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沒有月亮,星光稀疏。
苗河鎮(zhèn)東面的荒山漆黑不見五指。
在山腳下,有一間象是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居住的木屋,蜘蛛網(wǎng)結(jié)滿窗欞,落著厚厚的灰塵。
但木屋里卻點著燈火。
若是有人推開門去,必定會吃一驚。因為屋子里面居然一塵不染,方木桌雖簡陋,可干凈得象是被洗過十幾遍。
燈芯暈黃跳躍。
照亮木桌上的一枚奇形怪狀的烏色物件。
“這便是麒麟火雷!
“哦?”如歌將身子微微前傾,打量它。黃琮站在她的身邊,仔細(xì)留意著屋外江南霹靂門的人是否有異動。如歌此番是秘密前來見雷驚鴻的。她怕如歌會有危險,本不贊同,但見如歌堅持,就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小心些,你若拉動了它的彈針,咱們?nèi)妓拦夤。”雷驚鴻翹起兩條腿,搭在桌子上,閑閑地說。
如歌慢慢地托起它,果然有一個彈針卡住它的機關(guān),想必引爆它的時候需要拉動彈針。她將麒麟火雷又慢慢放回桌上,抬起頭:“我以為它應(yīng)該是扔擲的。”
雷驚鴻笑瞇瞇:“麒麟火雷威力是很大,不過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每次用都需要拿線扯著它的彈針,等人走得足夠遠(yuǎn)后,再一拉——‘轟’!”
“豈非很麻煩?”
“沒錯,所以我們并沒有制作很多,所以——”雷驚鴻冷笑,“不曉得你們怎么那樣愚蠢挑上了麒麟火雷來陷害霹靂門!”
如歌望著他。
黃琮也忍不住聽他說下去。
雷驚鴻嘲弄道:“六枚麒麟火雷,在不同的地方同時引爆,就意味著要六個人拉著線同時去扯。天下第一的烈火山莊,烈明鏡的練功密室旁竟然會由得六個人同時扯線嗎?豈不滑稽!”
黃琮皺眉道:“或許就是疏漏了呢?”
“哈哈,”雷驚鴻斜睨她,“就算疏漏了,憑麒麟火雷的爆炸力也無法將烈明鏡炸死!
如歌身子一震:“為什么?”
雷驚鴻又冷笑:“據(jù)說麒麟火雷是在密室外面引爆的。”
“不錯!
“烈明鏡的密室墻壁中應(yīng)該是夾有鐵板的吧……”
如歌忽然說不出話。
爹的密室壁中不僅有鐵板,而且鐵板足有三寸厚。
“哼哼,如果霹靂門的火器足以穿透鐵板將人炸得粉碎,那么天下第一還會是你們烈火山莊嗎?”
如歌怔怔望著他,臉色有些蒼白,她側(cè)過頭,慢慢的,一抹驚悸從眼底滑過。
雷驚鴻笑得有些殘忍:“要將烈明鏡的尸體灰飛煙滅,怕是只有一個原因吧——”
他頓住,象貓捉耗子一樣瞅著漸漸顫抖起來的如歌。
荒山中。
荒廢的木屋里透出昏暗的燈火。
江南霹靂門的弟子隱在黑暗中,等待少主的命令。
黃琮終究性子急,追問道:“什么原因!
雷驚鴻瞥一眼這個愛搶話的黃衫姑娘,冷冷地笑:“原因就是,怕烈明鏡身上的刀口被認(rèn)出來。”
“刀?”黃琮驚道。
“烈火山莊只有一個人的刀最兇狠!
“你說戰(zhàn)楓?!”黃琮大驚。
雷驚鴻湊近面容蒼白的如歌:“如歌妹妹,你怎么突然好像啞了一樣?”
他推推她的肩膀,笑里藏著惡意:“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嗎?怎么了?知道后受不了了?”
一股烈焰般灼熱的真氣從如歌體內(nèi)沖出來!
雷驚鴻的手立時自她肩上被震開!
雷驚鴻怔了怔,大笑:“沒想到如歌妹妹的功力竟然如此渾厚,倒讓我小小吃了一驚!”可惡,他暗自恨道,居然被這么個小丫頭震開手,實在太沒有面子了。
如歌抬起眼睛,黑白分明,清拗倔強。她凝視他,淡聲道:“多謝。無論你的話是真是假!
雷驚鴻氣惱道:“少爺我會說謊?!”
如歌起身道:“我會將事情查清楚的。若果然不是霹靂門所為,自然會還霹靂門一個公道!
“就憑你?!”雷驚鴻不屑道。
“就憑我!比绺桁o靜望著他,“我是烈火山莊的莊主。”
雷驚鴻愣了愣。然后,他掏掏耳朵,再掏掏耳朵,眼睛迷茫:“你是莊主?那為什么天下人都以為戰(zhàn)楓是莊主?”
黃琮怒道:“不要太放肆!”
雷驚鴻大笑:“就算你是莊主,也是天下最窩囊的莊主!
如歌朝雷驚鴻微微一笑:“你這樣刺激我,同我講這么多話,總不會因為我只是個做燒餅的小丫頭吧。”
她又笑一笑,笑得很可愛:“我自有我做事的方法,F(xiàn)在我只想知道,霹靂門火器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她微笑瞅著雷驚鴻。
雷驚鴻摸摸鼻子,抓起桌上的麒麟火雷,道:“咱們?nèi)ノ葑油饷嬖囋??nbsp;
如歌隨他出來。
這深更半夜荒山野地的,怕也不會有多少人來,正可以試一下火器的力道。
漆黑的夜。
山里寂靜無聲。
雷驚鴻將一根絲線穿過撞針的環(huán),把麒麟火雷放在木屋窗腳下,慢慢將線拖長,待離開有五丈左右的地方,對身邊的如歌道:
“我要引爆了!
“好!比绺枘坎晦D(zhuǎn)睛望著麒麟火雷。
黃琮已經(jīng)將耳朵捂了起來。
突然——
“轟——!。。。。。!”
沖天的火光!
滿天血紅!
足以將人耳朵震聾的巨響。
仿佛噬血的惡魔們從地獄里咆哮了出來!
爆炸將夜空撕裂!!
木屋完整如初。
屋里的燈芯仍在輕輕跳動。
麒麟火雷安靜地在窗腳下面。
雷驚鴻還沒有引爆它。
爆炸的火光將寧靜的冬夜變得像最驚聳的噩夢一樣可怕!
恐慌的尖叫聲自苗河鎮(zhèn)炸開!
如歌、雷驚鴻和黃琮立時向火光處看去!
爆炸來自兩個方向。
一個是苗河鎮(zhèn)的東面。
另一個,卻仿佛是烈火山莊!
第二日。
天下群雄齊聚烈火山莊。
少林、武當(dāng)、天下無刀城、嵩山、青城、崆峒、峨嵋等各大門派皆有掌門或長老趕來。
聚萃堂里氣氛凝重。
堂中主位一張紫檀木椅,椅背覆著華麗的白虎皮。如歌素白打扮,斗篷上的白狐滾邊襯得肌膚晶瑩透明,一雙玉手揣在白狐手抄里。她的眼睛寧靜清澈,美麗的面容上流動著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右手邊是戰(zhàn)楓。
戰(zhàn)楓深藍(lán)布衣,眼神幽暗,雖坐在椅中,仍透出蕭殺冷酷的氣息。
堂下左右兩排雕花紫檀椅中,分別坐著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和烈火山莊各堂堂主。
裔浪一身灰衣,面色凝重,他立于堂前,將前夜發(fā)生的事情敘述。
眾人皆凝神細(xì)聽。
裔浪灰色的瞳孔縮成針尖般大。
“昨晚三更,苗河鎮(zhèn)東城發(fā)生爆炸,一共炸死十五人,炸傷三十九人;烈火山莊北側(cè)亦同時發(fā)生爆炸,幽火堂堂主鐘離無淚不幸身役,我莊弟子共有十二人重傷!
堂中頓時哄然。
刀無暇合起折扇,微微嘆息。
少林普光方丈手捻佛珠,白眉深鎖:“阿彌陀佛!
昆侖長老無峰子嗔怒道:“知否何人所為?!居然做出這等殘害百姓之事!”
人群中,水船幫幫主鐵大鴻手中的鐵棍猛然頓地,“砰”地一聲火星四濺:“這還用說?!定是江南霹靂門那伙賊人做的!烈火山莊守衛(wèi)甚嚴(yán),他們難以攻到要害,就拿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撒氣!他奶奶的,不滅掉霹靂門,為武林除害,咱們就沒臉在江湖上混了!”
“對!”
一時間群情激昂,江湖豪杰們怒聲叱罵霹靂門。想那霹靂門仗著自己的火器獨步天下,斂得無數(shù)錢財,從不將別的門派放在眼中,囂張跋扈,氣焰高漲得讓人想滅了它。此次居然陰毒到對平民下手,偷襲烈火山莊,正是群起討伐它的時候了。
望著堂下怒聲震天的群豪,如歌的雙手在白狐手抄中漸漸握緊。
鐘離無淚……
那個說話時偶爾會臉紅的年輕人。
竟然已經(jīng)在昨夜死去了。
她胸口一片冰涼。
喧吵中,武當(dāng)長老湖明子望向裔浪,沉聲道:“裔堂主,貴莊可已證實此事乃何人所為?”
頓時,聚萃堂靜了下來。
裔浪冷然一笑,仿佛恨極的野獸:“霹靂門少主雷驚鴻于兩天前來到苗河鎮(zhèn),隨行弟子共十八人,攜帶大量火器!
“嘩——”
滿場震驚。
雖早已料到是霹靂門所為,然而從烈火山莊這里得到確認(rèn),仍是令他們震動。
“并且,昨夜雷驚鴻偷襲我莊時,曾與戰(zhàn)副莊主交手!
裔浪接著道。
立刻,所有的目光投向孤傲冷漠的戰(zhàn)楓。
戰(zhàn)楓眼底幽藍(lán)陰沉。
右耳的寶石閃著詭異的藍(lán)光。
如歌側(cè)過頭,凝視他:“哦?師兄昨夜曾與雷驚鴻動手?”
戰(zhàn)楓慢慢看向她。
“是!
“師兄可看清楚了嗎?果然是雷驚鴻?”
“確是雷驚鴻!
如歌又問:“昨夜無月無星,師兄怎說的如此肯定?”
“漫天大火,亮如白晝!
戰(zhàn)楓的眼睛漸漸瞇起來。
白狐手抄中,如歌的雙手僵冷如冰,指骨青白。
堂中群豪有些摸不著頭腦。
聽兩人的對話,烈如歌對戰(zhàn)楓竟似有所疑問。
刀無暇微挑眉毛,紙扇優(yōu)雅輕搖,目光卻是望向一身灰衣、嘴唇緊抿的裔浪。
裔浪冷道:“將雷驚鴻帶上來!”
雷驚鴻?!
難道說,雷驚鴻已然被烈火山莊擒?!
眾人大驚,齊齊向聚萃堂門口出看去!
兩扇朱紅色屋門緩緩?fù)崎_。
冬日的陽光清冷而疏遠(yuǎn),斜斜照進(jìn)來,空氣中有些灰塵,象失了魂魄般飄蕩著。
兩個烈火山莊的弟子將一個滿身血污的布衣少年拖了進(jìn)來。
少年的布衣被撕污成襤褸,面容淤血青紫,猛看去竟分不出是人是鬼,唇角印著一口黑血,嘴唇干裂如風(fēng)干的橘子。少年的肩胛處穿著兩道血跡斑斑的鐵鏈,拖在地上,發(fā)出“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
少年的眼睛腫得已睜不開了,但兇狠的目光依然如毒箭般射向如歌!
他欲向如歌撲過去!
然而琵琶骨穿過的鐵鏈卻讓他變得連三歲的小孩子也不如。
一個烈火山莊弟子飛起一腳將他踢倒地上。
“賤人!我做鬼也會殺了你!”
布衣少年雷驚鴻吼聲沙啞干澀,透出無比的恨意!
如歌驚呆了!
一時間,她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一夜間雷驚鴻會變成這等模樣,為什么雷驚鴻突然仿佛對她有了刻骨的恨意。
白虎皮的紫檀椅中,如歌強迫自己靜下來,努力去想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慢慢地,她的臉色開始蒼白。她向戰(zhàn)楓望去,戰(zhàn)楓的嘴角有冷酷的線條;她又看向裔浪,裔浪灰色的瞳孔中有殘忍的冷光。
徹骨的寒意!
如歌恍然間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她在荒山同雷驚鴻見面,竟是被人跟蹤的!
當(dāng)她離開之后,雷驚鴻便被擒住了。呵,所以雷驚鴻會以為自己是被她出賣了,所以戰(zhàn)楓和裔浪可以有恃無恐地撒謊,所以除了她誰也不知道雷驚鴻當(dāng)時不可能出現(xiàn)在烈火山莊!
而她,不可能揭穿他們的謊言!
如歌周身冰涼。
她忍不住開始發(fā)抖。
如果,這次江南霹靂門是被陷害的,那么,以前呢?
真相究竟是什么!
灰塵在清冷的冬日陽光中飄蕩。
朱紅的大堂屋門,被風(fēng)吹得“吱嘎”開合。
聚萃堂各門各派的豪杰們,都在大聲叱罵霹靂門的卑鄙行徑。先前烈火山莊指證霹靂門暗殺烈明鏡,他們將信將疑;而此次,證據(jù)確鑿,霹靂門再難辯駁。
“好一個無恥的烈火山莊!”雷驚鴻滿臉血污,被按倒在地上,聲音嘶啞地抬頭吼道,“哈哈,只敢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對付我們嗎?你奶奶個熊!有本事跟少爺我干一場真刀真槍的!”
他一口唾沫吐向如歌:“你個賤女人!少爺我居然會上你的當(dāng)!真是瞎了眼!”
唾沫直噴如歌!
快如閃電!
紫檀椅中,如歌正蒼白著面孔發(fā)呆,仿佛渾然沒有警覺。
一把刀。
一把幽藍(lán)如泓水的刀。
擋住了那口唾沫。
那是戰(zhàn)楓的“天命”。
眾人驚住。
刀無暇的折扇亦忘記去搖。
天下武林人人皆知,戰(zhàn)楓視“天命”刀如性命,除非殺人,決不輕用。
而此刻,他居然會用那把刀為一個女人擋下污穢的唾沫?
水船幫幫主鐵大鴻在人群中怒吼:
“兀那賊子,你居然不敢承認(rèn)昨晚做的惡事?!呸!奶奶的,敢作敢當(dāng)才算條漢子,你恁讓爺爺看不起了!”
雷驚鴻震怒欲罵回去,卻被旁邊的烈火弟子一拳打上,牙齒迸落幾顆,立時巨痛噴血,再說不出話來。
少林普光方丈捻著念珠,慈聲道:“阿彌陀佛,雷施主,昨夜果然是你施放的火器嗎?”
刀無暇搖扇笑道:“方丈大師,像這樣的惡徒怎會承認(rèn)做過的惡事呢?只是證據(jù)如鐵,他無論如何也推脫不了了。”
“對。
“滅了霹靂門!”
“一定要為武林除此大害!!”
眾人群情激昂,恨不得此刻便將霹靂門連根除掉。
“不是他。”
恍若清寒的空氣中輕輕飄蕩的煙塵。
聲音很輕。
卻穿透了偌大的聚萃堂。
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歌眼神寧靜,對堂中所有人道:“昨夜施放火器的人,不是雷驚鴻。因為爆炸時,我同他在一起!
“當(dāng)時,你知道那樣做的后果嗎?”
很久以后的一個日子里,黃琮這樣問如歌。
“知道!比绺栎p嘆。
“戰(zhàn)楓說他跟雷驚鴻過了招。”
“他撒謊。”
“我當(dāng)然知道戰(zhàn)楓在撒謊,”黃琮無奈道,“雷驚鴻那時候跟我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去制造那些爆炸!
“對。”
“可是你指出戰(zhàn)楓是在撒謊,烈火山莊的處境就變得很尷尬!
如歌淡笑道:“大家自然會想,爆炸是不是烈火山莊一手炮制的,然后嫁禍給江南霹靂門!
“對呀!秉S琮不解道,“你畢竟是烈火山莊的莊主,為什么卻會去幫雷驚鴻呢?”
如歌抬起頭,凝視她:
“因為——他是無辜的!
“他來到苗河鎮(zhèn),可能也是為了要偷襲烈火山莊!
“對。他或許只是還沒來得及!比绺杩嘈。
“那你……”
“但,那場爆炸,雷驚鴻是無辜的!比绺鑷@道,“而且,他也不一定會去傷害苗河鎮(zhèn)的百姓!
“他們定是沒有想到你會為雷驚鴻說話!
“如果想到,他們必不會讓我參加那天的大會!
“他們沒有估計到你的善良!
“不是善良!
“……?”
“是憤怒。”
“憤怒?”
“這樣卑劣的手段,竟然可以冷血到去炸毀普通百姓的民屋。”如歌閉上眼睛。
“所以你也顧不得烈火山莊了?”
“如果烈火山莊是殘忍狠毒的,那么還是消失了好些!
沉默良久。
黃琮又問:“究竟是戰(zhàn)楓做的,還是裔浪做的?”
如歌淡淡地笑:“無論是誰,都絕不會是雷驚鴻!
烈火山莊。
聚萃堂。
時間仿佛凝固了。
如煙的灰塵在清清冷冷的陽光里,漫無目的地飄散。
眾人怔怔地看著如歌。
好像方才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話,是這世上最難以理解、最不可思議的。
刀無暇的折扇愣在手上。
普光方丈捻動著佛珠。
鐵大鴻仿佛突然被人打了個耳光,一張臉漲得通紅,可是因為如歌的身份,又不好說出太難聽的話,嘴巴尷尬地張大著。
裔浪的灰衣透出野獸般的氣息。
戰(zhàn)楓凝視著如歌。
他離她很近,可以看見她雖然在微笑,然而身子卻在微微發(fā)抖。白狐鑲邊襯著她晶瑩的面龐,黑白分明的眼珠沁出一抹俏殺,倔強得就像寒冬枝頭的第一朵白梅。
他的眼眸漸漸深藍(lán)。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很想輕輕抱住她。
雷驚鴻仰天大笑,嘶啞的笑聲中夾著不斷涌出的鮮血:
“哈哈哈哈哈,聽到?jīng)]有!……哈哈哈哈,是不是還沒有串通好!!誣陷本少爺真是誣陷得漏洞百出啊。 彼恋,又在演什么戲!少爺他上過一次當(dāng),難道還會再上第二次當(dāng)嗎?呸!
如歌淡淡說道:“放了雷驚鴻!
負(fù)責(zé)看管雷驚鴻的兩個烈火弟子頓時不曉得怎么做才好。烈如歌是莊主,按說她的話不能不聽?墒牵角f的事務(wù)一向是戰(zhàn)莊主和裔堂主處理的,烈如歌更多地像個擺設(shè)。
這時,裔浪恭聲道:
“小姐,您是說,昨晚您同雷驚鴻在一起嗎?”
人群中飛出幾聲暗笑。
裔浪的話似乎會給人一些曖昧的聯(lián)想。
如歌望著裔浪,聲音很平靜:“昨夜在苗河鎮(zhèn)荒山,我向雷少爺討教麒麟火雷的用法!
裔浪皺眉道:“會否是小姐記錯了時間?”
“我記得很清楚!
“是嗎?”裔浪輕拍手掌,只聽大堂的門又被推開,一個穿紫衫丫鬟打扮的少女瑟縮著挪步進(jìn)來。
如歌認(rèn)得她。
她正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蘋衣。
裔浪問道:“你平日做什么活兒?”
蘋衣喃聲道:“我是小姐的丫鬟,每日里伺候小姐。”
“昨夜你伺候小姐了嗎?”
“是!
“小姐在做什么?”
“昨夜小姐一整晚倚著窗子發(fā)呆,不住嘆息!
“是整個晚上?”
“是。小姐沒有睡,我也不敢睡!碧O衣低下頭。
眾人一片嘩然。
如歌的眼睛漸漸冰冷。
她的身子卻坐得更加筆直。
“小姐為什么整晚發(fā)呆不睡?”
“那個……”蘋衣吞吞吐吐。
“說。”裔浪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小姐在想一個人!
“誰?”
蘋衣瑟縮地張望如歌一眼。
“小姐在想誰?”裔浪又問一遍。
“……雷少爺!碧O衣雙腿打抖,額角凈是汗珠。
“哪個雷少爺?”
“雷驚鴻雷少爺。”
“為什么要想他?”
“因為……因為……”蘋衣的小臉兒蒼白得仿佛隨時會昏倒。
“說。”
“因為小姐喜歡他……小姐常常說,為了雷少爺,她什么都肯做……只要雷少爺心里面有她……”蘋衣一口氣說出來,然后搖搖晃晃,癱倒在地上。
眾人看向如歌的目光古怪極了。
刀無暇搖扇輕輕嘆道:
“自古女兒多癡情,可惜,可惜啊。”
鐵大鴻鐵棒猛頓地面,氣得滿面通紅:
“只為了區(qū)區(qū)兒女私情,竟然不顧死掉的幾十條人命嗎?!他奶奶的!氣死老夫了!”
戰(zhàn)楓右耳的寶石藍(lán)光連閃。
他握緊“天命”刀,眼中有莫名的痛苦。
如歌笑了。
她笑得好似染著冰雪的白梅。
一時間,眾人神為之奪。
她笑著鼓掌:“真是好精彩。裔堂主見氣氛太過嚴(yán)肅,特意演出戲,來給大家解解悶是嗎?”
裔浪的眼神如野獸般凌厲:“小姐喜歡哪家少年,本也與我們無關(guān)。只是,殺害了這幾十條人命,卻不是可以輕易將兇手放走的。”
如歌輕輕吸氣,揚聲道:“慕容堂主!
“屬下在。”
慕容一招躬身應(yīng)道。
“我隨身的丫鬟是誰?”如歌問道。
慕容堂主沉吟一下,答道:
“薰衣和蝶衣!
如歌又問:
“你見我身邊跟過剛才那個丫鬟嗎?”
慕容一招望一眼裔浪,笑呵呵道:
“老夫沒有留意過!
“好,”如歌對裔浪微笑,“既然裔堂主對我的私事這樣感興趣,為何不把薰衣和蝶衣喚出來問一下呢?”
堂中群豪覺得有道理。
裔浪的眼珠仿佛是死灰色:“只怕她們是小姐的心腹,什么話也不敢講,講出來也未必是真實的!
堂中群豪覺得也有道理。
如歌輕笑頷首:“那就是說,這個蘋衣并不是我的心腹了?”
裔浪瞳孔一緊。
如歌笑道:“蘋衣只不過我院子里打掃清潔的小丫頭,又不是我的親近,我為什么會同她講我喜歡誰不喜歡誰呢?”
如歌笑得很輕蔑:“裔堂主,下次再演這樣的戲,請考慮得周全些!
“哄”地一聲。
聚萃堂中,群豪亂了判斷,不知道究竟應(yīng)該聽信誰的。
如歌對大堂門口的烈火弟子道:“去請黃姑娘來此!
“是!”
烈火弟子轉(zhuǎn)身下去。
不片刻功夫,一身勁裝的黃琮大步邁了進(jìn)來,堂中眾人有認(rèn)得她的,不由驚道——
“靜淵王身邊的侍衛(wèi)?”
“朝廷御賜金牌的女捕頭?”
黃琮已然明白了如歌的心意。
她掏出懷中雕龍的锃亮金牌,沉聲道:
“昨夜我同烈火山莊的如歌莊主前往苗河鎮(zhèn)荒山,調(diào)查麒麟火雷的事情。雷驚鴻在爆炸發(fā)生當(dāng)時和我們在一起,不可能同時與戰(zhàn)楓交手。”
如歌自紫檀椅站起身來,走近沉默的裔浪,忽然笑道:
“裔堂主,糾正你一個錯誤好嗎?以后請不要稱呼我小姐,你應(yīng)該叫我‘莊主’!”
裔浪對視她,灰色的瞳孔中似乎沒有人類的感情。
如歌手一舉。
一塊鮮紅的令牌眩目在她掌中。
烈火令?!
群豪驚呼。
當(dāng)年,烈火山莊執(zhí)掌武林,天下英豪宣誓追隨,以烈火令為信物。
持烈火令者,便是武林之主。
如歌的目光一一掃過群豪,淡笑道:“霹靂門的事,我自然會給大家一個公道。無論是誰,只要做過天理不容的事情,烈火山莊便絕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