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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星 第九章
作者:岳靖
   
  上午九時,犧牲早點茶,梁熒惑穿著鮮紅色比基尼,腰部圍綁一條橘金色泰絲紗籠,長發(fā)編成斜單辮,戴Patricia  Underwood遮陽帽,腳趿涼鞋,手拿一罐防曬油,愉快地步下船艇舷梯。

  虎千風一伙小鬼已經(jīng)在舷梯口等她了。

  「Mars姊姊!」孩子們驚呼!笂吅闷拎!」

  梁熒惑揚著唇,像個女王一樣,腳步高雅自持。她起床時,皇泰清已不在她的艙房,她的心情還是很好,從來沒這么好過。

  陽光輕輕啄吻她雪白的肌膚,她看到虎千風的浮潛面罩反射出一名青春、同時成熟的女子,身材姱修姣好,臉絕美紅潤,墨綠的眼睛嫵媚勾人。

  很好,她已是皇泰清身邊唯一的星,最美的星。

  她記得他昨晚的喁喁私語,記得他在她體內舍不得離去。

  惑惑,妳是星,我是天,我們不分離……


  梁熒惑散步到碼頭公園的海灘,那群小鬼早忘了她這個美人,各自抬著風浪板、沖浪板,奔向蒼藍大海。

  這片白沙灘,是貝殼沙,每一粒細小的沙都是一個貝殼,這兒是千千萬萬個夢想堆砌成的美麗沙灘、夢幻沙灘。

  梁熒惑沿著沙灘往北走,偶爾停下來,揀被海水沖上來的貝殼,不知不覺,她已離開碼頭公園的沙灘,進入較私人的沙灘領域。遠方斜地上,層層迭迭的樹叢里,有一幢濱海別墅。那是皇蓮邦的房子,他的妻子揚天蓮住在里面。她養(yǎng)傷那一陣子,時常跟皇廉兮來這房子,拜訪揚天蓮。

  皇蓮邦在這座海島,至少繼承兩幢房子,另一幢在一片大草原上;噬彴畈辉诤u時,他妻子住住這兒、住住那兒。這片私人海灘沒人使用。今天,干脆她來使用。

  梁熒惑解開腰上的泰絲紗籠,鋪在沙灘上,將貝殼和防曬油放在旁邊,摘下帽子,舒服地趴臥,做日光浴。

  這島上的陽光燦爛,但不炙熱,感覺很軟,曬起來剛好,讓人容易入睡。

  「惑惑……」

  她似乎是睡著了,恍恍惚惚間,一個幽微的聲音在低喚她,一雙溫暖的大手在撫摸她的身體。她背上的北基尼系帶被解開,兩條鮮紅從她雪白潔膩的肌膚滑落,這畫面好美,那么煽情、性感地。

  「惑惑,妳夢見什么?」

  梁熒惑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只紅色蝴蝶從眼前的白色沙灘飛過。她撐起趴臥的身子,胸前的布料突然掉落,她叫了一聲,又趴下。

  皇泰清朗笑。

  梁熒惑轉頭,看見是皇泰清,馬上又坐了起來,撿起比基尼,自己系好頸后的帶子;侍┣宸畔路罆裼,接手幫她系上背部的帶子。

  她問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妳怎么會在這里?」他反問!高@里是蓮叔的私人海灘。妳這樣被他看見不好──」

  「是你拉開我的帶子,你還說!」她捶他一下?此麆倓偸帜梅罆裼停椭浪鴷r,是他的手在她身上亂來。

  皇泰清脫下上衣,裸身躺在她腿上。

  「喂!」梁熒惑拍他的臉!改氵@是干什么?」

  「蓮叔不在,天蓮到另一幢房子去了,這里成了無人區(qū)域,想干么就干么!顾f著,解開長褲褲頭,俐落脫下,只剩一件泳褲!缸蛲恚覀冋f了,今天來海邊游泳!顾鹕,拉著她往海水里跑。

  他抱著她,往深處游,好一會兒,仰身漂浮著。

  梁熒惑低喘,說:「你剛剛到別墅里嗎?」她的嗓音沉沉地,很不經(jīng)意般。

  「嗯!够侍┣鍛寺暎瑳]多說什么。

  梁熒惑望著天,身體隨浪潮飄飄蕩蕩,長腿輕輕踢動,海水淹滿她身體每一處,只有心是個空處。皇泰清去別墅做什么?她注意到他提及皇蓮邦時,用的是「蓮叔」,說揚天蓮,卻沒喚一個「嬸」字。

  她在視線變得模糊前,翻身潛入海里,消失無蹤。

  「惑惑!」皇泰清找了她一會兒?匆娝呱仙碁瑖@了口氣,也往回游。

  他牽著她的手,回到泊在八號碼頭的船艇。她一路無語,直到進艙房前,對他說,她頭有點暈,好像著涼了。他摸摸她的臉龐,又用自己的額頭貼抵她的,要她泡個熱水澡,睡個覺,好好休息。

  午餐,她沈睡著,他沒叫她起來吃。晚餐,他送進她房里,她只吃了幾口。饑餓又吃不下的感覺,讓她難過得哭了。他抱著她,哄著她,直到她再次深深入睡。

  他想,她真的病了,明天一早,他得請個醫(yī)師上船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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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s最近還好吧?」

  皇廉兮在他的「海下八公尺密室」結算這一年的事業(yè)盈余,一面問著半躺在沙發(fā)里觀賞海底魚群巡游的男人。

  皇泰清看著玻璃外無聲的繽紛世界,久久,喃喃自語地開口:「就跟惑惑一樣……」

  皇廉兮抬眸,皺下眉頭!窶ars一點也沒恢復嗎?」他離開書桌,走到皇泰清面前,倚坐窗臺。

  前一陣子,Mars生了一場病,據(jù)了解,是游泳著涼,病愈后,卻變了個人,話少了,文靜多了,不惹麻煩、不愛玩了,除了那張美麗的臉龐、姣好的身段,她幾乎不像Mars。

  「她不說話,我也沒辦法!够侍┣逭f了句;蠡蟮膱(zhí)拗,他是知道的,他無法逼她,他甚至不能對她生氣,她什么麻煩都沒惹,這幾個月她只是乖得異!

  「會是思親嗎?」皇廉兮說:「Mars畢竟離家多年了,這些年,你沒帶她回臺灣過──」

  「這是可能性極低的問題。」皇泰清打斷皇廉兮。他不認為惑惑是思親,如果只是想回家,她不須用這種幾近冷戰(zhàn)的態(tài)度對待每個人。他站起身,語氣有點煩躁地說:「她的事不用你擔心。你趕快把帳算清楚,該給我的錢,就給我!

  「我會匯入你的秘密戶頭。」皇廉兮答。然后,又問:「碼頭管理中心說你最近要回皇家一趟?」

  「嗯!够侍┣鍛寺。

  「什么事?」皇廉兮探問。

  「我這個敗家子,每年必行的報帳日到了!够侍┣逋鶚翘葑,離開這個沒有紅色、沒有熱情的海下八公尺密室。


  沒有熱情、沒有紅色,火星不再是火星。

  皇泰清回到船艇上,第一件事,依舊往梁熒惑的艙房走。他敲了敲門,不等回應,就開門進房。

  梁熒惑坐在寫字柜前,專心地整理著照片,沒有回頭看他。

  「惑惑!顾兴

  她這才回首凝視他,但是那張絕倫的臉蛋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以前,她看他時,那雙墨綠的眸子靈動熱情,充滿渴盼,述說他是她最重要的人,F(xiàn)在,她看他的眼神,冷了,彷佛他只是個陌生人。

  「惑惑,我有事跟妳談!顾叩剿巫雍蟆

  她站起身。他隨即抱住她,吻她,好一會兒,他放開她,泄氣地往床畔落坐,雙手抹著臉,嗓音沙啞地說:「過來,惑惑,給我一個擁抱,好嗎?」

  梁熒惑聽話地走到他身前,柔荑環(huán)抱著他。

  「不夠!顾秃!冈俦Ьo一點!顾p臂用力勒住她纖瘦的嬌軀,想感覺她是熱的──每當他企圖喚回她的熱情,她只是更冷。

  「妳到底怎么了?」他突然將她往床上壓,憤怒地道:「惑惑,告訴我妳想要什么?」

  梁熒惑看著他炯亮的琥珀色眼眸,搖了搖頭,只說:「泰清……」

  然后,房里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皇泰清笑了起來,笑聲很涼,充滿失望情緒。他放開她,遠離床鋪,站在門邊,背對她,轉動門把,道:「妳還是不說。好吧、好吧……等妳想說的時候再說。這陣子,我要回皇家一趟,希望我回來時,可以看見以前的惑惑──我的火星!

  門開了,他走了。

  門關了,她哭了。

  梁熒惑伏在枕頭上,默默垂淚,探手取出枕頭下的飛鳥銜心鑰匙圈,緊緊握在心口。她要他一走出門,就開始想她,她要他心里有她,只是這樣而已啊……

  惑惑,妳是星,我是天,我們不分離……

  如果他能再講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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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搭祭家的船艇離開海島,再搭飛機回皇家。兩個禮拜后,梁熒惑從皇廉兮那兒聽到他回來的消息。一種清寂凄切揪痛她的心,這兩個禮拜她想極了他,強迫自己用工作來忘卻,但是她的工作跟他有關,越是想忘卻越是往心底鉆,今天,一聽到他回來了,所有的孤獨一爆而出。她急忙地出艙房,離開船艇,往碼頭管理中心跑。

  碼頭管理中心的人說他帶了客人,可能上高原去,晚點才會回菜園灣。她一愣,不能在第一時刻見到他,悵然所失地離開碼頭管理中心。一輛汽車的玻璃照出她縐巴巴的衣衫,她的頭發(fā)有點亂,她緊張地用手抓了抓,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見他,隨即返回船艇,梳洗更衣。幾個小時后,太陽下山了,她走到浮塢酒館。米雷告訴她,皇泰清和皇廉兮在海下八公尺密室談事情。

  她下去了。還沒見到人影,就先聽到他們的聲音。

  皇廉兮說:「你怎么帶蓮邦的母親來?」

  「嬸婆想見兒媳婦,蓮叔始終不帶天蓮回皇家,嬸婆干脆要我?guī)齺砜刺焐!够侍┣宓纳ひ羟逦杀。「我今天看到天蓮了,她過得很不好。我要帶她離開蓮邦──」

  「你瘋了!」皇廉兮叫道。

  「你不是跟我一樣,也覺得天蓮不該嫁給蓮邦!

  「她已經(jīng)嫁了,我們就只能祝福她──」

  「夠了,皇廉兮──」皇泰清的嗓音繼續(xù)傳開!肝乙呀(jīng)跟天蓮說了,今晚,我的船艇要起錨,她來,我就帶她一起走……」

  梁熒惑沒下到海底八公尺,已覺得缺氧頭暈,眼前無色無彩,她在樓梯上轉身,走出密室入口,離開酒館,奔往八號碼頭。

  收好自己的東西:照片、幻燈片、筆記本、手提電腦、簡單的衣物,她離開這艘今晚要起錨的船艇,走到商店區(qū)的虎家。

  天已經(jīng)黑了。她敲下虎家的大門;⒀、費沁藍和虎千風,這一家三口齊來應門。

  她一看到這三個人,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說:「我的房間還在嗎?」

  「Mars?」費沁藍馬上抱住她,將她迎進門。

  她擾亂了他們一家三口的晚餐時間。

  虎洋和虎千風把她的行李,提到三樓──她的房間。費沁藍溫柔地安慰她好久,卻什么也沒問,只是陪著她,握緊她的手,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她不孤獨、不孤獨……

  今夜的月好圓好亮,天空沒有任何孤星。酒館舉行熱鬧的品酒會,誰會孤獨呢?


  午夜過后,虎洋參加完品酒會,回到家,上樓探問梁熒惑。他敲了敲門,問:「睡了嗎?」

  「你回來了?」來應門的是妻子費沁藍。

  虎洋吻吻妻子,走進房,看見梁熒惑坐在床上,美顏沒有睡意。

  「妳跟皇泰清吵架嗎?」他問梁熒惑。

  妻子費沁藍拉著他往床昆凳坐。

  他繼續(xù)說:「我有個東西要給妳!谷缓,他拿出一只天鵝絨盒子,掀開來,一條飛鳥銜心的寶石墜煉占據(jù)在盒中。那白金飛鳥銜著心形紅寶石,墜頭還有一把小小的鑰匙,很精巧。

  「這是……」梁熒惑愣住,說不出話來。

  「這是皇泰清要我?guī)退谱鞯摹N沂莻設計師,他卻把我當匠師使喚,要我照他的想法制作這條墜煉!够⒀笳f著。

  「這是妳的鏈子──」費沁藍微笑看著梁熒惑。「泰清要獻給妳的。」

  梁熒惑又哭了,說:「他已經(jīng)走了啊……他今晚已經(jīng)帶著揚天蓮離開了呀……」

  揚天蓮?!虎洋和費沁藍同時頓了頓,夫妻倆面面相覷。

  「Mars,妳是不是搞錯了什么?」費沁藍開口。

  梁熒惑傷心地搖頭。

  「揚天蓮是皇蓮邦的妻子,怎么會跟皇泰清扯上關系?」虎洋也不明白了。

  「不是的,」梁熒惑邊哭邊說:「他們同時愛上她……蓮邦,廉兮、泰清都愛她……她嫁給蓮邦,可是泰清不死心,說她過得不好,要將她從蓮邦身邊帶離……就是今晚……」

  「怎么可能!够⒀蟀櫭迹X得好笑。他剛剛在品酒會上,還遇見皇泰清到處在找梁熒惑,一副焦急模樣,他怎么可能是愛揚天蓮……別開玩笑了!

  「Mars,我想妳可能真的誤會了什么,」費沁藍憑著自己身為女人的直覺,說:「廉兮怎么樣,我是不清楚。不過,泰清愛上揚天蓮,我認為不可能;泰清是一個具俠義心腸的浪蕩子,他幫助一個他認為不幸的女人,絕對不是愛上她──」

  當──當當──

  幾聲門鈴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來了!够⒀笳f了句,起身準備下樓。

  「誰?」費沁藍問丈夫。

  虎洋答道:「具俠義心腸的浪蕩子!顾叱龇块T。

  費沁藍也起身。

  「沁藍姊,別走。」梁熒惑緊張地叫住她。

  費沁藍回首,笑了笑!窶ars,妳可是戰(zhàn)神耶,別怕,有什么事,今晚跟他說清楚!拐f著,她也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秒鐘,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那是Salvatore  Ferragamo手工軟革便鞋踩在地毯上,幽微、神秘、高雅的聲音。

  梁熒惑的心怦怦狂跳。門開了,皇泰清穿著休閑式西裝、牛仔褲,笑著,朝她走來。

  「惑惑,」他叫她,取出手上天鵝絨盒里的墜煉,坐在她身邊,手臂圈繞著她,將鏈子戴在她白皙的頸子,然后吻她,說:「妳這個傻瓜!

  梁熒惑抽氣兩聲,哭了!改悴皇菐е鴵P天蓮走了嗎?」

  「沒帶妳,我哪兒也不去。」他將她緊緊抱在懷里。「我的惑惑──」

  「你沒帶我,也回了皇家;你以前沒帶我,也來了海島;我受傷,你沒帶我,一樣離開……」她在他懷里翻舊帳。「你沒帶我,哪里都能去!

  皇泰清苦笑,只能吻她,終于知道她這一陣子在鬧什么別扭了。

  她又說:「揚天蓮呢?」

  「她沒來。我想她跟蓮叔會過得很好吧!顾f著。當他發(fā)現(xiàn)她不見,在碼頭瘋狂找她時,他無法管其他人過得好不好。

  細細回想,他的心時時刻刻被這小女人占據(jù),他以為浪蕩子的心是自由的,他的自由,其實就是惑惑。

  沒有別的女人、沒有別的星,只有惑惑,只有火星──

  惑惑,妳是星,我是天,我們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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