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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俠情 第三章
作者:劉濛云
  “你要是再靠近我三步以內,我就先斬斷你的手,兩手砍完,就砍雙腳,再來——讓你做太監!”拋棄斯斯文文的溫柔面貌后,荊南的二公主——文(她本姓文,溫是用來欺騙鴻飛的姓氏)如玉,敕封為嘉安公主的她,也就恢復了平日的刁蠻,對她討厭的人大發脾氣。

  油嘴滑舌,敢在她身上亂吃豆腐的臭男人、小癟三——楊鴻飛,已成為她生命里,最最討厭的人了!

  既然這么深痛惡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干么又跟人家走在一塊兒?

  如玉幽幽地嘆口氣——

  還不都是因為姥姥!

  雖然不清楚姥姥跟爺爺的關系,但是聽老爹說,爺爺在臨終之際念念不忘的,就只有姥姥,還將成為孤兒的老爹托給姥姥看顧,爹爹在開創荊南王國后不久,便駕鶴西返,留下三個女兒:如云、如玉、如星,都是在姥姥的照拂下成長。

  說起來,姥姥不只是她們的恩人,更是三姊妹在世上唯一的長輩、親人,如今,姥姥有那么一小丁點的需求,她如果不去替姥姥完成,她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嗎?

  看著當時姥姥眼神中充滿哀傷、欣慰,說道:“如玉,你不必為了幫姥姥忙,犧牲你公主的尊嚴,要是你未來的夫婿知道你為了取得吳國太子才有的‘玲瓏頸飾’而對三皇子強行搜身,他會怎么想呢?男女授受不親哪,你還不止是‘授受’,是整個身子——唉,幸好,今天晚上的行為就只有姥姥知道,千萬別再這么做了!

  對了,你又怎么會知道姥姥需要三副有人佩戴過的千年珍珠用來做藥引子?是小照告訴你的嗎?配不成藥又有什么關系,讓姥姥早點兒去極樂世界,不也挺好的!?”

  不行啊,姥姥走了,她們姊妹三人不就成了真正的孤兒,說什么她也不肯放姥姥走,她要留下姥姥——

  誤打誤撞地知道姥姥的需要后,如玉是不會冒失地去揭穿她根本不知道姥姥生病,奇怪的藥方有一味——千年珍珠這件事;也真是巧合,怎么吳國的三位太子都各被賜一顆當做頸飾!?也幸得如此,她與鴻飛的糾纏,得到合理的解釋!

  她甚至可以不必說明,她與鴻飛之間為什么會有瓜葛,比如說:她跟鴻飛如何結識?為什么要結拜?又為什么進入森林……因為姥姥的淚花,都已經自動地替她尋得答案!

  對于夢夢姥姥師父的“自以為是”,鴻飛非但不敢揭穿,還得不斷地支支吾吾,假意當做不小心被看破本意,又笨拙地想掩飾的樣子——

  “鴻飛,這千年珍珠的皇家飾品,是你父皇的恩寵,要是你隨意贈送別人,你父皇一定會大發雷霆,說不定會氣壞了身子,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自然不愿你父皇惱怒;也不知道你這孩子打哪兒來的靈通消息,竟然知道了姥姥的病,更知道了如玉的目的,你也就順水推舟的讓如玉來搶。為了逼真,你還故意刁難她,你本來是這么老實的一個孩子,為了姥姥可真苦了你了!”

  這樣的話,鴻飛豈敢反駁?要是說“不是”,他不就成了不安好心眼、沒孝心、無情無義的人!?接著,姥姥還感動萬分地說:“姥姥為了試探你們,故意綁了人,又要如玉換過她最討厭的裝束,而且還罵你們胡鬧,假裝要砍人……沒想到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消滅你們的決心,讓你們吐露真心,姥姥認輸啦,投降啦,傻孩子,姥姥都已經知道了,你們還有什么好隱瞞的?”

  不管再說什么,都是畫蛇添足,鴻飛、如玉可真是有默契的緊閉上嘴巴,一聲不吭!

  后來,姥姥問如玉為什么找她,并且施放最急切的煙火訊號?

  如玉揣測小照的想法,她可能是要稟告姥姥,如玉跟她找了一圈都碰不上姥姥所謂的“能人”,想請姥姥裁奪的!可是,如今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自打嘴巴,為什么在施放訊號后,她沒等姥姥前來,又跟鴻飛那臭小子纏在一塊兒?這可得編什么樣的謊才能瞞過去?

  真是麻煩啊,一個謊言又要用另一個謊言來掩飾,說了太多謊話后,她也分不出什么是真實了!小心地回避了有關鴻飛的話題,想了好半天,她才擠出話來:“小照和我走散了,她可能是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才請姥姥前來,嗯,沒想到我跟小照是咫尺天涯!”

  姥姥都接受了,再三的交代他們——不準再想奪取三塊玲瓏頸飾給她做藥引后,她又說了新任務,才帶著“感動的淚水”飄飄然而去……

  

  如玉愣愣地目送姥姥遠去,許久,才回過神來,思緒又轉回鴻飛身上。

  這小子有什么好的?姥姥為什么如此看重他?

  他,又是什么時候,無聲無息、輕輕巧巧地跟她攀肩搭背……

  “哇!兇婆娘,你來真的!?”

  如玉真的是“說到做到”,舉高蛾眉刺,招招毒辣進逼鴻飛,當真要剜下他的雙臂,挑斷他筋骨。

  鴻飛左支右絀,應接不暇的東逃西竄,把他最精妙的逃功都給派上用場,一邊跑還一邊怪叫道:“謀殺手足、謀殺手足——”

  瞧她不為所動,他又換過說詞;“害死姥姥,害死姥姥的兇手——”

  “呸!你又亂嚼舌根,這次連你的舌頭也保不住啦!”

  如玉氣息不亂繼續自己的進攻,于是,鴻飛更急切地叫著:“你不想知道玲瓏頸飾的下落?你不想混入蜀國境內完成姥姥交代的任務?你——哎喲!臭婆娘,你偷襲人!”

  原來,如玉眼見他逃功精妙,手上的武器近不了他的身,于是腳上的功夫也給用上啦,趁著他嘴巴說話岔神的當口,玉腿先是掃起一片砂石,接著又雙手欺近,她料到他會閃躲——哈!果然,她的連環腿已等在他背后,正中目標!鴻飛撲地啃得一嘴泥土灰沙,像條可憐的狗一般趴在地上!

  如玉得意地彎起唇角,也沒再趕盡殺絕,只是用鞋子的尖端,輕輕點點鴻飛的額上。

  “看你再怎么逞口舌之快——你干什么?”

  這個鴻飛,吳國三太子,驕縱放任的少年權貴,出生至今,從來沒有遭遇過這般奇恥大辱,竟有人敢把他打得如此狼狽——匍在地上狗吃屎——這要是傳出去,還能聽嗎?

  而且——

  打敗他的,還是名嬌嬌弱弱的千金公主!

  他的一世英名,難道就要毀于一旦!?不不不,說什么他也得扳回一城,至少,也要來個同歸于盡,面子才掛得住……

  當如玉把修長的玉腿,輕蔑地踏在他的額上時,嘿——他的機會可來啦!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扳住她的小腿,就算她再怎么使力地蹬,用力地打——英雄好漢,說不放手就不放手!

  撩起綁往絲帶的長口褲,褪開腳上厚厚的襪子,白皙似玉藕的腿子,就這么呈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什么憐香惜玉,什么我見猶憐……鴻飛的腦袋瓜里完全沒有這些念頭,他露出白森森的雙排利齒,在人家的千金玉“腿”上留下兩排深深的牙印……

  “下流、下流……放開我,我命令你——”

  命令!竟敢“命令”堂堂大國太子!?這小妞一定是神志不清,得再給她一點教訓——

  “嘻……哈……不要……放……手……”腳底的柔軟肌膚,經過鴻飛一番搔弄,又癢又麻,如玉癢得抑制不住笑聲,全身如花枝亂顫。

  這招“小人”的奇襲,說不上光明磊落,可是,鴻飛本就不以“正人君子”自居,只要能贏,小小耍些手段并不算過分,更何況,是如玉先“小人”的——拿灰沙迷人眼,他只是微微的懲罰她一下而已啊!

  “投不投降?說投降就饒你!”

  盡管眼眶泛著淚意,唇上有著極力克制笑聲的齒印,青絲也散亂不堪,她依然脹紅雙頰不吭氣,酥酥軟軟的身軀早已失去反抗的力量,但她倔強的脾氣卻使她死也不肯出聲求饒。

  看著她急遽起伏的胸膛,泛著紅光的雙頰,以及緊緊抿住的鮮紅唇瓣,鴻飛心中竟微微一動。他又開口說道:“只要你說‘下次不敢了’,就放過你,快說嘛,求求你——”

  如玉聽了,反手一掌,鴻飛向后一躍,兩人各自瞪起大眼珠子,盯著眼前的人兒,他們這么彼此看著,懷著各自的心思,將對方的容顏描繪在心中不同的角落。

  “玎玲”的撞擊之音,打破兩人的矜持,低眉搜尋聲音來源,一對晶瑩剔透的翡翠玉簫,從如玉的前襟中掉落出來,恰恰巧巧地落在兩人中間。同時驚呼,同時伸手去撈,鴻飛——搶先一步得手!

  “姥姥交代你的信物,現在也丟了,看你怎么面對姥姥?”

  顧不得衣衫不整,如玉伸出纖纖手腕,氣急敗壞的去搶,鴻飛急急忙忙地將東西往襯衣里藏,挺高胸膛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大有:來啊,你搜嘛,要是碰到我的肉,你的清白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果然,原來不顧一切的玉蔥般的纖指,凝住在半空中——

  好半晌,只有風吹云動的聲音,寂寞的孤雁,在此時傳來哀凄的長號聲,飛向遠方遼闊無邊際處。聽到愴惶的雁嗚,滿腹委屈的如玉,不禁淚盈于睫。

  “你……卑鄙、無恥、下三濫、你……不是東西,沒心肝,沒人性——”

  “要吵架是不是!?”鴻飛眼中有絲不忍,嘴角也不再掛著吊兒郎當的笑,雖然自覺真是有些不該,可是,被罵得一文不值,要誠心的認錯——也是不可能的!

  “好吧!既然大小姐您看在下這么礙眼,那就只好……告辭啦!”雙手抱拳,緩緩地行過禮后,站挺頎長的身子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邁步……

  “等等!”

  欣喜寫在鴻飛的眼底眉心,他迫不及待回頭,急切地說道:“我就知道——”

  “拿來!”白皙嫩紅的掌心攤在鴻飛眼下,表情依舊是鄙夷的,不等他開口,如玉已森森冷冷地說:“隨你上哪兒去,只要您大爺高興就好,可是——頸飾和玉簫都交出來!”

  “憑什么?”

  “你打得贏我?”

  不屑的嘴臉,顯見如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面對這樣的佳人,鴻飛更覺得是種挑戰,念頭稍動,他的心中已有主意。

  “如玉賢……妹,為兄的當然打不贏你,不過呢?要是來個玉石俱焚對你又有什么好處?你非但完成不了所托,連姥姥的命也要讓你斷送——”

  “少叫得那么親熱,姥姥是我的姥姥,稱我為妹的也只有如云姊姊,我可跟你半點瓜葛也無!”重重地跺腳,加重語氣中的不滿。

  “我自己的事自己可以管的,用不著大爺您費心,你自己怎么對姥姥說的,我可沒忘記——父皇要我來襄樊之地視察!哪,下了山崗,入經保昌府地界,就不再是襄樊地界了,你不聽你父皇的命令,抗旨違令說什么要助我一臂之力,可真是不敢當唷!”

  “怪不得,人家說女子愛喝醋,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浸在醋缸里一樣酸溜溜的,我還以為你跟別的女子不同的,嚇,如今看來,也是——馬馬虎虎,半斤八兩嘛!”鴻飛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住如玉……

  如玉也隨著他那不安分的眼珠子,由上往下地打量自己——迅速地拉起那一片外掀的前襟,掩住胸膛之上的那抹雪白,積壓的憤恨已經無法克制了。

  就在她正要怒氣勃發前,鴻飛已先一步從袖里摸出一團事物,看準方位投向如玉的懷里,也不看如玉是否有接,他又快快轉過身子,大步的邁步向前……

  端整好衣裳,如玉狐疑地解開錦囊,將里頭的東西倒出來,一看之下,她便為之一愣,飛身縱影,美麗的身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不慌不忙地來到鴻飛身旁,舉著手中的事物,如玉似水的雙眸,清清洌洌地看住他!斑@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玲瓏頸飾不在你的手上,需得上吳國宮殿去尋找,這又是什么呢?而且有三件,你——”

  “這是賠禮,先前是我不對,我不好,你收了這個,就當咱們打平,以后再來過——”

  “楊鴻飛,你把話說清楚!”

  這……怎么說得清楚嘛!?鴻飛的雙頰熱熱燙燙的紅上一遍又是一遍,昨夜見她改過的裝束,雖是女裝但并不大顯得出身材窈窕,只是約約略略的讓人知道她的女兒身分,可是鴻飛的心中仍把她當做“男兒身”。

  所以,他可以咬她,搔她癢,不留情面地損人家,那實在是因為——把如玉當女兒家,他無法適應嘛!

  憑他的身分地位,見過的姑娘淑女豈會少的?要明艷大方的,要小家碧玉的,溫婉的解語花,潑辣的豪放女,可以說,各類型的女人,他沒有不知道的!如玉卻不屬于任何類型,恣意自在地綻放獨特的光華……

  散落的幾綹青絲,風情萬種的撩撥人心,以為她是溫柔婉約的人兒,她的眼眸卻寒冽如星,清清幽幽地動人懾魄。

  以為她就是冰冷嚴肅的人兒,紅紅一抹上彎的唇卻又顯得熱情澎湃。

  她的身量高挑,苗條的身骨子,套上大口衫褲,真是瞧不出她女兒身分的,可是,當鴻飛的調皮,松開了她的裝束,讓她的前襟關不住春色的流露,水蕓的兜圍松松的襯映著不見日月光影的白嫩雪膚,那微微晃動的圓弧曲線……鴻飛首度驚覺,首度感到羞赧,他可是多么魯莽大意的唐突佳人啊!

  雖然,她看似好強專斷,但畢竟還是個姑娘嘛,而且,是揉和著各種性情,各種風貌的謎樣佳人——

  以為她是斯文端莊的公子,偏偏又是個小國公主的身分,以為她不過是一味的任性潑辣角色,沒想到她還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更何況,她還是他衷心敬愛的姥姥細心栽培的繼承后代……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呀?鴻飛一顆心盡繞著她打轉!

  他只知道,內心的波濤洶涌,澎湃激蕩,無非是為了一個念頭——留住如玉!

  他想留住如玉呵!

  姥姥當著他們,清清晰晰的告訴如玉:你的親事已定,就是玉簫信物的主人。

  如玉沒有反駁,沒有疑問,更沒有絲毫的不悅,只是恭恭敬敬的收下,牢牢深深地記住姥姥的交代——找個機會見見人家,年后就要過門啦,十八歲的閨閣淑女是該有個歸宿嘍!

  當時,鴻飛并沒有特殊的反應,今番再三咀囑卻有些不是滋味的甘酸苦澀,這……也許現在不宜想這些無法作主的事,還先想想辦法,讓如玉“心甘情愿”與自己同行,這——才是正事。

  “你這算什么?欺負人嗎?賠禮——呸!”怒氣迸發在眉目清秀的五官中,像火與水的融合,別有一番風情。

  “現在,我說啥、做啥,都讓你當成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無論真假,反正你都是不信的,何必苦苦逼問,要人浪費唇舌?”鴻飛抿著唇,噙著古靈精怪的一抹微笑注視著公主佳人。

  “你又不認真說,要人家怎么信你?你自己想想,打從我們相遇以來,你有說過幾句實話?”如玉翹高的紅唇顯示她不愿妥協。

  “公主殿下,你怎么不說——你自己也把人騙得團團轉?”

  “我哪有?”如玉立刻矢口否認。

  “沒有?!”鴻飛挑起濃濃一道長眉,好笑地問著:“那女扮男裝是誰?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又是誰?”

  “是唷,是誰不分青紅皂白拉著人家的手就要結拜的?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叫做自謙詞,你懂不懂?做人要藏拙,才叫有禮貌,你知不知禮啊?”如玉的伶牙俐齒也是兵來將擋。

  “是唷,您還真是‘有禮貌’的人哪,拳打腳踢可真是兇狠不留余地,瞧——

  我身上的傷,真該讓姥姥好好驗驗評評理!”鴻飛也是不含糊地嘲弄道。

  “是!應該評理的,什么俠義道德,溫厚敦良——姥姥也應該指出來讓人看嘛,不然呀,在下這么左瞧、右瞧、東看、西望……也只看見一只耍猴戲的小混混嘛!”兩人針鋒相對,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

  “好嘛,我是耍猴戲的,可是有個人啊,見了長輩就變成呆木頭的,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任何事都不敢反駁的,又是誰呢?”鴻飛堵回話。

  “總比目無尊長,流氓混混好得多吧!嘿……我其實也不必問,這‘玲瓏頸飾’打哪兒來的,不外是偷、搶、拐、盜、騙,無所不用其極弄來的,什么人自然用什么手段!真傻咧,還問人家東西怎么弄的!”如玉又是一撇嘴滿臉不屑。

  “對不起哦,咱家兄友弟恭,哥哥對幼小弱弟特別疼愛,自動把父皇珍送之物‘奉獻’給小弟弟,有啥不對?”

  “你敢發誓,人家是‘自動奉獻’,你都沒用上一些鬼計,騙誰啊?我又不是笨呆子!”如玉一臉不肯相信的神情。“而且,你的發誓根本形同放屁,臭不可當!”

  “你這話有欠公道哦,有難同當這點,在下可是言出必踐的,不是嗎?只有你處處陷害拜兄的,我可不曾落井下石倒打你一把,不是嗎?”鴻飛吁口氣,舉出最最強而有力的實證。

  “姥姥在說‘玲瓏頸飾’這件事時,我可有說出,你根本不是什么疼愛姥姥之心,才把我狠壓猛打的,光指出這件事就好,你怎么說?”

  如玉憑著良心想想,他確確實實有那么一些些的“恩情”,只是要她認輸——

  她也是不肯,輸給臭癟三,這不是矮了他一截嗎?

  “好啊,那可也奇怪了,姥姥明明需要這破爛玩意兒,而你身上也有,你卻不交出來,這又算什么呢?”

  “說你聰明,聽你這話又覺得太過抬舉!”鴻飛平日與小司在一起習慣了,此時措手不及地在如玉頭上拍了一下。如玉一呆,就伸出玉手要反擊,鴻飛不但不躲,還自動的把腦門送上去,一臉“懺悔”地低眉斂目!皩Σ蛔,習慣不好,又拿你當哥兒們看待,這一掌欠你的,請動手吧!”

  “嗯——”如玉遲遲疑疑,右掌舉起又放落!八憷,狗改不了……也不能太怪你了,你也不必顧左右而言他,老老實實的把理由講出來,省得老是被你挾三繞四的兜圈子,兜來兜去,口水也有一車子,時間也匆匆的過了一晌午,卻都是些不相干的白話!”

  “嘿,別那么嚴肅正經,好像除了認真做事外,都沒點樂趣,我瞧姥姥也不是這種人嘛,怎么教出來的卻是——”

  “楊鴻飛!”

  拉下的冷肅面容,可是很清楚的表示:不準玩笑!鴻飛可是很明了“放長線釣大魚”的訣竅,所以——不急,跳過這一次,往后仍有機會!

  “好嘛,好嘛,說實話吧,我覺得姥姥的話漏洞百出,所以嘍,東西自然不肯給她了!”鴻飛再要開口往下說,如玉已一揮手堵住他的口,抬起腿子就要走——

  “喂,你干么,跟你說理由,你還亂跑!”鴻飛也提起腳步猛追。

  “我不聽,挑撥離間,小人!”

  “你聽聽嘛,你見過神采奕奕的姥姥生過什么病、吃過什么藥的嗎?為什么她一見你跟我在一塊兒就生起病來,你不覺得可疑?”鴻飛追得好不辛苦,還得趁著同行齊步的剎那快快的講著話。

  “所以,姥姥才問:是不是小照泄漏的?姥姥為了不讓人擔心,故意什么都不講,她一定是很忍耐、很忍耐,我……”

  如玉眼眶一紅,喉頭哽咽就難以繼續往下說,如玉的神情讓鴻飛決定換個方式再說過。

  “好啦,這點不跟你爭,可是,姥姥為什么當眾……就是當著我的面啦,說出你訂親的事情,還把信物交給你,這說不通吧,好歹,你也是一國公主,芳齡也泄漏了,訂親的對象也泄漏了,還要你自己去看女婿,我可不明白啦,當真你們的國家沒有禮法,公主淑媛可以不避諱禮俗的,同外人愛見面就見面,愛交際就交際的,這樣的禮法——恕在下孤陋寡聞,可真是沒瞧見過呢!”快快的講完滿缸子,掏心思挖肺腑的疑點,就等著如玉的回答,原以為如玉會轉念過來,沒想到,她固執如舊。

  “姥姥信任你,不拘小節……呸!不跟你這小人分說,咱們沒有可以說的!”

  “你是——喂,最后一個問題,你要是答得出來,我算是沒轍啦,以后你說什么,要我做什么,我都乖乖的聽從,好嘛——拜托你,別再走啦!”

  快腳旋風腿的鴻飛,終于忍受不住在如玉身后窮追猛趕,烈日當空,他可真是又餓又累又有滿腹辛酸……怎么,他二十年生命中,從未如此賣力講過實話,竟然會被貶成心口不一的絕世大騙子,這還有天理嗎?

  “我喊你三聲: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還不行,那就——絕世美人、傾國傾城、沉魚落雁、嬈嬌多姿……”

  “真惡心,睜眼說瞎話,充其量也只是“普通”的容貌嘛,怎么……不對,你分明在罵人嘛,絕世——不是咒人死嗎?還“霉人”呢,是不是萬年的老貨,都長蛛網結絲乏人問津,傾國傾城更毒啦,要我家破人亡的,是不是?你這是什么心態?”

  “佩服、佩服,閣下的幻想能力,真是天下無敵!”鴻飛看來是很無奈地拍著手掌。“那可請問大小姐,這沉魚落雁、嬈嬌多姿又作何解?”

  “哼,當我是傻瓜嗎?沉魚落雁,可見魚雁都被我的容貌嚇得沉入江底、掉到地上了?嬈嬌多姿更可惡了,你當我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嗎?把我比做什么人啦,秦小小?還是花嫣紅——”

  “咦,這些揚州名妓你也熟哇!”鴻飛可真是大大的開了眼界,對于她的解釋,也就當做沒聽過,乘機帶開話題。

  但是,如玉豈是好蒙騙的,只因不愿在這上頭大作文章,又不肯白白輕饒他,冷冷哼著兩聲,就撂下當做日后再算的帳目。

  鴻飛頭皮陣陣酥麻,冷颼颼的寒氣由腳底板直透人心脾——唉,這娘兒們,只不過是……鴻飛不敢再往下想啦,沒多少時辰的相處,她可已經打破他對女子的刻板印象呢!

  “我還在等咧——”

  好像是如果鴻飛講的不中聽,如玉就掉頭走人,鴻飛的壓力更大啦!

  “嗯——好,我就說了,這最后一個問題是——珍珠頸飾是不能當藥的,就是泡在水里,那泡過的水,也是不能入口——”鴻飛嚴肅認真地,繼續說著答案。

  “雖然,這頸飾外表像珍珠,可是,骨子里卻是不折不扣的毒藥,會要人命的!”

  “嗄?”如玉訝然瞠目。

  “拿一個來試試,你就信了——”鴻飛建議著。

  “好,就拿你試!”如玉也建議著。鴻飛的話,她百分之一百的不相信。

  “要是少了我替閣下解惑授業,你就是被騙去賣,也還傻傻的謝謝人家!”對她的“不相信”,鴻飛深深覺得受到侮辱。

  “你為什么三番兩次侮辱姥姥,姥姥待你不好?還是得罪你?你總要這么破壞姥姥的威信,你才甘心樂意嗎?”如玉深惡痛絕的看住鴻飛,攢緊的眉心也揪痛著一顆摯情熱愛姥姥的心。

  “我沒有哦,我只說東西有毒,又沒說姥姥騙人,只是——我明明跟姥姥講過的,難道她忘了?”鴻飛也是不解。

  “那時,天氣悶熱,我脫了衣裳在洞庭湖里泅泳,那玩意兒就丟在衣服上頭,姥姥原來是在樹底蔭涼處納涼休息的,被我游水的聲音吵得受不住,就張眼開罵兩句,還指著這玩意兒——索賠,我就說啦,姥姥——不不不,那時我喊她老人家師父哦!我就說:師父!您要那東西做什么?天底下還有什么人的功夫高過您的,需要您用下毒的陰狠手段才能贏過的?”喘口氣,故事繼續著。

  “當時,師父就問我,這東西有毒?我回答,對!您不是常說公子哥兒,大都是膿包廢物,小指頭一彈就倒地投降,咱老爹為了給孩子們多些機會,扳倒那些個有意謀害自家皇兒安危的敗類,特意花大筆銀子,打造這令人垂涎的頸飾,目的也就是要歹人在起歹念后忍不住搶來,一口咬下,確定這玩意兒不是哄人的假貨,只要歹人沾上了口,可就一命嗚呼嘍——”

  “好陰險狠毒的詭計!”

  “師父,姥姥也是這么說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嘛,她要這東西做藥引,難不成是要——”這“自殺”二字,鴻飛咽了許久,才終于咽落肚去。

  “當時不揭破,有兩個原因,第一嘛,我想姥姥的武功深不可測,智慧更是卓絕深妙,她可能有了可以破解毒物的藥材,所以毒已不再只是純粹的毒而已,真的可以辦到滋養人體的功用——”

  “一定的,姥姥自有自己的道理,哪是你這小人肚子可以衡量的!”如玉忍不住的插嘴,敢詆毀姥姥的人,都是她頭一號敵人!

  “第二個原因嘛,我想姥姥只是隨口的要支開咱們,又想把咱們扯在一起,所以才拿這東西作借口——”

  “干么把咱們扯在一起?你好香嗎?你好美嗎?你——”沒等如玉罵完,鴻飛已趕忙的大點其頭。

  “我什么都不是,行不行?不過有項功夫,我還是比你行的!”瞧她不接腔,鴻飛只好摸摸鼻子,自己往下說話。

  “姥姥知道我經緯韜略是略有涉讀的,說能人稱不上,但是治理小小國家,還算是有些計策良謀,姥姥要你找的,可能就是我吧!”

  “好大的口氣,你沒照過鏡子嗎?”如玉嗤之以鼻。

  “天下的賢才,投名主的已投名主,如你爹爹的,已儼然是一國小王,要說你可以招納的,也只剩下我這種,自小受著帝子教育,卻無緣伸展鴻鵠志向的無勢貴族,不是嗎?”

  她沉吟著,似乎有些話在她的心中,終于發酵產生變化,鴻飛不急,他有耐心等待……

  放長線,才釣得到大魚嘛!

  魚兒已咬住了鉤,吃下了餌,現在只剩不重不輕,恰到好處的拉攏線啦——

  而,暮色也逐漸籠罩住大地,天——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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