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船,凝霜可興奮了。長得那么大,她從沒搭過船。以前她皇兄游江南時,她想跟著去,偏偏她皇兄死都不讓她跟,還把她鎖在永樂宮。這下可好,終于得償宿愿。
毅剛一帶她上船,就把她塞在床上,要她好好休息,然后就跟程浩賓兩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她躺得有些煩了,就一個人偷跑到甲板上透氣,看著大家忙來忙去,而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她想到今早葉綺音來送她,她還叫她近期內到京中一聚,看著來送她的人們和揚州的風光,她還真有些舍不得離開。
不過一想到昨天的事,她還真是心打余悸。今天一早離開前,她還硬壓下恐懼,親自看著毅剛把他們送走,她才放心,田為她太了解毅剛,怕他一生起氣來,真的把他們給殺了,F在都已經黃昏,夕陽把河水照得一片黃橙橙,好不美麗。她探下身子,仔細的盯著河面,想看得更清楚。
“凝霜!
毅剛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無奈的把幾乎整個人都懸在船舷的凝霜給拎了回來。
“又怎么了嘛?”凝霜不耐的甩開毅剛的手,有點生氣現在才看到他人。“我只是想看看河水,你不是有很多事在忙嗎?不要一直待在我身邊,我會照顧自己,不會有事的。”
他可沒她那么有把握,毅剛心想。
“你都受了傷,還那么不聽話,不待在床上好好的休息,現在我可要先跟你約定好幾件事!
凝霜心不甘情不愿的盯著毅剛,等著他開口。
“第一件事,就是不準你太靠近船舷,我可不想要你不小心給掉下去。”
凝霜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沒好氣的說:“你有沒有搞錯?”
“答不答應?”毅剛低下身子,直視著她。
凝霜看著他帶點威脅的眼光,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好極了!币銊偫^續說道,“第二件事很簡單,就是不準你在甲板上亂跑,甲板上東西多,如果不小心摔傷了,可不得了!
“傅毅剛,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呗愤會跌倒。”凝霜生氣的瞪著他。
“答不答應?”毅剛不理會她的抗議,還是用同一個調調她說話!安淮饝袉?”
凝霜推開他,氣沖沖的想離開。
“別這樣!彼阉o拉回來!艾F在的夕陽很美,不如我教你釣魚,好不好?”
毅剛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了一點,不過他的出發點還不是為了她好,昨天他差點失去她,這可嚇壞他了,現在只要任何會傷到她的事,他都要未雨綢繆做好事先防范。
“每次都這樣!
凝霜嘟著嘴巴,她發現毅剛每次都限制她一堆事情,然后又拿一件好玩的事情釣她,讓她縱使有十足十的怒氣要發作,也被他三言兩語給哄得一絲不剩。
“開心點!币銊偫瑴厝岬暮鍎,“走吧!”
凝霜無奈的搖搖著,跟著他走。
“我們走水路大概要多久才會回到長安?”
雖說是釣魚,對于凝霜這個沒什么耐心的人,等了半天不見有魚上釣,興頭一過,就開始無聊的跟毅剛東拉西拉。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兩個月左右就會回到長安。”
凝霜點點頭,問了一個她一直很擔心的問題。
“你爹娘對我離京的事,有沒有很生氣?”
“現在才擔心,不會太遲了點嗎?”毅剛語帶取笑的說。
凝霜咬著下唇,不知如何以對。
“別這樣。”
毅剛看到她的樣子知道她真的很擔心,他很高興也相信她雖然是個皇家公主,但也應該是個懂得孝順的媳婦。
“我爹娘都明理的人,我相信他們不會對你生氣,不過回到長安后,你還是要好好的向爹娘賠罪一番!彼_口勸道。
凝霜點點頭。
沉默了一陣子,她又不甘寂寞的開口問道:“為什么你們男人都要有三妻四妾了”
“為什么問這個問題?”毅剛把目光從水面移到凝霜的臉上。
“好奇。”
凝霜索性把釣竿擱在一邊,坐到毅剛的身旁,離開長安的這段日子里,她看了太多妻妾成群的人,所以她很擔心毅剛也會變成跟那些人一般。
“像我皇兄后宮佳麗豈止三千人,每個大戶人家似乎三妻四妾也很平常,你畢竟是個將軍,你爹又是當朝的丞相,雖然你現在是個駙馬,但是如果你想再娶,我好像也不能多說什么。你會不會也去娶一些三妻四妾?”
毅剛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臉頰,開玩笑的問道:“你會不會擔心我真的去追求時尚,娶一群大小老婆來做偏房?”
“你說我會不會介意?”凝霜對他扮了個鬼臉。
毅剛笑了笑,也把釣竿放下來,拉她坐到他的懷中。
“我又不笨,才不會讓你有借口來殺了我!
凝霜聽他這么說,得意的笑了笑。
“我會不會那么兇,與其關在家中和一群女人爭風吃醋,終老一生,倒不如你納第一個妾的時候,我就回宮,眼不見為凈!
“哇!那么大反應。”毅剛輕撫著她的后頸項!澳悴慌禄噬喜蛔屇慊貙m?”
凝霜不在乎的搖搖頭!胺凑疫有一個三皇兄。你說三皇兄會不會納妾?”
毅剛大笑出聲。“你說他敢嗎?”
“他當然——”
凝霜正要回答毅剛的問題時,程浩賓的聲音卻在他們身后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阿剛。公主可以用晚膳了!
“好!币銊偘涯鹕恚约阂舱酒饋,轉頭看著程浩賓!霸趺磿悄氵@個大將軍來通報?”
程浩賓指指凝霜,他這么做無非是想當作賠罪,凝霜從今早見到他的面后,就一直不給他好臉色看,她還在為上次芙蓉坊的事情怪罪于他?v使撇開她是公主不談,最重要的是,她是他好友的老婆,他可不希望以后要找毅剛都被她給擋下來。
毅剛看到程浩賓煩惱的臉色,了解的點點頭,不過他也愛莫能助,他可不希望因為這種事又跟凝霜發生無謂的爭吵,反正以凝霜的冰雪聰明,到最后她自己會看清其實程潔賓是個好人,他根本就不用插手。
“在想什么?”毅剛看到凝霜一個人走在甲板上,走到她的身旁,“起風了,不要站在這里,小心著涼。”
凝霜搖搖頭,轉身面對他!澳悴皇窃谂愠毯瀑e喝酒,怎么有空出來陪我?”
“我是不是聽到你在嫉妒?”
凝霜對他一笑,打趣的說:“少在這里自抬身價!保
毅剛坐在甲板的椅上,順手把她拉到懷里,跟她一起安安靜靜的吹著清涼的微風。
坐著坐著,凝霜的眼皮逐漸沉重,她不由得更往毅剛的胸膛靠。
毅剛察覺凝霜直往他的身上靠,低頭看著她。
“怎么,想睡覺?”
凝霜在他懷中微微點點頭!拔規慊胤俊!保
“不要!蹦浦顾,“我想再坐一會兒!
“可是——”
“不管!蹦孀∷淖,堅持道:“我想再坐會兒。”
毅剛只好點點頭,但為了怕她著涼,便示意身后的守衛士兵進去拿件披風。
“公主睡著了?”過了一陣子,程浩賓出現在毅剛身后問道。
毅剛低頭把凝霜身上的披風蓋好,點點頭。
“不是在喝酒嗎?怎么跑了出來?”“一人喝沒什么意思!
程浩賓坐到毅剛的旁邊,仔細的打量凝霜,不由得夸道:“跟三王妃一樣,才貌兼備的女子。”
毅剛點點頭,輕撫凝霜的臉頰,眼中溢滿疼愛,語帶取笑的瞄了瞄程浩賓。
“怎么?羨慕了?”
程浩賓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你的妻子都過世七年了。還不找個人來照顧你,小心將來就算想找都沒力氣找了!币銊傂χf。
“看你們一個一個結婚后都那么慘,我已經沒有信心也沒有勇氣再去娶妻!
“小心點,”毅剛警告道,“這種話可千萬別在凝霜和婉兒面前說,不然你可有苦頭吃了。”
程浩賓靜靜的打量他,“看到你這個樣子,真是令人吃驚!
“為什么?”毅剛疑惑的的問道。
“為什么?”程浩賓搖搖頭,“皇上前一陣子才下旨要你接管三王爺的禁軍軍權,誰知道以前你躲永樂公主,躲得比誰都兇,現在她成了你的妻子,你卻那么疼愛她,昨天她受了點傷,你就氣得想殺人,這還不令人驚訝嗎?”
毅剛笑了笑,自嘲道:“我原本一直以為她很刁蠻,其實想想自己以前也真是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會為了一點小事,就記恨著一個小女孩。當年在永樂宮,凝霜年紀那么小,她懂什么?倒是那時自己的年紀早懂得分辨是非,卻只知一味的怪罪她、討厭她,想想還真是幼稚!
“現在想通了!背毯瀑e取笑道:“以前誰跟你說起她,你都一副誰再提,你就跟誰翻臉的表情,難得現在倒看開了。只不過這一篇長篇大論,有沒有跟你懷中的佳人說!”
毅剛尷尬的笑了笑,搖搖頭。
“真搞不懂你!背毯瀑e嘆了口氣,“都已經說不介意了,你就應該跟公主把話說清楚,以免讓公主以為你還在怪她!
毅剛笑了笑,摸摸凝霜的臉頰,一點都不擔心。
“凝霜是個聰明人,她事實上看出我早已經原諒她,不然她也不敢跟我大聲說話,惹我生氣。”
程浩賓無奈的回了一笑,覺得毅剛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便頗有深意的說:“其實,說不定當年在永樂官的事是有人在搞鬼!保
毅剛聞言吃了一驚!笆裁匆馑?你是說當年有人在整我和凝霜?”
“我可沒說。”程浩賓心虛的把眼光移向黑漆漆的遠方。我只是建議你跟她談一談,又沒說一定有人整你們倆!
“程浩——”
程浩賓見他還要追問,連忙站起身,假裝伸了個懶腰。
“很晚了,我該去睡了,你也趕緊把公主抱進去,以免讓她不小心著涼,到時你又心疼個半死!保
毅剛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很好奇他為什么會忽然冒出這些話。不過他想程浩賓的話也有道理,他確實得找個機會跟凝霜好好談談,以免她還真的以為他還在怪她。
毅剛拿著剛剛在江面向一些村婦所買來的新鮮蓮花,開心的想把它送給凝霜。
他知道上船的這一個多月來,凝霜都玩得很開心。不過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似乎玩什么她都提不起勁,他擔心她病了,要找大夫為她看看,她又不要。他現在每天只為了討她歡心,費盡心思搞些小花樣。只為博她一笑。
“阿浩”他在走道上遇到程浩賓,“你剛才不是和凝霜在一起聊天,現在她人呢?”
因為這一陣子在船上的朝夕相處,凝霜已經漸漸了解程浩賓的為人,知道他并沒有她所想像中的那么糟,只不過是比平常人更喜好杯中物罷了。而既然已了解他的為人,所以她有時還會主動找他聊聊。
“公主在里面,”程浩賓指指后頭,這個總是精力充沛的小東西竟然會喊累?他急忙跑回他們的房間,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輕輕的推開房門,以為凝霜在休息,怕吵到她。進了房,卻看到她披散著頭發,穿著白色睡衣靠坐在床上,手上還拿著一本書。
剛剛你不是跟程浩賓喊累,現在怎么又在看書?”他坐到她的面前問道。
凝霜搖搖頭,把書放在一旁,抬起手,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皠倓偸怯悬c累,但是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著!
到底什么回事啊?”毅剛擔心的問道!白罱愕臍馍惶,待會兒到下一個渡口,我就差人下船找個大夫!
“不用麻煩了!蹦銊偸稚系纳徎,“這是不是送我的?”
凝霜抬頭對他一笑,接了過來!昂芷痢!
毅剛輕撫著她的臉頰,覺得她的臉色似乎變得比以往更為蒼白。
“你讓我很擔心”
凝霜聽到他的話,目光從手中的蓮花移到毅剛的臉上!皠e擔心,我沒事的,可能只是暈船罷了!
“暈船?”毅剛嘆了口氣,“你聽過有人上船一個多月之后才暈船的嗎?”
凝霜不在乎的聳聳肩,“這有什么,我不就是一個!
毅剛搖搖頭,繼續只道:“如果沒病,讓大夫看一下也無傷大雅,不是嗎?”
“既然沒病,為什么要看大夫?”
“你——”
毅剛又嘆了口氣,有的時候,他妻子的邏輯他還真是不懂。
“別這樣!蹦粘鲆恢皇掷銊偟氖帧!八闼銜r間,我們不是快到長安了嗎?我答應你,如果到了長安,身體情況還是不好,我就聽你的話,找大夫看看,這總行了吧!”
她都這么說了,他還能說什么,只好勉強點點頭。
“這可是你說的,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凝霜點點頭。
“說到這個,我們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到長安?”
“走水路還要三、四天,之后還要改走陸路,總共也要大概十天左右才能到長安!
凝霜聽到他的話,點點頭,把身上的絲被一掀,作勢要起身。
“你做什么?”毅剛拉住她的手間道。
凝霜把他的手給拉開。“這些花這么漂亮,總要找個花瓶把它給裝起來不然很容易枯死的!
“你不要動,我找人去弄。”毅剛接過她手上的花,把她按回床上。
“不要!蹦獔猿值,“這是你送我的,我要自己去弄!保
“算了,既然是我送的,我親自幫你弄,這樣你總放心了吧!”毅剛幫她蓋上被子,盯著花,他這個將軍竟然要為她去找花瓶!艾F在你乖乖的躺好,我馬上就回來!
凝霜看到他離去,無奈的搖搖頭,還是站了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竹簾,看著江畔有三三兩兩的村婦在洗衣,還有稀疏的農地散落著。與幾天前看到的山巒景象不同,離下一個渡口應該不遠了才是。
“你怎么不在床上躺著?”毅剛把花瓶放在桌上,從后頭跟進來的仆人受上接過—個花盤,看到凝霜的舉動,有點擔心的說道。
凝霜轉頭看著他!拔矣譀]有什么不舒服,你不要那么緊張!
毅剛沒有說話,示意身后的仆人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著一杯茶走近她,“這是參茶,趕快喝了它!
凝霜皺著眉頭,看了眼毅剛手上的東西。
“你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歡人參的味道,卻又要我喝參茶,我不要喝!
“凝霜乖,喝一點點就好了。”毅剛哄道,“以前你不喝,我沒話說,不過最近你的氣色不好,所以我要你多少喝一點。”
“你以為我那么笨。 蹦交◤d的椅上,玩弄蓮花的大花瓣。“只要我喝一口,你一定又會勸我喝第二口,之后干脆叫我把桌上這一大盤參茶全給喝了。我太了解你了,傅毅剛,你最會做這些騙人把戲!保
毅剛無奈的搖搖頭,不知該為她的聰明而慶幸自己娶到了一個伶俐的老婆,還是要為她的聰明而捶胸頓足,自己的老婆竟然一眼就看穿他的小把戲。
“凝霜——”
“你別再說了!蹦鹗治孀∷淖彀,“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會喝的。倒是你,最近為了忙我的事,搞得筋疲力竭,所以這些參茶還是你喝比較適合!
毅剛好笑的盯著凝霜!澳阌袥]有搞錯,這是我特別吩咐下去,特地叫人熬給你喝的,里頭除了人參,還有很多珍貴的藥材,這是要讓你補身體的,怎么現在反過來是你要我喝!保
“如果你不喝,干脆拿去倒掉好了!蹦辉诤醯穆柭柤,她連人參都不吃,其他藥材她更是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她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總之我是不可能喝的!
“這樣吧!”毅剛又用交換條件的方式哄道:“如果你把這些東西給喝了,待會兒到下一個渡口,我就派人去幫你買一大堆你最喜歡吃的蜜餞,這樣你總愿意喝了吧!”
凝霜對他皺皺眉頭。“你這個小人。每次都跟我談條件。我現在學聰明了,我才不要跟你談條件,總之我不要喝參茶,但是我要吃蜜餞。如果你不幫我買蜜餞,待會兒我就自己下船買,如果你不準我下船,我就跳船下去,看你決定怎么樣?”
“喂!”
“別喂啊喂的,到底怎么樣?”
毅剛嘆了口氣,心中暗暗叫苦,現在要騙她是越來越難騙了。都怪自己太寵她,雖然以前他說過不能太寵她,到最后還是不知不覺的被她牽著鼻子走。一個將軍淪落至此,也實在夠可憐了。
他拿起桌上的參茶,一口飲盡。
“這總行了吧!我的好公主。你待會兒可不能趁著停船,甲板一團亂時,偷偷溜下船。我派人去幫你買零嘴便是,你可不能自己去買!保
“沒問題!保
凝霜開心的拍拍毅剛的肩膀,忽然打了個呵欠。
“累啦!”
凝霜揉揉眼睛,點點頭。
“累了就乖乖上床,待會兒那個渡口不會停留太久,我看你身體那么差,我們還是早點回京的好!
“到底要我說幾次,我沒事的!蹦稍诖采,生氣的看著毅剛說。
“好,我知道!币銊偪吹剿谋砬,識趣的敷衍道,“我知道,你只是暈船了,現在你可不可以閉上限睛,好好休息一下!
凝霜聽到他的話,才滿意的閉上雙眼。
毅剛看著她睡著,摸摸她略微蒼白的臉頰,心中很擔心她的身體。他嘆了口氣,直到聽到外面靠岸的噪雜聲,才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