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內最富麗堂皇的酒店“喜悅酒樓”今兒個可是高朋滿座、來客絡繹不絕,因為揚名整個北方,大伙兒耳熟能詳的一代名伶“銀露兒”將出現在這座酒樓內,為它的十周年慶駐唱表演。
當此風聲一傳開,前來觀賞的王孫貴胄當真不在少數,甚至有些早已派了手下到后臺偷偷塞了銀兩,好待會兒與她來個單獨私會。
只不過銀露兒自視甚高、眼高于頂,一般的有錢大爺她可不看在眼里,她一心向往的,便是紫禁城內最為風流倜儻的五阿哥沙律。
五阿哥愛新覺羅沙律對銀露兒向來寵溺有加,只不過身分低賤的她絕對進不了宮門,當個平時玩玩的鴛鴦伴侶倒是不為過,所以今天銀露兒好不容易在北京城演出,他自然得捧個人場和錢場了。
愛新覺羅沙律現年不過十九,卻已是位俊俏男兒郎,那英挺絕美的外貌、高超驚人的膽識,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青睞,往往在不知不覺中,把一個個少女的魂魄給勾懾住了。
也因此,前來欣賞銀露兒演出的男人不少,偷覷沙律英挺飛揚外貌的女人更是不在話下,光這些男男女女,便將喜悅酒樓給擠得人滿為患。
然而,眾人絕沒注意到躲在后臺角落處,有個小人頭正拉開簾幕在那兒直張望著,還不時對著她身側拿著南胡的男人說:“爹,還真可怕,怎么會有那么多人來這兒呢?”她小小聲地說,眼珠子轉啊轉的,突然黏上了沙律俊挺的臉龐。
“今天是大吉日,酒樓的掌柜說了,只要我們好好搭配銀露兒姑娘的唱曲,定會得到不少好處,所以待會兒你可得躲到后頭,千萬別出聲!”
“爹,為什么我非得躲著,可不可以跟他們一樣坐在前頭看戲呢?”十二歲的紫妍雖然已半大不小了,但那雙骨碌碌的大眼睛、可愛的娃娃臉,更是將她的年齡降低了幾歲。
“這可不成,下頭那些位子可都要用銀子買的,咱們是讓酒樓掌柜找著參加這次的助奏,否則可是連進來都不可能。 弊侠系p聲貼著寶貝女兒的耳畔說,還寵溺地摸摸她的小腦袋。
“哦!”小小的嘴巴輕逸了聲,可眼珠子卻又不由自主地黏上了沙律。“爹,您認不認得那個男人?”
“哪個男人啊?”
紫老爹偷偷將幕簾掀得大一些,往外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這一看,還真把他給嚇了一跳,“他……他不是五阿哥嗎?”
“爹,您認識他。俊毙∧X袋愈來愈往外探。
“我哪兒認得?是有一回在酒樓拉琴的時候瞧見過他!弊侠系s緊將她小小的身子給逮進幕簾內。
“爹,您別這樣,人家看不見他了啦!”小嘴噘得半天高,她滿是不依地說。
“傻丫頭,看見他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會是你的!弊侠系臅恢佬∨畠杭业男那,雖然紫妍才十二歲,可正是對男女關系產生好奇的時候,所以非得及時拉住她的心思,免得地做不切實際的幻想。
“爹,人家只是看看嘛!又沒說他是我的!泵蚓o嘴角,隨即她又將幕簾給掀開了些。
“唉!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呢?待會兒要是被銀露兒姑娘瞧見,往掌柜那兒一告,我倆可就吃不完兜著走,這個月的生活也堪虞了。”
他們這種跑江湖賣唱的人能多賺一分就是一分,何況這次是那么大的陣仗,事后的分紅定是不少,只要能得到一筆為數可觀的銀子,那么在冬天來臨前,他就可為紫妍添件好的新衣了。
“呃!我懂!毙∩碜油罂s了縮,但是她仍不舍得將幕簾放下。
紫老爹見她這樣,也只能搖搖頭,喟嘆了聲,“隨你了,小心點就是,我得去將南胡擦一擦,待會兒就要上場了!
“嗯!您去忙,我偷偷躲在這兒瞧就行了!彼哪抗馊允沁@般情不自禁的盯著沙律那張俊俏的臉孔直瞧。
見她這樣,紫老爹又無奈的搖搖頭,緩步離開了。
紫妍瞧著瞧著,居然看見銀露兒姑娘朝那個五阿哥走了過去,還親昵地坐在他的腿上,一雙藉臂攬著他的頸項,貼著他的耳畔不知在說些什么。只見五阿哥笑咧了嘴,輕擰了下她的鼻尖,兩人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就在那兒打情罵俏起來。
這一幕看在紫妍眼里不禁心生奇怪,銀露兒姊姊看起來明明就比五阿哥大,為何還要做出這種惡心的動作呢?
雖然她對五阿哥有著一份傾慕之心,但才十二歲的年齡還是不懂所謂的男歡女愛,只知道他們親密的動作讓她看得很不舒服,如果有可能。她還真想把那銀露兒從他的大瞇上推下去,可她卻什么也不能做。
不過……五阿哥沙律的身影已就此深繞在她心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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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紫老爹前陣子因沉痾纏身,頓而急驟病逝。就此,他丟下了年僅十七的紫妍,讓她原本就拮據的生活變得更為潦倒。
雖然如此,紫妍并不氣餒,她手里直擦拭著爹爹所留下的南胡,心想自己可以接續他的衣缽,繼續四處伴曲兒賣唱。
只不過,當時女孩家都是以古箏、琵琶之類的樂器作為賣唱的工具,極少有人拿著南胡助唱,也因此,她的特異倒是吸引了不少好奇人的圍觀。
這些年來,她隨著爹爹四處行走賣唱,可說是大江南北無一不到,而五年前名噪一時的銀露兒如今也已二十八,年華老去的歲數在名伶藝院中已漸漸消失了名聲,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北大戲班的紅角兒商凌凌。
紫妍沒料到自己在中原繞了一圈,如今回到北京城,又遇上商凌凌在這兒開唱的時機,而她自然又被選為胡琴拉奏的人選。心想這也好,往往為那些大牌紅伶助奏都會有筆不小的分紅,以往爹爹要是得到這筆錢,總免不了要為她添些新衣,而今她能自己作主了,想將南胡收起來保存,換把古箏彈奏。
正忙著幫忙整里會場的紫妍心底突生一股觸景傷情的黯然。五年前刻劃在心底的男人身影一直盤旋在心中,只是多年不見,他的身影已然模糊,更不知經過五年歲月的淬練后,他變得如何了?
紫妍無法否認自己心里的那份期待,她期待今天能夠再見到他,即便是一面也好,她好將他的影像重新刻劃在心底,直到永遠……
“紫妍,動作快一點,時間就快到了,快將椅子排一排,還有,挪出一些場地,讓凌凌姑娘有自由行動的地方!本茦钦乒窳执蟀l的聲音頓時灌進她耳里。
她游走的思緒立即拉了回來,連忙響應道:“好的,我馬上來。”
林大發瞧著她那忙碌的身影,不禁想起數年前的往事。
不知為何,他從沒忘記過這個小丫頭。還記得五年前她經常跟在紫老爹后頭,像個鬼靈精似的頑皮搗蛋,如今她雖然已長成一朵花,但五官仍難掩那淘氣可人的線條。也因此,就算事隔五年未見,再次見著她,他仍是倍感親切。
紫妍忙著將兩排倚子拉開,好空出中間的空間讓商姑娘待會兒做表演之用,就這么一直忙到天色暗了,進場的觀眾也愈來愈多,才不過一會兒工夫,就已是高朋滿坐、座無虛席。
眼看底下嘈雜聲不斷,紫妍忍不住蹙緊眉,實難忍受這種氣氛。不過,為了生活,她也只好學爹爹,凡事以忍耐為重了。
“林掌柜的,快,我的茶呢?”有客人在上賓席叫嚷著。
紫妍一瞧,既然是在上賓席,應該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見酒樓里的伙計們各個忙得跑上跑下,心想,就幫著林掌柜一點兒忙吧!
于是她便提著茶壺,絲毫不敢怠慢地走向那人,“這位大爺,您要的茶水來了,我幫您倒上!
“咦!你是誰?是喜悅酒樓新來的嗎?怎么我從沒見過你?”對方一見著她,立刻色迷迷的緊瞇起眼。
“我……我不是,我只是來幫林大叔他的!敝庇X這老男人笑容詭異,她提防地退后一步。
“這樣。 彼潘烈恍Γ安恢闶悄募夜媚锬?”
“我……我不住在京城。”點點頭。紫妍正欲轉身離開,哪知道那老男人居然從她身后抱住了她。
“放開我!”她嚇得臉色發自,不停地挪動身子想擺脫他。
偏偏這老男人力大無窮,怎么也甩不開,“別這樣!小妞,回去做我的九姨太如何?”
“不要,快放開我!”紫妍緊張得眼淚都淌出來了。
“不哭不哭,你這樣子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伸手想為她拭去淚水,卻被她一手揮開,“你別碰我,快走開啦!”
“你這丫頭八成不知道我的身分,我不是別人,我可是皇上老子的弟弟景穆呀!”
這就難怪了,為何一干人只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欺負,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助她一臂之力。
紫妍聞言當真是愣住了,她開始擔心自己該如何逃過這老家伙的糾纏。
“怎么?嚇到了是不是?所以我說跟著我就沒錯,快,快來我瞇上坐!
他強拉她過去,就要將她往自個兒瞇上壓時,一道沉冷的嗓音突地在他們面前揚起,“我說皇叔,您怎么老毛病就是不改呢?”
“呃……原來是沙律阿哥呀!”他裝模作樣地揚聲尊喊。
嚇壞了的紫妍一聽見他這句話,立刻轉首一看。
果真是他!雖然過了五年沒見,可如今一見到他,昔日模糊的影子也立刻轉為清晰了。
好俊、好帥,如今一瞧,他似乎變得更成熟穩健了。
沙律的目光這時正好與紫妍對上,也同樣被她那動人的容顏與柔美的線條給震懾了。
“皇叔,您可以放手了吧?”沙律目光一緊。
“這……呃、、好,當然好!本澳略谏陈蓮妱莸难凵裰,不甘心的將紫妍給放了。
紫妍一得到自由,立刻閃到一邊,向沙律說 “五阿哥,多謝您替小女子解圍!
“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彼D過身,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回過頭看她,“你知道我是五阿哥?”
“這……五阿哥的名聲揚遍整個北京城,又常在城內走動,小女子自然也見過!弊襄穆曇舨蛔杂X的顫抖,她實在不喜歡在自己喜愛的人面前說謊,可情勢所逼,她不得不這么做。
“哦?”
沙律瞇起了眸,緩緩勾起唇角對住她懾魂一笑,這一笑又讓紫妍恍了神。
他當然看出她的怔忡與癡迷的臉龐,于是道:“你很美,小心一些意有所圖的男人,當然也……包括我!
丟下這句話,他便扯著笑容,瀟灑自若地離開了,這飄逸放縱的俊魅又一次的帶給紫妍心頭一陣撞擊,久久未散……
就此,紫妍便躲在簾幕后頭,偷偷地望著他,瞧著他在人群中談笑風生的模樣,心底漸漸的為他所癡迷,唇畔的線條也忍不住地跟著他的笑而笑。
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她也同樣躲在這簾幕后望著他的情景。
當時的她不過十二歲,可已對他有了喜歡、仰慕的感情,而如今她已是少女懷春,對他的那份暗戀又更加蒸發為一抹解不開的濃情蜜意。
不過,她心底也有數,憑自己的身分根本配不上他,無論如何,他與她可有著云泥之別,怎堪匹配呢?
所以,她并沒有太大的希冀,只求能留在這兒陪著他、看著他,這樣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就在她發愣的當口,卻突聞林掌柜的聲音,“紫妍!趕緊準備準備,算算時間,商姑娘就快到了!
他的吆喝聲還真是響亮,把正在神游的紫妍嚇了好大一跳。
“好的,我馬上準備!弊襄s緊響應,接著便從包袱里找出那把南胡,重新調整好了弦線,又將南胡輕輕擦拭了番,不久聽見外頭傳來鑼鼓喧天的聲音,掀開幕簾一瞧,便見商凌凌嬌貴地坐在一頂轎子內,由人吹著瑣吶迎送而來。
唉!要到什么時候,她才能有這樣的排場呢?
看著看著,紫妍心底驀然升起一抹欣羨,不過她并不嫉妒,因為人各有命,這事哪能強求呢?
不一會兒,她又聽見林掌柜的吆喝聲,于是她趕緊拿著南胡從幕簾走了出去,只見商姑娘緩緩地由人攙扶下走著階梯登了臺。
望著她婀娜多姿的風采,蓮步輕移的步履,就連紫妍都看傻了,更何況是底下那些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