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鐘擎鎮日忙碌,一天二十四小時對他來說根本是不夠的。
他為了不輸給司徒奕,為了急著想要向方雨柔證明自己并非一個廢人,白天他忙著公司的事情,晚上則動練復健,以及察看公司里的各項報表,每天都忙到筋疲力竭才肯上床睡覺。
在這樣忙碌與努力之下,公司的業務確實有如坐航天飛機般的火速上升,然,卻也相對地冷落了嬌妻而不自覺。
相較于鐘擎的意氣風發,方雨柔則顯得落寞而郁郁寡歡,她常常在微笑地目送鐘擎上班后,回身就開始忍受著谷英昭的冷嘲熱諷,在這種心里煎熬之下生活,沒多久,就見她一日比一日更沉默,一日比一日更消瘦。
而這些事,她是不曾向鐘擎提起的,她見他忙的那樣起勁、那樣開心,她當然就更不想絆著他了。于是,過日子就成了方雨柔的惡夢,一日復一日的輾轉著,不明何年何月才能天明……
什么都不知道的鐘擎,還常常在半夜里摟著方雨柔熟睡的嬌軀自喃:
「等著看吧,雨柔,我一定行的,我絕對不會輸給司徒奕,我不會讓妳后悔嫁給了我,等著看吧,我一定能給妳幸福的!」
可是他哪里知道,方雨柔所要的幸福,并不是他為她取來全世界的財富,而僅是希望他能多撥點時間來陪陪她,如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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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方雨柔真正的墜入地獄,始于邵琪進入了鐘氏機構上班之后……
邵琪自身的能力本就不可輕怱,再加上谷英昭的幫忙推動之下,她在畢業后很快的就成了鐘擎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與鐘擎打下不少漂亮的戰績,名揚國際商界。
而方雨柔是以怎樣的心態來看待這些成就呢?說實在話,她心底充滿了恐慌。
一個老是待在家里的女人,如何比得上在商場上得意風發的女子?說不怕,那是騙人的。
然讓方雨柔恐懼更深的最主要原因,則來自于鐘擎愈來愈疏遠的態度。
事業成功的鐘擎,為什么會愈來愈疏遠方雨柔呢?
起因,便是他那雙腿。
事業上的成就并末讓鐘擎完全恢復自信,因為他的雙腿依然不見起色,任他怎么動練,他的雙腿就是得不到如事業般快速的回報。
于是他開始排斥復健,甚至恐懼復健,他認定了自己那雙腿是廢了,再也站不起來了,逐漸地他死心了,不再對站起來抱有任何希望。
白天,他可以在工作上得到成就感,但到了夜晚,他反而恐懼面對方雨柔,因為只有她看見了他的挫敗、他的無能……
于是在惡性循環下,他開始避著方雨柔,用了種種應酬當借口,每天總是忙到三更半夜才回來,然后就急匆匆地躲入棉被里頭睡覺,甚至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而這樣的情形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好多次,方雨柔就坐在他的床邊,望著他的背脊落淚,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什么他會對她愈來愈冷漠?
她覺得自己愈來愈不了解他,不明白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逐漸地,他們不再如以往那般恩愛了,隨著鐘擎的事業蒸蒸日上,他愈來愈忙,他們的夫妻生活也就愈來愈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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醞釀已久的陰謀終要爆發……
這日鐘擎回來的特別早,他是與邵琪一起回來的,掛在鐘擎臉上的喜色不需言表,教人一眼就瞧得見。
他一進門就急著找方雨柔,但福嫂告訴他,今天是星期三,雨柔固定要上瑜伽,會比較晚回來。
「對了,今天是星期三,瞧我,都忙昏了!」鐘擎笑說。從半年前開始,雨柔就固定每個星期三上瑜伽,他怎么會忘了。
他今天的心情特別好,因為今天簽下了一筆仟億合約,而且這還是從司徒奕的手中給搶過來的,所以他特別的興奮,急著想要與方雨柔分享喜悅的心情。
司徒奕畢業后就直接到他父親的公司上班,現在與鐘擎是事業上的競爭對手,然兩人還是維持著好朋友的關系,只是鐘擎常會暗中與他較勁。
「你確實是忙昏了!」谷英昭自樓梯走了下來。
福嫂一見到她,彎了個身便退了下去。
「伯母。」邵琪甜甜地打著招呼。
「邵琪啊,看到妳真好!來,過來這兒與伯母好好的聊聊!拐f著,她就拉著邵琪坐入了沙發。
「每天跟著鐘擎東奔西跑的,快累壞了吧,瞧妳都瘦了一大圈了!」谷英昭關愛地瞧著邵琪,心疼地問著。
「不會啊,從鐘擎那兒,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挺占便宜的,一點也不累人!股坨骱芴鹈鄣目戳艘谎坨娗。
「媽,妳今天沒出門?」鐘擎問,對于她們的話題并不感興趣。
谷英昭輕哼了一聲。「你每天這么忙,忙的連老婆都管不了了,我要是再常常不在家,怕這家不早出事了!」
鐘擎皺起了眉頭!笅,拜托妳別老是用那種態度對待雨柔好不好?」
「我什么態度?!」谷英昭怪叫了起來!肝覍λ不夠好嗎?我虐待她了嗎?我告訴你,全天下的媳婦就沒有一個人像她那么好命,嫁了人還照常與男人約會,玩到三更半夜回來也沒人管她,她這樣還不夠好嗎?」
「妳這話是什么意思?」鐘擎緊盯著谷英昭,口氣并不是很好!笂呎f什么男人,什么約會?」
「我說的男人還不就是……」
「伯母,別告訴他!」邵琪在一旁緊張地抓住谷英昭的手肘低喃。
這下子,鐘擎就更疑惑了,他的眼睛瞪的好大,黑瞳在谷英昭和邵琪的臉上輪流搜尋。
連邵琪都知道了,那么說這是真的啰?真的有那么一個男人……男人,難道是司徒奕?!
不!他搖頭。
他不相信雨柔會背叛他,雨柔不會的,他要相信她才是,對,他一定要相信她!
「妳們誤會了,」鐘擎顫抖地說,眼神是不確定的!敢欢ㄊ菉厒冋`會了……」他自喃著,那聲音聽來不像在否認,倒比較像是在說服自己。
「誤會?!」谷英昭又在怪叫了,她霍地站了起來,走向酒柜拿出了一個袋子丟向桌面。
袋子里的照片散了出來,露出了好幾張方雨柔與司徒奕在一起時被拍到的照片。這是谷英昭在這半年里請私家偵探匯集起來的照片,照片經取角以及刻意的扭曲合成后,張張看起來都相當聳動人心。
鐘擎愕然地瞪視著桌上那幾張露出來的照片,他沒有更多的勇氣去取過來看,他的太陽穴抽動著,臉部的肌肉更是抽搐的厲害,黑漆的雙眸宛如在地獄里受著莫大的煎熬般直盯著桌面。
「這是誤會嗎?三更半夜從男人車里頭走出來,這算是誤會?鐘擎,我想你大概不曉得現在的人很流行車床族吧?」谷英昭故意引鐘擎鉆入牛角尖。
「本來嘛,人家司徒奕可以開著車帶她去兜風,陪她上西餐廳吃法國料理,你呢?你只知道整天坐著輪椅,忙著你的事業,你哪里會知道她在暗地里都在搞什么鬼?女人哪,除了錢之外,還是不能缺少了『性』的滿足!」
鐘擎的黑瞳立即像兩把銳利的刀,直射向谷英昭。
「你瞪著我看做什么?偷人的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谷英昭怪叫。
谷英昭話才剛落,跟著就聽見了一陣車聲。
大廳里的三人震了一下,同時望向屋外。
「瞧,這不就是你那個好老婆回來了,你有沒有興趣去瞧一瞧是誰送她回來的?」谷英昭諷刺地撇了撇嘴角,與邵琪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當然知道今天是司徒奕送她回來的,因為今天是方雨柔與葉琳見面的日子,方雨柔為了瞞著他們,星期三是不用車的,所以來回都是由司徒奕接送。
鐘擎臉色立即變得蒼白,他手扶著輪椅,雙眼則瞪著屋外,就在他轉動輪椅時,邵琪沖了過去,拉住他。
「鐘擎,不要出去,求求你,不要出去!」
「為什么不讓我出去?」他瞪著邵琪,嗓音是瘖啞的。
「因為……因為……」邵琪假裝無措。
「妳怕我會受不了打擊?」鐘擎諷刺地道!敢驗閵呉恢倍贾牢业睦掀旁谕等耍俊顾眍澏兜貑栔夭縿×业仄鸱,心中的痛楚在擴大。
而這時不明所以的方雨柔已經踏進了屋里,她一定進門,就被大廳里這么多人給愣了住。
她僵硬地點頭微笑,這才發現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血液迅即由她臉上褪去,下意識地直覺就要有事發生了……
遲疑地,她問:「發生了什么事嗎?」
「妳說呢?」鐘擎的眼里迅速地燃燒著一抹熾烈的火焰,痛楚和激怒飛上了他的眉梢。
「妳是不是該向我解釋,妳今晚到哪去了?又是和誰在一塊?」他的問話是犀利而森冷的。
方雨柔立即驚惶地蒼白了臉,她有點尷尬、有點怯意以及不安地囁嚅道:「我、我去練瑜伽了……你也知道我每個星期三……」
「夠了!」鐘擎大喝一聲,嚇住了方雨柔。
望著她蒼白的臉色,一種被欺騙的憤怒急涌而上,他的臉色于瞬間變得像一張白紙,他急怒地轉動輪椅沖到方雨柔的面前,緊盯著她問:「妳到底想欺騙我到什么時候?妳這個可惡的女人!」
方雨柔傻了、驚呆了,她直視著鐘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發現了,發現了她每個星期三與母親的約會!
「怎么不說話了?因為謊言被戳破了,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他逼近她,「還是妳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再也用不著躲躲藏藏了,妳急著想擺脫掉我這個殘廢了,是不是?!」他抓住她,呼吸急促,雙眼發紅,激動地搖晃著她。
在猛烈的搖晃中,她瞪大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什么意思?鐘擎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他為什么會認為她想擺脫他?
「說啊,說話啊,妳怎么不說,說妳已經受不了我了,打算離開我了,說妳受不了每天晚上和一個殘廢躺在一塊!妳說啊,大聲地說啊,把妳心中的不滿和委屈全都說出來呀!」他突然甩開她。
方雨柔突然失去重心地摔跌在地,她的身體開始顫抖,眼淚在她的眼眶中打滾。
不,一定是哪里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我沒有,我沒有!」她搖著頭喃道,爬起身,直撲到鐘擎的懷里!改悴豢梢阅菢釉┪,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一個殘廢,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你為什么還要那樣冤我……」她的頭埋在他的懷里,淚如泉涌。
鐘擎的心再次震動了,他想相信她,但是心中的某一個角落對她卻是不信任的;不,這樣的說法并不完全正確,更正確的說法是,他想相信她,但是他對自己壓根沒有自信,他認為在某一方面,他確實是輸給司徒奕的,而且是相當重要的一環,只因他是個殘廢!
而這就是鐘擎之所以會讓谷英昭三兩句話,就撩撥的原因了!
「我冤了妳嗎?真是我冤了妳嗎?」鐘擎用苦惱、悲戚的眼神瞅著她,突然用力地把方雨柔一推。
方雨柔站不住,倒了下去。
鐘擎轉過輪椅靠近桌面,顫抖地拿起那一大疊的照片,用力地往方雨柔的臉上擲去。
「那么妳來告訴我,這又怎么解釋?!」他吼。
方雨柔怔愣地撿起掉到地上的照片,然后瞪大眼。
她動作很快的一張看過一張,愈看她愈心驚,愈看她的臉色愈慘白,驀地,她抬起頭來看著鐘擎,她瞠目結舌了。
她不曉得該如何對他解釋這些照片,事實上她更需要有人對她解釋,這些照片是怎么照出來的?
哦,老天,照片里的女人,真的是她嗎?
「妳瞪著我看干什么?辯解啊,我在等著妳的解釋呢!」鐘擎發急地吼道。他害怕她的沉默,她沉默不就代表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你還想聽她說什么呢?」谷英昭開口了,她走了過去好整以暇地撿起一張一張散在地上的照片,「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她還能有什么好狡辯的?」她對方雨柔瞥了一眼,幸災樂禍地扯動了唇角。
這下子,方雨柔明白了,原來這是谷英昭的報復手段。
她搖頭,猛搖著頭。「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事實!」她沖過去,一把抱住了鐘擎的雙腿!覆灰辛怂挠,她是故意陷害我的,她……」
啪!鐘擎甩給方雨柔一個響亮的巴掌。
方雨柔震驚地瞪大了眼,這是婚后鐘擎第一次動手打她。
「『她』是誰?她是妳的婆婆,在妳還沒能擺脫我之前,妳都得叫她一聲『媽』!」鐘擎咬緊了牙,全身顫抖地瞪視著她。
「呦,我不才希罕哩!她沒在我背后詛咒我早點死,我就阿彌陀佛了!构扔⒄鸭怃J而高昂地叫著,走了過去牽起邵琪的手又說:「哎,我就是沒那個命,當初你娶的要是邵琪,我今天還需要受這種罪嗎?」
像突然被一塊大石頭砸中般,方雨柔倏地掉過頭去看邵琪。
邵琪見方雨柔一臉慘白,一副深受打擊的神情;心底不由得涌上一陣惻然的情緒,但是一思及她所愛的鐘擎,她立刻忍下心別開了臉。
對不起,雨柔,愛情自私的!
方雨柔搖頭,她感覺到四肢開始冰冷,全身顫抖的更劇,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我明白了,我終于都明白了,妳們早就算計好了是不是?妳們聯合起來污蔑我,那我還有什么話好說?!」
她站了起來,抹掉了滿頰的淚。
鐘擎注視著她的眼光愈來愈緊張。
她將背挺的直直的,望入了鐘擎惶然不安的黑瞳,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你還愿意相信我,那么表示我沒有愛錯人;若你不信我,那么我也無話可說!
他死盯著她,他的眼睛里在冒火。
「無話可說?!」他抓住她的胳臂,像要掐死她般的用力!笂吘谷桓嬖V我,妳無話可說!」
她渾身顫抖。
他們的目光糾纏在一塊,一股熱浪沖進了方雨柔的眼眶,再度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柔弱、無力且凄涼地低語:「如果你壓根就不信我,那么我說與不說又有什么不同?」
鐘擎嘴唇毫無血色的瞪視著她,握著她胳臂的手更用力地收緊,緊的連指關節都泛白了。猝然,他放開了她的手,用力地轉動輪椅背過了她。
「我信妳!」
話甫出,大廳里立即傳來谷英昭以及邵琪的驚喘聲;而方雨柔的臉上洋溢著欣喜,她幾乎就要沖過去抱住他了。
然,他沉痛地咬住牙,又補上一句。
「就最后一次,我信妳!」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推動輪椅按下電梯門,直到電梯門再度關上,他都沒有再回過頭來看方雨柔一眼。
方雨柔愣在那兒,咬著唇,酸楚讓她控制不住泉涌的淚水,望著緊閉的電梯門,她的心汩汩地淌著血。
這也算是相信嗎?
她該感到慶幸嗎?
天啊,他們是怎么走進這樣的漩渦的?難道這世界真沒有屬于她方雨柔的春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