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書與白熙陽結束了長達一個月的假期。
從機場回到家后,白熙陽用力把行李任床上一丟,將行李箱里所有的東西統統倒出來,撒滿整張床。床上衣服、糖果、名信片、皮包等等東西,琳瑯滿目地散布著,花花綠綠、五花八門,熱鬧又好看。
她看著笑著,跳到床上又踩又蹦、又踢又喊,然后讓自己摔倒在床上,抱著衣服滾來滾去。呂大書也看著笑著,伸手要去抓她。
白熙陽抱起枕頭擋他,兩人笑鬧成一團。
門鈴忽然急急響起,呂大書和白熙陽停止動作。
“會是誰?”白熙陽發出疑問。
“一定是載文和紫嫣向你討禮物來了!眳未髸Υ。
“好耶!”白熙陽歡呼起來!澳悄憧烊ラ_門呀,我來把他們的禮物翻出來!”
呂大書邁開大步走去開門,門打開后,赫然只見載文一個人。
“紫嫣呢?”呂大書說。“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他仔細地留意載文,見他臉色青黃、頭發微亂,服儀也不似往常整潔,下巴的髭須也沒有理干凈,眼里布滿了血絲。
“大書,”柏載文喊出一句話:“紫嫣懷孕了!”
“是嗎?這是好事呀,你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不愿意生下來,她要把孩子拿掉!”柏載文說得急怒攻心。
呂大書不明就理,不知如何反應,只有聽載文繼續說下去。
“這幾天,我簡直沒辦法跟她共同生活在一起。她憑什么拿掉孩子?我是孩子的父親,我有權留下孩子!雖然孩子是在她肚子里,卻不是她一個人的,起碼我有一半的發言權,她應該要尊重我!可是她不肯、她不聽,她堅持要把孩子拿掉!
呂大書目睹這一幕,看著載文咬牙切齒、失神憤恨的言詞,漸感事態嚴重。
“她怎么可以這樣做,她……她是劊子手,我不會原諒她,一輩子都不會!”
“載文,”呂大書皺眉遏止他:“你冷靜一點!你找紫嫣好好談,慢慢溝通,紫嫣不是不明事里的人!
“她是個十足的女瘋子,她只會口口聲聲說不要孩子,口口聲聲要把孩子拿掉!我不要找她談,我不要見到她!”柏載文失去理智,愈吼愈大聲,愈吼愈凄厲。
呂大書重重地握住他的肩膀,想借此穩定他的情緒。
“到底原因是什么?紫嫣不會毫無緣故而作出這種選擇!
“到底原因是什么?哈哈哈!”柏載文忽然仰天大笑,嘲諷地重復著大書的問題:“原因是什么呢?原因是汪紫嫣,她是個走在時代尖端的女性,她是個女強人,她不愿意被后代牽絆拖累,她不想自己美好的年華葬送在照顧孩子上!她說她的生命是要用來造就她自己,她說孩子會把她的精力消磨殆盡,她說她不可能為孩子變成一個黃臉婆,破壞掉她的美麗、她的身材,哈哈哈……你聽,這就是她的原因。好一個女中丈夫,好一個時代新女性,她真自私,自私到不愿意施舍一點愛給她肚子里的骨肉!這樣一個女人竟然是我娶來的妻子,當初我是不是瞎了眼?”柏載文聲嘶力竭,樣子令人驚恐。
“她拿掉孩子了嗎?”
“她敢!”柏載文目皆欲裂,他張牙舞爪地說:“她要是敢動我的孩子,我就跟她拼命,我會宰了她!”
“載文,你瘋了嗎?”呂大書驚惶。
“娶到這種女人我能不瘋嗎?能嗎?”柏載文惡狠狠地自嘲咒罵!拔艺婧匏驗樗龔膩頉]愛過我,如果她愛我,就不會說出這種喪心病狂的話!我們結婚前她為什么不把話說清楚?她一直欺騙我,讓我對她一往情深,她真該死,真該下地獄!”
呂大書凝重地說:“載文,我不愿再從你的口中聽見這種傷害性的話,我們必須把紫嫣找過來一起談談,你先別絕望,也許還有轉圈之地。”
“不!”柏載文狂厲地大喊:“我不要見她,我不要再見這種會謀殺自己骨肉的女劊子手!我憎惡她,她讓我作嘔!”
“大書,”白熙陽的聲音傳出來,她小跑步過來:“紫嫣打電話來問載文是不是過來這里,她說她馬上過來,要你們等她!
“大書,”柏載文急急轉向大書:“我不要見她,你陪我出去走走!”
“載文!”呂大書不表同意。
然而拍載文顧不了那么多,強拉著大書硬要把他拖出門,但呂大書實在很不贊成用逃避來解決事情。
得不到支持,柏載文憂傷地請求:
“大書,請你陪我出去走走,我很需要你作陪!
呂大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好,請你先到外面去取車等我!
“謝謝!”柏載文心碎一笑,很快地離開了。
“熙陽,”呂大書走向熙陽,輕語交代她:“你在家里等紫嫣來,告訴她我和載文一起出去了。紫嫣心情不好,你要陪她,在我還沒回來以前,不要讓她離開。你乖乖的,知道嗎?”
“知道!卑孜蹶桙c頭應道!澳阙s快去陪載文吧,別讓他等太久了!
呂大書擰擰她的臉,并且深深地擁抱她之后,才轉身快速地離去。
他趕到了車庫,柏載文已經坐在駕駛座上,心煩意亂地抽著煙。
“你坐旁邊,我來開車!眳未髸f。
柏載文下了車,換到另一側。
“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去?”呂大書問。
“隨你!卑剌d文無所謂。
呂大書把車子開往山區,隨意停在一個人煙較少的地方。
他們開門下車,天氣陰陰的,柏載文不發一言地朝前走,呂大書跟在他身后,也默然不語。
“大書,我想跟紫嫣離婚!边^了好一會兒,柏載文陰郁地開口。
呂大書先沉思了會兒,才說:“我希望你不是意氣用事!
“我也跟她說了,她要拿孩子,我就離婚!
“載文,相信你知道孩子不是維系婚姻的一切,紫嫣也不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你這樣對她不算公平。你想想她的身世,一個從孤兒院被領養的女人,會抗拒接受下一代,也不是不能諒解的!
“我想過這一點,但我實在無法坐視她扼殺我們共同孕育出的小生命。就算她過去有什么陰影,難道我對她的愛不夠深、不夠重嗎?難道我付出的摯情不足以感動她嗎?我當然不是為了要傳宗接代而娶她,你明白我不是,我只是痛心,因為她不能搞我生下這個孩子,你知道這代表什么?代表她不夠愛我。既然如此,這種婚姻關系何必延續下去?我是一個多么可笑的失敗者!我的婚姻失敗了,除了離婚一途還有什么選擇?最可憐的是我的孩子,還沒出生就判了死刑。我輸了,我不想再爭取什么了!
“你說了許多,但我卻沒聽見你說你要如何去面對這件事,我希望你想一想!
呂大書說完這句話,兩人便陷入沉默……
白熙陽在家中等候紫嫣的到來,一方面努力作著心理準備。
說真的她有點緊張,因為她直覺紫嫣并不喜歡她,但是她卻喜歡紫嫣,所以她有些怕她。她期望自己今天可以好好表現,讓紫嫣也能成為她的朋友。
等待中的門鈴聲終于響起,白熙陽跳起來開門。
“紫嫣,你來了!
把紫嫣迎入客廳,請她坐下,白熙陽隨及端出剛榨好的柳橙汁。
“載文和大書都不在,他們一起出去了,大書請你留下來等他回來,他要跟你談談。”
“喔!蓖糇湘虗澣蝗羰,她心事重重而緘靜。
今天她穿著淡紫色的西裝套裙,長發綰成一個髻,高高地束在頭頂,使得她優美白皙的頸項更顯修長。她還在頸上系上一條淡紫色的薄巾,整體流露的氣質光鮮華貴,帶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冷艷。
白熙陽忍不住盯著她的衣著瞧!澳闫米仙珜Σ粚Γ渴悄惚緛砭拖矚g紫色,還是因為你的名字里面有紫色,你才開始喜歡紫色的呢?”
“兩者都有吧!蓖糇湘绦牟辉谘傻鼗卮。
就在她婚姻掀起軒然大波的此際,實在沒有心思應付熙陽的天真問題。
“那太好了!”白熙陽非常熱情、高興!斑@次出國,我買了許多的衣服、飾品,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小東西要送給你呢,統統都是紫色的喔!可是,”她有些抱歉:“因為我還來不及整理,所以現在還不能全部拿出來給你看!
“謝謝你,我沒關系的,不急!蓖糇湘涛⑽⒁恍,客氣而冷淡。
她看著面前這個快樂無憂的女人,熙陽真是十分美麗,臉頰白里透紅,五官粉雕玉琢,烏溜溜的黑眸盛滿幸福……難道就只因為這些,她就該比別人幸運嗎?
沒吃過苦,沒進過社會,沒受過一點挫折,年紀輕輕就嫁給了一個幾乎完美的丈夫,而這一點更確保了她后半生的生活,都將在順遂美滿中度過。她什么都擁有了,美貌、愛情、金錢,與不可多得的幸福,所有女人汲汲營營想要獲得的一切,上天都毫無保留地賜給了她。
上天真眷顧她,真不公平,不是嗎?
“熙陽,”汪紫嫣笑問:“你和大書會吵架嗎?”
“不吵,可是說不定以后會吵架吧!卑孜蹶栍悬c期待那一天。
“你看起來有些期待?”汪紫嫣又笑問。
“是呀,吵架應該很有趣,如果打起架來那就更好玩了!”白熙陽又開始發揮想象力,胡說八道一通。
“以前我和載文還不曾吵過架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想法,認為吵架應該是有其情趣的一件事情!蓖糇湘陶f著,又問:“熙陽,你有沒有考慮要生個小孩呢?”
白熙陽倏地飛紅了臉!班拧@個我還沒想過!
“你喜歡小孩嗎?”
“喜歡!”白熙陽笑嘻嘻地抬起臉蛋。
“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女孩子。”
“為什么?”
“因為可以幫她打扮成洋娃娃一樣呀!”
“我不喜歡小孩子!蓖糇湘陶f。
“哦,”白熙陽覺得奇怪。“為什么?”
汪紫嫣搖搖頭,表示不愿多談,她不可能去跟熙陽談論生養教育下一代的事情,因為熙陽本身就是一個孩子。去跟個孩子談孩子?除非她腦筋糊涂掉了。
雖沒有說明不愿回答的原因,但汪紫嫣的眼神卻透露出她的想法。
白熙陽看懂了紫嫣的眼神,停口不說話。她低下頭,捏著手,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么。
熙陽的反應,讓汪紫嫣察覺自己的失禮。搖搖頭,她思緒紊亂地想,為什么要傷害熙陽?她并沒有得罪自己,難道自己竟在嫉妒她嗎?
她又搖頭,這個念頭太無稽、太甚仙謬了!
找不到載文讓她神思昏亂,抑郁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不行,不能繼續坐在這悶等下去。于是她站起來對熙陽說:
“走,我請你吃晚飯好嗎?”
“好呀,”白熙陽心跳加快,受寵若驚地說:“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白熙陽跑回房間,抓了自己的小皮包背好,與紫嫣相偕出門。
汪紫嫣駕著非常搶眼的紫色跑車,白熙陽坐在旁邊,因為先前的被否定,使她本能地變得很安靜,也很安分。
愧意浮上汪紫嫣心頭,她明白熙陽的柔順是因何而起,她望了熙陽一眼,主動示好:“熙陽,想吃什么大餐告訴我。”
“都好。”白熙陽趕緊回應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那么,我請你去一個非常古樸可愛的地方,我們談天喝酒好不好?”
“好。”
熙陽什么都說好,這讓汪紫嫣更覺過意不去,她想想又說:“有沒有想到要約誰一起來,趁這個機會聚一聚的!”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白熙陽忘情地歡呼,心中的芥蒂已蕩然無存。
“當然!蓖糇湘瘫凰愕萌滩蛔∈,真沒想到熙陽那么好哄,那么簡單就可以放下心中的不快。雖然熙陽的歡呼聲嚇了她一跳,不過她仍記得微笑回答。
白熙陽興奮地說:“我有一個最要好的朋友,雖然不是經常見面,但心里卻都認為對方是最要好的朋友!
“那還不快撥電話給她!”汪紫嫣笑說。
電話順利撥通,白熙陽對著手機嘰哩呱啦講完,笑臉盈盈轉向紫嫣。
汪紫嫣問:“怎么樣,她有時間嗎?她要來嗎?”
“要要要,她有時間,她要來!”白熙陽急匆匆地又笑又點頭。
停好車,汪紫嫣領著路走向一條陰暗的騎樓。這里雖然位于鬧區,卻沒有鬧區的嘈雜,像熱鬧的派對中被遺忘的佳人,正在那安靜獨坐,兀自散發著她獨特的光輝。幾乎每一座城市都隱藏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汪紫嫣最后停在一扇破舊的木門前,拉開木們,是一道陡斜的木梯,她登上木梯。白熙陽則帶著一股新鮮而期待的心情,左顧右盼地跟在紫嫣后面。
上了樓,四周所見的景物都跟這間房子一樣年代久遠,斑駁而美麗,詮釋出被歲月深深刻劃的軌跡。三三兩兩的木桌椅凳,老式的電風扇,屋頂還橫著梁,醞釀出某種極富感情的味道,屬于既抽象也感性的范疇。而且,似乎也可以用鼻子嗅出那份古老氣息,一切的一切就那么隨興而自然地自成一格。
白熙陽像尋到寶藏似的歡欣,指著一個可愛的位書說:“我要坐那里!
汪紫嫣笑說:“好,我也喜歡坐那里!
白熙陽砰砰砰跑過去,脫了鞋子,蹬上去。
那里擺著一張古床,除了正面,其他三面都有架高的鏤花雕畫,床中央放著一張矮腳桌,沒有椅子,人就席床而坐。
汪紫嫣也上了座位,面對熙陽。
很快地,伙計送上一個裝滿花生米的大碗公,汪紫嫣對那人說:“五個菜一個湯,外加半打啤酒和一壺茶。”
點完東西后,汪紫嫣對熙陽笑說:
“很奇怪吧,這個地方沒有菜單,你只能說要幾樣菜,至于他到底會上什么菜,你喜不喜歡吃那些菜,他不管你的!
“真好玩!”白熙陽覺得新奇,原來這個地方沒菜單的,只要說數目字就搞定了。
酒先來了,其實紫嫣并不愛喝啤酒,她是顧慮熙陽,啤酒容易飽肚,不會喝大多,也不容易醉。她斟滿兩只杯子,對熙陽說:
“我不知道你的酒量,所以不敬你酒,你想喝就自己喝,不想喝這里也有茶,總之不要和我客氣,好嗎?”
“好!卑孜蹶柲闷鸨樱骸斑@一杯酒,表示我沒有客氣!
就這樣,兩個人碰杯喝起來。氣氛很好,輕松愉快,汪紫嫣想把自己暫時投入這一刻,既然載文選擇躲避在她的生活之外,那么她為何不讓自己放松,好好吃頓飯,而不是只拼命抓緊煩惱不放?
她最喜歡做一件事就專注在那件事上面的感受,所以現在她應該好好招待熙陽,賓主盡歡。載文……忘了他吧,在這個時候。
話題打開了,她和熙陽兩個人天南地北閑聊起來……
“熙陽,你那好朋友,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到?”
“有呀,剛剛她說她的人一個小時內到,但是她的心已經和我在一起了!
“哦,她說話很俏皮!蓖糇湘谭磻
白熙陽笑嘻嘻,只要一提到這個朋友,就有說不完的話!八脑挶绕鹚娜瞬挪凰闶裁茨兀覀冋J識的經過才好玩,那是之前我在圖書館念書,她傳紙條給我,于是我們就這樣交上朋友了。”
“紙條上是怎么寫的?”汪紫嫣被勾起興趣。
“那張紙條我還有保存唷,我可以背給你聽!她寫:‘嗨,由于我斷定你是跟我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決定和你交朋友!當然啦,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長相也是讓我想勾引你的因素之一;沒辦法嘛,賞心悅目的事總讓人無法抗拒,賞心悅目的美女更讓我抵擋不住。好了,我說完了,換你說了!’”
汪紫嫣訝異地說:“就這樣?這樣就變成朋友了?”
“當然不只這樣,紙條后面還有附注!
“附注什么?”汪紫嫣問。
“后面還附注:‘別害怕,我不是同性戀’。這個很重要,若不是后面還加上這一條,我就不敢回紙條了!
汪紫嫣忍住笑:“說得也是!”
“還有,她的字寫得很特別喔!龍飛鳳舞的,像是充滿生命力!我想她的字寫得那么好,所以當然是個好人,就很開心地回紙條給她,說我愿意當她的朋友。”
“充滿生命力的字?”汪紫嫣一怔,笑說:“很難想象的形容!
白熙陽望著紫嫣:“是呀,光用聽的是很難想象,但只要見到她的人,就可以立刻了解了。反正她的人就跟她的字一樣,漂亮、獨特、龍飛鳳舞,瀟灑極了。”
汪紫嫣聽了熙陽的介紹,對這個即將出現的女子抱著好奇,同時她也嘗試以另一種嶄新的眼光,重新審視熙陽。
汪紫嫣一直是個極度主觀的人,主觀、敏銳且細膩。一旦這三種特質共同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那么這個人肯定也非常挑剔。
在此之前,汪紫嫣對熙陽的印象,都是從載文口中零星的敘述組織而成。她依照組織衍生出某種設定,熙陽就變成一種單細胞生物,天真過火,任性胡鬧,沒有什么思想,從不思索生命的問題。但今天一聚,熙陽卻跳脫出她所設定的形象,讓她改觀。
雖然她們未曾談論人生,談論哲學,或談論其他任何嚴肅的話題,然而她的敏銳,使她察覺自己先前判斷上的錯誤。
熙陽很特殊,她擁有絕對的真摯,這是一種最珍貴的特質,純樸而不經雕琢。那么的打動人,那么的令人想好好珍愛呵護。
她愈來愈能理解大書了。
她決定要把她與載文的事情坦言相告,因為坦言是真心相交的先決條件。
“熙陽,”汪紫嫣溫柔的眼光直視她!澳阒垒d文找大書談什么嗎?”
“嗯……我不是很清楚!卑孜蹶枔u頭,隨即又說:“好像跟你有關。紫嫣,”白熙陽小心地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跟載文吵架了?”
汪紫嫣毫不避諱地笑了一笑:“不只是吵架,載文還說要跟我離婚!
白熙陽聞言大吃一驚,急急問道:“為什么會這樣呢?”
汪紫嫣靜望熙陽的反應,不疾不徐地說明一切:
“因為我懷孕了,但我并不愿意把孩子生下來,我告訴載文我要墮胎,于是他說,如果我這么做,他就要跟我離婚!
“為什么你不愿意生下孩子呢?”白熙陽不解!澳闶悄壳安幌胍,還是永遠都不要呢?”
“我永遠都不想要孩子。我認為生命只是不斷地延續痛苦和死亡,所以并不希望生下一個小孩來讓他后悔自己的生命存在!拔易约汉苄疫\,但我不知道我的孩子是否也有相同的幸運!孩子,有他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并不因為我生下了他,就可以掌握他、操控他。如果我能確保孩子一定會活得很幸福、很快樂,不生病、不受傷、沒有痛苦挫折,也許我會生下他,但這不可能。我不想看見也不想負責孩子必定會遭受的挫折與痛苦,那就不該把他生下來,這就是原因!
汪紫嫣說到這里,看住熙陽:
“熙陽,你能懂我嗎?”
“我想我懂吧,但是載文不懂嗎?”她憂愁地說。
“也許他懂,但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就不想懂,不愿接受,也不能諒解了。如果事情不是與他有關,我想他會很瀟灑地給與認同,人性本來就是這樣的!
白熙陽注視著紫嫣,又想著紫嫣所說的話,小小的臉因皺眉而扭曲,她輕聲問:“紫嫣,你難過嗎?”
“難過。”她迎視著熙陽的目光,坦然回答。“但我最難過的不是他的不諒解,而是他輕易地要放棄婚姻;也因此我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以及這一段婚姻存在的意義。我想這并不是我要的。”
“紫嫣,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呢?如果載文聽到了,他會很傷心的……”
白熙陽忸怩地說,因為她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說這些話的分量,但她對紫嫣的關切,還是讓她提起勇氣說了下去:
“雖然是載文先傷害你,讓你覺得很難過,但是你不要因為被他傷得很痛就把傷害丟回去,那樣你的痛不會好轉,而他的痛也會使你更難受!
汪紫嫣笑了。
白熙陽不明白紫嫣在笑什么,怯怯地說:“對不起,我說得不好!
“不,你說得很好!蓖糇湘逃H切地說:“你很好心,也很善解人意,我覺得我可以了解大書為什么那么愛你了。你有著一顆不矯柔造作的心,把事情分得很清楚,卻不會掛在嘴上賣弄。大書一定很懂你!”
白熙陽靦腆地朝她看了一眼,那個眼神突然感動了汪紫嫣。
熙陽的那個眼神,寫著許多信息,她從其中讀出了熙陽對她的喜歡和畏懼。
她發現,熙陽喜歡她、關懷她,也發現熙陽早已知道自己對她心存偏見。然而,熙陽并沒有因此記恨,還是喜歡她、關懷她。
這個發現讓她難過,讓她自責。是的,過去她從未設想可能會和熙陽成為好友,而如今的熙陽,卻處處感動著她!
為什么自己要那么沖動地評判一切呢?對熙陽、對載文,如果緩一緩,她相信自己會有更足夠的智慧與能力去完美處理。
忽然間,她不再那么旁徨也不再那么迷惑了。
“紫嫣,你還好嗎?你在想什么?”白熙陽擔心地喚著她。
汪紫嫣對熙陽綻露感激的笑意,她知道該怎么做了,同時她心里有了一個決定!拔抑涝撛趺醋隽,所以熙陽,別再為我擔心了好嗎?”
白熙陽原本鎖著眉,但一聽紫嫣輕松自信的口吻,她愿意相信她。
“我相信你!”她說著便開朗地舉杯,與紫嫣相碰飲盡。
才剛放下酒杯,白熙陽忽而眼睛一亮:
“咦,她來了!”她朝們口的方向熱烈揮著手。
汪紫嫣循她的視線望去,果然有一位全身鮮紅裝扮的女子也對這邊揮揮手,踩著利落的步伐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