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天空是鐵灰色,沒有一絲云。風(fēng)輕輕掠過,寒意徹骨,仿佛極薄的刀子。樹梢上的鳥兒們也冷得沒有了精神,腦袋瑟縮著,蜷成一個個灰黑的小點。
這樣冷的天氣,卻只在初冬的時候下過一場雪。
這個冬天是壓抑而冷寂的。
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著那一場遲遲未來的大雪。
什么時候才能漫天大雪紛紛揚揚……
或許只有當冬日的雪終于到來時,一切的嚴寒和凝滯才能在激揚飛舞的雪花中釋放出來。
簡陋的屋里。
戰(zhàn)楓用一方深藍巾帕擦拭他的刀。
刀身幽藍如泓水。
他的手很輕,藍帕下,刀的光芒跳躍而內(nèi)斂。
他面容冷漠,象是這世間再沒有能夠令他在意的事情。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了這把刀。
裔浪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陰沉的雙眼是死灰色。
“那樣拙劣的下毒手法,也會瞞過你的眼睛?即使你已中毒,仍然可以命弟子們拿下她,以她的性格,怎可能真會將你毒殺!
戰(zhàn)楓低首輕拭幽藍的刀。
刀,靜靜鳴出清泉一般的吟聲。
他的唇角有抹古怪的淡漠。
那一夜,她笑盈盈,眼睛如星星般明亮,雙頰如荷花般粉紅,她的呼吸輕笑離得他那樣近……
他如何不知,她不會無緣故地再來接近他。
可是,他就像渴極了的人,哪怕她的眼波里藏的是蝕心腐骨的劇毒,只要她再凝望著他,便可以都什么不知道。
裔浪聲音陰冷:“任她離開,你必會后悔!
他很清楚戰(zhàn)楓對如歌的感情。
所以才放心讓戰(zhàn)楓監(jiān)管如歌的行動。
如果戰(zhàn)楓不是蠢人,那么他應(yīng)該曉得,一旦如歌離開,他和她之間就再不可能有緩和的機會,敵對和仇恨將會使他和她越走越遠。
可是,他錯了。
戰(zhàn)楓竟然真的這樣愚蠢。
刀身之上,戰(zhàn)楓的手指輕輕一顫。
右耳的藍寶石忽然閃出抹黯然的光。
他的眼底深藍。
……
在山莊大門處,腳步聲接進那輛馬車。他的視線雖然有些模糊,可是仍舊可以看見她美麗的臉龐。她神情鎮(zhèn)靜,對顰緊眉頭的黃琮和滿身血污的雷驚鴻微笑,象是告訴他們不要擔(dān)心。
然后,她俯身抱起他,輕聲如耳語:
“命他們走,否則……”
那句話,她并沒有說完。
由于中毒的緣故,他的身子癱軟無力,體內(nèi)象有千萬只螞蟻在咬噬。他的腦袋靠在她的臂彎里,她的胸脯離他很近,溫?zé)岬捏w香染著酒香沖進他的鼻內(nèi)。她的嘴唇湊近他的耳朵,語氣雖然是冰冷的,可是,姿勢卻那樣親昵。
他的耳朵霎時變得火燙般滾熱。
他感覺到她的雙手。
她的手在微微顫抖,手心有微微的汗。
她抱著他。
她溫溫?zé)釤岬臍庀,自四面八方擁抱住他,他的心跳忽然變得緩慢而沉靜,就像在孩童恬靜無憂的夢里。
他并沒有聽清她在說什么。
她的聲音冰冷。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神情,然后,沒有再說下去。
當他撩開馬車棉簾的一角,看到朱紅的山莊大門處,三十六個烈火弟子神情恭謹?shù)赝麜r。
他感覺到的,卻只是腰側(cè)她那雙冰涼的手。
她的手,冰涼微顫。
原來,她并不是看起來的那樣鎮(zhèn)靜淡定啊,她在緊張嗎,他的一句話,可以讓她全盤盡毀。
她冰涼的手攥緊他深藍的布衣。
手腕處急促的脈跳,仿佛順著她微顫的指尖,涌進他冷漠已久的眼底。
他,任她離開了。
會后悔嗎?
他知道自己會后悔的。他寧可她永生不諒解他,永生恨他,也想要將她留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
可是,為什么,他卻放她離開了。
……
裔浪盯著沉默的戰(zhàn)楓,灰色的衣衫透出野獸般的氣息。
“如今,她已是烈火山莊的敵人!
烈如歌用戰(zhàn)楓的令牌從地牢提出雷驚鴻,連夜離開,一路不匿蹤跡地行去江南霹靂門。整個武林嘩然,烈火山莊“莊主”竟與前些時日被指為暗殺烈明鏡的仇人之子在一起,頓時,戰(zhàn)楓和裔浪的處境情況變得很微妙。
雖然戰(zhàn)楓、裔浪握有烈火山莊的實權(quán)。
然而,代表莊主之位的烈火令,卻在烈如歌手中。
“敵人?”
戰(zhàn)楓將藍帕收起,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睛幽黑得發(fā)藍,凝視著裔浪,聲音冰冷如刀:
“如果,你傷害到她一根頭發(fā)!
一股懾人心魄肅殺之氣,自戰(zhàn)楓深藍的布衣中涌出。他的眼神冷酷,仿佛遺世獨立的戰(zhàn)神,幽藍的卷發(fā)無風(fēng)自舞。
天命刀光芒大盛。
“那么——你就是我的敵人!
裔浪望著他。
死灰色的瞳孔縮成針尖一般細。
天下無刀城。
“沒有想到……”
“哦?”
刀無痕拿起酒盅:
“烈如歌離開烈火山莊,竟然如此大張旗鼓,使得天下武林盡人皆知!
刀無暇俊眉一挑:
“你以為,她應(yīng)當悄無聲息、隱匿行跡?”
刀無痕沉吟片刻,忽然震道:
“哈哈,原來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
刀無暇輕彈扇骨,笑道:
“不錯。如若她同雷驚鴻的出走是秘密的,那么,即使他們被人殺死了,也無人知曉。世人會以為烈如歌始終是在烈火山莊,而雷驚鴻的消失甚至不需要解釋。”
刀無痕接道:
“而她此番行走雖然招搖,卻也使得想要攔阻截殺她和雷驚鴻的人馬,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刀無暇搖扇笑道:
“烈如歌再不濟也是烈火山莊名正言順的莊主,烈明鏡幾十年打下的勢力和基業(yè)并非戰(zhàn)楓和裔浪這么短的時日可以完全接手的。而雷驚鴻,是江南霹靂門的少主,霹靂門與雷恨天一日未倒,便沒有人敢輕易截殺于他。”
刀無痕飲下酒:
“不方便明里阻殺,暗中的刺殺仍不會少了。一向與霹靂門交惡的水船幫、江南十八塢,決不會容許霹靂門再有翻身的機會。然而,最惱恨烈如歌離開的,卻是——”
刀無暇搖扇含笑。
刀無痕將酒盅放于桌上:“——裔浪!蹦莻野獸一般的人,眼中的死灰色殘忍而冷酷,他有時不得不慶幸天下無刀城還沒有阻礙到裔浪的路。
刀無暇挑眉道:
“烈如歌是生是死,對咱們無關(guān)緊要。當下最關(guān)鍵的一個人,應(yīng)該是玉自寒!”
“他仍在軍中?”
嫵媚的畫眉鳥在金絲籠中婉轉(zhuǎn)啼叫,一根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的白胖手指悠閑地逗弄著它。
劉尚書急忙回道:“是。今早收到秘報,靜淵王仍在軍帳中處理日常事務(wù),并未離開!
白胖的手指在鳥籠邊頓了頓:“是親眼所見?”
“是!
景獻王轉(zhuǎn)回身,目有懷疑:“上次烈如歌感染風(fēng)寒,他都甘違軍紀不遠萬里地趕回烈火山莊。怎么如今烈如歌出走,他卻氣定神閑?”
劉尚書想一想,賠笑道:“或許他知道上次離軍之事已引起了注意,所以此番只是派玄璜、赤璋、白琥前去保護烈如歌。”軍中主帥擅自離開,論罪當斬。
“玄璜他們不在軍營?”
“是!
景獻王摩挲著自己白胖的下巴,畫眉美妙的啼聲渾然沒有飄進他的耳朵。
半晌,他忽然道:
“她現(xiàn)在怎樣?”
“誰?”劉尚書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景獻王掃他一眼。
冷汗霎時冒上劉尚書的額角,他一向自詡最能揣摩出景獻王的心意。用力地去想,他終于“啊”一聲:
“烈小姐一路上共遇襲九次,兩次是水船幫所為,兩次是江南十八鄔所為,另外五次皆是江湖中有名的殺手,被何人指使尚未得知!
“她可有受傷?”
“據(jù)說烈小姐右肩和左臂各被刺中一劍,但并無大礙!
景獻王繼續(xù)逗著畫眉:“哦,那就好!蹦且簧砑t衣鮮艷如火的美人,自從兩次宴會相見,她的美麗似燃燒般強烈逼人,使他無時無刻不曾遺忘。
劉尚書小心翼翼望他一眼,擦了擦額角的汗,他突然察覺到王爺似乎喜歡她。
這下卻麻煩了。
因為裔浪已然準備在今日正午時刻刺殺烈如歌!
一條狹窄的碎石道,蜿蜒在陡峭的山腰。
山壁的石縫間,有幾點綠色掙扎著在冬日的風(fēng)里輕輕搖擺。
雖然是冬天,陽光仍然刺目而晃眼。
行走在石道上的人們不由得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們走得很慢,每個人之間都拉開著一點距離。
如此狹窄的山道,正是伏擊的最好場所。若是突然飛來冷箭,或者墜落巨石,彼此距離太近的話,連躲閃的空間都沒有。
沒有人說話。
氣氛凝重而緊張。
他們知道,只要走過這座山,就可以與自江南趕來迎接的霹靂門高手們在祥陽鎮(zhèn)會合。
而這段山路,是殺手們最后的機會。
一行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騎著黃驃馬,英姿颯颯的白衣女子。
她頭戴斗笠,垂白色軟紗。
雖然看不清她的容顏,然而一路上她指揮若定,令大家避過無數(shù)兇險。她挺直的背脊,已成為他們的信心。
雷驚鴻身上的傷勢愈合了很多,但由于琵琶骨受創(chuàng)甚重,內(nèi)力依然虛弱。轎簾隨著顛簸不時蕩開,他可以看見白衣女子英挺的背影。
他躺在轎中,遠遠看著她,眼睛里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感情。
轉(zhuǎn)過一道山彎,風(fēng)大了起來。
白衣女子的裙角被吹得翻飛,斗笠上的白紗也飛揚起來,挺秀的下頜若隱若現(xiàn)。
白花花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忍不住微微瞇起了眼睛,側(cè)過頭去。
就在——
這!
一!!
刻。!
轟的一聲。
一塊巨石自山頂滾下。
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她砸落!
“小——心——”
雷驚鴻的驚吼嘶啞欲裂!
山中鳥雀驚飛。
時間仿佛窒息凝滯!
卻見白衣女子一帶馬韁,黃驃馬一聲長嘶,非但止住前行,竟還倒躍一丈!
心臟從僵痹轉(zhuǎn)為狂跳——
呼吸從停止到急促地喘息——
石壁中的小小綠色依然在風(fēng)中輕搖——
巨石落在白衣女子的馬前。
她的背脊挺直如昔。
激起的灰塵四下彌散——
她慢慢轉(zhuǎn)過頭,望著雷驚鴻的方向,聲音中帶著英氣:
“放心,我……”
她扭轉(zhuǎn)了頭去。
巨石在她白衣飄飄的身后。
她只說出三個字,第四個字還未曾出口——
巨石迸裂!
巨石迸裂成三道劍光。
閃電般快!
毒蛇般狠!
晨霧般無聲!
那不是三道劍光,而是三個劍人!
三個劍人從三個方位刺向白衣女子的后腦、后胸、后腰!
劍光已刺向她!
沒有聲音。
所有的人都看見了,可是,沒有一個人來得及發(fā)出呼喊。
只有白衣女子沒有看見。
然而——
她感到了一種氣息——
——
死亡的氣息!
陽光似焚燒般眩目!
但寒風(fēng),卻能夠?qū)⑹篱g萬物的生命都冰凍!
一把幽藍的刀!
裂空而來!
恍若最深邃的夜幕中燦出漫天星辰!
明亮卻孤獨的星辰!
那滿腔的寂寞使得這山谷驟然幽藍了起來……
鮮血帶著濃濃的腥氣噴涌而出!
幽靜的山中。
風(fēng),亦帶著血腥。
三個劍人倒下。
斷成六截。
頭、身異處。
汩汩的鮮血仿佛奔涌的溪水,將路上的碎石浸得濕透。
有人開始嘔吐。
空氣中彌漫的異味令人窒息。
血珠順著幽藍的刀流淌在地上。
手,握刀很緊。
深藍的布衣沾上了血跡。
嘴唇有殘酷的線條。
幽黑發(fā)藍的卷發(fā)在風(fēng)中輕輕飛揚。
他的眼睛沉郁。
“跟我走!”
他對白衣女子說。
寂靜。
石壁中的綠色渾然不知世間的一切……
輕輕,搖曳……
只有戰(zhàn)楓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他的心已然死去了千百遍。
如果他晚到一步。
如果劍光刺穿她的身體。
如果她倒下。
如果她的血浸滿山路。
如果她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如果她死去。
戰(zhàn)楓將她的手攥得很緊。
他凝視她:
“跟我走,我會放過雷驚鴻。”
這一刻,他只想帶她走。
他、要、她、在、身、邊!
縱使她會恨他、縱使要硬生生折斷她的翅膀,縱使她的眼睛再不會快樂地閃亮,縱使痛苦會日夜不休侵蝕折磨他,他也要帶走她!
決不容許她再離開!
原來,再也無法見到她,才是他最無法容忍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放她走。
可是,他這一生都不會再讓她離開!
這時。
忽然煙塵滾滾,馬蹄震天!
一隊人馬自山路另一邊浩浩蕩蕩而來!
鑲藍邊的紅旗迎風(fēng)招展。
上面偌大的“霹靂門”三個字。
原來卻是雷恨天放心不下,命眾人快馬加鞭,趕到了這里。
“少爺!”
“少爺!”
霹靂門眾人一路奔波,終于見著了雷驚鴻,喜得紛紛出聲呼喚。
局勢巨變。
山路中間,戰(zhàn)楓緊握白衣女子右手。
眼底深藍暗涌。
雷驚鴻怒笑道:“戰(zhàn)楓,你要不要問問少爺我會不會放你走?!”
戰(zhàn)楓的眼中卻只有她。
白紗輕舞。
她的面容隱在面紗后,所有的喜怒都無從得見。
戰(zhàn)楓忽然覺得有點古怪。
他忽然很想看看她。
他伸出手。
雷驚鴻動了動身子,又停住了,嘴邊浮起一個奇怪的笑。
四周很靜。
面紗輕輕撩開——
挺秀的下巴。
英氣勃勃的五官。
那女子朗聲道:“多謝戰(zhàn)公子方才施救,黃琮這廂有禮了。”
“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暗夜羅笑得仿佛天際最后一抹殘艷的紅霞,眉間朱砂細細多情,黃金酒杯在他蒼白的指尖旋轉(zhuǎn)。
四面石壁。
沒有一絲陽光。
黑暗的氣息令這里顯得分外詭譎。
只在稍遠處有一堆燃燒的火,好似地獄之火,火焰熱烈明亮,逼得人睜不開眼睛。
一條暗暗涌動的河流,自火堆旁蜿蜒流淌。
莫非——
這里就是傳說中神秘詭異的暗河宮?
裔浪站在暗夜羅身側(cè),面色陰冷。
那白衣女子竟然會是黃琮!
以黃琮御賜金牌捕頭的身份,無論走到何處皆會有官府照應(yīng),若想要再動雷驚鴻,就會變得束手束腳。
而烈如歌——
現(xiàn)在卻在哪里?!
她沒有同雷驚鴻在一起,也沒有投奔霹靂門,霎時間竟象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裔浪忽然不明白烈如歌要做些什么。
不知道對手在玩什么把戲,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烏黑的長發(fā)散在鮮艷如血的紅衣上,火光映照中,暗夜羅顯得妖異美麗。愛撫著黃金酒杯上精美的花紋,他扯唇笑道:
“當戰(zhàn)楓發(fā)現(xiàn)那是黃琮時,表情一定很有趣!
可憐的楓兒,千里迢迢去救心上的人兒,卻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竟是被騙了,他心里淌出的會是淚還是血?
多情的人方會為情所傷啊。
暗夜羅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裔浪道:“烈如歌會在哪里?”
暗夜羅斜睨他,似笑非笑:“你不是她的對手。你還不夠資格!
裔浪的雙瞳驟然縮緊。
暗夜羅嗅一嗅酒杯中殘余的酒香,瞇眼笑道:“你已經(jīng)敗在她手中兩次,這一次,你依然贏不了她!
裔浪的瞳孔中迸出死灰色的陰芒:“只怕是你也不知她在何處。”
暗夜羅仰首大笑,紅衣飛揚如血霧。
“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我便告訴你她要去哪里。”
裔浪冷冷看他。
暗夜羅的肌膚蒼白無血,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那雙似無情似多情的眼眸中燃燒,燃燒如火,卻又偏偏如湖水一般靜謐。
“你是否已是死人?”
他問裔浪。
裔浪身子僵住。
暗夜羅有趣地打量他:
“自烈明鏡死去的那一刻,你似乎已經(jīng)死了。只是我不明白,你卻為何那樣恨戰(zhàn)楓和烈如歌?”
裔浪像是突然被一種痛苦籠罩住。
暗夜羅笑得有些惡意:“你對他們的恨,不僅僅是為了權(quán)力地位,而象是另有隱衷!
裔浪的身子開始顫抖,這種顫抖透出深邃的痛苦。
“孩子,告訴我。”暗夜羅輕聲勸誘,“你為何這樣痛苦,是什么在折磨你,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么!
灰色的瞳孔涌滿痛苦。痛苦太多,終于,漸漸冷凝成冰。裔浪吸口氣,灰色的眼睛好像野獸般毫無人類的感情:
“是。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死人。”
他回答了一個問題。
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暗夜羅告訴他烈如歌在哪里。
暗夜羅笑了。
他笑得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在寬容一個頑皮的孩子。
“烈明鏡死后,烈如歌最信任的人只剩下一個,也只有他有能力保護她!
裔浪目光一閃:“他在軍中!
暗夜羅大笑。
笑聲魅惑清雅,暗涌的河水在笑聲中奔流向地底漆黑的某處,火堆在笑聲中熱烈燃燒。
然而,他們卻似乎都沒有察覺。
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黑紗在仇恨中翻舞,黑紗下竟然是一個女子仿佛被烈焰吞噬過的扭曲丑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