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若翔去逝之后,韻薇每天過的是“天黑半邊”的日子。不過,由于若翔出事的那天,韻薇接到一通“第三類接觸”的電話,這又改變了她整個人生觀。
因為那通電話,韻薇開始相信人有生來,死亡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而不是一切的結束。
也因為那通來自冥界的電話,她開始期盼第二通,深信若翔一定會再跟她“聯絡”——他怎么忍心看她天天過著這種朝思暮想的傷慟日子呢?
不管他的魂魄飄到了什么地方,她深信若翔一定會不忍心的,也一定會再回來看望她的,一定……
最悲傷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而她的心也已被若翔帶走,只剩下一具軀殼,等著他再一次輕聲呼喚,只要一聲,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她真會因此心滿意足嗎?一個心愛的人在前一秒鐘還好端端的,后一秒鐘卻已葬身火窟,連尸骨都難以辦認,這種“死別”比任何“生離”都要悲痛十萬倍。
有時候韻薇忍不住想,她倒寧愿若翔是跟她吵架分手,或是他移情別戀,因為這樣,至少他現在還好好地活在人間,在這座城市里……
但是,一切已成追憶,難以挽回,而她……再也提不起一絲興趣,去看別的男人一眼。在若翔那通“死別”的電話之后,她便鎖上了心扉,任由感情的角落滋生蜘蛛網。
和韻薇同租一間公寓的好友徐慧晴,便?嗫谄判牡貏袼
“你這又是何苦來哉?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封閉自己,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他又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她并沒有精神錯亂,但卻回答得斬釘截鐵。
“就因為那通陰陽兩界‘相打電’的怪電話?!”慧晴向來這信這些怪力亂神。
韻薇從前也是不信的,然而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所以她仍堅持已見地說:“那是若翔打的沒錯,我認得他的聲音。你不相信沒關系,不過,請你不要強迫我跟著不相信!
這種對話實在讓身為她死黨的慧晴既擔心又抓狂,恨不得用鐵槌把韻薇的腦袋敲醒。
“好吧!就算是他打來跟你說拜拜的,那又怎么樣?你這后半輩子就為他守寡嗎?天哪,你甚至還沒跟他談及婚嫁!
韻薇常用一句話來堵慧晴的嘴——
“我還需要時間調適嘛!”
“但是,我的姑奶奶,一年都過去啦!”
是啊,一年就這樣過去了,好快喔,然而一切就像昨天才發生般歷歷在目——
若翔出事之后沒幾天,韻薇便辭去旅行社的工作,不顧所有親朋好友的反對,逕自跑去西門町那家覷心茶藝館當服務生,而且不計薪水高低。為了這件事,慧晴還氣急敗壞地罵了她一頓。
“時機雖然歹歹,但你又不是沒頭路,好歹也是觀光系畢業的,竟然跑去應征服務生,就為了等一通鬼打來的電話?!”
“請你別說‘鬼’那個字好不好?若翔的心地那么善良,應該是當天使的料。再說,鬼也有好的呀,像電影‘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賢——”
韻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慧晴截斷了。
“不流行啦!”
“哦?那現在流行什么?”
“摩登大圣啊!不過那不叫作‘鬼’,而是‘著魔’!”慧晴故意激她。
好吧!就算是著魔吧,不過她這也是為愛犧牲、為情奉獻啊!若換作是在古代的話,搞不也會獲頒一座貞節牌坊哩!
除了換工作之外,韻薇還常去探望若翔的爸媽和唯一的妹妹楊佳佩。真奇怪,怎么每個人都把若翔“忘”得這么快?竟然都大力慫恿她再交個男朋友。
但她怎能如此輕易的忘記若翔呢?他是為了救人……呃,雖然后來經由生還者證實,他是為了救一對鸚鵡才喪生,不過也表示他非常有愛心呀,她祟拜他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移情別戀呢?
???
這天清晨,韻薇仍迷迷糊糊地沉在睡夢中,突然發覺有人在搖她的肩膀。
“慧晴,別吵啦!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她睡眼惺忪地喃道。
“韻薇,韻薇,你醒醒啊!”
咦,怎么是男生的聲音?而且好像很熟……韻薇馬上嚇醒了,整個人幾乎跌下床來,她用力地揉揉眼睛,瞪視著眼前的“人”。
“噢,我一定是太思念若翔,所以作夢了。不過,總算被我夢到了!”
“你不是在作夢。”
若翔在床沿坐下,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裝,連領帶都是白色的,正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愣了十秒鐘,韻薇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
“啊,好痛!”她顫抖著身體指著他,“鬼、鬼……”
“噓!你別尖叫好不好?那么想看到我,現在真看見了,你又嚇成這樣!見到鬼啊?!”
“我……我是見到‘鬼’啊!”
若翔搔了搔頭眼,不好意思地笑道:“對哦,我差點忘了!不過,你別怕嘛,我回來人間是有件重大的任務要完成!
韻薇的瞌睡蟲全被嚇跑了,她半疑半信地喃喃自語:“我真的不是在作夢?那怎么會——”
“唉,我有罪過在人間嘛,他們還不準我當天使……”若翔娓娓道出前因后果。
這時,韻薇也比較不怕了,反而有種久別重逢的興奮和激動,她正想撲向若翔的懷里,不料若翔飛快地閃開。
“你看得見我,不過你不能碰我,碰了也沒用,那只會讓我變得更透明!
“為什么?!”
“因為‘電力’不足呀!我的‘電’會被人體吸去,到時候就會像電視收視不良一樣。”
這是天方夜譚嗎?真是匪夷所思!不過,能看見若翔她已經高興得泫然欲泣了。
“噢,若翔,你不知道我這一年是怎么過的,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瘋了!彼宋亲。
見到韻薇梨花帶淚的模樣,若翔于心不忍地走近她安慰道:“我知道,所以我又回來幫助你走出陰暗角落!
“你剛才說……說什么重大……任務?!”
“幫你找個老公!
“噢,真是愛說笑!你叫我找,我就找?那我不是太沒個性了?!”
兩人正聊著,房門外突然傳來慧晴的敲門聲。
“韻薇,韻薇!你還好吧?你是在說夢話?還是在跟什么人說話?”慧晴狐疑地問。
韻薇喜出望外地想去開門叫慧晴進來,若翔卻制止她,壓低了聲音說:“噓!別大聲嚷嚷,只有看得見我、聽得到我的聲音,可別把其他人給嚇壞了。我先走一步,別忘了,我就在你身邊!
一說完,若翔就消失在空氣中,韻薇仍處在半震驚、半興奮的狀態下,呆愣了幾秒,便快步走至去開門。
“韻薇,你……你好像有點……呃,不太一樣?!”剛睡醒的慧晴眨了眨眼皮,直瞅著她問。
韻薇精神百倍地打了個呵欠,勾著慧晴的手臂說:“安啦!我沒瘋、也沒病!”
“那你怎么在房間里喃喃自語?”
“噢,那個是……呃,正常人就不能喃喃自語嗎?這真是一天美好的開始,我覺得活力充沛,就好像喝了一打‘我有甲意’的唯士比一樣!
韻薇逕自走進浴室盆洗,留下半天說不出話來的慧晴愣在原地。這小妮子是怎么啦?是臨時開竅?還是突然“起哮”?慧晴百思不解……
???
一年來第一次,韻薇面帶著笑容走進茶藝館上班,同事們莫不嘖嘖稱奇,外帶一頭霧水,心想,這位平時冷若冰霜,一聽到柜臺電話響就沖鋒陷陣,搶著要去接的“電話美女”,今兒個是中了大家樂不成?
服務生們換上古樸風味的制服,十點鐘準時開門營業。
這一大早都沒半個客人上門,倒是坐鎮店中的陳經理在接了一通電話之后,向眾人工宣布:“各位姐妹們,還有兄弟也聽著,今天中午我們老板要來店里談公事,快去把貴賓室——‘聆澗谷’準備好!
眾人一聽,似乎都有些緊張起來,韻薇忍不住好奇地向一位資深女同事打聽。
“我們老板?我還以為陳經理就是我們的老板。我來這里工作一年了,怎么沒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
那位女同事放下手邊的工作解說道:“那都怪你平時太不在意周遭發生的所有事了,沒吃過豬肉,連豬走路也沒看過!難道你來這么久了,還不知道我們這家‘覷心’只是關系企業中的一家連鎖店?”
“啊?茶藝館也有連鎖店?!”
“韻薇,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是有點白混了!我們覷心茶藝館全省各縣市都有分店,而且在餐飲業名氣還挺大的,它的創始人宋君楷,也就是我們的老板,不但擁有覷心連鎖企業,而且旗下還有飯店、旅店、中西餐廳等多項關系企業!迸略俅握f明。
“哦,那他怎么從來不曾來過這家店?”
“因為他有怪癖啊!他是那種神龍不見頭也不見尾的人,據說他開茶藝館,卻從來不喝茶,也從來不曾在自己的餐廳吃過飯!
“大概是怕不衛生吧?!”韻薇若有所思地輕喃道。
“你說什么?噢,韻薇,我不能跟你瞎扯了,宋董向來只喝咖啡,這下子又得人仰馬翻,我看陳經理八成又去借磨豆機來煮咖啡了!
茶藝館為了老板蒞臨、準備咖啡,竟搞得大伙忙碌不堪,更慘的是,這時陸續有客人上門,等到中午供應簡餐的顛峰時刻,怕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了!
韻薇在跟著大伙瞎忙的當兒,不時忙里偷閑地停頓下來,朝身旁的“空氣”問道:“若翔,你在這里嗎?怎么又不見了?”
叫喚了幾回,仍不見若翔的鬼影,唉!連她自己都不禁要懷疑,早晨“撞鬼”的那一幕,會不會是她思念過度而產生的錯覺?或者只是一場未醒的夢?
時間在忙碌中悄然逝去,一眨眼已經過了正午,茶藝館內生意興隆,不少在附近上班的人都固定來吃一客八十元、附帶一壺清茶和小甜點的簡餐,此外,也有不少各行各業的生意人喜歡店內的典雅裝潢,而約在這兒洽談公事順帶用餐。
當了一年的服務生,仍常送錯點單的韻薇,在一陣焦頭爛額之后,總算偷閑回到柜臺旁喘口氣,不料又有客人推門而入,她連眼都懶得抬,便職業化加機械化地說道:“歡迎光臨!請問先生只有一位嗎?請跟我來——”
她拿起MENU正想掉頭帶位,不料陳經理用她那高八度的尖音嚷起來——
“宋董!您來啦?我替你準備好了貴賓室!
陳經理一手將韻薇揮開,正想恭迎大駕入座,出乎意料的,宋君楷卻不疾不徐地說:“陳經理,你不必麻煩,我坐外面就好,還是由我們這位美麗的服務生帶位吧!”
韻薇這才“稍微注意一下”地抬起眼來看人,這一看,令她詫異不已,這位身穿意大利名牌西裝的年輕男子,就是號稱“餐飲界神龍”的宋君楷?!
她沒料到老板會是這么年輕,更教人暫時停止呼吸的是,他竟然長得如此英俊高大,如果他也去演藝圈“兼差”的話,那么金城武、吳奇隆這些偶像不是都別想混了?!
在宋君楷那雙熠亮有神的眼眸注視下,韻薇的雙頰不禁泛起紅暈。
這時,“半個天使”楊若翔突然出現在她身旁,打量了君楷一番之后,遽然向韻薇說:“嗯,這個不錯哦!”
“你別羅嗦!”韻薇未曾經過大腦,也沒顧及還有這么多人在場,便脫口向走至君楷身旁的若翔啐道。
此言一出,君楷瞠目結舌的呆愣在原地,陳經理則差點從高跟鞋上跌下來,她緊張萬分、面如土灰地扯了韻薇一把。
“董事長叫你帶位,你在發什么神經?”
韻薇這才回過神,朝正在私笑、而只有她看得見的若翔瞪了一眼,然后面帶歉意地說:“宋董,對不起,我剛才那句話不是對你說的!
“那是對誰?!”君楷和陳經理異口同聲地問道。
噢,這真是有理說不清!韻薇正感到進退兩難之際,君楷善解人意、體恤員工的說:“一定是你工作太忙、太累了!陳經理,店里如果人手不足,就應該多聘幾個人!
“夠!夠……董事長,這一位是新來的……”陳經理白了韻薇一眼,氣急敗壞地說。
“哦,你來多久了?還習慣嗎?”君楷滿眼迷思,似笑非笑地微彎起他那性感得不像話的唇角,眸光晶亮地瞅著韻薇。
“很好、很習慣,我來一年多了,謝謝宋董。”韻薇老老實實地回答。
陳經理這下有點下不了臺,幸好君楷仍保持著迷人的微笑。
“一年多?那不算是新人了嘛!也許我以后應該常來這家分店看看你……呃,我是說,看看員工!
沒想到這位叱咤餐飲界的年輕老板,看見美女也會“出槌”。陳經理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看看君楷、又看看韻薇,發現韻薇早已羞紅了粉頰,神情有些尷尬。
“宋董真是關心愛護員工。咦,你怎么在流口水?喏,這張紙巾給你擦擦!”韻薇體貼地遞上紙巾。
君楷猛吸了口口水,斂了斂神色說:“那就麻煩你帶位?腿诉@么多,隨便給我一張桌椅就好,等一下我有客人要來談公事!
韻薇帶領他前往一張空桌,陳經理也畢恭畢敬地跟在后頭,而若翔則一直挨在韻薇身旁。
“叫你看帥哥,又沒叫你變成花癡,你剛才笑得那么嫵媚動人嘛?”他語氣飽含醋味地說。
韻薇沒好氣地嘀咕:“剛才可以忙里偷閑,你不出現;現在正忙著,你倒很會挑時間來插花!
“怎么,不歡迎我呀?”若翔露出受傷的神情。
“歡迎呀!問題是……別人都快以為我患精神病了,你干嘛突然冒出來說什么這個不錯哦?!”
“這個是不錯啊!長得又不難看……當然,比起我來是差多了。而且看起來好像‘蠻貴’的!”若翔理直氣壯地說。
“什么蠻貴的?”
“衣服啊!那表示你的后輩子不成問題!
你在講什么啊?他的衣服跟我的后半輩子有什么關系?”
“我這是在替你物色老公?!”若翔又擺出一副吃味的樣子。
“噓!你別吵了好不好?”
她說最后這句話時,正好被后面的君楷聽到,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一張空桌旁。
“我剛才有說什么嗎?”君楷納悶地左顧右盼。
一旁的陳經理已經急得快暈倒在地了。
“不是你,是我的朋友在吵!表嵽边B忙解釋道。
“你的朋友?!”
噢,這下子越描越黑,更加說不清了!
“我是說蒼蠅別吵!咻!咻!走開!”韻薇轉得很硬,又加上揮手動作地說。
旁座的幾位客人一聽見有蒼蠅,都趕忙用手把茶杯遮起來。
陳經理翻了一下白眼,氣得快七竅生煙,“韻薇,你是打算回家吃自己,是不是?”
不料君楷立刻反過來斥責陳經理!澳阍趺纯梢詫γ琅,我是說員工,你怎么可以對員工這么兇呢?”
陳經理傻住了,不知如何以對,半晌才勉強笑道:“韻薇,你看!宋董這么賞識你,快去把我親手調煮的那杯曼特寧咖啡端來。董事長,我知道您最喜歡這一種咖啡,特地從……”
不料君楷有聽沒有見,他正兩眼直直地看著韻薇。
“你叫‘運’薇?幸運的運嗎?”
“不是啦!是琴韻歌聲的‘韻’,薔薇的‘薇’喔,不要誤會是微笑的‘微’!
“嗯,好好聽!姓什么呢?”
“罩得住的‘罩’!”一旁的若翔很吃味地冒出一句。
韻薇也迷迷糊糊地跟著說:“罩得住的……別插花好不好?呃,我不是說你啦,宋董,我姓趙孫李的‘趙’!
名字是很好聽,不過人怎么……怪怪的?君楷有些失神地點頭笑笑。
待韻薇離開去端咖啡,陳經理立刻不客氣地坐下來,很推心置腹地向宋君楷解釋。
“董事長,您可別見怪!一年前我會錄用她,說來還是因為我向來充滿了正義感和同情心——”
“呃……請你長話短說好不好?”君楷顯然有點不耐煩。
“是是是,好好好!話說一年前,韻薇本來是我們店里的一位?停髞硭信笥选
“什么?!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君楷問得很迫不及待。
陳經理揮了揮手,“安啦!他死了!噢,我怎么可以這么殘忍!”
這句“殘忍”好像在罵君楷似的,因為他正感到心中一陣私喜。不過,他也很快的恢復了正義感和同情心。
“她男朋友是怎么死的?”
“火災。聽說是在救了一堆人之后,又堅持去救鳥——”
“陳經理,你是女人,怎么可以罵臟話?”君楷很義正辭嚴地斥責她。
“我沒有哇!是真的‘鳥’……反正,據說出事的那天,他們本來約好在我們這家店見面,后來韻薇在店里接到一通她男朋友打來的電話——”
“不是說死于火災了,怎么有時間打電話?”君楷一頭霧水地打岔。
“就是因為這樣才被傳為美談呀!”
“你……你是說,她死去的男朋友打電話給她?”
“對啦!就因為這樣,我們這家店才有名起來的,生意好兩、三倍哦,后來還有人稱我們這家店為‘惜別的茶藝館’,或是‘傷心茶藝館’!
君楷偏著頭,若有所思地喃道:“怎么好像江蕙的歌?!那后來你就把她找來我們店里當‘活廣告’?”
陳經理愣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說謊“邀功”。不過想一想,還是不要拿死人開玩笑比較妥當。
“不是啦!是她自己跑來應征的。我后來聽別的員工說,韻薇是為了來我們店里‘等電話’——”
她說到這里,只見君楷已經在用剛才擦口水的那張紙巾拭眼睛、擤鼻涕,一邊喃喃道:“好感人、好凄美喔!”
“宋董,你……你還好吧?”
“我是聽了這故事太感動了。”
“感動就好,也別哭得這么傷心嘛!”
陳經理才說完話,不料竟莫名其妙地跌倒桌子底下,而端來咖啡的韻薇正好看到這一幕,而且還比別人多看到一點點——是若翔搞的鬼!
韻薇把咖啡往桌上一擱,插著腰啐道:“你再不安份點,我就要生氣了!”
“好好好,你別生氣。可是……我本來就很乖呀!”君楷一臉無辜地苦笑著,很委屈地說。
“不是說你啦!”
“哦?那么……又是在說你的‘朋友’了?”
在韻薇尚未答話之前,當場出丑的陳經理已經爬起來,有點老羞成怒地把氣出在韻薇身上。
“好啦!客人很多,你快去忙吧!”
韻薇轉身欲走,眼睛卻好像抽筋似的猛向君楷——身旁的若翔使眼色,害君楷一陣心花怒放加小鹿亂撞。
等韻薇一踱開,陳經理立刻說:“唉,董事長,你看她多可憐,自從男朋友過世之后,就變得有點阿達阿達的,我可憐她一片癡心,所以雖然她做事常出錯,還是沒狠心將她‘辭頭路’!
“嗯,不能辭!不能辭!如果你要辭掉她,還得經過我親自批準才行。好了,我的客戶來了,你先回避一下!
陳經理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乖乖地退下。
君楷起身迎接一名中年男子的到來,兩人坐下之后,中年男子便取出一疊文件擱在桌上。
君楷舉手招來韻薇,以一種比對待員工還要溫柔十倍的聲音說:“韻薇,麻煩你替我朋友準備一壺最好的鐵觀音,另外送兩份簡餐來,我們這一桌就由你來‘特別服務’!
“好的,馬上來!
韻薇踱回柜臺時,若翔一路在她身旁嘀咕:“韻薇?這兩個字可以讓人隨便叫的嗎?這臭家伙還叫得挺順口的嘛!”
才說完,他的頭頂就出現一朵下雨的小烏云,韻薇看了只感到既新鮮又好笑。
“說錯話了吧?看你,變成一只落湯雞了!”她憋住笑聲地說。
若翔連忙低頭懺悔自責,小烏云這才消失不見,而他也不好再在韻薇正忙著時,在一旁礙手礙腳,于是半賭氣地暫時消失。
在等待廚房準備簡餐時,韻薇忍不住看了不遠處的君楷一眼,不料正好迎上他頻頻瞟送過來的目光,她連忙轉過身去,心中一陣撲通亂跳。
她必須承認,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帥的男人,看他那優雅自信的言行舉止、眉宇之間的英氣、長短適中的頭發在額前形成了自然的波度、兩道濃眉底下的眼眸清澄深邃,讓人在其凝睇之下會忘了自己的名和姓。
最教人受不了的,該是那一彎性感薄唇,老是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像在挑逗,又似訴情,教人看了渾身酥麻,恨不能夠在他那直挺的鼻梁上親一下……
才這么想,韻薇頓時羞紅了臉,心中盡是愧疚自責。天哪,她怎么可以“變心”這么快?若翔現在“人”還在這里呢!
冷不防,陳經理推了她手肘一下。
“快別作白日夢了,去送餐呀!韻薇,宋董指定由你服務,我未來的大好前程全捏在你手上,拜托別找這時候出差錯哦!”
韻薇無可奈何地猛點個頭,拿起托盤,從出餐口接過簡餐,又在吧臺上取了一壺鐵觀音,小心翼翼地走向君楷那桌。
“抱歉,上菜!表嵽陛p喊一聲。
君楷和那名中年男人正動手想挪移桌上的文件,偏偏在這時候,有個濃妝艷抹的高大女人經過,很用力地撞了一下韻薇,她一個重心不穩,小茶壺飛了出去,熱茶潑灑在君楷身上,燙得他想叫又不好意思地叫出來。
一時之間,眾人都七手八腳的跑來幫忙。韻薇算是保住了兩份簡餐,一連串道歉之后,她蹲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碎成片片的茶壺,那位闖禍的高大女人立刻掏出手帕,在桌上和君楷身上一陣亂摸亂搓,一面嗲聲嗲氣地說:“哎呀!真是對不起,我忘了戴眼鏡出來,對不起……”
君楷雖然被燙成了斗雞眼,但見陳經理也一陣緊張地跑過來,便先發制人地說:“陳經理,不是韻薇的錯,你先招呼一下這位女客人。韻薇,你沒怎樣吧?”
蹲在地上的韻薇仍發呆地看著那高大女人的腳,待她踱開,這才站起來。
“對不起,我替你們再換一壺鐵觀音。噢,真是糟糕,你們桌上的文件弄濕了!
她正打算用紙巾去擦,君楷連忙安慰道:“沒關系,只濕了一點點,你去沏茶吧!”
“不用了!宋董,不瞞你說,我本身也不喜歡喝茶!敝心耆撕芸蜌獾卣f。
“這樣啊,那我這杯咖啡先給你,我還沒喝。韻薇,麻煩你再替我倒一杯咖啡,謝謝!”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韻薇自認倒楣地回吧臺去倒咖啡,君楷邊吃邊和客戶聊起來。
兩分鐘之后,韻薇端了另一杯咖啡回來,不料正和君楷聊著的客戶卻突然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一臉鐵青地拉扯著脖子上的領帶,表情怪異地站了起來。
“你……你怎么啦?”
君楷才問了一句,中年男子便滿面痛苦地反身撲向韻薇。
韻薇這一下連托盤都翻了,只聽她本能地尖叫:“啊——色狼——”
她用力地將撲在胸前的中年男了一推。天啊,他竟然還流口水……呃,不是口水,是口吐白沫!
在韻薇和君楷尚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那男子仆倒在地,全身抽筋,口中涌出了更多的泡沫,然后倏地斷了氣。
韻薇正想大聲尖叫,一旁的女客人已先聲奪人,而且叫得驚天動地——
“啊——死人哪!救命啊——”
一時之間,現場陷入驚惶失措的大亂中,只有君楷強自鎮定地指揮著。
“快!快報警,叫救護車!”
一片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剛才撞了韻薇的那名高大女人,正悄悄地來到君楷身旁,從桌上拿了什么東西后,便趁亂匆匆走向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