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初夏
放學時間,清一色的白衣黑裙,市立女中的女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出校門口,楊墨璋的身影也夾雜在其中,一如往常,她還是一個人。
在這所以成績掛帥的女中,楊墨璋的名字算是響當當的,每次月考成績出來,她的名次總是排在全年級的十名內,她的外表也不差,纖瘦骨感的身材、一頭烏黑柔亮的如瀑長發,巴掌大的臉蛋、秀氣清麗的五官,照理說,這么一個成績突出、外表又討喜的十八歲女孩理應受到同儕歡迎才對,但楊墨璋卻是個異類。
她的氣質天生帶有一種冷漠,總是冷眼看待一切,與同齡女孩喜歡聚在一起聊流行、偶像、異性的熱絡相比,她仿佛就像個冰雪娃娃,除了課業外,她和她們沒有能產生交集的話題,長久下來,自然就被她們視為“冷傲孤僻、特立獨行”的人,有些人還會更奇怪的給她扣上頂“驕矜自大”的帽子,就因為她的成績好。
她們對她是如何的想法,楊墨璋并沒有意見,一如她們對她來說,只是有緣在同一間教室上課的同學,人際關系的需求對她來說,薄得像張紙。
她對同儕間的成群結黨沒有興趣,不過也不代表她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但或許是她天生就沒有同性緣吧,所以除非必要,否則同學們是不會閑來無事找她聊天的。
才剛踏出校門,眼前就閃出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楊墨璋忍住心中的厭煩,繞過他繼續往前走。她不后悔做好事,但若因為做好事而讓自己惹上這種麻煩,她寧愿不要做。
簡鈞河鍥而不舍地追上來,與她平行。
“你有事情嗎?我請你去喝杯咖啡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又緊張地問,明知這種問法很老套,但他緊張的腦子里已經找不出其他問句了。
雖然站在女中的校門口等女生的不只他一個,但他畢竟是頭一次做這種事,而且一連做了三天,不過,就算女生好奇的視線讓他非常不自在,但是只要能見到楊墨璋,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并不是因為三天前的那一早在公車上,她幫零錢不夠而處境尷尬的他解了圍,所以才會厚臉皮的來等她的,而是因為他早就注意到她了。
何等有幸,他跟她每天坐同一班公車上學,每天目送清秀飄逸的她上車下車,愛慕之心早已深藏許久,只是一直沒有勇氣上前跟她說話,直到她掏出零錢放進公車的投幣孔里幫他解了圍,那就像是一道曙光,讓他終于鼓起勇氣,當天放學,他便藉著還錢之名來女中校門口等她。
“我有事。”楊墨璋輕輕淡淡地回答,來到公車站牌前等車。
公車站牌前已排了一排女中的女學生,簡鈞河一個外校的男生摻雜在其中,突兀又明顯,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那明天呢?后天也可以,看你哪天有空,我也一定會有空的。”不顧女生們的目光,他熱切地說,一顆心全放在楊墨璋身上。
楊墨璋總算正眼看他了。
“我都有事,而且我對你沒興趣,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彼J真地說著,接著移開目光。
她知道他喜歡她,但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外表。男生都是這么膚淺,他對她根本一點就不了解,只因為她借給他幾塊錢就喜歡她,她真的無法想像。她并不是故意要對他冷淡,而是她天生如此,再說她的確對他沒什么感覺,他一再出現只會讓她覺得厭煩罷了。
她的話令注意到她和簡鈞河的女學生全睜大了眼睛,楊墨璋聽到有人小聲的說她無情,簡鈞河更是狼狽地紅了臉。
“為什么?你有男朋友了嗎?”他無法接受她的回答,執拗地待在原地,心急的想知道原因。
楊墨璋冷著一張臉,不想回答。跟他說不通,說了也是白說。
她的沉默,簡鈞河當成了默認。
“沒關系,每個人都有交朋友的自由,只要你還沒結婚我就還有機會,久了以后你就會明白我對你是真心了!边@些話大部分都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都怪他太心急了,他早該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早有護花使者了,不過他不會死心的。
楊墨璋還是沒開口,舉目望著遠方姍姍來遲的公車。
還是沉默吧,省得愈描愈黑。她沒忘記周遭圍成一圈的同校女生們,多說只會多給她們制造茶余飯后的話題罷了,她對出這種鋒頭沒興趣。
忽然,一陣機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由小而大,蓋過了女學生們的私語聲和簡鈞河介紹他自己的聲音。
由對面車道疾馳而來的五輛重型機車直接切過馬路,在公車站牌前緊急煞車,站在前頭的一些女生被迫往后退了一步。
楊墨璋看了眼五輛機車上的人,注意到他們身上的制服跟簡鈞河的制服是一樣的。希望他們找的是他,并趕快把他帶走。
為首的機車騎士戴了頂全罩式的安全帽,楊墨璋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下后,落到從他后座跳下來的女生身上,她染了頭茶色直發,臉上的怒氣使她漂亮的五官顯得有些扭曲,眼眶和鼻頭還是紅的,跳下車后她便將怨恨的目光鎖在簡鈞河和楊墨璋身上。
那種眼神楊墨璋太熟悉了,本能的她體內的警戒心升起。
女孩來到簡鈞河面前,臉上有掩不住的激動,眼眶又紅了起來,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拳頭。周圍女學生們不再說話了,氣氛開始緊繃起來。
公車來了,一些女學生上了公車,其他的全留了下來,不是要在必要的時候對楊墨璋伸出援手,而是好奇又興奮地想看接下來會有什么情況發生。女校的生活實在是太平靜了。
簡鈞河一臉尷尬,他沒想到趙錦芬會跟蹤他到這里來。
“錦芬——”他緊張又惱怒地看看趙錦芬,旋即瞄了眼身旁的楊墨璋。
看到他的小動作,趙錦芬更憤怒傷心了,一雙大睜的淚眼瞪著楊墨璋。
“你就是因為她才要跟我分手?”她大聲質問,一開口眼淚便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簡鈞河更緊張了。他了解趙錦芬的個性,怕她會在一時氣憤下傷害楊墨璋,便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我們到那邊去談!
趙錦芬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這個狐貍精!”她舉高的手掌朝楊墨璋臉上揮去。
意外的,她還沒打到人,就被使勁一推倒了,推的人顯然毫不留情。趙錦芬尖叫一聲整個人跌倒在紅磚道上,后腦勺還撞到了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所有驚訝愕然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的楊墨璋身上。
一下子,四位機車騎士全下了車,跑到趙錦芬身邊。為首的那位機車騎士則緩緩掀開安全帽的罩面,露出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眸和挺直的鼻梁。他淡掃了趙錦芬一眼后,便將視線移到楊墨璋身上。
她的神情有些狂亂,但卻有更多的茫然無措。
她不是故意的!楊墨璋閉緊眼,想制止自己體內不斷涌出的腎上腺素,猛地轉身撥開看熱鬧的人群,用盡全力的在長長的紅磚道上奔跑著,長長的秀發在身后飄動。
她不是故意這么對那個女生的,那是反射動作,她得保護她自己!
她跑進一條小巷子里,整個人虛脫地靠在墻上急喘著。
“打了人就想跑嗎?”
楊墨璋渾身一顫,飛快地轉過頭望向發聲處,美麗的瞳孔映出一道修長身影,和身影后的那輛重型機車。是那個為首的機車騎士,是他載那個女生來的,他跟她是一起的。
楊墨璋轉身就跑,只是這回她跑不到五十公尺就被他給追上了。
杜裔炎估量了適當距離,長手一伸,她細瘦的腰身便落入他的手上,阻止了她的逃亡。
該死,這女人還真會掙扎!他在心中罵著。
“別動了!”他沒耐心地怒咆,并將她用力往肩后一甩。
他大概是真動了怒火,才沒想到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個窄小的巷子。而不計后果的將楊墨璋往后甩的結果,是讓她的額頭撞上了身后的墻壁。
楊墨璋尖叫一聲,一陣劇烈的痛楚在腦門上迸裂,感覺到似乎有水般的液體滑下臉,伸手一摸,竟是鮮紅的血,她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
聽到那聲巨響的杜裔炎立刻被一股不祥的感覺籠罩,先前掙扎得厲害的女孩如今一動也不動的趴在他肩上,該不會——
飛快地將楊墨璋從肩上放下,當他看到她臉上直流而下的鮮血和緊閉的眼睛后,心一沉,立刻改扛為抱的跑出小巷子。
黑夜降臨,霓虹燈開始閃爍,都市里的夜晚總是迷人的,大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人行道上男男女女歡樂談笑,漆黑的夜空下是粲燦的都市。
楊墨璋是這歡笑中的例外,她背著沉重的書包緩慢地在人行道最邊邊行走著,額頭捆了圈白色繃帶,臉色依舊蒼白冷漠,經過她身邊的人常會忍不住好奇地瞄她一眼。
走過熱鬧的大馬路,她轉進熟悉的巷道,將華麗的世界拋在身后,把自己隱身人愈來愈安靜的世界。
巷道后是一片低矮的老舊房舍,幾盞稀疏的路燈,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和貓叫聲。
十點多了,許多屋子早已燈熄入眠,楊墨璋腳步輕慢地走著,額頭不時傳來的抽痛感讓她的眉頭一直微蹙,她現在只想趕快回到家,然后上床躺著。
她在一間矮房前停下腳步,微弱的昏黃燈光從紗門透出。矮房前的老舊紗門微啟著,楊墨璋瞪著紗門站了一會兒,壓抑下轉身逃離的沖動,伸出手,拉開紗門。
一進到屋里,碎了一地的玻璃酒瓶立刻映入眼瞳,幾張木頭椅子離開了原位而翻倒在角落,一個略顯福態的中年婦人倒在未被破酒瓶殃及的一角呼呼大睡著。
楊墨璋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情形了,她平靜地將書包放在木桌上,小心避開地上的碎酒瓶走到中年婦人身邊,意料中的聞到嗆鼻的酒味。她蹲下身子,輕搖著中年婦人的身體。
“媽?媽,起來了,我扶你去房間睡,媽!彼p喊著。
楊王碧暖迷迷糊糊地微睜開眼睛,女兒的身影在她被酒精醺紅的眼里變得朦朦朧朧的,她伸手抓住楊墨璋的手臂,竟哭了起來。
“阿璋,那個沒良心的又跑來了……他把我的錢全搶去了……還打我……阿璋……”她悲悲戚戚地哭著。
“沒關系,錢我會再拿給你,你先回房里睡覺好不好?”頭部的抽痛愈來愈劇烈了,楊墨璋咬著牙,纖瘦的身子吃力的撐起母親,將她扶到房間去。
讓母親躺到床上、蓋上棉被后,楊墨璋兩手抱著頭,虛脫地滑坐在地板上靜靜的坐著。
等到難以忍受的抽痛感過去后,她才抬起泛青的臉站起身來,頭昏腦沉的將一團亂的屋子整理干凈。將碎玻璃用報紙包好放到塑膠袋里再放到一旁后,她再也沒有力氣了,拿起書包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閉著眼躺上床。
明天再早點起來洗澡好了,她已經累了。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像個蛹般,在微微的抽痛感中蹙著眉頭睡去。
杜裔炎站在市立女中對面的馬路上,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靠在身后的機車上,身上穿著制服還明目張膽的抽著煙,腳邊還有一堆煙屁股,顯示出他已經在這里站很久了。
他在等那個叫楊墨璋的女生。昨天下午她趁他去買晚餐時,沒留下只字片語的就離開了醫院,更離譜的是連負責看顧病房的護士都不知道她何時走的,他氣得將買來的便當丟進垃圾筒。他今天早上六點不到就起來了,梳洗過后就騎車來到女中這里等她。
他沒有把握她今天會不會來上學,昨天醫生說她有輕微腦震蕩,可能頭會脹痛幾天,不過她昨天既然能自己走出醫院,情況應該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而且這種市立女中可不比他念的普通高中,這里的學生將成績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她還是有可能會來學校,他是這么想的。
于是杜裔炎一直等著,對不斷朝他指指點點的女學生視而不見,忙著在眾多女生里逡巡楊墨璋的身影。
對稍微愛玩的一些女中的學生來說,杜裔炎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他在這一帶的高中職里小有名氣,大部分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和是太保車隊首領有關。
身高一八二的他挺拔結實,陽剛味十足的五官再加上灑脫不羈的個性,才十八歲就已經吸引了許多女孩子的愛慕,不過他已有了一個女朋友,而且誰都知道趙錦文的醋勁極大,還是學校的大姊頭,所以就算愛慕他,也只敢放在心里而不敢告白,畢竟被圍剿的滋味可是不好玩的。
當然昨天坐在杜裔炎后座來找簡鈞河的趙錦芬除外,因為她是趙錦文的妹妹。
除此之外,杜裔炎的家世背景亦不容小覷,臺灣數一數二的營造業“杜氏企業”的總裁杜清德就是他父親。有了這些,杜裔炎日子要過得平靜也難了。
七點二十一到,市立女中的校門準時關閉,只留下校門旁的小門。
杜裔炎扔下手中的煙頭,跨上機車?磥硭裉焓遣粫䜩砹耍谑谴魃习踩,啟動引擎后,他疾馳而出。
才騎了一小段路,一道纖細的身影慢步行走在人行道上,飛快地與疾馳的機車錯身而過,眼尖的杜裔炎立刻緊急煞車,將機車放在路邊,丟下安全帽后便追了上去。
靠著長腿,他一下子便追上了楊墨璋。他擋在她面前,一只手撐著墻壁喘息著。
楊墨璋的頭略垂,踩著規律的步伐,對擋在面前的杜裔炎視而不見的繞過后繼續前行。她為了避免惹來不必要的注目,在來學校之前她已將頭上那圈繃帶拿掉了,將縫了針的傷口用紗布和透氣膠帶覆蓋住。
“喂!”杜裔炎在愣了一下后,怒不可遏的喊了聲,再次追上擋在她面前,在她還想重施故技的將他當隱形人的繞過時,他捉住她的手臂,“你沒看見我在叫你嗎?”他緊皺的眉頭說明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她如果聰明的話就別惹他。
意外的,楊墨璋還真的抬起頭來正視他。
“醫藥費我會還你的。”她淡淡地說,想撇開他的手離開。
“等等!”杜裔炎沒放松手勁兒,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要她還醫藥費這件事,她頭不是受傷了嗎?怎么還能想到這種事。
“還有什么事?我上學遲到了!彼f,“昨天那個男生我不認識他,是那個女孩子誤會了,至于我推了那女孩子一把的事,我很抱歉。”她將杜裔炎來找她的可能原因全解釋開來,但愿他聽了后能放她離開。
她還是希望息事寧人,面前的這個男的和昨天那幾個人看起來并不好惹,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想再多加一件。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干么自以為是的說了一堆?”杜裔炎有些被她的態度惹火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眼前冷靜非常的她,真的是昨天那個驚惶失措的女孩子嗎?怎么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姑且不論她是否有雙重性格,單就她將自己的出現解讀為“索醫藥費、替趙錦芬出頭”就足以讓他發火了,難道他長得真的那么面目可憎,一出現就讓她聯想到壞的方向去?他還以為自己長得還滿帥的哩。
楊墨璋因為手腕的疼痛而蹙起眉頭。“不然你找我做什么呢?我說了我會還你醫藥費!彼得罪他哪里了嗎?
“不要再提醫藥費了!是我害你受傷的,醫藥費由我負責就可以了!”杜裔炎眉頭鎖得緊緊的,試著緩和自己的怒氣,“你昨天為什么一聲不響的就從醫院走掉?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傷口才剛縫好,還有腦震蕩的現象應該要住院觀察的。”他這才注意到原本捆在她額頭上的繃帶不見了,“繃帶呢?”
“我不用給你醫藥費嗎?”
“我問你繃帶呢?”杜裔炎忍不住大聲了起來。她腦袋真的受傷了嗎?他問她居然能反問那種無關緊要的問題。
“拆掉了!睏钅盎卮,松了口氣。她擔心他是來向她要醫藥費的,既然他說不用了,那她就不用再負擔這額外的款項了。
“你覺得自己的命根硬是不是?綁幾天繃帶有那么痛苦嗎?還是你寧愿留下疤痕?”杜裔炎不自覺的又拿出“大哥”的口氣教訓著。
聽到“疤痕”兩字,楊墨璋渾身一陣輕顫,心里的那面墻本能的筑起。
“怎么了?”杜裔炎注意到她的顫抖。
楊墨璋用力地將手腕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拔腋銢]有關系,不需要你的關心,希望你們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彼龓е鴶骋獾恼f完后,再次繞過他,加快腳步往校門走去,這次他沒有阻止她了。
杜裔炎憤怒地轉過身瞪著楊墨璋的背影。
搞什么鬼?她以為她是誰?要不是因為她的傷是他造成的,他才懶得理她哩,什么!
可惡!他發泄的朝路旁的樹踹了一腳。頭一次關心人居然被她說不要再去找她,真是夠嘔的了。好,他以后會再來找這雙重性格的楊墨璋的話,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忿忿地回到機車旁,戴上安全帽發動引擎后,他“咻”的一聲,直沖而去。
楊墨璋在第一節上課中進到教室時,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她喃哺道了歉后便直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楊墨璋,你頭上的傷……你沒事吧?”任課老師關心地問。
由于楊墨璋在學校一向沉靜,而且功課很好,是屬于老師們都喜歡的那一型學生,所以任課老師對她的關心自然也就比較多。
“昨天不小心撞到,沒事!睏钅罢伊藗籍口帶過去,拿出課本準備上課。
她都這么說了,任課老師也就沒再多說什么,繼續上課。
一下課,就有三個“同一國”的女生擠到楊墨璋身邊,三張臉都紅紅的,六只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
“楊墨璋,聽說昨天有個定晨高中的男生陪你一起等公車?”
“后來那個男生的女朋友來找他算帳,是不是真的?”
“你還推了那個女生一把對不對?然后杜裔炎就去追你了,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你頭上的傷是不是他弄的?”
三個人一開口就是一串問題,全睜著晶亮的眼睛望著楊墨璋,等著她的答案。
專心在書上的楊墨璋抬起頭來,“你們不是都知道了,還問什么?”她又低下頭去看書。她不知道昨天她們也有看到那一幕。
碰了個軟釘子,三個女生頓時尷尬了起來。
“我們是知道了前半段,可是你跑走以后的情形我們就不知道了嘛。好啦,告訴我們啦,你的傷是不是杜裔炎弄的?聽說他是定晨高中的太保頭頭,很多女生迷他耶!闭f到這里,三個女生又興奮了起來。
原來他是太保頭頭,難怪有本事騎機車載女生來找別人麻煩,在校門口那時的語氣也很霸道。
“我頭上的傷是我不小心撞到的,杜裔炎跟我也沒有關系,你們想知道他的事情最好去找別人問,我一點都不清楚,對不起!彼唵味笠亟Y束這段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談話。
不過,這三個女生似乎不想就這么放她清靜。
“嗄,你不知道呀!杜裔炎很有名耶,他不但人長得高又好看,爸爸還是‘杜氏企業’的總裁喲,他女朋友是他們學校的大姊大,長得很漂亮。老實說,你昨天推倒的那個女生叫趙錦芬,是那個大姊大的妹妹,而且你還搶了她的男朋友,我們很擔心趙錦文會來找你麻煩,她生起氣來是很可怕的!
三個女生惟恐天下不亂地在楊墨璋耳邊吱吱喳喳。
忽地,楊墨璋用力合上書本,站起身來走出教室。反正已經不可能安凈看書了,干脆到外面透透氣。
“什么態度,我們可是好心警告她耶!”
“算了啦,她就是這樣子!
“要是她真被趙錦文的人給圍堵,就會后悔當初沒聽我們的話了!
楊墨璋聽到她們在她身后說風涼話,覺得自己頭上的傷口又隱隱抽痛了起來。如果她們真的好心,昨天她們就不會袖手旁觀看她被欺負了,友情真的是比紙還薄的東西。
杜裔炎和趙錦文姊妹,包括昨天說喜歡她的那個男的都跟她沒有關系,她也不想跟他們扯上關系。現在的日子雖然辛苦了一點,但比起以前那段水深火熱的日子已經好上很多了,她只想這么延續下去。
她靠在教室走道的矮墻上凝望底下的操場,風吹拂著臉頰,讓她覺得額頭上的傷口慢慢的不痛了。
這樣就好了。她閉上眼睛,總是一直線的嘴唇緩緩地拉起了一道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