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守候了足足一天一夜,板著晚娘臉孔的看護(hù)小姐這會兒走出病房,總算說出令在場人精神為之一振的話。
“好了,我總算卸下重?fù)?dān),曲小姐愿意見你們,你們可以進(jìn)去了!
“全、全部嗎?”曲云刀有些激動的問。
“是的,不論是誰都可以進(jìn)去看曲小姐。還有,請自己開門,我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不打擾各位探病的時間上護(hù)士小姐頗有個性的丟下話,轉(zhuǎn)身氣勢凌人的甩頭走人。
進(jìn)入病房后,曲凈楚的氣色已好了許多,安坐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澄澈的眼眸里沒什么情緒,擺明在等著她的“家人”到來。
見到數(shù)年沒見的父親、繼母、阿姨、哥哥、姐姐,她沒有喜悅、沒有激動、沒有起伏,靜穆的不起一絲漣漪。
比起她的冷漠,她的家人們顯然熱絡(luò)多了。
“凈楚,爸爸總算見到你了,你這傷要不要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曲云刀喜形于色的來到床邊,但她過于冰冷的神情,卻讓他接下來的話就此打住。
看到一雙雙屏息汪祝她的眼睛,她的視線掠過每張陰晴不定的臉孔,最后停在她哥哥曲飛的身上,但只停駐了三秒便又別開。
“我沒事,我很好,你們都看到了!彼Z氣僵硬的回答,不讓父親在眾人面前過于難堪。
他承認(rèn)在三個兒女當(dāng)中,他最忽略的就是凈楚,但這并不表示他不重視她,由于她性格上的孤僻與偏激,讓他自小在管教她時就已束手無策,F(xiàn)在她長大了,父女問原就疏離的感情更是漸行漸遠(yuǎn),更何況她還離家出走了五年。
歐陽曼娟見狀連忙說幾句客套話圓圓場面!鞍Γ瑑舫,你真是愈來愈漂亮、愈來愈標(biāo)致了,這么多年沒見……”
“謝謝你的老套奉承,但今天這種場合并不受用,請你留給自己吧!鼻鷥舫䴕埧岬鸟g回她的好意。
原以為一個曲凈安就已經(jīng)夠討人厭了,沒想到這個曲凈楚同樣不給她好臉色看,歐陽曼娟在短短一瞬間差點(diǎn)翻臉,但為了那分遺囑,她只得按捺下來。
“這樣啊,既然你不愛聽,我不說就是!彼阒δ。
曲飛佇在一旁,靜靜的汪視著他這個失蹤五年的小妹,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凈楚,你也真是的,一離家出走就是五年,連媽媽出殯你也沒來,這未免太不孝了吧?”曲凈安不爽的發(fā)話了。
“我對媽媽的孝心一直都擺在心底,我沒去祭拜她,相信她在天之靈也不會怪我。比起某些人擅作表面功夫,我自認(rèn)對得起媽媽,用不著你來教訓(xùn)我!
“那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找得有多么累?你在外頭逍遙自在,有沒有想過我們有多么辛苦?”
“何必說那么多廢話呢?你們找我不過是為了媽的遺產(chǎn)吧!彼S刺冷笑!耙埠,反正都被你們找到了,那就請譚律師來公布遺囑吧!
“凈楚,”曲飛忍不住開口輕斥!“你說話為什么一定要帶刺呢?大家是真的關(guān)心你,不是單單只為了媽的遺囑問題!
“恐怕會這么想的只有你一個吧,哥哥!鼻鷥舫ǘǖ耐∷宦暋案绺纭,讓每個人皆有些怔詫。
從剛剛到現(xiàn)在,她沒喊爸爸、沒喊姐姐、沒喊阿姨,但她喊了曲飛哥哥,證明她心底惟一尊敬的只有他而已,其余的,她不屑一顧。
“也罷,事情總是該解決的,我總不能再躲躲藏藏的逃避下去。”她故作瀟灑的聳肩冷笑。“我也想過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等遺囑公布、財產(chǎn)分清楚后,我希望你們也別再打擾我。”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還是不回家嗎?”曲云刀神情一凜,身子不由得”顫。
“是,我不想回家,有我在,只會破壞家里的和樂氣氛。而且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恕我不能與你們一家子‘團(tuán)圓’!
“凈楚,你不要再嘔氣了,你生爸的氣也生得夠久了,回家吧,你不能永遠(yuǎn)在外頭流浪。”
懷著贖罪的心情,曲云刀努力的想挽回女兒的心。他知道當(dāng)年自己的出軌毀了這個家庭,盡管事過境遷,他已獲得了兒子與大女兒的諒解,但由于凈楚與母親的感情格外深厚,因此她至今還不愿原諒他。
“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嘔氣還是生氣,我對你的怨恨早已過去。”她深吸口氣堅定的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xiàn)在!
“你……你一定要這樣嗎?”捂著喘不過氣的胸口,曲云刀心痛的再問!拔迥炅,你還是不肯回家嗎?”
“你逼我回家也沒用,只會讓我更不快樂罷了。我保證,等我做完想做的事,不用一年,我一定會回家的!被蛟S旁人不覺得,但她山口忖已做了最大讓步。
那個曾經(jīng)讓她深惡痛絕的家,如今因為母親的死,而讓恨意煙消云散,是解脫也好,是背棄也罷,她在外奔波的這五年,已讓她心力交瘁。
“爸,你就隨她吧,勉強(qiáng)她只讓大家更不愉快。何況凈楚作了保證,我想她會說話算話的!币姼赣H難過的無以復(fù)加,曲飛上前安慰著。
其他人都沒再出聲,心里各有打算。
曲云刀神色哀戚的沉默許久,那張蒼老的臉龐寫滿失望與沮喪,好半晌才又抬起臉,看著他這個孤傲不馴的女兒。
“那么你答應(yīng)爸爸,不管你要去哪里,至少和家里保持聯(lián)絡(luò),別再無緣無故消失,好嗎?”
“……嗯!彼聊嗽S久才勉強(qiáng)應(yīng)了聲。
“那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請譚律師來?”歐陽曼娟心里只掛念著這事。
“喂!再怎么說凈楚身體還沒康復(fù),你問這問題不覺得很過分嗎?”曲凈安劍拔弩張的反駁,一副捍衛(wèi)自家人的模樣,和先前質(zhì)問曲凈楚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立刻與歐陽曼娟劃清界線。
“喲,怎么的,這會兒就曉得手足親情了?”歐陽曼娟嘲弄的嗤哼。“我不過是想把事情快點(diǎn)解決,這樣也礙著你曲大小姐了?”
“你們要是真等不及的話,就請譚律師來病房里直接念遺囑吧,我不在乎。也省得我在住院期間你們怕我跑掉,還得被監(jiān)視著。”曲凈楚冷冷說道。
“好,這可是凈楚自個兒說的,你們大家都聽到了!睔W陽曼娟笑逐顏開地道!拔掖龝䞍壕腿ズ妥T律師聯(lián)絡(luò),咱們明天就可以知道遺囑的內(nèi)容了,如何?”
“你……”曲凈安難掩氣憤的瞪著她。
“就這樣子,你們別在我病房里吵架,我很累,想休息了!鼻鷥舫⑽⑼χ北沉,將枕頭放平,面無表情的躺下,將眼睛閉上。
“好,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鼻w深怕凈楚會和阿姨吵起來,因此帶著父親與始終未發(fā)一語的繼母先行出去!皟舭玻覀冏甙,別再爭了!
“哼!”曲凈安甩頭就走。
偌大的病房在一陣嘈雜后又恢復(fù)原有的空蕩與靜寂。
想入睡的靈魂,卻不斷折騰著紛飛的思緒,這樣的一夜,多么難熬。
三個人面對面將話說清楚,解釋、坦白,為的是讓彼此得以釋懷,還是陷入更深的泥淖里?
顧洛航的話很少,很少,少得可憐與可悲。他甚至不為自己爭辯什么,全是關(guān)冷樓一個人在為他未完的話多作說明。
而阿帆自始至終都呆呆的,茫然若失望著灰色的地板,神情恍惚,從激動歸于平靜,從搶白沉于無言。
打從曲凈楚闖進(jìn)了他們的生活里,一切就改變了。該說她是罪魁禍?zhǔn),還是歸咎于自己的自作多情?
阿帆黯然而心痛的一手掩住臉,難過的久久無法抬起頭。
聽著他們口中所謂的“游戲”,他幾乎沒法兒再振作起來。怎么會?凈楚怎么可能是那種游戲人間的女子?
經(jīng)過了約莫十多分鐘的沉淀與思緒掙扎,阿帆突然站起身往門外走。
“阿帆,你要去哪里?”關(guān)冷樓緊張的跟著站起。
阿帆的手停在門把上,聲音僵硬!拔一丶胰チ!鳖^也不回的開門離去。
“阿帆……”
見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關(guān)冷樓直覺的將目光移向未發(fā)一語的顧洛航,他臉上的平靜帶給人莫名的壓迫感。
“你是怎么回事!阿帆難過成這樣,你還什么都不說?!”關(guān)冷樓氣惱的蹬返椅子上。
“過陣子他就會沒事了,就算我現(xiàn)在說了什么,相信他也聽不進(jìn)去。”調(diào)整許久未動的坐姿,他淡漠回應(yīng)。
“你干嘛變得這么怪里怪氣?”顧不得他還是病人,關(guān)冷樓忍無可忍的朝他低吼。“是不是就因為我抱了凈楚那么一下?都解釋了N遍你還聽不進(jìn)去嗎?”
“就算你沒有解釋,我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你不會覺得有什么?”他忿忿不平的冷哼!吧賮恚e表現(xiàn)得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你明明在乎,又何必在我面前裝無所謂!”
“在乎又如何?”他薄唇微揚(yáng),眼底凝成深墨的合夜!霸僭趺丛诤跻哺淖儾涣思榷ǖ氖聦崱S绕湓谥懒怂募沂辣尘昂,我跟她之間更是形同天和地,你認(rèn)為我還能在乎什么?”
“至少她也同樣在乎你!”關(guān)冷樓堅定而肯定的喊出這一句!半m然你們兩個互不承認(rèn)在乎對方,但我知道,你們兩個早就破壞了游戲規(guī)則!
“游戲都已經(jīng)結(jié)束,在不在乎對我而言已不重要!
“那你該死的為什么要我去探望她?”他咬牙切齒,真想一把揪起這個滿臉漠然的家伙的衣領(lǐng)!熬鸵驗槟爿d著她摔車,又害她被家里人找到,所以心里過意不去?還是因為你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感情,怕當(dāng)初愛上徐麗潔的錯誤會重蹈覆轍?”
“不要提徐麗潔!”
“我為什么不提?還有,你到底帶誰回宿舍來著?凈楚說那晚瞧見你房里有人,你是故意要報復(fù)還是怎樣?都幾歲的人還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太無聊了吧?”鼻孔噴著氣,關(guān)冷樓一副受不了的翻著白眼。
“就如你說的,我沒那么無聊,那女的是我員工。”
“員工?那你帶她回去干嘛?”他照舊鬼叫。
雖然懶得解釋,但看關(guān)冷樓那張牙舞爪的模樣,無奈之余,顧洛航只好簡略將事情說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跟凈楚提分手?”
“我和她不算是分手……”
“廢話少說,如果你不在乎我抱了她,為什么要和她分手?”他執(zhí)拗的追問,硬是不讓顧洛航有喘氣的機(jī)會。
“冷樓,你一定要這樣追根究柢嗎?”
“那當(dāng)然!禍?zhǔn)俏议g下的,我不替你們倆解決那怎么行?”
“解決了又如何?”他反問。
“這……”關(guān)冷樓倒沒想到這個問題,一時語塞的呆愣了下。
“你若當(dāng)我是你的好朋友,對這事就別再管了!
關(guān)冷樓不知還能說什么,事已至此,他不乖乖閉上嘴巴也不行了。
正當(dāng)兩人的討論有了結(jié)論,一陣敲門聲適時的出現(xiàn),顧洛航喊了聲請進(jìn),一個穿藍(lán)色洋裝的身影進(jìn)了病房內(nèi)。
望著來人的清秀臉孔與技散直發(fā),顧洛航愣了好幾秒,才認(rèn)出她。
“夏櫻?”
將一頭蓬松髻發(fā)洗直后,夏櫻那原就素凈清純的臉龐顯得更為稚真脫俗,搭著白里透紅的肌膚,像尊洋娃娃似的。
她手里提了個包裝精美的水果籃,粉紅色絲帶纏繞著木藤把手,她忐忑不安地走到床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關(guān)懷。
“航哥,我聽說你出車禍,所以特地來看你……”抿抿唇,她鼓起勇氣迎視他的深邃目光!斑@個……這個水梨送給你,希望你能很快痊愈。”
“坐吧,不必拘束!笔掌鸬统钡那榫w,顧洛航對她微微一笑。
夏櫻怯怯地瞥了眼旁邊這個帥得不像話的男子,然后拉了椅凳坐下來。
“怎么把頭發(fā)洗直了?”
“噢,”夏櫻尷尬的摸摸頭。“其實我也不喜歡頂著爆炸頭的感覺,而且又是他逼我去燙的,現(xiàn)在既然下定決心要離開他,就得徹底一點(diǎn)!泵黠@的,她口中的“他”,便是她的“前”男朋友。
他憂心地蹙起眉!澳撬袥]有去茶坊找過你麻煩?”
“沒有,不過我已經(jīng)主動去和他談清楚了!睋P(yáng)起輕松的笑容,只見她纖弱的五官上閃耀著堅定的神色。“我告訴他,假如他還敢纏著我,我就去報警,雖然他看起來很不甘心也很火大,不過到后來他還是放我走了。”
“真的這么輕易就解決了?”
“嗯,這全都得感謝你的幫忙,否則,我現(xiàn)在也許還處在水深火熱中不可自拔!彼偷驼f道。
“別謝我,如果你自己沒有立下決心,我就是硬把你關(guān)起來也沒用。”
夏櫻正要開口,卻驀地驚覺那位帥哥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你……你是……”愈看愈覺得眼熟!鞍,你是常來店里和航哥泡茶的那位。”
“哦,沒想到你對我有印象呢,是不是因為我長得特別英俊瀟灑的緣故?”關(guān)冷樓嘻皮笑臉的問。
又來了!顧洛航白他一眼,卻還是得替他們作介紹!跋臋眩顷P(guān)冷樓,我的好朋友!
“你好,我是夏櫻!毕臋讯Y貌的點(diǎn)頭致意。
“你好,你好!标P(guān)冷樓擺出迷死人不償命的俊朗笑容,沒料到夏櫻早已把臉轉(zhuǎn)回去。
“你這傷要不要緊?要住院很久嗎?”
“大概還得躺上一個月吧,看復(fù)原狀況,我倒希望能盡快出院。”他答。
“我……我看了報紙……”躊躇半晌,夏櫻還是說了!吧项^說你載著一個失蹤五年的名門千金……”怕自已說這話極為唐突,她末了又加上句:“沒事,我只是好奇問問,你、你可以不必回答我。”
“沒什么不好回答的,事實確是如此!
“是嗎……”夏櫻垂下臉,逐漸沒了聲音,自己也不曉得問這做什么。
“對了,你住我那兒還習(xí)慣嗎?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雖然我還在住院,不過冷樓可以幫你!
夏櫻怔忡地看了關(guān)冷樓幾秒,突然間急忙搖頭!皼]有,我都已經(jīng)弄得差不多了,沒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
“干嘛這么緊張的樣子,你怕我吃掉你不成?”不甘心被冷落,關(guān)冷樓一臉不爽的出聲抗議。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麻煩你。”夏櫻微窘地紅透雙頰,手足無措的連連擺手。
“不管!”關(guān)冷樓立刻從口袋里掏出皮夾,將一張名片硬是塞給她。“喏,這是我的名片,不管你遇上什么麻煩都可以找我,知道嗎?”霸道專制得沒有一點(diǎn)妥協(xié)的余地。
“這……”夏櫻望向顧洛航。
“收著吧,也許真能幫上你的忙!彼πΑ
“噢。”她坐立難安了陣,覺得自己也該告辭了,于是站起身:“我……我該走了!
“為什么這么快就要回去了?”關(guān)冷樓故意恫嚇地逼問。
“我、我還有點(diǎn)事。”夏櫻有些畏懼的答。
“回去小心點(diǎn),我會盡量拖住冷樓,不讓他跟在你后頭的!鳖櫬搴酵嫘λ频恼f道。
“嘿,說什么呀你!”關(guān)冷樓不爽的用力瞪著他。
“我走了,再見!毕臋巡桓彝A,抓起帆布袋快步的離開病房。
“你看!具被她當(dāng)作登徒子了!”
“你本來就是登徒子,不是嗎?”顧洛航失笑的搖著頭。
“什么嘛!還有,我看這小妮子八成是煞到你了!彼(jīng)八百的板著臉。
“她?”他驚訝!安豢赡,她才剛和男朋友分手,哪可能這么快就有新對象?而且還是我?”
“很難說,況且你跟她也眉來眼去的,大有問題!”雙手交橫于胸前,關(guān)冷樓像在盤問犯人似的仔細(xì)瞧著他。
“我們今天的話題非得繞著女人打轉(zhuǎn)不可嗎?”嘆口氣,他顯得疲憊不堪!叭绻堑脑,那我情愿一個人好好靜靜!
“哼,對我下起逐客令了是吧?”拍著大腿,關(guān)冷樓個性干脆的起身!昂茫淮驍_你,我也要走人了,你自個兒好好安養(yǎng)!
“慢走,不送了。”他強(qiáng)打起精神對好友一笑。
“記得想想關(guān)于凈楚的事,明天再來看你,拜!”
所有的人都走了,顧洛航總算得以安靜的面對自己,也問問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
這答案,恐怕再多的靜夜都無法作出回答。
在病房里宣布一份牽涉到數(shù)億財產(chǎn)的遺囑,這可是譚凱軒當(dāng)上律師后頭一日遇上的特例。
“看來人都到齊了!笨攘藘陕,他鄭重而嚴(yán)肅的開口說道,那表情雖然一絲不茍,卻含有絲揶揄的意味。
戴著黑眶眼鏡的雙眸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后選在曲凈楚的臉上停駐。
“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了你,無論如何,很高興你平安活著,曲二小姐。”
不知怎的,對于譚律師口中似有若無的諷刺,曲凈楚竟半點(diǎn)感覺也沒有,只想盡快將遺囑聽完,然后結(jié)束這一切。
“譚律師,請你趕快拆開遺囑吧,我們等得夠久了!”歐陽曼娟不耐煩的搶白,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廢話。
“好吧,那我這就把歐陽曼蘿女士的遺囑打開了。”譚凱軒瞥了助理小高一眼,小高將那只封鎖緊密的保險箱用一把銀鑰匙打開來,在眾人屏息的目光中,他自里頭取出幾封信件,轉(zhuǎn)交至譚凱軒手中。
拆開第一封信,譚凱軒挑挑眉,犀利的眼神超巡過每張臉孔,接著緩緩念出信上的內(nèi)容:
當(dāng)你們聆聽到這分遺囑時!想必我已經(jīng)不在這人世間了,而關(guān)于我名下遺產(chǎn)的分配問題,你們肯定十分關(guān)心。
首先,我名下動產(chǎn)與不動產(chǎn)已分成三份,我的孩子們:曲飛、凈安、凈楚各擁有一份,細(xì)節(jié)部分列于另三份署名文件,由譚律師轉(zhuǎn)達(dá)交付;而我在曲氏集團(tuán)百分之七十五的股分,百分之五十歸我姐姐歐陽曼娟,百分之二十五歸童瑞方所有;至于“云夢山莊”這個例外資產(chǎn),轉(zhuǎn)請譚律師變賣后全數(shù)捐出,作為慈善用。
“不可以!不可以賣掉!譚律師,這‘云夢山莊’千萬不能賣掉!”聽到這里,曲云刀情緒失控的叫嚷著。
“爸,你冷靜點(diǎn)!”曲飛急忙扶住父親顫巍巍的身子。
“她在報復(fù)我!她就算是死也不原諒我才會寧愿把‘云夢山莊’捐出去,也不肯留給我這個同樣要死的人!”曲云刀切切哀嚎著,痛心疾首的捶胸頓足。
丁夢薔在一旁也悄悄地流下淚。
“曲先生,這遺囑是歐陽女士在未出事前就立好的,也難怪她會作此決定,您別太難過。何況只要您能買下山莊,這事便不難解決。”譚凱軒甚為同情的看著這個曾經(jīng)叱咤商場的老人,為了個女人,落得孑然一身。
“買?”曲云刀恍若挨了重重一拳,表情扭曲而錯愕。打自他與歐陽曼蘿簽下離婚協(xié)議書,他就一無所有了。如今要他花錢買下市價超過億元的“云夢山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爸,你別擔(dān)心,我會想辦法把山莊買回來的!睘榘矒岣赣H大受打擊的情緒,曲飛保證似的說道。
“譚律師,我可以把我擁有的那分財產(chǎn)轉(zhuǎn)讓出去嗎?”突然,曲凈楚神色淡漠的朝他問道。
“轉(zhuǎn)讓?”譚凱軒頗為訝異的望住她。
“可以的話,那些錢我統(tǒng)統(tǒng)不想要,你把它轉(zhuǎn)到我父親名下吧。”
“凈楚?”一雙雙震驚難以置信的眼光紛紛投向她,誰能料到,這樣“有情有義”的一句話,會出自那向來鄙視父親出軌行為的曲凈楚口中?
她不是很痛恨她父親嗎?不是很怨憤他背棄了她母親嗎?所以離家出走、所以杳無音訊的消失五年,但如今……“這……曲二小姐的意思是,關(guān)于你母親給你的遺產(chǎn),你全部要給你父親曲云刀?”譚凱軒瞇起眼,不得不重新評估這個看似叛逆無情的女孩,內(nèi)心里究竟積壓了怎樣的澎湃感情。
“有問題嗎?”曲凈楚漠然反問,不讓人輕易看穿她心底的想法。她只是累了,身為曲家人所背負(fù)的種種壓力,以及離家后經(jīng)歷的人世無常,已磨滅她年輕時曾有的種種憤恨與不平。
但這突來的變局,確實令每個人一時間呆愣著無從反應(yīng)。
“凈楚,你……你這是……”在幾度模糊的視線,曲云刀極困難的眨著眼試圖將女兒的面孔看清楚,胸口激涌著一波波動蕩的情緒。“我……我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喂,凈楚,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呀,你媽可是最疼你的,你這下把財產(chǎn)都給了你媽生前最恨的這個男人,那怎么行?”歐陽曼娟極不贊成的尖酸刻薄道。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想再聽。”她還是面無表情。
“那么,你已經(jīng)決定了嗎?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弊T凱軒再問一次。
她點(diǎn)了頭,不再多作解釋。
“好吧,到時我會準(zhǔn)備好一份文件請你簽名,這段時間內(nèi)若你反悔,可以隨時通知我!彼送腥耍骸叭绻麤]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后續(xù)事宜我會再與你們聯(lián)絡(luò),希望你們配合。”
“譚律師,謝謝你了!鼻w說道。
“不會!弊T凱軒與助手一同走出病房。
在律師走后,曲凈楚難掩疲憊的閉上眼稍作休憩,不想去面對每一雙詢問不解的視線。
“凈楚……”曲飛上前一步,卻不知如何啟口。
她緩緩睜開眼,心平氣和的凝視每個人,聲音透著倦意:
“事情既然已經(jīng)解決,你們也該回去了。我說過,等哪天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我會回家去和你們團(tuán)圓。現(xiàn)在,就請你們給我一點(diǎn)時間,別再來醫(yī)院看我,也別讓那些記者來打擾我,我很累,真的很累。”
曲云刀與兒子相視一眼,雖是百感交集,也不得不照她的意愿去做。
“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你盡管放手去做你的事,我們會耐心等待你歸來的那一天!
他們都相信那一天,很快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