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就在傅灝和呈祥閑聊等候時,小春子卻疾步折返,復命道:「奴才不見于大夫的蹤跡。奇怪的是,她的東西全被扔在東廂外的雪地上!
姜穎聞言倏然一驚,「這是怎么回事?呈祥,我想過去看看!
「好,我陪你去。」于霜可是他帶過來的,他怎能讓她在宮里出事呢?
「那就一塊兒去看看!」傅灝也陷入怔仲,臉色陡轉僵冷,瞬轉動輪軸先行出宮。
一到東廂,于霜真的不在里頭,傅灝在心中暗忖,怪就怪在他平日沒派給她使喚的奴才或宮女,如今連個詢問的對象也沒有,他不禁為此惶惱不已。
她究竟是去哪里?難道昨天被他……所以,在羞憤之下離開皇宮了?
但是,宮里平日有不少奴才走動,御林軍也分批的巡邏,從東廂欲走出紫禁城外可有一段好長的路,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消失是絕不可能的。
「小春子。」他喚道。
「奴才在。」
「快,去問問昨兒夜里可有人見過于大夫離開這兒?」他吩咐道。
「稟十一阿哥,剛剛奴才一路上己問過了,這附近都沒有人看見于大夫離宮!但……有宮女指出她好象看見霞妃娘娘昨晚來過這兒,但由于天色已暗,她不能確定!剐〈鹤雍唵蔚鼗卮稹
「什么?又是我額娘!」傅灝手握成拳,奮力地往輪椅上一捶,遂下令,「走,我要去霞宮!
就在這時候,一名下人突然在外頭探頭探腦、神情鬼崇。
傅灝的貼身護衛騎易發現,立即躍起,翻過矮墻逮住了她。
「你是誰?竟然敢在外頭東張西望的,打什么主意?」騎易怒言道。
「不……奴婢不敢……我是在下人房洗衣的小玉,來這兒是想幫于姑娘拿醫箱的。」
屋內的傅灝聞言,倏然喊道:「帶她進來。」
姜穎緊抓著呈祥的胳臂,顯露不安。她真伯像于霜這么一位好姑娘會因為無法適應宮內勾心斗角的紛亂,而遭到什么意外。
「這位是十一阿哥,還不跪下?」騎易將小玉一推。
小玉雙腿著地,匍匐在傅灝面前,嚇得全身發抖。若非是要幫于大夫來這里取些東西,她怎么也不可能見到如此高貴的十一阿哥!
「你說你是來替于大夫拿醫箱,那她現在人呢?」傅灝立即開口問道。
她顫著聲,怯怯地說:「昨晚……昨晚侍衛發現于姑娘倒臥在北邊那幢廢墟內,當時已冷得昏迷不醒,所以,把她送到小的那,要小的……小的暫時照顧她。
「今天早上她醒了,說她要她的醫箱,又說那是她的生命,她不能沒有它……說完這句話后她又昏了過去……」
小玉一字字想把整件事給說清楚,可是,面對高高在上的十一阿哥還是禁不住渾身顫抖,好幾次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呈祥,推我去下人房!垢禐碱^攏聚,如果她有個什么……那他──
天!希望她沒事才好。
見呈祥半天不行動,他忍不住喊了一聲:「快啊,呈祥──」
「好,你別急,咱們現在就去!钩氏槲⑽⑵哺叽浇,眼神直注視著傅灝鐵青的臉色。向來敏銳的他突生一種感覺,傅灝和于霜之間一定發生了什么微妙的變化,只是他不知情而已。
姜穎卻是憂心仲仲,懷著一顆不安的心跟著他們前往下人房。
當傅灝一進入小玉的房間,一雙錯綜復雜的眼神便直瞪著躺在床上的于霜身上。
「你去喚太醫了沒?」他頭也不回,冷著聲問小玉。
「太……太醫?」小玉忽而跪下,震驚地回答,「稟十一阿哥,太……太醫怎是我們請得來的?他們絕不可能來我們這種地方!
「小春子,帶著我的口諭去把納蘭大夫請來!垢禐加钜话,立刻下令。
「喳!小的這就去!
姜穎立即走向床榻,拿起手絹輕輕為于霜拭著額際的汗水,卻發現她額頭的溫度燙得嚇人。
「天!她發高燒了!」姜穎輕喊了一聲。
「發燒了!我看看!垢禐D軸來到于霜身旁,伸手撫碰她的臉頰,不一會兒遂瞠大眼,狠狠地叫囂道:「她燒成這樣,你們竟然沒人去請大夫,倘若我不知道,她豈不是被你們給害死了?」
小玉和另一名下人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低著頭偷偷的哭泣。
「十一阿哥,你怎能怪他們,他們都盡了心,只是能力不及、身分有異!」心地善良的姜穎實在看不下去,于是,替小玉他們說了兩句話。
傅灝噤了口,姜穎說得沒錯,是他太心急了。
心急!他突地一震,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生這種感覺?他是為何心急?難道他對她……
傅灝的目光又重新鎖定躺在床榻上那憔悴人兒的小臉上,有意避開這個可怕的念頭。
「奇怪了,怎么太醫到現在還沒來?」看著她紅通通的小臉,他又禁不住心急如焚。
「咦?你們看她好象有話要說耶!」姜穎發現她的唇輕輕掀了一下,卻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傅灝也趕緊靠近她,在她耳邊喚道:「你快醒醒,別再陲了,我的腿還得靠你醫治,更別忘了我要收你入房!」
他完全不顧身旁有人,拔聲在她耳畔吼著,企圖叫醒她。
「你說什么?你要收她入房!」站在他身后的呈祥霍然走向前,扳過他的輪椅逼問他。
「難道不成嗎?今天我設宴的目的也就是為了跟你提這件事!垢禐旖抢鲆坏垒p淺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要立她為娘娘?」呈祥笑開了臉,如果真是這樣也不錯!至少他撮合了一門親事。
「呈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漢人,怎么可能會立一個漢人為娘娘?就算我要,我皇阿瑪也不允!」傅灝棱角分明的下巴輕拾,這才讓呈祥看清楚他臉上那道不屑又偏狂的褶痕。
「那你的意思是……只能收她為偏房了?」呈祥劍眉星目猛然一黯,露出震驚的表情。
「呈祥,她若要在宮里安全地生存下去,跟著我會容易多了。至少下人們看在她是我的人份上,會對她禮遇些!
「傅灝,你……你怎么會這么想?」呈祥詫異不已。
「隨你說吧!偏房雖沒娘娘來得高貴,但也沒人敢動她,就連我額娘也會看在我的面子上,讓她三分!
面對呈祥的怒氣,傅灝可是一點兒也不以為忤。
「但是──」
「你們別吵了,于霜好象又有了動靜,我看見她的眼皮輕顫了一下!」姜穎連忙喝止,她實在受不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兩個還有心情爭鬧?
果真,于霜緩緩睜開了眼,無力又彷徨地看了看眼前略顯模糊的影像。她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直到姜穎的模樣逐漸清晰后,才虛弱地漾開笑臉,「你……你是少福晉?」
她無力地問著,目光緊接著梭巡身旁的人影,卻在和傅灝對視的剎那微愕地半啟小嘴。
「你們!」她原本漂亮的大眼,此刻正無神地在他們臉上飄動,彷佛還理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于霜,你好點沒?你已經昏迷好久了!」姜穎緊握住她的手,見她醒了,開心地笑說。
「少福晉,我想回歐陽王府,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于霜彷佛憶及了什么,神情驀然像白天見了鬼似的驚恐萬分,她直揪著姜穎的衣袖,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兒。
她想起來了,真的想起來了……她想起霞妃咄咄逼人的模樣,惡劣輕蔑的言詞,以及把她趕到廢墟,逼她忍受寒風刺骨、凍入骨髓的痛苦……
不要!她不要再待下去,她真的好怕!
「究竟怎么了?告訴我們發生什么事了?」姜穎也被她的驚駭樣給影響了,全身神經突然緊柬了起來。
于霜瞠大雙目,霍然瞟向傅灝。她顫抖著雙唇,半晌說不出話……
傅灝見她如此,長期冰寒的心竟然喚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刻意壓回心中的激動,冷著聲問道:「告訴我,是不是我額娘對你做了什么?」
于霜偷偷地躲到姜穎身后,不敢直視他,只是怯怯地說:「沒……沒什么,我只想離開,我不要再待在這兒,求求你讓我走……讓我走好不好?」
她淚盈于睫,咸濕的淚液沿著她眼角滑下,彷若梨花帶雨般,看得傅灝的心口猛然一揪!
他的確是震驚住了!此刻這般無助、脆弱、嬌柔的于霜是他第一次所見,昔日的她是那樣倔強、不認輸,即使真被他逼哭了,她也會忍著淚,嘴巴卻同樣強硬。但現在……她居然這么荏弱、彷徨、怯柔……讓他潛伏在皮膚底層的冰冷血液突地蠢動了起來!
「不準走,在我的腿尚未痊愈之前,在我還不能疾步如風之前,你說什么也不能離開!顾庲堉粡埬,憤怒地吼出。
「傅灝,你這是干嘛?她在宮里待不住就讓她離開。‰y不成你想讓她死在這兒?她是我帶來的,我有權帶她走!
呈祥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股難以紓發的郁氣致命地蕩漾在傅灝濃郁的眉結間,陰沉的臉上也泛濫著復雜的波濤。
久久,他終于說道:「你們放心,把她交給我,我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更會稟明我額娘,我要做她入房,不準她再動她!
此話一出,卻震愕住了于霜,這個男人怎么那么霸氣!
「不要,我……我從沒說過要入你的房,你……你干嘛又提這件事?」她驚得渾身顫抖,連說話也喘息不止。
「你非得答應不可!顾[著眼道。
「傅灝──」呈祥企圖幫于霜說幾句話。
「呈祥,你別說了,我心意已決。這里就交給你們,我回「傅灝宮」了。」傅灝不想聽他再說下去,迅速轉動輪椅,冷著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