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不能留下。
她必須盡快回到千櫻,回到王宮里去。
日落時分,橙紅的日輪即將沒入海平線,向晚余暉將天空海面染得一片凄艷,動人心魂,云霓佇立聽潮亭邊,看著這絕美景致,思緒如海潮,滾滾洶涌。
自那夜竊聽羽帆與東方傲對話以來,已過數(shù)日,她原以為羽帆會急著啟程上路,到千櫻去實行他那「美男計」,可日出日落,一天天過去,他鎮(zhèn)日不是跟東方傲在城墻邊看練兵,就是領(lǐng)著她在這羽櫻城內(nèi)四處游賞,悠悠哉哉,不見一絲焦躁。
為何還不動身去千櫻?
她著實不解,又不好直接問他,只得迂回試探,問他打算何時離開此地,他才總算露出口風(fēng),說是怕她身子過于柔弱,打算將她養(yǎng)胖些才走。
是為了她他才遲遲不上路的?得知羽帆此番心意,云霓又是驚訝,又是傷感。
羽帆待她確實盡心,吃穿用度一并比照他辦理,也不必擔(dān)任何勞動,除了伴他出游,她每日竟是無事可做。
將軍府里上上下下,人人都知他格外寵她,就連齊威本人,也對她另眼看待,送給羽帆稀奇珍玩時,往往也附上她那一份。
沒人將她當(dāng)侍女或女奴,都拿她當(dāng)羽帆的寵妾看待,而且,還是足以影響他喜怒哀樂的寵妾。
從何時起,她成了這男人的小妾了?
對他人的眼光,云霓哭笑不得,尤其在面對雪色時,更加尷尬。
雪色似乎把她當(dāng)成了情敵,總拿哀怨憤慨的眼神看她,礙于羽帆威勢,又不敢對她冷嘲熱諷,只能干瞪著。
「我可沒想與妳爭寵啊!乖颇蘅嘈χ匝宰哉Z。她明白羽帆疼她,寵她,表面上老對她耍脾氣,實際上護她護得緊,不許她受一絲傷害。
只是他再疼她,再寵她,她也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
她必須回到千櫻,回到屬于她的國家,她是公主,對百姓有責(zé)任。
可若她主動開口要求早日啟程,他肯定疑心她想在途中私逃會情郎,說不定反而更躊躇,最后索性先將她安置在這府里,自行上路。
不成!她不但得想法子勸他早日啟程,而且還非得讓他帶著她不可。
絕不能讓他將她丟在這府里,如此一來,她回宮的機會將更加渺茫。有什么法子能說服他呢?云霓咬唇沉吟,海濤聲在耳畔回蕩,更引得她思緒起伏不定。
或許,她應(yīng)當(dāng)先讓他安心,表明自己對表哥再無情意,告訴他,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他……
「在想什么?」沉嗓拂過她耳際。
云霓回眸,映入眼底的正是羽帆那刀削般,冷峻又立體的臉。
他鎖望著她,湛眸一貫的譏誚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想藏又藏不住的溫柔,這,讓她心悸。
「我在想……」喉嚨有些緊,難以發(fā)聲。「海邊的暮色當(dāng)真迷人,真好看!
「妳初次來到城鎮(zhèn),自然是事事稀奇了!顾洞健
「啊,你是笑我少見多怪?」她橫睨他,矯瞋。
「呵呵,我可沒那么說!顾,「只不過這羽櫻城海景雖好,比這兒更漂亮的卻所在多是。妳瞧!股毂弁C孢h處一指,「看見那小黑點沒?那座島嶼叫『貝殼島』,形狀好似貝殼,從那上頭看的海景才真正教人難以忘懷呢!
「你怎知道?你去過那兒?」
「當(dāng)然!
「真的?」云霓眼眸一亮,好生興奮!缚旄嬖V我那島上風(fēng)光是怎么樣的?上頭有人住嗎?多大?也有樹木花草嗎?」
「那是座無人小島,不毛之地,樹木花草沒有,巨巖銳石倒不少。上岸走路得留神,一不小心可就會摔得狗吃屎了!
「聽起來不是個好玩的地方。」云霓失望地蹙眉。
「雖不好玩,卻很好看。夜里在岸邊扎營露宿,滿天星斗近在眼前,好似伸手可摘,還有潮聲陪伴入眠,愜意得很!
「聽你這么形容,我也想去了!乖颇尴蛲剌p嘆,「我還從沒坐船出過海呢!
「現(xiàn)下天氣太冷,來年春暖花開了,我再帶妳去吧。」
來年?云霓身子一震。來年她與他,還能朝夕共處嗎?還能與他共游小島,露宿海灘,指點天上那一帶璀璨亮麗的銀河嗎?
怕是不能了吧……
「怎么?妳不愿意?」羽帆敏感地察覺她的猶豫,星眸淺盈的笑意斂去,霎時陰沉!傅浆F(xiàn)在妳還妄想離開我身邊?」
她非離開不可!覆,不是的!乖颇迵u頭,強迫自己說謊。「我只是想還得等到明年,有些盼不及而已!
「果真如此?」羽帆狐疑,不相信地瞅著她。
她揚起眸,櫻唇一牽,嬌顏綻開如花燦笑。「你到現(xiàn)在還看不出我的心嗎?」嘆息似地低問。
羽帆氣息一顫,方寸在胸口急躍,如萬馬奔騰。
「羽帆……我可以這么叫你嗎?或者你希望我喚你殿下?」
柔情款款的微笑如春陽,一下子映紅了他的臉,他略別過眸,強抑竄上頰的熱氣。「妳可以直呼我的名,我允準妳!
「嗯,謝謝!顾吐暤,嗓音柔柔的,卻又清脆如風(fēng)鈴,聲聲搖晃他的心。「羽帆,我有句話想同你說!
「妳……有話快說!」他粗魯?shù)卮叽佟!竸e婆婆媽媽的!」
「我想,我大概永遠不會離開你了!
他瞠視她,腦海一時空白,無法反應(yīng),直過了好片刻,才勉強尋回神智!改菉叺摹瓓叺谋砀缒?」
「表哥與我,怕是今生無緣吧。」她淡淡地微笑。
他瞇起眼,試著解讀她這笑容中帶著幾分惆悵,可不論如何細瞧,總覺一派淡然!笂呎婺苋绱溯p易放下他?」
「不放又如何?」她靜靜反問,「我已不是從前那個雨兒了,他不可能要一個跟過別的男人的殘花敗柳。」
「為何不要?」他心驚地、急躁地怒吼,不喜歡聽她如此自貶。「妳還是清白之身,妳跟從前并無不同,妳不是殘花敗柳!」
他為何如此激動?云霓怔然睇他。
瞥見她的表情,羽帆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過于激昂,可滿腔莫名懊惱卻怎么也壓不下來,他恨恨拂袖,來回踱步。
好一會兒,他才停住步履,落定她面前,揪住她肩胛,焦慮地俯視她。
「妳不是殘花敗柳!聽清楚沒?以后不許再說這種話,更不許妳有如此自貶的心思!雨兒就是雨兒,沒有什么從前現(xiàn)在的,妳永遠都是個聰慧善良的好姑娘!懂嗎?」
她愣愣地瞧他。聰慧善良的好姑娘--這就是他對她的看法嗎?心弦,在這瞬間斷了幾根,她望著他急切想說服她的模樣,喉頭發(fā)緊,眼眸泛紅。
她并非如他想象是個完完全全的好姑娘,她也有些壞,有匹自私,她騙了他,她對他,編了好多謊。
「雨兒!顾龅貑舅,看著她的眼,一點一點泛紅。「妳答應(yīng)我,永遠不離開我,好嗎?」
她無語,震撼地看著他盛滿痛楚的眼。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能給妳名分……可我真的舍不得妳,真的舍不得。」他沙啞地低語。
珠淚盈于眼睫,他探指,溫柔地擷取!肝視䦟吅芎煤芎玫,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只要妳答應(yīng)留在我身邊。」
她微微一笑。
「妳……應(yīng)允了嗎?」他顫著嗓問。
她不語,卻主動偎貼他胸懷,他心一震,臂彎收攏,緊緊地、占有性地將她圈抱在懷里,不許她走,不讓她逃。
「妳永遠都是我的!顾剜〈接伤櫟那邦~,一路蜿蜒單如春櫻初綻的粉唇。
枝頭初綻的櫻花,在最嬌柔粉嫩的時候,便讓他極其呵護地接住,他不許風(fēng)吹,不讓雨打,要把她兜攏入懷,藏在心房。
他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讓她舍不得離開他、拋下他,伴他一生一世。
她永遠,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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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這國家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將屬于我,你休想跟我爭!這輩子都別想!」
夢中,霸道的聲嗓如冰石,冷酷地撞擊著他。
「就連你親娘,也是我的,她根本不在乎你!」
「不是,我娘不是,娘是……疼我的!顾麩o力地回應(yīng)。
「她一見你這病癆鬼,煩都煩透了!哪里還想理會你?」
「我不是病癆鬼!
「是啊,你不是,只是身體虛了點,每年冬天都會不小心發(fā)病而已。」不懷好意的嘲笑! 笇m里御醫(yī)一個個來瞧,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珍貴補藥,你這身子骨究竟是強健一點沒?」
「我會強壯起來的。我會練武,學(xué)騎馬射箭,一定會強壯起來的。」
「呵!沒人要的病癆鬼口氣倒不小!」
「你、你住口,不許你這么叫我!
「來呀,有種來打我!病癆鬼,沒人要,爹不疼,娘不愛,活著不如死了好!规倚Τ爸S。
「可惡!我打你,打死你--」
模糊的囈語,驚醒了好不容易才入眠的云霓,她睜開眼,神思迷惘半晌。
「她是我的,不許你胡說,不許……」囈語持續(xù)傳來,在靜謐的夜里聽來,格外沉郁。
是羽帆!側(cè)坐起身,她俯望躺在身畔的男子,俊容蒼白,浮著顆顆豆大汗珠,眉宇揪擰著,似是身陷極大痛楚。
是夢魘嗎?云霓憂心地攢眉,衣袖輕展,拭去他臉上冷汗。
不是發(fā)惡寒,就是作惡夢,怪不得他從前怎么也不肯跟人同床共寢。高傲好強的他,怎堪他人看盡他的弱點?
唯有她,能夜夜與他同榻,能親眼見著他最虛弱無助的時候。
他待她,果然與眾不同呵,只是這樣的特別,令她難以承受。她幽幽嘆息。
夢中的他又驚動了下,氣息粗重而急促。
「沒事了,羽帆!顾上拢巳胨麘牙,藕臂輕輕擁住他。「沒事了,只是作夢而已。只是夢!箿厝岬牡袜绱猴L(fēng),在他耳畔輕拂。
「別、丟下我--」他破碎地呢喃。
她心一緊,「我不會的,你安心吧!」
他似是聽見了,臉上緊繃的肌肉略略松了些,亦不再囈語。
「沒事了!顾崧暟参克,像母親哄自己的孩子似地,輕拍他的背。
只是掌心剛落下,她立即驚覺不對。他最恨人家摸他后背了!她一時情動,竟給忘了。幸虧他還浮沉在夢里,沒感覺到她這舉動。
她舒口長氣。只是氣雖松了,好奇心卻高高抬起--究竟他后背藏著什么秘密,如此介意他人貼近?
是丑陋的胎記,抑或受傷結(jié)的疤?真有那么不堪入目嗎?云霓實在壓不下好奇,屏著呼吸,悄悄挪動身子,伸長玉頸,瞥向他寬厚的肩背。
薄薄的單衣,因冷汗而濕透,隱隱約約間,能認出他背上紅痕交錯,一條一條,并非雜亂無章,有一定規(guī)律。
是字嗎?他的脊背竟讓人給刺上字了?
云霓驚疑不定,想不透為何他要在身上刺字,又為何不肯讓人瞧見,或者她看錯了,那其實是傷疤?她不解,愈發(fā)好奇,又挪挪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蒙朧間,他察覺到她的扭動,擁住她的臂膀下意識緊了緊,她無法,只得乖乖躺回榻上,卻是整夜睜著眼,思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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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云霓的攻心之計終于奏效了,隔日,羽帆便當(dāng)眾宣布要離開將軍府,將隊伍分成兩路,一路由二十名武士護送雪色等幾名侍女先行回轉(zhuǎn)宮中,另一路跟著他前往千櫻王城。
云霓自然是跟著羽帆的,他特意命人準備了一輛輕巧舒適的馬車,安排她坐著,而他和東方傲,則是與一群侍衛(wèi)們一同騎馬上路。
冬天趕路,最怕的便是碰上暴風(fēng)狂雪,幸而這一路上天候雖是寒冷,倒未下什么雪,車馬行走甚是順暢。
不數(shù)日,便來到玉楓山區(qū),過了這山頭,便是千櫻國境內(nèi)了。
人邊城前,車隊掛上了羽竹國的旗幟,羽帆給了東方傲一塊皇室令牌,命他扮成求親使節(jié),他則假扮普通文官。邊城的將官檢查了令牌及文書,確信無誤,這才以外交禮節(jié),迎一行人入境。
終于快回家了。
愈接近王城櫻都,云霓思鄉(xiāng)之情愈切。尤其在邊城時,她迂回探得花信和火影已平安回宮的消息,又聽說火影相千櫻的護國巫女水月成親,一面高興,一面又忍不住奇怪,更是心急著想回去一探究竟,在車里按捺不住,常要掀起車簾,對羽帆等人說話,偶爾抑不住滿腔喜悅,甚至也跟路過的千樓老百姓揮手打招呼。
「看來雨姑娘回家鄉(xiāng),很是開心哪。」東方傲見狀,意味深刻地感嘆。
他騎著匹白馬,和騎著黑色駿馬的羽帆并肩前行,兩人自清晨出發(fā),幾乎不曾交談,主要是羽帆一路沉默,總板著一張臉。
「至于你呢,就好像不太開心了!挂娪鸱是悶聲不吭,東方傲索性挑明了說,「說真格的,你不會到現(xiàn)在還在擔(dān)心人家會趁機奔逃,找她那個表哥情郎去吧?」
「……她不會的!咕o閉的悶葫蘆總算開了一條縫。
「真不會嗎?」東方傲不懷好意地逗問。
殺人的眸光砍向東方傲。
「好好,算我多話!箹|方傲單手舉起,做投降狀!肝疫@也是關(guān)心你嘛。今天一天你老繃著一張臉,我也是怕你肌肉太僵硬,導(dǎo)致氣血不順,所以才想跟你聊聊,替你活絡(luò)一下!刮剞q解。
「替我活絡(luò)?」羽帆冷哼!改銢]把我氣暈就不錯了!」
「我哪有能耐氣暈?zāi)惆?能左右你脾氣的人可不是我!箹|方傲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羽帆瞪他。
「沒,沒,沒什么意思。下官哪敢有什么意思?」
「現(xiàn)下你是長官,我才是你的屬下,別搞錯了,大人!」羽帆譏誚道。
東方傲渾身顫了一下。「算我求你了,老兄,戲都還沒正式開鑼,別急著粉墨登場,折煞在下了。」
「事先排演一下,到時才不易出錯。」
「以咱倆的機智,哪需要排練這一套呢?這聲稱呼你還是等正式來再叫吧,現(xiàn)下我聽了全身不對勁!
羽帆一勾唇,似是讓好友有意的逗耍給牽動了,淡淡一笑。
總算笑了。東方傲松了一口氣,也跟著微笑。
這些天看好友明明情緒愈發(fā)低落,偏又裝成漫不在乎,教他看了著實難受。
紅顏哪,果真是禍水!之前誰料得到這個風(fēng)流個儻的二皇子有一日也會栽在女子手上呢?嘖嘖,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東方傲暗暗搖頭。這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訓(xùn)提醒他,一個男人要想活得逍遙自在,還是離女人愈遠愈好。
「話說回來,雨姑娘應(yīng)該明白我們?yōu)楹蝸淼角寻?」東方傲多日來盤旋心頭的疑念終于問出口。
羽帆聞言,眼神一黯,「出發(fā)前夕,我就告訴她了。」
「那她反應(yīng)如何?」東方傲試探。
「她沒反應(yīng)!褂鸱吐暤溃杆f我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吧,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我怎么覺得這話聽起來酸味十足?」東方傲皺眉,「好似不太情愿?」
「她本來就不情愿。她曾對我說過,在千櫻,從沒有二女共事一夫的!
「二女共事一夫?」東方傲愕然!改闶钦f雨姑娘還妄想跟你這個皇子要求名分?」
羽帆警告地瞪他一眼!赣惺裁春闷婀值?」
「嗄?」東方傲微愕。當(dāng)然奇怪,怪透了!一個女奴跟主人開口要名分耶!這事問誰,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可他這個好友似乎并不以為怪,還很認真地?zé)⿶肋@問題。
被洗腦了。東方傲搖頭。這家伙,根本完全墮入紅粉陷阱了嘛。
「你該不會就此動搖了吧?」他忍不住問。
羽帆一震,斂下眸。
東方傲看不清他的眼神,更是狐疑!改愫蠡诹藛?不想向云霓公土求親了嗎?你想娶雨姑娘?」
「當(dāng)然……當(dāng)然不是!」羽帆澀澀揚聲,微微抽搐的下頷顯現(xiàn)出他內(nèi)心的掙扎。「這計畫已籌謀多年,我不可能半途而廢,無論如何,和云霓的婚事一定得成!
「因為這場聯(lián)姻可關(guān)系到未來大計啊!」東方傲嘆道,稍稍放下了心!改銢]動搖最好了。到了此刻,才為了一個女子猶豫不決,未免太劃不來!
「我沒動搖!褂鸱珦P起眸,硬氣地再次宣稱,也不知是為說服好友,還是說服自己。
東方傲靜靜凝視他沉郁的眼,不語。
正當(dāng)兩個男子各自陷入深思,一道清脆聲嗓忽然乘風(fēng)飄來,劃破僵默氛圍--
「我可以也騎馬嗎?」
是云霓。她不知何時下了馬車,提裙興沖沖朝兩人奔來,仰起盈盈燦笑的容顏,撒嬌地問著羽帆。
羽帆一愣!笂呄腧T馬?」
「嗯。」她點頭,明眸燦美如星。
「妳會騎嗎?」
「當(dāng)然會!你可不要小瞧我,從前我在……我在家里也常騎馬呢。這幾日我一直坐在車里,真的好悶,你讓我出來透透氣嘛。」她嬌聲求他。
他想了想,終于點頭!负冒,那妳上來!
「上來?」她眨眨眼。
「妳不是想騎馬嗎?」他伸出大手。「我載妳!
「嗄?」她愣了愣,「可是我想自己騎。∽屓溯d有什么意思?又不好玩!
「妳自己騎?」羽帆臉色一變,陰暗的眼神像已在揣想她單獨騎馬的危險。
「你不相信我的騎術(shù)嗎?」她看透他思緒。
「是不太相信!顾钩。
櫻唇嘟起,火亮的明眸控訴地瞪他。
他不自覺地微笑。這副又似生氣、又像撒嬌的神態(tài)牽動了他的心弦。
「好吧,我答應(yīng)妳就是了!顾┫律恚瑢櫮绲啬罅四笏S潤的頰。
「真的嗎?謝謝!」她興高采烈地拍手。
他笑望她,挑了匹脾性溫馴的牝馬,命騎著牠的武士讓出來,那人莫名其妙地被請下馬,眼睜睜地看著云霓一躍而上,瀟灑地占領(lǐng)他的座騎。
羽帆吹了個贊揚的口哨,「動作挺漂亮的嘛!
「你才知道啊!乖颇迡身!冈鯓?要不要和我來場比賽?」
「比賽?」羽帆狐疑。「我和妳?」言下之意是好男怎能與女斗。
「我在家里,常和我表……咳,常和我家人賽馬的,你可不要小瞧我!
那位家人,就是她的表哥吧!聽出云霓語間奇怪的一頓,羽帆心下一凜,眼神頓時沉闇。她經(jīng)常和表哥一同賽馬?一絲妒意攀上胸臆!笂叾假愙A嗎?」
「嗄?」她愣了愣,不情愿地嘟起嘴!改堑箾]有,我常常輸。」
「敗軍之將何敢言勇?」他澀澀嘲諷。
「輸又怎樣?一次輸不等于次次輸!我輸給他又不表示會輸給你。」
這話說得重了,恰好狠擊羽帆的心事。她也許只是無心之言,但他卻聽得很不痛快。他的騎術(shù),難道會比不上她那個表哥嗎?他羽帆絕不會有哪點遜于那家伙!
「好吧!」他甩甩頭。「我們來比賽!
「好!」云霓喜悅地呼喝一聲,韁繩一抖,率先沖出官道。
羽帆沒浪費時間,緊追而去,不理東方傲在后頭大呼小叫。
兩匹馬,迎著清寒的冷風(fēng)并肩齊驅(qū),兩顆心,隨著馬蹄奔騰的節(jié)奏激烈搖晃。
一個想的,是怎么在佳人面前證明自己比另一個男人更好,另一個想的,卻是如何落居下風(fēng),拉開兩人的距離。
因彼此微妙的心思,兩人兩騎不但遠離了車隊,彼此的間距也逐漸拉開。
望著那漸淡的背影,云霓唇角一牽,澀澀苦笑。
這男人還真經(jīng)不起激。∮绕渌故意拿表哥來激他。
為了和他心目中的情敵一較長短,他肯定是一鼓作氣,奮勇前奔了。
不知他可曾想過,這可是她逃離他的大好機會?只要經(jīng)過前方那座林子時,轉(zhuǎn)個方向,從官道上切入林蔭小徑,他和他的手下怕就不那么容易追到她了。
只要轉(zhuǎn)入林子里,她就有可能甩開他的追蹤。云霓微瞇起眼,腦海思緒翻騰。
這幾天,她已在腦子里做了多回沙盤推演,揣摩自己該如何做才是上策。
她曾想過進了王城后,再請人幫忙送信,與王宮取得聯(lián)系,可轉(zhuǎn)念。想,宮里還有個假公主,也不知是誰安排的陰謀,她就這么貿(mào)貿(mào)然泄漏自己的下落,說不定反而令自己更危險;就連風(fēng)表哥,她也不敢全然信任,因為這李代桃僵之計,興許就是他這位攝政王為了除掉她所安排的。
在那宮里,她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花信和火影。
可火影和水月成親后,便讓風(fēng)表哥給派去了臨東邊城做校尉,現(xiàn)下不在宮里,她唯一能放心聯(lián)系的對象,只;ㄐ。
她隱約記得,花信有個朋友住在這附近,是個技藝了得的櫻染工匠,花信還曾帶著她和火影來見識染布料的過程;ㄐ派砩洗┑牟剂,都是交給這位朋友親自染的,請他送布料進宮時順道替她送封信,應(yīng)是較為妥當(dāng)?shù)淖鞣ā?br />
正沉思間,林蔭小徑入口在望,云霓無暇再細想,一咬牙,勒馬轉(zhuǎn)了個方向。
就這么決定了!
她策馬狂奔,一面不時回頭,察看是否有人跟來,牝馬深入林子,順著小徑蜿蜒前進,片刻,豁然開朗,闊廣的田野間,一幢紅瓦屋莊嚴矗立。
她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面紗,掩住姣好的容顏,策馬來到屋前,對忙碌的家丁道:「請通知你家主人,我是花公子的朋友,有事求見!
「花公子?」那人疑惑地打量她。
「花信!我是花信的朋友!顾杆俳忉專甘虑榫o急,麻煩大叔您快點通傳!
「好吧!辜叶∫娝且粋姑娘家,應(yīng)無惡意,點了點頭,便進門通知工人。
云霓在門外焦急地等著,好片刻,總算盼到那位家丁走回來。
「我家主人請姑娘進來!
「謝謝大叔。」云霓心喜,正要下馬,耳朵卻隱隱約約聽見后方林子里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似乎還夾雜著粗聲叫喚:
糟了!羽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嗎?
「有人在追我,我無法久留!顾泵膽牙锬贸鲆环庑,交給家丁!高@封信請大叔代為轉(zhuǎn)交你家主人,萬事拜托!」語畢,她匆匆又躍上馬,往來處奔去。
穿過林蔭小徑,她心念一動,扯開面紗,從馬上一躍而下,假裝意外跌落。
牝馬受了驚嚇,昂首嘶鳴,引來了一路追來的羽帆,見她跌撲在地,大吃一驚。
「雨兒!妳怎么了?妳、妳沒事吧?」他驚得聲嗓發(fā)顫,趕忙下馬,彎身扶起她。
她緊閉眼,裝作昏迷不醒。
「雨兒,雨兒!」他焦慮地輕拍她的頰。
她這才嚶嚀一聲,悠悠醒轉(zhuǎn),映入眼庭的是一張慘白到幾無血色的俊顏。
「妳還好吧?」他揪攏著眉,憂心忡忡。
她心弦一扯!肝摇瓫]事,你別擔(dān)心!
「有沒有受傷?身上哪里疼嗎?」他焦急地要檢視她。
「我很好,真的!顾撊醯匚⑿。
他沒信她,當(dāng)著手下面前對她摸摸弄弄,將她全身上下都檢視一遍后,才安下心;眾目睽睽之下,云霓尷尬得臉發(fā)紅,又感動得眼發(fā)熱。
「究竟怎么回事?是這畜牲胡亂使性子嗎?」怒目狠狠瞪向一旁無辜的牝馬,似乎只要她一句話,他便要宰了牠泄憤。
「不,不是的。」她趕忙安撫他,「是我自己太大意,一時沒控制好,才讓牠誤闖進這林子里,然后我又太緊張,才會不小心跌下來!
「真是這樣嗎?」他不信地攢眉問。
她眼皮一跳。他懷疑她了嗎?
「妳毋須為這畜牲說好話!牠膽敢把妳摔下來,就該受罰!顾麌绤栒f道。
原來不是懷疑她啊!
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心窩卻莫名其妙地,悄悄發(fā)酸!刚娴氖俏易约翰缓,你別硬要為我出頭,我反而會良心不安的!顾F(xiàn)下,就已經(jīng)非常不安了。
「我們走吧!购瑴I的嬌顏埋入他懷里!笌一厝ァ!顾岵坏,舍不得離開他呵!
沙啞的央求震動了羽帆的心,他發(fā)了好一會兒愣,才展臂抱起她。
她要他……帶她回去呢!她終于肯承認,他所在之處才是她真正的歸宿嗎?
羽帆想著,俊唇不禁淺勾,他將云霓抱上馬,擁著她緩轡徐行,絲毫沒注意到身后東方傲異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