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四人在街頭相遇,士紳直說要請客,于是,他們找了一家西式餐廳,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四人坐定,雪紛當場傻眼,攤在她面前的是長長短短的刀。叉及湯匙,活像武俠片中的十八般武器,樣樣均架住她的脖子,令她不知所措。
她拉拉龍駿的袖管,低聲他說:“怎么那么多餐具,我不會用那!”
他亦低聲他說:“待會兒,你看我用什么餐具,你跟著用就是了!
她這才稍稍放心。
士紳故意點了極需刀叉技巧的萊色,像乳酪烤蟹。馬里蘭炸雞。牛小排。煎魚配酸豆。炸蝦粉果,配上大燴色拉及奶油蟹肉湯。
龍駿一聽就知道士紳的用意,狠狠地賞士紳一個白眼,并開始為雪紛擔心著,他附在她耳旁叮嚀地說:“待會兒,如果碰到難以駕馭的菜色,千萬不要勉強,知道嗎?”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
一張小小的餐桌,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從中間將他們四人隔開,龍駿與雪紛一國,士紳與他的女友一國,待菜隨端上時,即是兩國交戰之秋。
龍駿與士紳兩人的眼神,已迫不及待地開始交戰,眼波不斷地在桌子上空過招,你鎖住我的咽喉,我點你的死穴,拓招的是致命的絕招;而雪紛卻專心地左顧右盼,企圖從別人身上學得一招一式,以因應待會兒的強勁對手雞、牛、蟹、魚、蝦。士紳的女友則悠哉地補妝,氣定神閑的樣子,活像一位武林高手。
服務生端上了湯,戰火隨即點燃。
龍駿趕緊將餐布攤在腿上,拿起湯匙向雪紛使了一個眼色,然后,由里向外搖著湯,慢慢地喝著。
雪紛一看,有樣學樣,按照他的方式,學得有模有樣。
他趕緊給士紳一個驕傲的眼神,仿佛告訴士紳說,這一回合,他們獲勝。
接著,服務生又端上了沙拉。
龍駿拿起小的沙拉叉,又向雪紛使了個眼色,然后,不慌不忙地吃起沙拉。
忽然,一個恥笑的眼神閃進他的余光,他抬頭一看,士紳正示意他看著雪紛,他撇過頭去,糟了!她用錯叉子,難怪士紳如此得意。
因此,比數打成了一比一平手。
然后,服務生開始上主菜,首先喘上來的是牛小排。
士紳得意地盯著龍駿,一副看你怎么應付的樣子。
只見雪紛不慌不忙地告訴服務生說:“麻煩給我一只筷子!比缓,她附在龍駿的耳畔說:“我研究過了,這么多的刀叉,倒不如一雙筷子來得有用,你要不要也來一雙,我可以幫你要?”
霎時,在坐所有人,無一不膛目結舌。
服務生溫文有禮他說:“小姐,對不起,本餐廳是西式餐廳,不提供筷子!
“什么,這么大的餐廳連雙筷子都沒有,太扯了吧!”
“是的,請用刀叉。”言畢,服務生離開。
士紳憋住即將爆炸的笑意,盯著龍駿猛看,仿佛告訴龍駿說,他贏定了。
龍駿則右手拿刀,左手拿叉,彬彬有禮地示范給雪紛看,就像遇到強悍的對手,師父趕緊將高招傾囊相授,希望徒兒能夠馬上會意其中奧妙,以抵抗頑固的對手。
果然,雪紛不負眾望,獨創一招驚天動地的蓋世絕招—五虎下山。
剎那間,在坐眾人無一不被萬箭穿心,尤其是龍駿,簡直快吐血而亡。
士紳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開懷大笑,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樂得幾乎快要死去。
而士紳的女友,亦被雪紛用手抓牛排的舉動,驚訝得快要暈倒。
總而言之,這場戰爭打下來,唯一的存活者僅剩雪紛一人。
她一臉茫然地用無辜的眼光掃過每個人,心里納悶地以為,奇怪,怎么大家不快用餐,待會兒還要上別的萊那!
士紳終于開口,“龍駿,看來你得下一番苦心了。”他難以掩蓋內心的喜悅,不自覺地又笑了。
龍駿亦不甘示弱,白了他一眼說:“放心,有錢,我不會不拿的。”
“好,有志氣,這樣賭起來才有意思!彼皆邶堯E耳畔低聲他說:“六個月后是市長的生日,他準備邀請社會名流與會,如果雪紛可以收到市長邀請函的話,就算你贏。但是記得,別讓市長知道我們打賭,他是最恨人家賭博的。”
龍酸冷冷他說了一句,“放心,我贏定了!
士紳心里想,哼!自傲的家伙。他站了起來,有禮地道:“兩位,實在對不起,我還有一點事情,現在得離開,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能再與你們共度晚餐,我們先告辭了,再見!”他拉著女友拿著帳單,往大門邁去。
雪紛右手拿著中小排,納悶地說:“美食當前,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的?真是沒有口福,龍駿啊,你知道士紳還有什么事嗎?”
“管他的,有人請客,你吃就是了。”
“喔!”
他看著雪紛,實在無法忍受那令人尷尬的吃法,他低咳了兩聲說:“雪紛,你看看四周,有誰像你這樣的吃法嗎?”
她轉了轉頭,“沒有。
“那你想不想學怎么用刀叉呢?”
她隱約中似感受到一股殺氣,雖然內心不太愿意學,但為了不讓龍駿發作,她點了點頭說:“好!”
于是他細心地為她講解餐廳的禮儀,及刀叉正確的使用方法。
而好奇的雪紛,則邊吃邊學,對她而豈,上流社會的世界就像一座秘密花園,充滿著神秘與無數的規矩,一般人是無法進入的,她看著龍駿那雙散發貴族氣質的眼眸,突然覺得他們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她開始懷疑他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有錢人不是一向唾棄貧窮者的嗎?她自己真的有條件成為模特兒嗎?長久以來極度重視自尊的她,如今卻開始懷疑起自己。
接下來她變得沉默,直到與他離開了餐廳。
時間是晚上十點,本來她婉拒了龍駿,不用載她回家,但是他卻堅持,身為一位紳士,載同行的女人回家是他的義務,他為她開車門,讓她感覺備受尊敬。
她踏上轎車,心里是那么的不踏實。
三天前,她還是一位極受輕視的檳榔西施,如今卻被人小心呵縷著,這究竟是不是一場夢?如果是的話,她寧愿活在夢中。
這是一位女人動心的跡象,但她不承認,就像她不承認這一切的轉發是真的般地懷疑。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平日所期待幻想的,一旦如愿,卻又開始質疑起來,莫非這就是女人的天性。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目的地的到達。
車上的廣播正傳出王菲唱的晴涌——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頭仍聚滿密云
就算一屋暗燈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
讓這口煙跳升我身軀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貼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緣分
我都促不緊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這么煩囂城中沒理由相懇可以沒有暗涌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緊抱你未必落空
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什么我都有預處
然后睜不開雨眼看命運光臨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然仗天空又冉涌起密云
這樣的氣氛,著實令她胡思亂想,往生慈母的臉龐及爛醉如泥的父親,此時全涌上她的腦海,仿佛告訴她說:乖女兒,別傻了,你的命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決定了,別學人家做麻雀變鳳凰的白日夢。
其實,再怎樣率性的女孩,也有她多愁善感的一面,因為她畢竟是女人。
只是雪紛的多愁善感通常維持不了多久。
車子畫過霓虹閃爍的檳榔街,她突然喊停,這是她所熟悉的街道,就像魚放人水中,那樣地優游自在。
她突然想通了,如果這一切是夢的話,那么她希望夢醒后,仍能在自己所熟悉的地方,捕抓住一些夢影夢像。
一般的未婚女子,總像裝了個雷達似的,隨時掃瞄周遭的男性朋友,當目標鎖定后,就拼命展開攻擊。雪紛雖對龍駿不敢有太大的奢望,卻又無法克制今晚的喜悅,她想將這份喜悅與她的死黨明月分享。
他將車緩緩地靠在路旁,“怎么了?”
“我介紹一位朋友給你認識!
“誰啊?”
“徐明月!彼d奮地走出車外,喜孜孜地往前踱去。
走了兩步,卻發現他沒跟來,她繞到他的身旁,示意他搖下車窗,“下車啊!”
“你的朋友是檳榔西施啊?”他的嘴唇微微顫抖。
“對!她跟我是死黨,我們一起賣檳榔。下車再聊吧!”她打開車門將他拉了出來,硬將他拖到幼齒檳榔攤。
明月一時認不出雪紛,愣了三秒,突然大喊,“雪紛,看看你這身打扮,真他媽的美極了!
“哪里!來,我為你們介紹,這位是明月;這位是陳龍駿,是我的老板。”
“這么帥的老板。”明月站起,靠近他欲跟他握手,“你好!”
只見他全身顫抖地愣在原地。明月暴露的穿著對他而言,就像裸體一樣,他一時不知道眼神該往何處擺,直咽了好幾口口水。
雪紛趕緊撞了他一下,匆忙間,他握住明月的手,卻又趕緊抽回,一副失禮的樣子。
明月附在雪紛耳畔輕聲他說:“你老板的樣子好滑稽哦!”
此時,來了一位客人要買檳榔,明月沖了出去。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毖┘娪X得他與平日的龍駿判若兩人。
“雪。雪。雪紛,我。我。我們走了,好。好……好不好?”他不由自主地結巴起來。
“走?”才剛來為什么要走?你不知道,明月她很有趣的!
突然,明月大喝一聲,“才買五十塊錢的檳榔就想摸我的屁股,回去摸你媽啦!”
唯—客人急駛而去。
“媽的,最討厭這種客人,以為花錢就是大爺,也不打聽打聽,老娘可是這一帶有名的黑玫瑰,全身長滿了刺,想吃我豆腐,去!”
“好玩吧!”雪紛望著他笑咧了嘴。
但是,他幾乎快要窒息,恨不得馬上消失。聰明的雪紛似感受到他的不安,她環手抱胸,臉疑惑。
明月打開冰箱,“來,我請你們喝飲料!
“不用了,我們該走了!饼堯E推辭的說道。
“才剛來就要走!”
雪紛解釋著,“明天大早還得上訓練課呢!我們只是路過,來看看你的!
“好吧,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再見!
“再。再……再見!”他有禮他說。
他們一回到車內,關上了門。他趕緊發動車子,往前奔馳。過了一會兒,他才尷尬他說:“對不起,剛才失札了!薄
“有嗎?”
“對我而言,見面沒向人打招呼,就是失禮!
“唉!明月不會掛在心上的,你放心好了!彼q豫了一下,“你剛剛怎么了?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
“因為她的穿著!
“你是說明月?”
他尷尬地點頭。
雪紛掩嘴竊笑,沒想到霸道的他居然會怕暴露的穿著,她越笑越得意,似抓到他的把柄,開心得無法自己。
“你別顧著笑,接下來該怎么走?”
“前面巷口右轉就到了!彼戳怂谎圪\頭賊腦地笑著。
車子緩緩停下,她道:“到了。”
龍駿拎了好幾袋衣服,隨雪紛上樓。
“這一間就是我和明月租的房間!彼呎f邊低頭找鑰匙。
房門打開,只見衣服丟得滿屋都是,他放下衣服、心里想著,這樣的地方能住人嗎?不但地方小,且環境臟亂,空氣里又有一股霉氣,這樣的環境實在會影響人的氣質。
“隨便坐!”她忙著收拾衣服。
“喔!彼诖采稀
“對不起,你坐到我的胸罩了!币
天啊!他全身跳起來,粘在墻壁上,直喊,“對不起、對不起!痹撍赖模@里怎么到處都是機關,他得小心點。
“沒關系。沒關系,習慣就好!彼桓睙o所謂的樣子,拎起胸罩。
此地機關眾多,現在是施展絕招的時候了,他深深吸一口,像武林高手般地運氣,然后大刺刺他說:“時候不早了,我想我也該走了。”
“你要走了,不喝杯咖啡嗎?”
“不用了,記得明天準時到,再見!
她點頭說:“嗯,再見!”
他匆忙地下車,奔向車子,隱約間仿佛看見有一名穿得比明月還暴露的女子,站在他的車旁。
“少年仔,要不要過夜。俊蹦敲由κ着,搖動她的蛇腰。
他沒理她,趕緊沖向車門,卻被她攔住。
“看你這么英俊,又開這么豪華的車子,算你一個晚上,八仟就好。”
“不、不、不用了。”他欲打開車門,沒想到對方居然用身體擋在他眼前。
“七仟呢?”
“不、不……”
突然,雪紛沖了過來,將那女子推開,火爆他說:“你閃一邊去,別纏著他!
“你于么?敢跟老娘搶生意!迸右话驼茡]向雪紛。_電光石火間,龍酸強而有力的手臂擋住對方的手,大喝一聲,“住手,她是我的女朋友!
霎時,三個人全愣住。
“原來是你的女朋友,那就算了!迸盂橎堑仉x開。
奇怪,這股力量是哪里來的?如天外飛來一筆,讓他瞬間爆發出男性本色。他望著身旁的雪紛,心里想著,莫非是因為她?
那句話的余音仍回蕩在雪紛的腦海,從沒交過男朋友的她,居然一時之間成了他的女友,她知道這是退敵之計,卻依然開心。
“對不起,差點連累了你!
“這不關你的事,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好吧,那么我走了!
龍駿開了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搖下車窗,兩人同時欲言,卻又停了下來,微笑相對。
“你先說吧!”她靦腆地笑著。
我想……這個地方不大適合你,你要不要考慮搬到我
家住呢?這也省得你每日通車!
她猶豫了一下說:“好,我會考慮的!
“你剛才有什么事要告訴我嗎?”
雪紛微笑地搖頭。
“那么,再見。”
“再見。”
他排下了檔,正欲踩油門時——
“等一下! 她叫住了他。
他將頭探出車窗。
“待會兒開車小心一點,還有,我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你!
“哪里,再見!
“再見。”她揮手望著離去的白色賓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