)要結(jié)婚。”
明月聽罷，錯愕許久才出聲：“哎唷，你都還沒求婚，人家也還沒答應(yīng)呢。”羞滴滴地回道。這個意外的驚喜太突然了，她措手不及。
“阿月，你……誤會了……”大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嗯？”她搔搔腦袋�！罢`會什么？”
“呃……”那端的人也在搔腦袋。
“喔……”她聰穎過人，怎會猜不到呢？“我知道了，是明年圣誕節(jié)，不是今年圣誕節(jié)呀？討厭，那也不用這么早跟我說啊，總是形式上要求婚才浪漫嘛！”
“阿月�！本妥屗菹滦哪c吧�！拔乙Y(jié)婚，跟別人結(jié)婚。”
明月沉默了五秒鐘。
“你……說、什、么？”明月眼睛爆瞪，她不相信！這不是真的。
“……”那端以長久的沉默代替解釋。
“你要跟別人結(jié)婚？你要拋棄我？”呵呵，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唷。
那端又是沉默。
“你忘記咱兩人當(dāng)初有發(fā)誓，我沒嫁、你沒娶？”明月開始激動。
“你忘記你在大榕樹刻下的小雨傘？你說咱兩人要牽手一起拿著那枝小雨傘？我們的最后一次約會，在太平山下分離的時候，你還說滿腹戀情永難忘，你是癡情第一憨……”
劈哩啪啦、一鼓作氣講了一大串。最末，她苦澀地問：“是誰？她是誰？”
“是……”他囁嚅吞吐。
“說，你說沒關(guān)系�！睕]關(guān)系才怪。她擅長勞作，不介意做個小草人，用力給它扎幾針。
大熊很小聲回答：“是我公司的……會計(jì)�！�
她很平靜：“嗯，很好�！笨峙率羌榍橐丫谩�
回首過去兩年，她的付出算什么？他說他要一個能燒一手好菜的老婆，她學(xué)做菜。他說他喜歡她笑的樣子，見面時，她就給他用力笑，笑到花枝亂顫。
他說他喜歡女人的腿有健美的曲線和肌肉，她就拼命運(yùn)動、拼命跑步，跑壞了好幾臺跑步機(jī)。
他說他忙，一個月只能見面一次，她體恤。他說他累，最好不要打電話給他。她都照做了，他還想怎么樣？
原來……原來，這都是分手的前兆，明月滿腹心酸的想著。
“你沒事吧？”氣氛凝滯太久，那端忍不住發(fā)出聲音。
“我沒事�！彼卮稹�
“有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大熊不放心問道。算是讓他盡些道義，付出最后的關(guān)懷。
明月吸了吸鼻子，她覺得好像要哽咽了�！坝小！�
“嗯，你說�！贝笮苎b出偽善的溫柔。
“親愛的大熊……”讓她吸口氣振作一下�！澳恪ニ廊ニ廊ニ廊ニ览�!”
憤怒從胸腔用力爆發(fā)出來，她嘶吼詛咒，啪——忿忿掛了電話。
胸口的劇烈起伏好久才慢慢平定，她呆呆坐著，開始惆悵。
啊咧！她又想起，他說喜歡長發(fā)的女人，所以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好不容易把頭發(fā)留到齊肩——
火大咧，抓起桌上的剪刀，她惱得想一刀剪了為他留的這把長發(fā)。
才要剪下去，她一愣、猛然回神。她做啥為他剪頭發(fā)��？頭發(fā)是她自己的呀！
“嗚……嗚……嗚……”想了想，好傷心，她開始悶在枕頭上哭得淅哩嘩啦。
噢，肝腸寸斷。噢，她的心好痛。
一個鐘頭過去，兩個鐘頭過去，過去一切在淚水洗盡后恩斷義絕——
明月抬首，明眸大眼已經(jīng)變成紅腫核桃眼。
豐沛的淚水之后，令她茅塞頓開。淚腺干個之余也打通任督二脈，傻氣的執(zhí)著原來并不值得。希罕咧，他只不過會彈吉他，會彈《綠島小夜曲》、會唱《媽媽請你也保重》，她才會喜歡他的。除此之外，他并沒有任何長處。
本來，她母親就不喜歡大熊，現(xiàn)在他們分手了，老媽八成會鼓掌歡呼吧！老媽常說，比他好的男人多的是，不曉得她為啥要這樣死心眼。
明月現(xiàn)在了解了，她的確沒必要死心眼。過去他沒有為她改變多少，到頭來還變心，而她付出從不嫌苦嫌累，如今看來，他根本不值得她真心誠意對待，因?yàn)樗⒉徽湎ё约?
對!死男人，她干嗎要為他浪費(fèi)眼淚?!哼，不哭了。
蒼天可鑒，她元明月今日發(fā)誓，她絕對不會讓今天的淚水白流、絕對會找到比大熊更好的男人。
學(xué)期末，幼稚園要放暑假了。
辦公室里，幾名老師熱烈討論；明月自外頭輕快地旋入室內(nèi)，湊近她們好奇發(fā)問。
“在聊什么？”
“我們在聊去度假的事。”小象老師喜孜孜地拉近了明月。“你要不要去？我已經(jīng)借好學(xué)校的娃娃車了，后天出發(fā)，人愈多，大家平均分?jǐn)傆鷦澦��！?br />
“對、對、對，一起去吧？”小牛老師也附和。
這些牛啊、象啊，都是小朋友班級的名稱，所以小象班的老師，就簡稱小象老師，小牛班的老師就喚作小牛老師。
她們都是一群媽媽級的老師，在這里，就屬明月年紀(jì)、資歷最輕，她帶的是月亮班，所以大家喚她明月老師或月亮老師。
“要去哪里呢？”明月問。
“去烏來山上�！毙∠罄蠋熼_心說道。“有人介紹咱們?nèi)ツ抢锏摹杂陕玫辍燃�，聽說很棒唷！”明月聞言錯愕：“自由旅店？”
“怎么？你去過？”瞧她詫異，老師們睜亮了眼睛問她。
“上回作家庭訪問去過，我班上那個小帥哥穆初陽的爸爸，就在那里工作。”她回答。
“哎呀！太好了，也許我們可以請學(xué)生家長給我們打個折。”小象老師拍手嚷聲�！澳悄阋欢ㄒィo大家謀福利，請那位家長給咱們意思意思招待一下�！�
“對，月亮老師一起去啦！”老師們爭相慫恿。
她面露為難，想起上回在那兒出糗，還有點(diǎn)不好意思哩。
“可是，自由旅店好像不是想去就能去耶，據(jù)說那里營業(yè)的時間不一定，只做熟客的生意。”她記得上次穆先生是這么說的。
“安啦!我早就打聽過了，而且也托我朋友預(yù)約好度假檔期，保證我們不會白跑啦。”
“這樣啊……”明月陷入一陣考慮。
周遭，老師們七嘴八舌，熱烈討論著。
“噢！我迫不及待后天趕快來到，我想度假已經(jīng)想好久了�！�
“對啊，要趁這假期給自己放松一下，每天面前都是這些小蘿卜頭，回家又是柴米油鹽，然后一天過一天，轉(zhuǎn)眼又開學(xué)……”
幼稚園老師的暑假是很短的。她們的暑假沒幾天，通�？鄣艋貙W(xué)校輪班，或者上些進(jìn)修課程，還要配合現(xiàn)代的上班族家長們快快開學(xué)，剩下來的假期少得可憐。
“我絕對不帶我家那幾個小家伙去，好不容易熬到放假，要讓我老公在家?guī)『�。�?br />
“明月，你到底去不去？”
“月亮老師？如何呀？”眾人的問題轉(zhuǎn)向她了。
明月回神，她鼓著腮幫子、眼珠子溜了幾圈，拿不定主意。“我再想想……”
“哎呀！不要想了。不然，約你的大熊男朋友一起去啊，你們不是很久沒有約會了？來個溫泉幽會，很浪漫��！”小象老師擠眉弄眼。
“男朋友……呼……”明月聞言嘆氣，黯下臉色�！氨绿崃耍覀円呀�(jīng)‘切’了。”別再跟她提起那個無情的人。
“嗄？你們分手了？”大家關(guān)心地攏了過來，你一言、我一句爭相追問。
小象老師問：“為什么分手？是不是他移情別戀了？”
“是�！泵髟麓稹�
小牛老師尖叫：“�。空媸且魄閯e戀？情敵是誰？你打聽清楚沒？”
“他公司的會計(jì)小姐，他們年底要結(jié)婚�！�
小貓老師嘆氣：“唉，我早說你們這樣聚少離多，遲早出問題咩�！�
“嗯�！彼龖醒笱蟮攸c(diǎn)頭�，F(xiàn)在說這個也沒用了吧。
小鳥老師好奇問：“嘖嘖，你要采取什么報復(fù)行動？”
“沒想過。”難不成要她去剁了他的熊掌嗎？
小雞老師很不平：“喂，你不是說你跟他在一起兩年？兩年耶，你這么容易放過他？”
“要不然怎么辦？”她癟嘴問道。
“起碼給他一點(diǎn)顏色瞧瞧��！”有人說得義憤填膺。
辦公室變成菜市場，一群女人嘰哩呱啦地仗義執(zhí)言——“對!給他好看！”
“哼，不然……他要娶會計(jì)小姐是吧？你就比他搶先嫁個會計(jì)師，大搖大擺囂張的先把帖子給他，看是誰厲害!”
“好主意�！泵髟驴嘈Α�
大伙兒安慰她：“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喔。”多謝關(guān)心，下一個男人在哪里還不知道咧。
“所以你更應(yīng)該跟我們?nèi)ネ�，�?dāng)做去散心嘛！也許心情放開懷，能趁早忘記那個負(fù)心漢�！痹掝}回到原點(diǎn)。
她們真的很熱情，明月想了想……“好啦!”她答應(yīng)。
“那就這么決定�。 �
大伙兒開開心心繼續(xù)討論，明月在她的辦公桌坐下，撐肘發(fā)愣……
嗯，她會趁早忘記那只變心的熊。
世界上比他好的男人還多著，也許她還真的可以搶先結(jié)婚？剛剛誰提的好主意呀？好好好，大熊你給我試試看，你娶會計(jì)小姐，我就嫁個會計(jì)師給你看。
嗯？會計(jì)師？
唔……去自由旅店，又可以見到那位穆先生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見過他之后，她在學(xué)校看著陽陽的時候，總是會將他們父子相似的兩張臉重疊，也就是說，看到陽陽，她就會想起穆先生的臉。
從陽陽口中，她無法得知太多關(guān)于他父母親之間的事。他口中的媽媽，只是個模糊的影像與記憶，他連母親什么時候離開都不曉得。
倒是陽陽的姑姑，明月與她處得不錯。幾次她來接送陽陽，偶爾會停留閑聊，曾經(jīng)提及陽陽的母親，明月好詫異，因?yàn)樗f得咬牙切齒。
說是紅杏出墻、拋夫棄子之類的……所以，明月自己在腦中勾勒出這個家庭故事的輪廓，也更加憐憫陽陽了。
尤其……她忘不了穆清風(fēng)那抹沉郁的眼神，有時想起那雙眼睛、那眉宇，她會莫名感到心悸、替人家憂郁著、替人家難過著。
腦袋里�；孟耄懿荒軒椭麄兪裁�？但有時候又回頭想想，她會不會太“雞婆”了？
唉，生性熱心過頭、愛心泛濫，她體內(nèi)正義的細(xì)胞因子在作祟，就是忍不住。好吧!她承認(rèn)，還有點(diǎn)八卦、有點(diǎn)好奇心的驅(qū)使。
她好奇，那男人風(fēng)采堂堂，有好的事業(yè)、有那么可愛的兒子，那妻子、孩子的母親，怎會舍得離開？
老師們美好的假期來到，一行人抵達(dá)自由旅店。
“哇!真的好美喔!”
“嘿，還有好香的咖啡呢!”
她們嘰嘰喳喳討論、興奮地打轉(zhuǎn)。
“吃還有帥哥呢!”媽媽級的女人，講話哪顧得了含蓄！她們大大方方將視線放在帥哥身上欣賞著。
一群吵鬧的女人后頭，藏著一個嬌小的身影。一伙人擠在柜臺邊登記投宿，明月則東張西望。穆先生呢？怎么不見他蹤影？
“可惜我死會了，不然一定倒追你�！毙∠罄蠋熥類坶_玩笑，來到這里心情更開朗，忘情地“虧”起帥哥。
“沒關(guān)系，死會可以活標(biāo)�！碑呭羞b從容為她們登記，毫不介意地抬杠玩笑。
這時，明月尋找的那抹身影，自屋后走進(jìn)來，她眼眸綻亮。
熱絡(luò)的氣氛、與冷然的身影，錯落成格格不入的對比。她們喧囂，他安靜。
一群好吵的女人。穆清風(fēng)蹙眉，緩步走近柜臺。
他的目光與元明月交會，一絲意外的光芒在他眸中乍現(xiàn)。
知道這次預(yù)約度假的客人，是一群幼稚國老師，可是沒想到是他兒子就讀的幼稚園，兒子的明月老師也來了?!
這片刻，明月有點(diǎn)手足無措，硬擠出一絲笑容。
他看起來，仍然不快樂!似乎從來不肯給人真誠的笑容，眸光流轉(zhuǎn)間，盡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輕蔑意味，自傲地睥睨瞳孔外的世界。
“元老師，又見面了�！闭径ㄔ谝荒樣樞Φ拿髟旅媲埃泻魡柡�，斜勾著一弧不甚誠懇的笑。
兒子總是明月老師長、明月老師短的，或許，沖著兒子的面子，他該對她友善點(diǎn)。事實(shí)上，她也不教他反感，只是莽撞了點(diǎn)、聒噪了點(diǎn)。
“穆先生，你好。”明月胡亂點(diǎn)著頭，忙又彎腰。
“別鞠躬。”穆清風(fēng)制止。“不需要這么客氣。”眼簾輕掀、有分戲謔。
“呵呵。”明月干笑幾聲，可見穆先生還記得她摔跤的事情，真糗。她回避他的視線，尷尬地低著頭。
穆清風(fēng)的視線掃過她的笑臉、打量她的穿著。上回見她穿得保守樸素，這回印象倒是不同了！緊身牛仔褲，配上細(xì)肩帶背心，完全凸顯她渾圓的胸形與俏臀，這老師的身材雖嬌小，但卻挺惹火。
他挑眉，垂首撇撇嘴角自嘲。他似乎不該“研究”他兒子的老師，自古老師總是神圣，教他用男人的心眼去瞧她，似乎有分褻瀆？
“嘿，元老師你又來啦!”畢逍遙也認(rèn)出她。
“是啊�！泵髟滦��！拔医裉觳皇莵碜骷彝ピL問啦，所以別叫我元老師，你們叫我明月就好�！彼ξ貙Ξ呭羞b與穆清風(fēng)說。
穆清風(fēng)瞧著她臉上那朵笑花……她真愛笑！一雙大眼睛又瞇成彎月。她又甜又單純，難怪博得兒子喜愛。
“這位就是穆先生呀？”小象老師與小牛老師忙完大伙兒的住宿登記，紛紛湊了過來。“月亮班的陽陽他爸爸？”
明月拉著她們介紹：“對，他就是小帥哥的爸爸，他是大帥哥！”贊美的語氣帶著一分自豪，仿佛這位爸爸長得帥，她也與有榮焉。
“哇，好帥的學(xué)生家長。我們真是太幸福了，來度假還可以大飽眼福哪！”小豬老師與小鳥老師也圍了上來。她們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而穆清風(fēng)與畢逍遙兩人交換視線，苦笑聳肩。幼稚園的老師，都是這德性嗎？還好他兒子的老師還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