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暗夜,正當熟睡之際,客廳的電話催命似的響起來,晨光看了一下擺在床頭柜上的螢光鬧鐘!竷牲c半,搞什么嘛!」他拿被子蒙住頭,不打算理它。
可是,電話尖銳而急促的叫著,在黑夜里聽起來格外猙獰。
晨光終于忍不住的走到客廳來。
蓓蓓已出來了,她正拿起電話:「喂?」
電話里傳出心瑂哽咽的聲音:「跟你哥說,他再不回我電話,我就死給他看!」
蓓蓓抓著電話對晨光叫道:「心瑂要自殺,怎么辦?」
蓓蓓一掛下電話,晨光立刻說:「換衣服,我們過去一趟!」
兩人十萬火急的進房間換下睡衣。晨光已到樓下發動機車,半天還不見蓓蓓的蹤影,他著急的按對講機電鈴催她。
半晌,才聽見蓓蓓劈哩啪啦的趿著鞋跑下來。
「你在上面蘑菇什么,這么慢!」
「他們有一副備用的鑰匙放在我這里,我得找到鑰匙嘛,待會兒萬一心瑂『那個了』,我們才進得去。
蓓蓓和晨光跳上機車,以最快的速度一路飆到致文和心瑂同居的小套房,晨光一邊按鈴,蓓蓓一邊叫:「心瑂,開門!」
晨光用力嗅了一下,「蓓蓓,你聞到什么味道沒有?」
蓓蓓也吸了一口氣,「硫酸?硫磺?啊,瓦斯漏氣!」
晨光搶過她手上的鑰匙,很快的打開門沖進屋里。
瓦斯的臭氣彌漫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在慌亂中打開每一扇窗戶,晨光到廚房關閉瓦斯爐的開關,只見心瑂抱著一只大紅色的抱枕蜷縮在廚房的一個角落,無線電話正擺在她的腳邊。
蓓蓓蹲下身探她的鼻息,心瑂忽然睜開眼睛,氣若游絲的問:「你哥呢?」
蓓蓓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誰知道那個喜新厭舊的臭男人正在做什么好事!
晨光很快的抱起心瑂,「先去醫院!」
他們在附近的一家綜合醫院掛急診,急診室里有一個正在吊點滴的老先生,心瑂被安排在隔壁的一個床位上。
年輕的實習醫生問他們:「什么情況?」
蓓蓓怪道:「應該是你告訴我什么情況才對啊!」
「你當我是算命的啊?」醫生十分不耐煩,兩手交叉的抱在胸前。
晨光馬上說:「她家里的瓦斯漏氣,可能瓦斯中毒……」
蓓蓓心想好險,如果讓她來說,她一定直接說心瑂開瓦斯自殺了。
醫生讓他們先到外面去等。
在走廊上,晨光的表情變得很沉重,蓓蓓打了好幾次電話致文仍然沒回家,其實他們心里有數,致文今晚一定是留在孟芹那兒過夜。
「你有孟芹家的電話吧?」蓓蓓推了晨光一下。
「做什么?」晨光問。
「找我哥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致文在哪兒,他居然還在逃避現實!
「你這樣做很殘忍你知道嗎?」晨光的情緒忽然崩潰了!改阋欢ㄒ默s看見這么殘酷的事實,還是一定要我面對這么不堪的狀況?你就不能讓我們留一點希望嗎?」
蓓蓓從來沒見過他發脾氣,一時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晨光忽然往外走。
蓓蓓急道:「你要回去啦?」
「去買罐咖啡!」晨光到走廊入口處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冰咖啡。
他們在醫院折騰到天亮才送心瑂回家。
蓓蓓和晨光各占據一張沙發睡覺,直到中午致文仍然沒回來。
蓓蓓看看墻上的掛鐘!肝乙ル娨暸_了。你留在這里等心瑂醒來好不好?」
「嗯!」晨光一臉沒主意的模樣。真是滑稽,他的戀人讓別的男人陪著,自己卻要守著這個遭受情變的女人。
蓓蓓走后不久,心瑂也醒了。她發現晨光坐在客廳里,羞赧的笑了笑,「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覺得活著很累……」
「現在好點了嗎?」晨光無法知道她的悲傷是不是減輕了,但經歷一場生死之旅,對生命總該有些了悟吧!
心瑂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我們算是同病相憐耶!」
晨光尷尬的笑了笑,「其實我很隨緣的,我知道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我不會強求。」
心瑂哀怨的說:「可是我跟致文本來很穩定的,如果不是孟芹的介入,我們今年也許會結婚!
晨光聽了這話卻忍不住要替孟芹辯駁:「這不能全怪孟芹,致文是要負很大責任的,我相信孟芹絕不是一個強行掠奪的女孩子。」
「但是她一開始就知道我跟致文的關系。」心瑂的語氣仍舊充滿了痛苦,「你為什么容許他們這樣做呢?」
晨光被問得啞口無言,事實上,他跟孟芹根本不曾正式的、認真的、像情人般的交往,他有什么資格要求孟芹的任何行為呢?
致文終于回來了。
他開門進來看見晨光和心瑂坐在客廳里,詫異的說:「咦,好奇怪!晨光怎么知道我這里?」
「我和蓓蓓怕心瑂發生意外,昨晚就過來了!钩抗馄鹕碚f:「既然你回來,我也該回去了!
致文還搞不清楚狀況,但看見心瑂陰沉的臉色,心想昨夜未歸,心瑂準是四處哭鬧去了。
致文送晨光到門口,晨光雖然很想知道他昨晚是不是跟孟芹在一起,但終究還是忍住不問了,只是說:「我想你該重新叫一桶瓦斯。」
「瓦斯?」致文本來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到原來是心瑂開瓦斯自殺,難怪昨晚蓓蓓和晨光會過來!柑彀。「笥讶ゴ騻保齡球都會發生這種事情,我真是招誰惹誰了!」
「你跟朋友去打保齡球?」晨光心里的陰霾驀地一掃而空。
言 就算致文和孟芹還存在著曖昧的感情因子,但他似乎還不到絕望的時刻。
情 蓓蓓比約定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到達南港的中視攝影棚。
小 這個地方真是荒蕪,太陽熱辣辣的曬下來,沒有一幢夠高的大廈可以遮蔽熾熱的陽光,馬路兩旁盡是些汽車修理廠,想四處走走逛逛都沒辦法。
說 蓓蓓換了通行證到樓下的咖啡廳等候著。
獨 咖啡送來后,蓓蓓看見劉雪華帶著一只穿紅色短袖上衣的紅毛猩猩走過來,她選在蓓蓓隔壁的一張桌子坐下,她點了咖啡。猩猩乖乖的坐在旁邊陪她,手里拿著不知道是饅頭或面包之類的東西,津津有味的吃著。
家 蓓蓓無聊的東張西望,順著旋轉樓梯往上看,又看見穿著灰色POLO衫的蘇永康在樓梯口等人,他也跟她一樣有點傻愣愣的東張西望,停了一會兒,走了。
蓓蓓慢慢的、一口一口喝完杯里的咖啡,看看手表,兩點十五了,該不會被放鴿子吧她開始有點焦急,此時餐廳又下來了三個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她們吱吱喳喳的來到劉雪華身邊。
劉雪華說:「那我先上去羅!」
「OK!」女孩子們說。她們逗著猩猩,不停的贊美它好乖。
其中一個女孩問:「它會不會等得不耐煩就跑去找它媽媽?」
「不會,它有小兒麻痹。」另一個人回答。
蓓蓓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那只猩猩,時間果然比較容易打發掉。
這時,楊宇樓和上部戲合作過的男主角姜凱文匆匆地從樓上下來。
「不好意思讓你等這么久!箺钣顦钦f。
「不要緊,反正今天也沒事。」蓓蓓看到人來就已經十分開心了。
姜凱文說:「聽說你在『香港?百點子』的錢都領不到了?」
蓓蓓苦笑著點點頭。
「那你可要好好謝謝楊導演,這部戲給你的分量很重耶!」凱文笑說。
「真的嗎?喔,謝謝導演!」蓓蓓開心得連頭發都幾乎顫抖了起來。
「好好演,不然以后就沒機會了!箺钣顦菑淖约旱拇蟊嘲镎页鰟”窘o她。
「制作人不來了啊?」蓓蓓問。
「他還在開會。」楊宇樓打開第一集劇本,在人物表上把蓓蓓飾演的角色圈出來。「我想就是這樣啦!我跟凱文還有事情談,你先帶劇本回去看,后天早上定裝,下禮拜開鏡。」
「了解!」蓓蓓拿了劇本便離開了。
沒想到花了一個小時的車程來到這里,又等了將近一個鐘頭,結果卻只是兩分鐘便搞定。要是如意知道她有這么個大好機會,還不懂得跟導演或名演員拉關系,準要「虧」死她了。
* * *
銀行門口的提款機壞了,晨光只好進去排隊,剛巧心瑂排在他旁邊的一個窗口。她今天的氣色好多了,削得短短的頭發塞在兩邊耳際,露出清秀姣好的臉龐,棉質T恤和橄欖綠色的打褶褲,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
「提錢啊?」心瑂問他。
「把房租匯給房東!钩抗庹f:「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錯!
心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笑說:「致文想通了!」
晨光想再確定心瑂的說法,但在這么多人的場合,似乎不方便問這個問題。心瑂存了錢后便先行離開,而晨光一出銀行便找了公共電話打給孟芹。
總機小姐說:「孟小姐今天請假沒來上班!
「請假?」晨光趕緊又問:「是有事還是……」
「病假!」總機簡短的說。
晨光破天荒的進花店買了一束五百元的花準備送給孟芹。
他來到孟芹家,按了電鈴。
孟芹懶洋洋的來開門,她人雖然無精打采,但見到一大束紫色郁金香,也不由得眼睛為之一亮。
「聽說你生病了。」晨光這還是第一次進到她屋里。
「懶!」她的聲音還真是慵懶!鸽S便找地方坐!」
孟芹的客廳也讓她拿來當工作間,一張豪華型的制圖桌占了半個空間,精致的廚房倒像個小巧的咖啡廳,流理臺的水槽上方是一整片面山的玻璃,坐在小圓餐桌邊,面對著的就是青翠的好風景。
「懶病不要緊,怕你是心病才傷腦筋!」
孟芹替他泡了一壺花茶,裝傻的說:「你說的是什么文言文?我聽不懂!
「我剛才在銀行遇到心瑂,」晨光望著她。
「她不會再想自殺了吧?」孟芹忽然落寞起來,長嘆了一聲:「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顾龑χ抗飧杏|良多的笑了笑。
「其實,我只希望看到你開心!钩抗膺@句話是不假思索的冒出來,但孟芹卻感動異常。
她很認真的問他:「你還愿意接受我嗎?」
晨光簡直呆了!府斎辉敢!」他是一百個、一千個愿意!
黃昏時,蓓蓓帶著一大疊從舊書攤收購得來的「民初風云人物傳」,及洋芋片、蠶豆酥、五香乖乖……等回來。
「哎喲,累死我了!」蓓蓓把零食提放在晨光的工作臺上。
晨光正對著電腦處理唱片公司的封套設計,他睨了蓓蓓一眼,問:「又去Shopping啦」
蓓蓓亮了亮手上的書給晨光看,「不要把我說得那么膚淺好嗎?」
「噢,書耶!」晨光讓列印機列印著剛畫好的圖案,但又忙著低頭翻桌上的其他資料。
蓓蓓覺得有點受到冷落,拆了洋芋片遞給他,「你怎么這么忙?」
「我想六點以前把這一頁弄完。」晨光塞了兩片洋芋片到嘴里。
「喔!」蓓蓓在他工作臺的另一端坐下,打開發黃陳舊的「風云人物傳」,一行一行的慢慢閱讀起來,喀ˉ、喀ˉ的聲音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此起彼落。
蓓蓓忽然笑說:「晨光,你吃東西的聲音好大喔!」
晨光把洋芋片還給蓓蓓!负昧,不吃了,待會兒孟芹下班要過來吃晚飯!
「過來這里吃晚飯?」蓓蓓把眼睛睜得如銅鈴般大。
「對啊,天天吃外面的東西也滿膩的!钩抗獾哪樕涎笠绯鲂腋5男θ。
蓓蓓應了一聲,又把頭埋進書里。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么,情緒忽然變得有點低潮,怎么轉眼間,她身邊的人全都男有分、女有歸了呢?孤單的女人只好埋首于工作中了。
「欸,你怎么忽然變得這么用功呢?」晨光問。
「我是很敬業的,雖然還不算第一線演員,可是我還是很盡責的把戲里那個時代的故事背景都找出來羅!」
晨光嘴里雖然一邊夸獎她用功,眼睛卻也不停的注意著墻上的掛鐘。電話忽然響了,晨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話筒。
蓓蓓在心里嘀咕,這么急干嘛?又不是有恐龍在后面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