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來得這么早!
葉定徹大老遠就看見,那個神態鬼祟,不斷左顧右盼的人。
她可能以為這樣很安全,卻沒想到自己可疑的舉動,早已引起旁人的側目。
“少爺,快——你的車在哪里?”
陶涓陵一見到他,立刻急匆匆地推著他向前跑。
“干什么?”他干嘛跟她一起跑?
“我們先上你的車再說!”
她實在很怕父親突然外出,或是被其他三姑六婆看見,回去告訴她父親,那一樣不妙。
光想到該怎么對父親解釋,她和葉家少爺出去的事,她就一個頭兩個大。
葉定徹翻了翻白眼,無奈的嘆口氣,從口袋掏出汽車的遙控器一按,停在對面的一輛黑色積架,立刻發出嘟嘟的聲響。
“是那輛!”陶涓陵帶頭沖向那輛車。
“小心點,有車!”葉定徹在她沖過馬路前拉住她,及時躲過一輛疾駛而過的計程車。
當心一點!你不想活了嗎?”
“謝——謝謝!”陶涓陵發現自己差點出車禍,覺得很不好意思,試著想掙脫他的手,他卻不肯松手! 暗绕桨策^了馬路,我自然會放開。你這么莽撞,要是再讓你這樣胡闖亂撞,我很快就得通知陶叔到醫院看你!
“對不起!”他的話讓陶涓陵立刻羞愧地低下頭,她的確太莽撞了。
“好了,已經沒車了,走吧!”
他小心地將她護在身側,直到兩人安全通過馬路。
“想上哪吃飯?”上了車,葉定徹發動引擎問。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那就去喝下午茶好了,你喜歡哪間店?”
她喜歡哪間店?
這真是笑話!她平日不是忙于課業,就是忙著賣煎包,哪有閑情逸致到餐廳喝下午茶?
“我沒什么特別喜歡的店,你決定就好。”反正在哪里喝下午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到底有什么事要說。
“那就在晶華好了!
晶華?!陶涓陵差點被口水嗆到,只是談事情,有必要到那么高級的地方去嗎?
“可是我穿這樣··…·”
她臨時接到電話,隨便抓了一件襯衫和牛仔短裙 套上就出門了,如今說要上飯店喝下午茶,她的服裝根 本不合格。
“上晶華喝下午茶的人,也不見得人人都穿得很隆重,你這樣就行了!边@點他倒一點也不在意。
好吧!既然他不怕丟臉,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晶華,兩人找了個隱密的角落坐定后,陶涓陵 立刻迫不及待地問:
“少爺,你找我出來到底有什么事要說?”
“別叫我少爺!”
葉定徹不悅地撇撇嘴,她又不是葉家的女傭,干嘛開口閉口都叫他少爺?
“好吧!那葉先生,請問你找我出來,到底有什么貴事?”
葉定徹從西裝上衣的口袋,取出一張已開好的支票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這張支票你拿著,替自己和陶叔買棟房子,別再向人租房子、看房東的臉色過日子了!
支票?說到支票,陶娟陵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千元還沒還給他,而如今前帳未清,他又拿出支票給她,面額也是一千——千萬。
“看房東臉色過日子?”陶娟陵像聽到什么天方夜譚,差點沒笑出來。
他干脆說他們遭受房東虐待好了!
“誰告訴你,我們看房東的臉色過日于?我們和房東相處得好極了。還有房子——不是我們沒有能力買,而是不想買。”
她和爸爸租了八年的房子,和房東一家以及左鄰右舍都相處融洽,大家早就像一家人一樣,如果買了房子,勢必得搬離那里,她和爸爸都舍不得離開,所以買房子的事,就這么延宕下來了。
葉定徹像沒聽到她的解釋,自顧自的往下說:“還有——你也別再去賣煎包,那太辛苦了!如果生活費不夠,我可以按月資助,你別再賺那種辛苦錢了。”
他主觀的推斷,聽得她愈來愈無力,她和爸爸什么時候,淪落到需要接受他的救濟了?他們與他,早就沒有瓜葛了吧?
況且——他們根本不需要被救助!
“少爺,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們真的不需要!”她還是習慣喊他“少爺”。
“我們不需要這一千萬,也不需要你的資助。我們不買房子,是因為會不得搬離現在的地方,至于賣煎包——我并不認為辛苦!
沒錯,我和爸爸的確曾經窮得三餐不繼,連房租都差點付不出來,可是從我們開始賣煎包之后,生活就逐漸好轉,而今不愁吃穿,你認為該歸功于誰?
當然是那些長期支持我們、愛護我們的顧客們!
現在雖然我爸爸舊傷復發,不能繼續賣煎包,但是為了能讓這些顧客,繼續吃到美昧的前包,我心甘情愿每個禮拜花兩個晚上的時間做煎包,讓大家都能吃到美味可口的陶家煎包!
聽了她的解釋,葉定徹沒說什么,只是凝睇著她。
陶娟陵以為他終于明白她的意思,正高興的時候,他突然又開口了。
“不管怎樣,這筆錢你一定得收下,至于收下之后要怎么用,那是你的問題,我不會過問,你可以自行決定!
“老天——”
陶娟陵差點昏倒在地,本以為他已經聽懂她的話,原來他根本不懂嘛!
“我沒有理由接受你這筆錢!”她決定與他扛上了。
“你有!”
“那么請你告訴我,我憑什么拿這筆錢?”
“因為你和陶叔曾是葉家的員工,你們離開葉家,葉家理應給你們這筆錢!
“你的意思是一一這是離職津貼?每個離開葉家的員工,領到一千萬?”
“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為什么獨獨給我們一千萬?”
“那是因為……因為……”葉定徹被她問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什么?”
“因為陶叔救過我爸爸,這個恩情我們還沒回報,所以——”
“所以這筆錢是酬謝金,你給我們一千萬,我們兩家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對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定徹氣急敗壞的大吼。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陶涓另也不怎么高興,他怎么可以用錢來侮辱她?
就算她再窮,也沒必要接受他的資助吧!
“我給你這筆錢是因為··!ぁた蓯海 彼椭湟宦,干脆全部照實說了!拔以浐δ闶軅,你還差點溺死在游泳池里,我一直覺得過意不去,所以給你這筆錢,是希望彌補過去所犯下的錯,也希望你過更好的生活。就這樣而已!”
“所以這是賠償金?”她簡直哭笑不得,他還真會想,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他還準備賠償金給她。“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需要——”
“由不得你不要!”葉定徹用力怕桌站起。
該死!他浪費了那么久的時間,只為了和她爭辯她到底需不需要這筆錢?
“送出去的東西,我從不收回,這張支票也一樣!”
“可是我不能收——”
“反正這是即期支稟,隨時可以提領,你若不想要,就扔進垃圾桶吧!打掃的歐巴桑撿到了,絕對會比你開心。”
他沒好氣地說完,隨即冷著臉推開椅子,轉身離開。
“唉!等等一一少爺!這筆錢我真的不能收呀
陶涓陵起身想追過去,但是被桌腳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再抬頭時,葉定徹已不見人影。
她頹然坐下,瞪著那張支票發呆。
為何沒錢讓人煩惱,有錢還是令人困擾呢?
“陶小姐?”一位男服務生走到她身旁,恭敬地彎下腰道:“葉先生吩咐我們為您叫一輛計程車,所以如果您要離開時,請事先告訴我們一聲,謝謝!”
他想得可真周到,連計程車都替她找好,這下她連回家,都不用花自己的錢坐車。
不過她可不感激他的“好意”,這些錢連同支票,她都會退還給他!
第二天下午下課之后,陶娟陵騎著摩托車,拿著查到的地址,直接到長威企業位于市區的辦公大樓去找他,她要將錢和支票還給他。
她站在筆直聳立的現代化摩天大樓外,咽了下口水,有些膽怯地望著眼前那棟雄偉的建筑物。
在她身旁走動的,都是衣著端莊時髦、神色匆忙的長威員工,陶涓陵心里有畏怯更深了。
她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走進玻璃旋轉門內,想去詢問服務臺的小姐,怎么樣才能見到葉定徹。
才剛進門,她就看見大廳正前方的電梯門打開,一群人從里頭走出來,有男有女,他們全都穿著高貴合身的西服或是套裝,一看就知道身分不凡。
她立即發現,葉定徹就在這群人之中。
他像顆剛剛升起的太陽,無論在任何場合,都能夠自然而然地,散發令人無法逼視的耀眼光芒。
他正和一個裝扮人時的年輕女性說話,那女人抬頭對他微笑,笑容好美、好性感,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充滿都會女性的自信之美。
她低頭瞧瞧身上簡單的白棉布T恤,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褲,沒來由的產生一種自卑感。
她想——他或許并不想在這個時間、這種場合看見她吧!
陶涓陵立即轉身,躲到巨大的大理石柱后頭,偷偷探出頭,目送他的身影走出公司大門。
幸好沒被他發現!
她松了口氣,仰頭靠在冰涼的石柱上,撫著跳得飛快的心臟深呼吸。
“小姐,你在這里做什么?”
穿著藍色制服的中年警衛湊近她的臉,眉頭扭得死緊,正神色不善地上下打量她,像在揣測她是什么身分。
她的形跡鬼祟,裝扮模樣又不像前來洽公的業務員,實在很可疑!
“我……我是來找人的!”
她充滿善意地對警衛先生一笑,希望他別把她當成賊!
“找人?”警衛從鼻孔里哼了聲,語氣很不以為然。
她以為這種蹩腳的謊言,可以騙過英明睿智的他嗎?
“你來找誰?”他立刻拷問。
“我來找……葉定徹。”“找葉定徹呀?喔,他不在——慢著!你說你找誰?葉定徹?!”警衛本來只是隨便聽聽,就打算找個借口把她請出去,沒想到一聽到葉定徹的名字,雙眼立即瞪得極大,活像聽到什么令人驚恐的事。
“總經理?!”警衛這下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他立即用一種恭敬的態度,重新審視她,然而無論他怎么看,還是看不出這個衣著寒酸的小丫頭,和總經理有什么關系?
總經理可是總裁引以為傲的獨生子,平日往來的全是達官貴人,像她這種平凡的女孩,和他是什么關系?
“小姐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你是誰?你找我們總經理做什么?”他搓著手,好聲好氣的問。
“我……”陶涓陵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他的誰,囁懦了半天才說:“我是他家的女……女傭啦!我想拿一樣東西給他。”
“女傭?”警衛這下總算恍然大悟,原來是女傭,難怪穿得這么“樸素”。
“總經理剛才出去了,你有什么東西要轉交給他,就拿到服務臺小姐那里去,她們會負責幫你轉送到總經理手上!
“噢,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客氣!”
既然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警衛也就不再浪費時間在她身上,徑自轉身走到其他地方去。
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從書袋里敢出封裝好的信封,走向服務臺。
晚上七點.葉定徹從桃園工廠回到公司,立刻接到由服務臺小姐那里轉送來的信封。
他看見信封左下角.寫著“陶娟陵”三個小字,立即詫異地揚起眉峰。
她來過了?
他立刻要人把服務臺小姐找來,質問:“這是什么 時候送來的?”
“大約下午四點左右。”
“那時我剛離開公司沒多久,你為什么不馬上緊急 連絡我?”他的脾氣立即發作。
“我……”服務臺小姐冤枉極了,她怎么知道這個人這么重要,重要到總經理愿意為了她,丟下大批高級干部趕回來?
“算了!你下去吧!比~定徹也知道,自己這頓脾氣發得沒有道理,他只是想到與她失之交臂,差一點就能見到面,就感到無比惋惜。
“是。”
服務臺小姐離去后.他在大書桌前坐下,小心地拆開那封粘得很緊的信。
他撕開信封的封口處,從里頭取出幾張紙。
一張是那張一千萬的支票.還有一張千元大鈔,加上那天坐計程車的錢,最后則是封便簽,上頭寫著簡短的字句:
少爺,你的支票我還是不能收,連同上次買煎包的1千元,和計程車錢一起還給你,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再見!
葉定徹望著攤在桌上的支票和現金,忍不住搖頭失笑。
“陶涓陵,你非和我斗到底不可嗎?”
好吧!既然她堅持退還這筆錢,那么他也會用他的方法,讓她乖乖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