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蓮快步穿過竹林,一剛轉(zhuǎn)過觀魚舫石碑,就看到兩個護(hù)院站在園丁身邊,墻邊的灌木雜草已經(jīng)清理完了。
不過令漪蓮驚訝的是清理后的墻腳,居然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
「哇,大叔,這里怎么有個洞。俊顾舐晢枅@丁。
「我也不知道,剛才發(fā)現(xiàn)的。」園丁說。
「哦,真是奇怪!」
「是很怪,這些灌木雜草并非長在這里,而是被人挪來遮掩這個洞口的。」園丁指著腳下的灌木雜草說。
漪蓮聽他這么說,便蹲在洞口查看,震驚地說:「大叔,這些碎磚石都落在院里,說明洞是被人從外面鑿開的,而且時間不久,你看,這磚面還很新呢……」
「不錯,觀察很入微。」古立恒爽朗的聲音傳來。
漪蓮焦慮地喊:「立恒,你快來看,這里被人鑿了個洞!」
「我已經(jīng)知道了。」古立恒走到她身邊蹲下,估量了一下洞寬,撿起一塊碎磚石看看,對園丁說:「沒事,你將這個洞補(bǔ)上,以后墻腳不要留植物。你們--」他目光轉(zhuǎn)向跟他進(jìn)來的護(hù)院!敢院笥浀昧粢饷總地方!
「是,主子!」眾人紛紛應(yīng)承。
「好啦,我們走吧!构帕⒑慊仡^對還在琢磨的漪蓮說。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dān)心,為什么?」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漪蓮納悶地問。
古立恒抓起她的手,拍去上面的泥屑,輕松地說:「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反正總有人想法子進(jìn)來探險,我也習(xí)慣了!
「你知道是誰,對嗎?他會傷害你嗎?」漪蓮不讓他敷衍過去,盯著他問。
現(xiàn)在她更明白為什么悅園要有那么多護(hù)院,一個被太多人好奇和覬覦的地方實在不安全!
古立恒對她敏銳察知他的心思感到吃驚,于是拉著她往外走,一邊說:「我也許知道他是誰,他傷害不了我。」
「他是誰?你得將他交給官府,不然他一定會傷害你的!」漪蓮急切地說。
見她著急,古立恒看她一眼說:「我還不太確定他是誰,但我會查明。」
「你一定要查清楚喔!孤犓@么說,漪蓮稍感放心。
接著她又想起剛才拜訪他的客人。于是問他:「那位縣太爺走了嗎?」
古立恒臉色一整!缸吡,可是妳剛才的行為實在膽大!」
漪蓮急忙問:「怎么啦?我給你惹麻煩了嗎?」
古立恒沒講話,拉著她往外走。
「唉,我出來后就一直在擔(dān)心,可是那時候如果我不出面解釋,你肯定會說實話的!逛羯従趩实卣f。「躲在屏風(fēng)后聽你講話,我都快急死了!
「說實話有什么不對?」古立恒看她滿臉不安,好笑地問!肝拇笕藶楣偾辶⒅,我不想騙他。」
「喂,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漪蓮站在他面前不走了,抬頭看著他埋怨道:「我爹爹告你,衙門在查你,你說實話的話,他們會放過你嗎?」
「我要是被抓進(jìn)大牢,妳會送飯給我嗎?」古立恒半真半假地問。
「你真糊涂!大牢是好玩的地方嗎,這么想去?」漪蓮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以為自己真的說了不該說的話!改憧旄嬖V我結(jié)果怎么樣?我進(jìn)去晚了,沒聽見你們前半段談什么,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露了破綻?」
見她急了,古立恒也不再逗她,手指在她緊皺的眉心點了一下,寵愛地說:「妳是做錯了,妳不該爬窗子進(jìn)屋、偷聽別人講話、擅闖衙門官吏公堂,更不該不顧后果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不過,妳今天確實幫了我!
他的話將漪蓮帶進(jìn)時而驚訝、時而自責(zé)的情緒中,但他最后一句讓她驚喜。
他話才說完,她便撲到他身上,高興地說:「你說我?guī)土四,那么縣太爺信了我的話,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古立恒抱著她,笑道:「妳那言之鑿鑿的樣子,誰不信?」
「啊,太好了,這樣你就不會有事了!」
「可是妳爹會不高興的。」
「沒關(guān)系,我回家去跟爹爹解釋清楚吧!
「不行,我不能讓妳離開我,現(xiàn)在還不行!」古立恒立刻抱緊她反對。
「可是已經(jīng)一個月了,我總得先回家啊!逛羯徱膊幌腚x開他,可是她知道自己得去面對爹娘,還有鳳生。
想到那些事,她的心情很沉重。
古立恒知道總管一直有與韓家聯(lián)絡(luò),因為一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只有冀望時間能改變他們的態(tài)度。
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并問道:「妳怎么知道是縣太爺來訪呢?」
知道他想轉(zhuǎn)移話題,漪蓮悶悶地說:「我看見那些衙役!
「不要擔(dān)心,會否極泰來的!箍此廊粣瀽灢粯,古立恒鼓勵她。
被他的信心感染,漪蓮也不再擔(dān)憂那么多,她本來就是個開朗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爬窗子進(jìn)去的?」想起他先前的話,她好奇地問。
古立恒看了她的裙子一眼!高,妳的裙子告訴我的。」
漪蓮連忙低頭審視自己的裙子!笡]有啊,干干凈凈的。」
「這是什么?」古立恒拉起她的腰帶,上面有細(xì)細(xì)的灰塵。
「喔,你眼睛也太厲害了,這么點都能看出來!逛羯徟娜m土,心想難怪勞伯說他能在黑暗中視物,真是「天賦異稟」。
進(jìn)了主樓,古立恒放開漪蓮的手往書房走。
漪蓮看他臉色不太好,便擔(dān)心地說:「你又要工作嗎?你身上的傷才剛剛好一點,不要太辛苦!
她的關(guān)心溫暖了古立恒的心。他微笑道:「不要擔(dān)心,我沒事!
「那我陪你工作,好不好?」
「陪我?」古立恒眉毛一挑!笂叢粫X得枯燥無聊嗎?」
「不會!」漪蓮急忙說!肝蚁矚g看你做事,我保證閉緊嘴巴不吵你!」
她的話令他們同時想起不久前,她被迫到黑漆漆的臥室里「陪」他所惹出的麻煩,兩人不禁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只要不是黑黑的地方就行!逛羯徸ブ氖郑瑩u晃著補(bǔ)充道。
他立刻承諾:「再也不會了!」
然后他們一起進(jìn)了書房。
那天古立恒一直忙到很晚,他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積下來的事情確實很多,需要他花很多時間處理。漪蓮始終陪著他,不時為他研墨展紙、端茶倒水。當(dāng)然,也免不了逮著機(jī)會就問東問西,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發(fā)現(xiàn)他真是知識淵博,無論什么問題都難不倒他,而且他的解答總是言簡意賅,讓人一聽就懂。
這次以后,連著幾天漪蓮都到書房陪古立恒,知道古家事業(yè)實在很大,而且跨足多個行業(yè),光是上海一處,在米、布、茶、木、絲綢、顏料等行業(yè)中都占有極重要的地位。
雖然他已多年不與官場來往,但生意上仍不時與衙門有交集,多由手下出面。
而他做事俐落,交代事情清楚簡潔,盡管因傷臥床多日,但對產(chǎn)業(yè)情況了如指掌,彷佛所有事情都在他計畫和控制之中。
漪蓮深深敬佩他卓越的管理能力,及他下屬的盡職與忠誠。
同時,她也被他在工作時表現(xiàn)出來的另一面深深吸引,既沒有與她初見時的冷漠,也沒有與她相熟后的親切幽默,而是穩(wěn)重果斷而又頭腦清醒。
只有在這時,他的力量和魄力才充分顯露。
「難道所有的大生意人都像他那樣嗎?」她自問。
她從來沒接觸過有身分地位的人,更沒有看過他們與人交談或做事的樣子。
以前她看最多的,就是那些到鐵鋪來買賣或加工改制鐵器的,就算是古立恒這樣的大東家去她家鐵鋪訂購物品時,派去的人也多是工頭之類的。因此他們的談吐大都直率粗魯,沒有斯文氣。而古立恒則相反,他有原則、口氣強(qiáng)硬,但在任何時候都輕聲細(xì)語。
這天,看他事情忙得差不多時,她憐惜地說:二址恒,你一個人要管那么多的事,會不會覺得很辛苦?」
「不會,有那么多手下幫我做事,怎么會只有我一個人呢?」古立恒輕笑著將她拉到身邊,打趣地說:「怎么,妳在心疼我嗎?」
漪蓮輕輕摸著他臉上的疤痕,毫不避諱地說:「我是心疼你,而且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你這么辛苦,我卻什么事都不會做,只知道玩……我好像是個白吃白喝的廢物喔!
她的話將古立恒惹笑了,他握著在他臉上摩挲的小手。「妳在家會幫忙嗎?」
漪蓮想了想!负孟褚矝]幫。爹娘都很疼我,做飯有廚娘,縫紉有娘親,爹爹跟鳳生哥哥都不準(zhǔn)我去鋪子,說那里不適合女孩子,說我去了只會幫倒忙……」
看她苦惱的樣子,古立恒安慰她:「妳不需為此煩惱,妳看,妳給這里帶來了生氣,妳讓人笑、讓人高興,這就是幫忙啊。我想妳在家里也一定是這樣將快樂帶給大家的吧?」
「是啊,爹爹總這么說。可是,這樣真的有幫到忙嗎?」漪蓮不信地問。
古立恒正色道:「當(dāng)然。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帶來快樂和歡笑,所以妳是我們最需要的人!
他的話安慰了漪蓮,她開心地說:「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你更高興呢?」
「做妳自己就好,不要改變,就像這樣!构帕⒑憧粗龁渭兲鹈赖男θ荩娴南M苡肋h(yuǎn)這么快快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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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大叔,我來了!
今天立恒要到城里的商號去,不在家用早膳。于是漪蓮一大早起來后沒有去找他,而是直接跑到廚房來找羅鍋沙。
「韓姑娘來得真早!沽_鍋沙很喜歡這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今天不是送菜的日子嗎?我是來幫你的!顾澜裉焓歉浇宿r(nóng)送新鮮蔬菜來的日子,于是她想來幫忙。
「呵呵,上次沒把妳累壞嗎?」羅鍋沙開心地說。
「沒有,那點活怎么會累倒我?」漪蓮得意地說著,往后門走去!肝胰タ纯慈藖砹藳]有!
「好哩,我隨后就到!沽_鍋沙快樂地喊著,看著已經(jīng)消失在樹后小徑的靈巧身影,笑嘻嘻地點點頭。
漪蓮來到后門,見門已經(jīng)打開了,一個護(hù)院扶著門讓一輛木板車進(jìn)來。拉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車上放了兩大筐綠油油的新鮮蔬菜和一竹籃肉,還有一壇酒。車身較沉,輾過門檻石階時發(fā)出「喀喀」的聲音。
「啊,今天來得比上次早!逛羯徸呓粗林氐陌遘。
男孩費勁地將板車?yán)M(jìn)門后,似乎已經(jīng)沒勁了,漪蓮急忙走到車后幫他推車,可是車輪只是壓在碎石小徑上,就是不往前走。
「還是我來吧,姑娘替我看著門吧!棺o(hù)院說著將后門關(guān)攏,但沒有上鎖。
「沒問題,我在這守著!逛羯彎M口答應(yīng),贊嘆地看著護(hù)院絲毫不費力地幫那男孩將車推往廚房。
突然,關(guān)著的門被撞開,漪蓮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覺呼吸一窒,口鼻被人捂住,身子也離開了地面。
「嗚……嗚……」她拚命掙扎,可是她面朝外,被那人緊緊夾在胳膊下,看不見來人的臉。她奮力用手捶打、掐捏那條緊勒在她腰上的手臂,可是好像碰到牛皮似的,打不動、掐不進(jìn),氣得她只能干瞪眼。
那人抱著她一路狂奔來到江邊,上了一條早已等著的烏篷船,進(jìn)到艙里后才放開她。
她立即坐起身,回頭看這個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膽綁架她的惡棍。
可是當(dāng)她看清這個可惡的綁架者時,她大大抽了一口氣。
「鳳生哥哥?怎么會是你?!」
「沒錯!不然妳以為是誰?有誰敢在老虎口里拔牙?從冥府鬼王手中搶人?」鳳生滿頭大汗,顯然這一路奔跑累死他了。
「可是,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漪蓮氣急敗壞地問,想到立恒一旦知道她失蹤,不知會擔(dān)心成怎樣時,她就焦慮難安。
鳳生狠狠地說:「我不這樣做還能怎樣?我費力在墻上鑿的洞被封了,除了這種方式,我還能怎么帶回妳?」
原來那個洞是他弄的?
「你怎么能挖人家的墻腳呢?」她生氣地問。
「還不是為了妳。」鳳生的語氣里有許多情緒!肝也粊韼呑叩脑挘瑠厱约夯丶覇?」
漪蓮聽出他語氣里的怨忿不甘,看到他眼里的血絲和痛苦的神情,愧疚地說:「鳳生哥哥,是我對不起你……可是--」
「不要說對不起,也不要說可是!」鳳生激動地說:「妳是我的未婚妻,妳必須嫁給我!不管他用什么樣的方法,我都不同意退婚!更不會要他的臭錢!」
「錢?什么錢?」漪蓮呆了,鳳生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態(tài)度跟她說話,可今天他怎么這么生氣?
「就是冥府的鬼錢!」鳳生忿忿不平地說!杆扇怂蛠斫疸y珠寶,可是我不會把妳讓給他的!」
漪蓮知道了,立恒一定去過她家,請爹娘解除她與鳳生的婚約,結(jié)果不但被拒絕了,還惹爹爹生氣,到縣衙門告狀。
爹娘是怎么對待立恒的?立恒有沒有被鳳生粗暴的對待呢?
想到爹爹的脾氣,她心里七上八下,再也無法安坐,站起來往篷外走。
「妳想去哪里?」
「我不能這樣一聲不吭地走掉,我得回去……」
「回去?回去哪里?」鳳生一把抓住她,痛苦地說:「難道妳已經(jīng)把那座冥府當(dāng)成家了嗎?是不是那個邪惡的鬼王迷惑了妳,用這些好衣服套住妳的身子改變了妳的心?難道妳忘記了妳是屬于我的?!」
「不,他不是鬼王,我也不屬于你,放開我!」被他抓痛的漪蓮?fù)瑯哟舐暤亟械馈?br />
「漪蓮!」鳳生被她的口氣激怒了,他更用力抓住她的肩頭,憤怒地說:「妳真是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
「不!我不是……」他的話擊中漪蓮心中的痛,她凄慘地否認(rèn)!肝也皇悄菢拥呐耍覑鬯,他是唯一我想嫁的男人……」
「不許妳這么說!」鳳生的心被撕裂了,他不顧一切將她猛地推開。
漪蓮哪經(jīng)得起他這一推,連連后退倒下,背撞在船艙上,痛得她眼淚直流。
「蓮兒……」看到她流淚倒在那里,鳳生的心更痛,他俯身抱起她,痛苦萬分地問她:「為什么,為什么妳要拋棄我?我們在一起時妳不是很快樂嗎?難道跟我在一起十幾年,竟比不上跟他在一起一個多月?!」
他的痛苦深深刺痛漪蓮的心,可是她無法欺騙他,那樣只會更傷害他。
「鳳生哥哥,你聽我說!顾懔ψ饋,掙脫他的擁抱!肝沂呛芟矚g你,如果沒有遇見立恒,我會嫁給你,與你快樂地生活?墒俏矣鲆娏怂谑俏颐靼琢,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哥哥,是個好人。我并不愛你,我愛的是他,所以我只想嫁給他……」
「少給我說這些肉麻的話!」鳳生厲聲制止她!肝也还軍吺裁磹鄄粣,我只知道我愛妳,我們有婚約,我就一定會娶妳!」
「可是……」
「沒有可是!妳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不管他是人還是鬼我都不怕,就算他有官府護(hù)著我也不怕,只要我活著,誰也別想搶走妳!」
結(jié)果,船才一停靠青浦碼頭,漪蓮即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她被岸邊等候她的人群包圍了。那些人大多是她家鄰居,其中也不乏聞訊趕來看熱鬧的外鄉(xiāng)人。
「漪蓮,妳沒有被鬼王傷害吧?」
「那鬼王長什么樣子?真的是青面撩牙,專吃人心肺嗎?」
「哇,漪蓮在冥府一個多月,好像更漂亮了呢?」
「……」
這些亂紛紛的問題和議論令毫無準(zhǔn)備的漪蓮?fù)丝s,她狠狠瞪了鳳生一眼,十分惱怒他將她的事宣揚(yáng)得這么徹底。
鳳生自然明白她那一瞥的意思,立即將圍住他們的人推開,拉著漪蓮?fù)白摺?br />
可是過于熱情的人們依然緊跟不舍,各式各樣的問題不斷向她拋來。
「各位鄉(xiāng)親,懇請讓道!」一聲響如洪鐘的鏗鏘之聲傳來,人們趕緊讓開。
「爹爹!」漪蓮看到發(fā)話之人時,激動地?fù)涞剿砩稀?br />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妳娘老惦記著妳呢……」韓風(fēng)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輕拍愛女肩頭,又對人群說:「小女日前遭到挾持,深受驚嚇,今日回來,還望各位多行方便,不要再提讓小女驚駭之事!
「韓掌柜說得是,能平安逃出冥府已是大幸,不要再驚擾那孩子啦!挂粋年長的男人說。
「正是,那丑鬼鬼王一定將她嚇得不輕!
「可是鬼王怎會如此輕易放過她呢?」
人們應(yīng)和著,不再向漪蓮提問,但仍有不少人在咒罵著冥府鬼王。
漪蓮很想對這群圍在她身邊咒罵古立恒或竊竊私語的人們抗議,可是看到那些無知又害怕的面容時,她改變了主意。
跟隨爹爹身后往家中走去,她為自己不能制止這些信口開河而感到遺憾難過。人們已經(jīng)將古立恒定了位,自八年前的火災(zāi)后,盡管從沒有人看過他作惡害人,但在他們眼中,他就是最丑陋兇殘的魔鬼。這真不公平!
然而見到分別多日的爹娘,漪蓮還是滿心歡喜。靠在娘溫暖的懷里,她多想將自己在悅園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娘,讓娘親分享她的秘密!
可是,她沒有機(jī)會。
才回到家,爹爹的一番話便打散了她見到親人后的快樂。
「蓮兒,妳這次鬧得太不象話了!」將跟來的鄰居們一一辭退,關(guān)上院門后,韓掌柜開始訓(xùn)斥女兒。
「從小爹娘是怎么教妳的?初落魔窟時讓人捎來的那封信只報『平安』,其他只字不提,爹尚可理解,那是為人所迫不得不然;可是后來鳳生好不容易找到妳,妳居然一心只護(hù)著那千夫所指的魔鬼也不愿回家,還與那惡鬼廝纏,助他逃脫衙門的追查,我韓家可從未出過這么不知廉恥的子孫!」
「不,爹爹,不是這樣的,立恒他不是鬼……」
「住口,在我的屋檐下,不許提那鬼的名字!」女兒的頂嘴激怒了韓風(fēng),他一聲大喝令漪蓮瑟縮了一下。
她自幼受寵,他們從來沒有瞪過她,更別說這樣大聲吼叫,可是雖然害怕,她還是堅定地看著爹爹。
「鳳生哥哥見過他,他根本就不是鬼,是他救了我……」
「可也是他囚禁妳,不讓妳回家!」
對這,漪蓮無話可說。
見她說不出話,韓風(fēng)既是氣憤又是失望地看著她,不無懊惱地說:「若非看妳成天只知道玩,我相妳娘早在去年就將妳與鳳生的婚事辦了!
見漪蓮叛逆地盯著他,韓風(fēng)生氣地問:「說實話,妳還是清白之身嗎?」
韓風(fēng)此言,不僅令屋內(nèi)的韓夫人和鳳生大吃一驚,更令漪蓮瞬間變得蒼白無血色,進(jìn)而又因憤怒變得赤紅。
「爹爹怎可如此懷疑女兒?!」
「因為那里是冥府!」韓風(fēng)冷然道!溉绻皇区P生出手,妳恐怕還不想回來呢。」
爹爹無情的話令漪蓮眼里充滿淚水,她不敢相信自小疼愛她的爹爹竟如此殘忍和陌生,難道就因為古立恒被人傳為是「鬼」嗎?
對她的眼淚,韓風(fēng)并不動搖,他轉(zhuǎn)向呆立在一邊的鳳生!给P生,這婚事你還要嗎?」
鳳生早已被漪蓮含冤帶屈的淚眼弄得心神不寧,在他的生命里,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到漪蓮流淚。他真想上前去安慰她,告訴她不要難過,可是礙于義父的權(quán)威,他不敢動。此刻一聽義父問他,急忙點頭。
「那好,你們的婚事就在這幾天辦了吧!」
「不!我不要嫁給鳳生哥哥!」漪蓮猛地站起來大喊。
她的話震驚了爹娘,也震碎了鳳生的心。
「蓮兒,妳忘了我們說好要永遠(yuǎn)在一起,要做我的新娘的?」他痛苦的神情碾壓著漪蓮的心,可是她心里藏著一個她更無法放棄的身影。
「鳳生哥哥,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
「放屁!」猛然從紛亂中醒來的韓風(fēng)一拍桌子,對女兒喝道:「妳是不是中邪了?滿口胡言!」
「蓮兒,妳不是一直很喜歡鳳生的嗎?」韓夫人也淚眼迷離地問女兒。
漪蓮看看青筋暴露的爹爹,再看看滿臉凄惶的鳳生和失望傷心的娘,心里被罪惡感和無力感糾纏。
她哭著說:「是,我喜歡鳳生哥哥,在他身邊,我覺得安全快樂,以前我一直以為那樣就夠了,可以一生一世相守?墒亲詮挠鲆娏⒑,我、我才明白什么是一生一世的愛,我對鳳生哥哥的感情就像妹妹對哥哥一般,可是我對立恒--」
看到爹爹攥緊了拳頭,她停頓了一下,還是咬牙繼續(xù)說:「我對立恒的感情才是愛,我要嫁給他……」
韓風(fēng)喝斥道:「妳休想!我看妳是被鬼迷了心竅,正常女孩有誰會愿意嫁給鬼的!」
「不,立恒不是鬼!他是世上最善良的男人!爹爹,我愛他啊,除了他,我誰也不……」
啪!她的話被一耳光打斷,強(qiáng)大的沖擊力使她跌倒在地上。
漪蓮驚呆了,韓夫人與鳳生驚呆了,就連揮出這一掌的韓風(fēng)也愣住了。
「夫君!」韓夫人驚愕地看著失去理智的丈夫。
「蓮兒!」鳳生心痛地扶起地上的漪蓮。
漪蓮擦去嘴角的血,對疼了她十七年的爹爹說:「爹爹,我長這么大以來,你第一次打我?墒遣还茉鯓樱疫是愛立恒!我的心里只有他,除非你將我的心挖出來!」
「沒有女人可以自己決定丈夫,妳也不例外!妳只能嫁給鳳生!」
漪蓮哭著說:「我不會嫁給鳳生哥哥,因為今生今世我只會嫁給一個男人,他就是--」
「妳敢說?!」韓風(fēng)威脅地走向她,卻被夫人攔住。
漪蓮毫不遲疑地說:「我要說!我要嫁的人只有古立恒!」
「妳真的瘋了!如此忤逆!是被那個鬼王吃掉心肝了嗎?」看著女兒更加堅定的神態(tài),韓風(fēng)失望痛心之余對鳳生吼:「鳳生,去!把她關(guān)在閣樓里,直到你們拜堂成親!」
「把我關(guān)起來也沒有用,立恒會找到我的,他一定會來的!爹爹,求求你試著聽他解釋吧!」
漪蓮絕望地對摔門而去的爹爹大喊,可是韓風(fēng)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