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的夜,風帶著些許涼意。
敦化南路上,褚群毅一手撐傘,一手挽著楊秋苓置身其中。
“很棒,是不是?”
“嗯!真是出人意外。想不到現在的學生這么有創意,竟然能夠以日月星辰作為主題,設計出那么多款款眩人耳目的衣裳,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呀!他們才幾歲?二十還是二十一?看來臺灣的服裝界有福了。你記得那件以太陽為主題的棉質緊身衣裙嗎?那顏色、剪裁,充分表現出太陽的火熱和生命力,嘩!真是太棒了!”
她忍不住贊嘆不已。
“嗯!而且模特兒們也都很出色呀!無論化妝、肢體動作,或是臉上的表情,都能完全和服飾相契合,十足的具有職業水準。就拿展示你剛才提到那件衣服的模特兒來說吧,她冷峻的面孔將衣服襯托得更為出色,雖說她的五官和身段不是特別突出,不過卻相當和諧、勻稱而且耐人尋味。尤其是她散發出來的那股冷冽……”
“看來,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哦!”她語帶酸意地看著他癡迷的模樣。
“咦?我好像嗅到一股濃濃的醋酸味……”他微蹙著眉,盯著她俏麗的臉。
“真的嗎?哎呀!”她驚叫一聲,立即抬手摸他的額頭。“糟糕,你生病了,是忘想癥呢……”她立即拉住他的手,加快步伐。“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笑得眉飛色舞得意洋洋,任由她拉著他走,突然,左方一束刺眼的光線飛快逼近,他連忙把傘一丟,大吼一聲:“小心!”然后便反手將她拉進懷中。
霎時間,刺耳的煞車聲嘎然響起,只見那把傘支離破碎地橫躺在街中。
“你沒事吧?”他低頭疾望楊秋苓,眼中盛滿擔憂。
“嗯。”她心有余悸地搖了搖頭。
“喂!你搞什么?走路不長眼睛!”一個渾身酒氣沖天的男子,粗聲粗氣地叫罵。
褚群毅立刻把楊秋苓拉至他的身后!澳氵敢出口罵人?”他氣得額頭青筋直冒!笆钦l不長眼睛?闖紅燈還有臉罵人?喝醉酒還敢開車上路?”
“笑死人了,我喝酒干你屁事!老子我就是愛闖紅燈,你想怎樣?把馬子把到街上來了!拉拉扯扯、摟摟抱抱,干么?把大家都當瞎子。恳H熱就到賓館去,別在街上丟人現眼!哦——我知道了,”繼而,那個人從口袋拿出三張千元大鈔。“喏!”他把錢丟給褚群毅!八隳阕哌\!老子今天心情不錯,你這窮小子就趕快拿了錢去自Happy一下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彼V悦缘碾p眼往楊秋苓身上瞟來瞟去。
“砰”一聲,褚群毅一記右勾拳就往他的腹上一擊。
他重心不穩,手抱著肚子踉蹌跌倒在地。五官也因疼痛而扭曲變形。
褚群毅將錢丟回他的臉上!澳懔糁约嚎瘁t生吧!”轉身便拉著抖顫的楊秋苓離去。
可是“砰”又一聲,這次卻是醉漢住他的腰部奮力一踢,在毫無防備之下,褚群毅整個人不由得往前傾,嚇得楊秋苓失聲驚叫并連忙上前去扶住他。
褚群毅站穩了身子,手扶著腰,轉過身與醉漢四目相對,兩人惡狠狠地對峙。
“你、想、怎、樣?”他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四個字。
“群毅,別理他,我們回去了。”楊秋苓扯著他的衣袖,緊張、害怕的情緒充斥在她的聲音中。
“沒怎樣,只想教訓教訓一個不知好歹的家伙而已——”話未說完,他躍身抬腿對準褚群毅的腹部又是一踢。
而這一腳,力道實在太大,楊秋苓撐不住褚群毅,于是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群毅!”她嚇得眼淚直流。“你就別再跟他計較了好不好?我們走……”
可是他不但不聽她的話,反而掙脫她的手臂站起身,更往醉漢靠近一步!澳阆氪蚣苁菃?很好,我奉陪!比缓罅⒓春莺莸負]出一記右勾拳。
醉漢踉蹌了兩步,站穩之后,也不甘示弱地回他一記,兩人就這樣拳打腳踢、你來我往,每一次出手都是重擊。
楊秋苓在一旁呼喊,企圖阻止二人,可惜徒勞無功。
終于,褚群毅將醉漢箝制在地。
“怎樣,滿意了嗎?還要再打嗎?”他惡狠狠地抵著醉漢的脖子,厲聲喝道。
只見那醉漢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只是不發一言地瞪視他。
楊秋苓驚魂甫定,好不容易硬將褚群毅自醉漢身上拉起,拉著他便往車子停放處疾奔。
醉漢啐了一口。“干!”爬起身后,跛著腳,緩緩走回車中,呼嘯一聲,揚長而去。
楊秋苓讓褚群毅坐在駕駛座旁的位置,自己到后車廂取出急救盒后,坐到駕駛座上。
她細心地察看他的傷勢,這才發現瘀青和不知名的刮傷散置在他臉龐,嘴角還滲著紅紅的鮮血。
她拿起沾滿酒精的棉花,輕輕地為他擦拭。
“!”他痛得叫出聲,卻瞥見她頰上滑落的淚。
他不舍地抬起了她的臉,柔柔地拭去她淌在眼角的淚!拔覜]事的,這一點皮肉傷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的外號叫‘拳王’呢!別哭了好不好?”
她立即撲進他的懷中。
“你這個傻瓜,萬一他身上有刀,趁你不備之際往你胸口一桶,我該怎么辦?除了媽之外,我就只有你了。萬一媽走了,沒有你,我如何活得下去?”她嚶嚶地哭了起來,雙肩不住地抖動。
他愣一下,隨即失聲笑道:“你瞧,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兒,而且還摟著你呢!有沒有聽見我心臟跳動得又急又快的聲音呀?這可是因為美女在懷的緣故喲!”
“都傷成這樣了,還耍嘴皮子。”她雙手往他胸膛一撐,立時脫離他的懷抱。
“哎喲!”他不由得痛得大喊!澳闾昧α恕
“活該!”她立即調整好座椅,不假辭色地說道:“你坐穩,我要開車了!”
“你不幫我敷藥了嗎?”他可憐兮兮地搗著痛處望著她。
“既然你好端端的,就自個上藥吧!”接著,她油門一踩,車子立即竄奔在敦化南路上。
褚群毅躺坐在椅中,偷瞄了她一眼后,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然而,他的腦海里不斷地盤旋著一句:“沒有你,我如何活得下去……”他嘴角的笑意不斷地擴散,就這樣酣然沉入夢鄉。
“早啊,媽,我上班去了,再見。”
褚群毅對著剛踏進廚房的古慈云喊道,繼而吹著口哨,邁著輕快的步子,推開大門離去。
古慈云錯愕地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臉,再轉頭看看正舀著稀飯的女兒,納悶地問道:“群毅的臉怎么回事?‘偷腥’也不會弄成這樣!”她走到飯桌前坐下,無意識地盯著滿桌的各式小菜。
“媽,你又在胡說八道了,”楊秋苓端了碗稀飯給她,頗覺好笑地說道:“趕快趁熱吃吧!”
“嗯!彼闷鹂曜,地吃將起來,一邊還不忘追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俊蓖耆焕速M時間。
楊秋苓知道瞞不過她,只好搖著頭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母親。
“哦,是這么回事……”古慈云搖頭晃腦,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可是沒想到接下來她竟冒出一句:“看來群毅‘體格’不錯,應該很快就有消息才對……”
“什么消息?”一時之間,她腦筋還沒有轉過來。
“孩子!”古慈云笑嘻嘻地望向女兒,當場把正在喝粥的楊秋苓嗆得滿臉通紅。
她順口氣,放下碗筷,手抵著下顎,突然說道:“媽,你覺得伍伯伯怎樣?”
“伍風——怎么了?他很好。 彼p咬一口荷包蛋,完全沒有揣測出女兒的用意。
“很好是什么意思?”楊秋苓饒有興味地問著母親。
她斜睨女兒一眼,警覺性立現!澳憔烤瓜敫擅矗俊
她不安地轉移視線,拿起桌上的果汁!叭思抑皇窍攵嗔私庖幌挛椴,畢竟他待我們這么好……”
“是嗎?”古慈云一臉的不相信。
“當然,你就告訴人家,在你心目中,伍伯伯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嘛!”她嗲聲地扯著母親的衣袖,耍賴起來。
嗯,女兒竟然會跟她撒嬌?這其中沒有鬼才怪!
“你。∫欢ù蚴裁赐嶂饕。不過,我可不怕,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告訴你吧!”她放下碗筷,拿起女兒手中的果汁啜了一口。“他,有一點固執,不過對于工作,倒是很認真負責,而且熱愛生命。”
“就這樣?”楊秋苓意猶未盡地瞪大雙眼。
“不然,你還想知道什么?身高?體重?還是三圍?你就饒了我吧!就算是你爸,我都還不一定知道呢!”她又面不改色地繼續喝果汁。
“媽,就算是你知道也無妨啊!我倒是挺想喊伍伯伯一聲‘爸爸’,跟他撒撒嬌呢……”
“什么?你說什………咳咳……”她被果汁嗆得咳聲連連。楊秋苓連忙替她拿下手中的果汁,并不停地在她背上輕拍。
“好啦!”她揚手制止女兒。“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次!”
楊秋苓停下手,清了清喉嚨:“媽,你和伍伯伯當年是對戀人,后來……卻因細故而陰錯陽差地分手,對不對?”她小心謹慎地細察母親臉上的表情。
“不!不是細故,而是——”倏地,她止住了欲脫口的話。
“是什么?”她的好奇心已被挑起,當然不會輕易放棄。
“喂,這和你剛剛說的完全不搭軋,你把話一次講完行嗎?”古慈云話鋒一轉,故作不耐地拉高了嗓門。
楊秋苓沒轍地看她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一直渴望能夠知道母親和伍伯伯當年究竟是為了什么沒能攜手共赴紅毯的另一端。無奈,母親始終守口如瓶。唉!
“媽,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背烈髟S久,她終于把話說出了口!白詮陌秩ナ乐,你為了撫育我吃了多少苦?如今,我已經能夠照顧自己,你也應該放心地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才是。況且你和伍伯伯能在各自經歷一次人生的風浪后再度相遇,該是上蒼冥冥之中刻意的安排。難道你不該給伍伯伯和自己一次機會,攜手相伴嗎?”
古慈云睜大眼睛看住自己的女兒,簡直不能相信自她口中說出的那一番話。“攜手相伴?你指的不是結婚吧?”
“為什么不是?”她理所當然地回道!坝卸嗌偃四苋缒阋话阈疫\,可以有機會和初戀情人重溫舊夢?況且伍伯伯和你各為鰥寡,對彼此的情意也不減當年,你還猶豫什么?”
“啪啪啪啪啪!”古慈云聽她說完,竟然用力地拍手鼓起掌來!昂茫f得好,真是義正詞嚴,大義凜然!”
“媽,我是認真的!彼鄲赖匕櫰鹈,怎么母親全然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認真?”古慈云挑高眉!扒镘撸氵是管管你自己吧,甭替我操心了,你以為把我和伍風送作堆就可以分散我對‘孫子’的注意力嗎?告訴你,想都別想!你到現在還沒告訴我你和群毅商量的結果如何呢,說,是今年生呢還是明年?”
“媽——你聽我說嘛!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伍伯伯‘有情人終成眷屬’。人家不是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嗎?況且我人又遠在臺北,無法親自照顧你,如果你能和伍伯伯結為夫妻,共同生活,這樣彼此有個照應我也比較放心呀!”楊秋苓說得口沫橫飛!八懔税桑覀冇植皇侨龤q小孩,哪里需要人照顧?而且你伍伯伯和我對現在的相處方式都感到滿意,你就不必再費心替我們想那么多了!彼敛活I情地作了回答。
“媽,你和伍伯伯談過這方面的問題嗎?”
她偏頭想了想。“沒有!薄澳悄阍趺粗浪麑τ谀銈兡壳跋嗵幍姆绞礁械綕M意呢?萬一……”楊秋苓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把話說出口。
“萬一什么?”她納悶地反問。
“萬一他想再婚,而你卻遲遲沒有表明態度,害得他心灰意冷之余想另找他人,那你怎么辦?”
這番話,可當場讓古慈云眉頭深鎖起來!皶䥺幔克娴臅蛣e的女人結婚嗎?”她在心中不停地想著。
“媽,我的話不無道理吧?說真的,你可要趕緊把握機會,別讓到手的幸福再次溜掉——|”她故意語帶威脅地說道。
盡管女兒的話已在古慈云心中留下陰影,但是她仍故作大方,不以為意地反擊:“你別危言聳聽了,而且就算是真的也無妨呀!伍風多了個老伴,我也多了個好姊妹,這不是很好嗎?”繼而,她又微笑道:“況且你生了孩子之后,我還得忙著照顧孫子呢,只要能看著他學走、學跑,陪著他讀書、考試,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她眼中滿是期待,語中充滿關愛,只是不知怎么地,突然她又搖頭嘆氣!芭轮慌虏恢牢矣袥]有這有沒有這個命能活那么久哦!對了,你到底和群毅商量了沒,兜了一大圈,你還是沒告訴我結果,你們究竟決定什么時候生孩子。俊
“呃!哦,我和群毅商量的結果,就是等你找到屬于自己的春天之后再生孩子,這樣比較好……”楊秋苓急中生智,當場編了個謊話。
好什么好!古慈云一聽,立刻激動地揚高了聲音。“我的春天和你們生孩子根本是兩碼子事,怎么能夠混為一談?況且我根本沒想過要再婚,那你們是不是就打算不生了?”
“沒錯!”她斬釘截鐵地回答。“而且我們有志一同地認為你該嫁給伍伯伯,因為只有他才能帶給你幸福!媽,不瞞您說,我們已經先跟伍伯伯談過了……”
“你們跟伍風談過了?”古慈云的臉飛快蒙上一片緋紅,接著,她有些惱怒地斥道:“你們竟然私自決定我的終身大事!你不覺得這樣做太不尊重我、太自以為是了嗎?”她憤怒的情緒漸漸加大加深,口氣也愈來愈沖。
“媽,我們只是想見到你幸?鞓返倪^日子——”有感于母親的怒氣,楊秋苓好言相勸。
“幸福快樂?告訴你,只要有孫子我就很幸?鞓妨耍∧阒灰卮鹞乙痪湓,到底要不要生?”她的語氣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好!”面對這么強硬的態度,楊秋苓也只有不甘示弱地回答道:“只要你和伍伯伯結婚,我就立刻和群毅生孩子!”
“你……”古慈云簡直被她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就這樣沉默不語地互望半天,眼中倔強的神色如出一轍。
“媽,”好不容易,她終于低頭妥協!斑@真的是我衷心盼望的事,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當然我也不能強迫你,但是,我也請你別再催我生孩子了,好嗎?”
古慈云寒著一張臉,仍是不發一言。楊秋苓不禁在心中深深地嘆氣。
“媽,我十點還有個會要開,我得去公司了……”她等待著母親的回應,但她卻像木頭人似的,定住不動。最后,她只有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提袋起身離去。
古慈云在聽見關門聲之后,才雙肩一垂,頹然地走向沙發。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鈴……鈴……鈴……”門鈴聲響。
但她仍無力地沉浸在無法解決的難題中。
“鈴……鈴……鈴……”門鈴又響,她不得不帶著那張比整治前的愛河還臭的臉前去開門了。“吵死了,是誰?”
“干么?跌進臭水溝啦?”伍風一進門看見她的臉色,便幽默地問道。
沒想到她竟瞪了他一眼,便轉身往沙發走去。
“喂,怎么回事?大清早的,誰又惹得你不開心啦?”他聰明地挑了張離她較遠的沙發坐下,免得被“臺風尾”掃到。
只見她給了他一個更大的白眼。
“咦?不會是我吧?我才剛來……”他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就是你!”她吹胡子瞪眼地向他大吼。
“我?我做了什么?”他真覺得莫名其妙。
“你究竟和秋苓、群毅談了些什么?”她望著他,雙眼簡直就要噴出火來。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聽懂。”他雙眉微蹙,仍是滿頭霧水。
“你別裝了!剛剛秋苓告訴我,除非我和你結婚,否則別想抱孫子……”
“結婚?”他驚訝地張大了口。
“怎么,不是嗎?秋苓的確是這樣說的。 彼e愕的反應令她質疑。“不然,你們究竟說了什么?”
“哦,我想起來了!彼謴玩偠ê,恍然大悟。“那天秋苓問我是否不介意你得胃癌、仍然愿意陪你走完這段最后的人生路……”
“所以你就答應她要和我結婚?”她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望向他。
“當然——”
他腦袋里突然想起褚群毅的話。
“當然什么?”她緊張地追問。
“當然答應嘍!她泣不成聲地苦苦哀求我,我怎么能不答應?她認定你愛我非常深,所以才想讓你在有生之年能和我結成連理,免得遺憾,而我又不能告訴她,你根本沒得癌癥。所以嘍——”他攤了攤手、聳聳肩,一副無奈又無辜的模樣。
“那我現在究竟該怎么辦?”聽完他的解釋,她不禁萬般苦惱地咬著嘴唇。
“嫁給我好啦!再不然,你就別逼她生孩子不就得了!”他盡量表現得漫不經心,然而,不聽使喚的眼睛卻泄漏出他緊張的情緒。
“嫁給你?別鬧了,咱們都幾歲的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話!至于不逼她生孩子,那我不是功虧一簣了嗎?反正她遲早都會發現事情的真相,我可得在事情揭發前讓她和群毅‘生米煮成熟飯’才行……”她一邊盤算著,一邊已經挨近了他的身旁!澳銕腿思蚁胂朕k法好不好?”她扯動他的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而他則搖了搖頭!按仍,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可想了……”
她放開了手,萬般沮喪地喃喃自語:“真的連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真的嗎?伍風神情復雜地望著她,心中不斷地揣測:她會愿意嫁給他嗎?會嗎……
黃昏的街道,人車顯得擁擠,楊秋苓駕著車正穿梭其中。
怎么會這么粗心地忘掉今晚和Julice老板的約會?這可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到的會面機會呀!若是今晚她提的企劃案和特別為Julice設計的專屬服飾設計圖能獲得他的青睞,那么在不久的將來,“霓裳”肯定就能在香港、新加坡,甚至日本的服飾界占有一席之地了,因為Julice可是亞洲最著名的百貨服飾企業體之一呀!
然而這么重要的事竟然Miss掉,真是太糊涂了!就在這種懊惱的情緒中,她把車有驚無險地開回了家里。
她匆忙奔進房內,卻驚見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褚群毅,他正寂然無聲地側躺在床上。
她隨即放慢腳步,緩緩地掩上身后的房門,然后輕手輕腳地走近他的身側,看見他酣然的睡姿,一抹笑意不禁在她唇角漾起。
他微閉的雙眼,有著長長的睫毛覆蓋著。挺直的鼻梁下,則是兩瓣豐厚的唇緊抿;至于俊秀的臉龐,則依然浮現著那日與醉漢相搏后留下的瘀青和傷痕。
她的心微微地被扯痛了,她忍不住傾身輕吻那片片淡紫和暗紅——
一陣暖暖的氣息混合著茉莉花的香味吹拂輕觸他的臉龐,嗯,那是秋苓的味道……咦?怎么會呢?莫非——
褚群毅倏而睡意全消,然而他卻定住身子。不敢亂動,因為他不敢相信秋苓會吻他,可是,她是那么地真實而接近,教他不得不相信,那真的是她……
她溫潤的唇柔柔地吻著他的臉,而每一輕觸,都令他心悸。這份如飲醇酒后的微醺滋味,真令人回味無窮啊……
她抬頭望見他唇邊的笑意,不由得在心中臆測:“是作了美夢嗎?夢中是否有我?”
想到這里,她又情不自禁地湊上朱唇,緩緩覆蓋住他的。
這一吻,簡直就要令他興奮得靈魂出竅。終于,他按耐不住地回應了她的吻。
她愣了一下,嘎然停止了吻。
而他立即轉動身子,夢囈般地輕喊:“秋苓……秋苓……”而后再回轉過身。
呵,他的夢中果真有她!楊秋苓那張原本錯愕的臉這才又展現笑顏。
轉過身,自衣櫥里挑選好赴會穿的衣服,正當她準備邁步往浴室去更換時,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就在這里換吧!
她回眸探察床上的身影,確定他仍在睡夢中,于是便開始輕解衣衫。
她不知道,她那凝脂般的肌膚,小而圓的雙肩、纖細的蠻腰,和勻稱的雙腿,都依序落入他微瞇的眼中。而那襲白色的連身衣裙,剪裁合度,正好把她完美的曲線表露無遺。
“好一個“豐若有余,柔弱無骨”的娉婷身段哪!”他不禁在心中贊嘆。
終于,她在披上水藍的絲質披肩、拎起白色方形提袋之后,完成了著裝的動作。收拾好換下的衣物,再俯身給褚群毅一記輕吻,她便悄悄地掩門離去。
他舉手輕碰自己的唇,高興得露齒而笑,繼而,帶著這份醉人的甜蜜感覺,再一次,他又沉沉跌入夢鄉……
“媽,你在干么?”
楊秋苓一進門就見古慈云端坐在沙發上,身旁還立著一只行李箱。
“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生孩子?”古慈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眼神中混合著期盼與威脅。
于是楊秋苓也好整以暇地在沙發上坐下,回以相同的目光。“你呢?愿意和伍伯伯結婚了嗎?”
“秋苓——”
她的失望和焦急完全顯露在語中!澳汶y道不明白‘愛一個人就是為他生個孩子’的道理?”
“不,我只知道相愛的人應該廝守終老!鼻镘呗龡l斯理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唉,我怎么會生出這么頑固的孩子?古慈云不禁在心中暗自嘆息。
“秋苓,你坦白告訴媽,你愛群毅嗎?”
“啊?”她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作答。“我愛群毅嗎?”同時,她在心中也問著自己。
古慈云眼見女兒突然呆滯的目光,不禁笑了開來。這孩子總算沒讓她白費心思,終于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問題了。
“你愛他,對不對?”她又輕聲間道。
楊秋苓強迫自己先按耐住心中的疑惑,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氣。“媽,那么請你也回答我,你愛伍伯伯嗎?”
“啊?”倏地,古慈云的臉上綴了兩朵紅云!澳阍诤f些什么!”緊接著,她立刻拎起行李箱自沙發椅上站起。
“你要去哪里?”看見母親的動作,楊秋苓不免緊張起來。
“我回臺南。你呀,好好想想我的話,也仔細評估評估自己對群毅的感情,我能做的、該做的,都已經付諸行動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媽,你不等伍伯伯嗎?”她沒心思去分析母親剛剛那段漏洞百出的話,拉住她的手,一心只想將她挽留住。
“不用了,我也該回去看看我那些蘭花了,不知道隔壁的張媽媽有沒有忘記幫我澆水……”
“可是你的身體——”她擔心伍伯伯不在,萬一媽的病突然有什么狀況,誰來照顧她?
古慈云緊握住女兒的手。“傻孩子,我根本——呃,”她猛然覺醒地住了口,繼而抬起手輕拍她的頭!拔业纳眢w很好啊,別擔心。倒是你,可別把自己累壞了,知道嗎?”她憐愛地輕撫著女兒的臉頰。
“媽——”楊秋苓心中一時涌起千般感慨,不知怎地,竟覺得鼻頭有些酸楚。
“叭、叭、叭!”一陣刺耳的喇叭聲突地自門外響起。
“我叫的無線計程車來了。”她轉身準備離去。“你別留我了,我是真的想回去。記住,好好把自己的感情纏清,好嗎?”
送走了母親,她頹然地坐回沙發上。
她愛群毅嗎?
許久,許久,許久,她做下了一個決定……
褚群毅回到家后,見到屋中漆黑一片,心中不禁納悶不已,待走進臥室一看,瞬間更覺有如五雷轟頂。
“不見了!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他的房間又恢復原來的模樣,他倉皇地四處張望,繼而發現梳妝臺上的字條:
群毅:
我媽決定先回臺南,所以我搬回家了。打擾你這么多天,還讓你睡沙發床,心中非常愧疚。改天請你吃飯再好好謝謝你。
秋苓留
他看完立即拿起電話。
“喂,秋苓嗎?”聲音又急又切。
“群毅,你到家了?”她瞄了眼時鐘。“怎么這么晚?”
“我和客戶去吃飯。媽不是要住到月底嗎?怎么會突然就回臺南?”他看著鏡中自己黯然無光的眸子。
“她說要回去照顧她的蘭花!彼降恼Z氣,聽不出有什么情緒。
“那你也不必急著搬回去!”他脫口而出。
“為什么?”
他被問住了!斑馈f一媽打電話來找你,那我們不就穿幫了?”
“沒那么嚴重啦!你就隨便扮個理由,然后再打電話給我,讓我回個電話給她,這樣不就行了?”
“可是……可是你這樣搬來搬去不累嗎?”她的回答令他差點無言以對。
“話是沒錯,不過,我總不能賴在你家不走啊,更何況,我也該把床還給你了!
“你還是可以睡客房啊!”他又脫口而出。
“群毅,你怎么了?為什么一直要我住你家呢?”
“呃,這個——”這一次,他是真的辭窮了。
“好啦,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就這樣,她掛了電話。
他木然地對著嘟嘟響的聽筒,喃喃地說了聲“晚安”,之后,他任由聽筒垂落,無力地癱在床上。
空氣中仍有著淡淡的茉莉香氣,但它的主人已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