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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艷姬 第七章
作者:歐陽青
  明驥將無歡放在自己床上,見那傷口血流不止,只好撕開她的衣襟,解下了她貼身的小衣。好在她昏迷不醒,正省去了那尷尬。他忙著檢視她胸前的傷口,消毒敷藥忙了好一陣子。等到他把傷口緊緊包住后,自己已經緊張得滿頭是汗了。他見無歡這身黑衣已是塵土血水混成一團,臟亂不堪,索性拿了自己一件干凈的長衣,為她換了起來。

  就在他動手解去無歡的腰帶時,從她腰間竟滑落了一枚玉佩。他不經意地撿起來一看,驀然心頭一震,這是塊暖玉呵,而且還是當年他親手為小憐戴上的那塊暖玉!他愣愣地望著容顏雪白、無一絲血色的無歡,徑自咀嚼著他心頭的震撼。小憐,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呢?而我,卻一再地傷害你,我是多么殘忍。

  他的心頓時被一種沉痛的痙攣折騰得死緊,那一幕幕的前塵往事不斷地涌上心頭,揚州初遇。雪夜的真情流露、“紅袖招”的故布疑陣。她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如今真相大白了,他又該如何自處呢?送她進衙門,那是絕對辦不到的!可是如今鄂親王府擒兇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用不了多久,肯定會傳到皇上的耳中,怎么辦呢?他望著昏迷不醒的她,胸中的愛意竟油然而生,無論如何,也要保她平安,十三年前的事,他不想再重演了。

  明驥輕柔地為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換上了這身干凈的長衣,就如同當年守護在她病榻一般,倚在她的床沿,靜靜地守候她醒來。這次他說什么也不讓她再離開了。

  §        §        §

  無歡幽幽地睜開了眼睛,馬上感到右肩上一陣強烈的刺痛傳了過來,她不禁呻吟著,緩緩地閉上了眼。

  一個少女熱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醒來啦!這真是太好了,得趕快通知二哥,要不然他會急死啦!”

  無歡又再睜開了眼,眼前一位笑得極甜的可愛少女正站在她身旁,見她醒來,似乎十分歡喜,這少女正是那晚與明驥燈下長談的小妹明珠。

  無歡虛弱地對她笑了一下,再往四周望去,發覺自己是睡在一間極大且布置得相當雅潔秀麗的房間,放眼望去,全是林林總總、叮叮當當的小東西,這顯然是間少女的閨房。她驚奇地問:“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這是我的房間吶,忘了告訴你,我是明驥的妹妹明珠!彼姛o歡掙扎坐起,忙過去扶著,“你已經昏迷兩天了,可把我二哥嚇壞了,也多虧他不眠不休地照顧你,才撿回這條命的。而且啊,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對一個女孩子這么擔心焦慮呢。他一看到你昏過去了,馬上就把你抱到他床上,也不避嫌地就幫你寬衣解帶的。好在我額娘及時發現,訓了他一頓,他才肯把你送到我房里呢!”

  無歡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低頭一看,自己竟穿了件男子的長衣,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她嬌羞不已,心里卻甜滋滋的:“他,他現在在哪里?”

  明珠眨眨眼,神情愉悅地說:“被我阿瑪叫去三堂會審了,待會可能進宮見皇上吧?畢竟抓到你是件轟動京城的大事,皇上早晚會知道的!

  無歡眼中的光芒瑟縮了一下,但她強打起精神面對自己無可避免的命運:“他會把我交給皇上吧?”

  “我二哥?怎么會?’”明珠杏眼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不信任他們明驥的女子,“他和阿瑪吵了好幾次,說什么也不肯讓你受到任何傷害。這次我阿瑪終于忍不住了,逼問他究竟想拿你怎么辦。他的回答可絕了,把你一輩子留在家里嚴加看管,不出去鬧事就是對皇上有交代了。我阿瑪快給他逼瘋了、叫他自己去見皇上把事情說個清楚,要殺要剮隨皇上處置!

  無歡聽得心痛如絞,眼眶含淚,她急急地抓著明珠的手:“那,皇上會如何處置他呢?”

  明珠還未答話,愛穿男裝的婉綺已笑著走進房來。

  “皇上不會把他怎么樣,只不過會將他革職查辦,送交官府去調查他與刺客亂黨有沒有勾結。也許會受一點點的刑罰,譬如什么烙鐵啦、拔指甲啦,不過不會死就是了!

  無歡信以為真,臉色蒼白地倚在床沿,倏地閉上了濕潤的眼,無限凄楚地發出一聲嘆息:“把我送到皇上那里吧!”

  “什么?”明珠和婉綺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繼續玩著逗弄她的游戲。

  “我不值得他為我做那么多的犧牲!若該有人為那些事負責,也應該是我絕不會是他!你們帶我去見皇上吧!”解鈴還需系鈴人,萬念俱灰的她早已不想再隱瞞下去了,該來的就來吧,若她的消失能還給明驥原本的寧靜與幸福,又何樂而不為呢?

  目睹無歡這張真情流露、凄楚無奈卻又令人心醉神迷的容顏,明珠和婉綺這才完全相信他們的確是相互愛戀,且用情至深的癡男女。

  明珠還未嘗到世間真情至愛的感情,所以她懵懂不解,而婉綺卻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和她朝夕相處的韋漢陽。這份愛得來不易,所以她的感受特別深刻,頗有同病相憐的意味。她強迫自己拋開心頭的愁緒,故作歡顏地說:“唉,我跟你說笑呢!你竟然當真了。連明驥都知道我最會捉弄人了,每次從我口中說出的話,都要七折八扣的才能相信。哪知道你這么好騙,你真要去見皇上,皇上還未必有空見你呢!”

  無歡呆了好半晌,思緒猶在凄風苦雨中轉不出來:“可是,我是欽命要犯,明驥若不把我交出去,連他也會受連累的!

  “唉,你怎么到現在還不懂我二哥的心呢?他愛慘了你,就算是皇上辦他,也未必會把你交出去受審,何況皇上對他的頭又不感興趣!闭f完,明珠轉向婉綺頗為不耐地猛跺腳,“都是你害得啦,沒事跑來這里亂造謠,要是把無歡氣哭了,等哥回來你去向他解釋,可別賴在我頭上。”

  婉綺笑了笑,親熱地拉起無歡微涼的手:“你就安心地住在這鄂親王府里,天大的事都有我表哥擋著,再不然也還有我替你撐著,你只要乖乖地把傷養好就行了!

  無歡微掙開她的手,凝神望著眼前這唇紅齒白、溫文秀麗、舉手投足間卻帶有一絲女人味的年輕男子,一瞥眼間竟看到她耳上小小的耳洞,她驀然明白了,眼前這男子根本就是女人扮的。

  “你是……還沒請教姑娘大名呢!”

  婉綺笑嘻嘻地重新拉起無歡的手,親親熱熱地靠在她耳旁,悄聲地說:“我是穆親王的幺女婉綺格格,不過你最好叫我宛奇公子,我一點也不介意!

  “我很介意。婉綺,明珠,你們都給我出去,隨便你們要到哪里,就是別躲在門外偷聽!币粋低沉、充滿揶揄卻略含笑意的男性嗓音倏地出現在門口。

  無歡微微一震,轉過頭去默默凝視著明驥,沉浸在一片酸楚的柔情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明珠猶瞪大了眼,不服氣地說:“二哥,這是我的房間耶,你竟然叫我出去!

  明驥似笑非笑,神閑氣定大踏步走進來:“不錯,從現在起你搬去和婉綺住,這里可以不用回來啦!”

  “二哥……”

  明驥伸手制止了她:“你要是再抗議的話,就去和阿瑪、額娘住,我沒有意見。”

  “好吧!去就去,和婉綺一起住也比整天見阿瑪那張國字臉好多了!泵髦闃酚^地說,和婉綺一起踱向門邊,忽又轉身做了一個鬼臉,“哼,見色忘妹,真讓我上了一節寶貴的課,做人不要熱心過度,免得自己被賣了還替人數銀子!

  明驥居然沒有發怒,而笑開了嘴,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學得挺快的嘛,孺子可教也!

  明珠跺了跺腳,沒好氣地走了。明驥反手把門關上后,這才仔細凝視這張略微憔停、蒼白的臉,他的心頓時掠過一陣酸楚痛憐的感情,這種尖銳的感情讓他無法承受。于是,他宛如耳語般開口了:“無歡,或者我應該稱你為小憐,不過不管你是無歡或是小憐,我都應該向你說聲抱歉。”

  他知道了!他終于知道了!無歡無法控制地淚如雨下。

  滴滴晶瑩的淚珠頓時刺痛了明驥的心。他溫柔地抬起無歡凄楚的臉龐,無比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珠:“別再哭了,你哭得讓我的心都疼了。沒事的,無歡,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相信我!

  他將無歡輕摟入懷,下巴輕輕搓揉她的發絲。天啊,他多想讓這一刻無止境地延長下去,即使要用盡他的一切去換,他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讓他享受這醉人的感受。

  無歡哭了好一陣子,倏地驚覺自己是倚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忙瑟縮著,臉上的紅暈迅速蔓延開來。她囁嚅地說:“你……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小憐?”

  明驥取出那塊暖玉,放在她手里,反手又將她的手握住:“我替你療傷的時候,從你腰帶上掉出來的。要不是見到這塊玉,我還一直在內疚著。當年你在京口失蹤后,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念著你,沒想到你就在我身邊,我竟一無所知。”

  無歡聽他提起為自己療傷的事,臉上又是一片殷紅,她垂下頭去:“我也很想回到你身邊,可是師父不許我回去找你,而且還把我帶往回疆,離你就更遠了!

  “哼!那惡女人我遲早要把她捉來大卸八塊!她有什么資格拆散我們,還把你藏了起來,讓我這些年遍尋不著你的蹤跡,我曾經一度灰心沮喪得認為你已不在人世了!泵黧K深深凝視著她,目光繾綣而痛楚。

  無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別怪師父,她也是為我好。我們是不可能的,漢人和滿人本來就是對頭死敵。總之,是我命苦,配不上你。有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小憐,可是說了又有什么用?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純真可愛的小姑娘,而是個手染鮮血的欽命要犯了!

  明驥輕輕地搖搖頭,俯身吻住了那輕顫的小嘴,深情款款地想要借著這個吻,吻去她心頭的陰影。許久之后,他輕擁著她,一抹帥氣性感的微笑緩緩漾起:“我該叫你無歡還是小憐呢?嗯,我比較喜歡小憐這個名字。無歡太多人叫過,我不喜歡。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找到你哥哥韋漢陽了,而且他就住在這鄂親王府里!

  “真的?!”欣喜的火光迅速燃亮了她的明眸,“你真的找到他了?!快帶我去見他!”

  “別急,待會再看也不遲,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泵黧K扳開她柔軟的身子,以便正視她的眼睛,臉上盡是緊張沉重的神情,和他剛才談笑風生的模樣大不相同,“康親王遇刺的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沒有……”他突然說不下去了,他不想用那種字眼褻讀心愛的人,只好以眼神示意,希望她會懂。

  無歡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他在嫉妒,心情飛揚的她忍不住要高聲歡唱了。但她卻故作矜持地試探著:“那天晚上是師父下手的,我只負責看住褚向霖而已!

  明驥頹然地抓住了她的肩:“那你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明白了,很抱歉!我們都把這件事忘了吧,誰也別再提了!

  無歡無辜地眨著眼睛:“我的確是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一進房我就把他打昏了,直到他醒來還以為是酒喝多了呢!我只不過是把床讓給他,自己坐在桌前等你來而已,什么也沒做。難道連這個也不能提嗎?”

  明驥又驚又喜又是好笑:“你和婉綺她們見面不到半個時辰,她們的淘氣古怪你已經學個十足了?磥砦业冒阉齻冓s遠一點,免得我的心臟被你們嚇出來!

  “說真的,我還真喜歡她們呢!”無歡柔順地鉆進他的胸膛,享受著被人嬌寵的滋味。這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她也是這樣倚在他的懷里,求著他講故事才肯睡覺。想到這,她的臉上不禁漾滿幸福的笑容!八齻冇痔煺嬗只顫姡覀個貌美如花,你真是艷福不淺!

  “我最艷福不淺的地方是幸運地擁有了你!泵黧K柔情萬千地盡情掬飲著她的柔美,含笑抱起了她輕盈的身子,“好了,我們最大的問題解決了,我馬上帶你去見漢陽,讓你們兄妹團聚!

  “這怎么可以呢?我身上還穿著男人的衣服!”無歡的臉紅得宛如朝霞一般,急著掙開他鐵一般的臂彎,“明驥,快放我下來,這樣會讓人說閑話的!

  “管他們的,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漢陽高興都來不及了,他哪敢取笑我們。”明驥笑得好樂,這幾天纏繞在他心頭的一大死結而今豁然開朗,怎不讓他喜上眉梢!

  無歡被他大膽的調侃羞得滿面殷紅,呻吟了一聲便把臉蛋藏在他懷中,不敢去看路上會碰到什么人。其實,她也實在是太多慮了,這一路上,明驥早做了安排,放了所有家丁的假,誰還會不識趣地跑來看貝勒爺手抱美人呢?

  一進人后院,無歡馬上就認出了這斯文挺拔的年輕人,即是當年失散的小哥哥。她驚呼了一聲便沖進了漢陽的懷抱,兄妹相擁,恍如隔世!他倆旁若無人地細訴別來的情景,也讓站立一旁的明驥,動容地注視這真情流露的一幕。

  他悄悄為他們合上了門,在不打擾他們的情況下,默默地退開了。他還必須為無歡脫罪,并且找到她師父,為康親王一事結案,而這一切必須先從進宮面謁皇上開始。他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回首望了燈下促膝而談的兄妹一眼,轉身便踩著沉著的步伐離去了。

  §        §        §

  “明驥,你可知道這樣的要求十分不合理!表樦沃钢郎夏莾煞葑嗾郏H愛莫能助地說,“你也看到了,鰲拜、褚向霖在朕面前參了你一本,一個告你私藏嫌犯,大逆不道,一個告你緝兇不力,使他父親沉冤未雪。你既然已經抓到了嫌犯,就把人交給刑部不就好了,干什么要惹麻煩呢?”

  這兩個混蛋!明驥在心里暗罵著,表面上還是不卑不亢地侃侃而談:“皇上,微臣的確是抓到了一名刺客的同黨,她正是‘紅袖招’的無歡。不過真正主謀行刺皇上的另有其人,而行刺康親王的刺客也不是她。所以微臣把她留在府中,打算詳加調查,等這件事水落石出后,再稟告皇上!

  “這是什么道理?咱們大清律法是行刺君王者殺無赦,朕不管她是主謀還是同黨,抓到了就應該斬首示眾。”順治只要一想起那天驚險的場面,就忍不住渾身發抖,若不是他問得快,早就一命鳴呼了。這時也管不了那刺客是否當真貌如天仙,他只想趕快拔除這肉中刺,不用再擔心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明驥實在太低估順治的怒氣了,“皇上,話雖如此,但向來都是有德者治天下,無歡她是不得已才會做那種大逆不道的舉動!還望皇上大開恩典.饒了她這一回吧!”

  “明驥,你簡直是在癡人說夢!要朕放過她不再追究此事,萬萬辦不到!表樦魏吡艘宦,冷冷說著,“本來朕還以為鰲拜和褚向霖和你有過節,這才在朕面前搬弄你的是非,現在看來你的確是有包庇嫌犯的可能。”

  ‘微臣不敢,請皇上明查!泵黧K驚出一身冷汗,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古人云“伴君如伴虎”,他和皇上雖是堂兄弟,此刻卻也不敢放肆。

  順治近來老是聽見身旁的文武大臣一再傳說明驥守衛京機,仗著擁有禁衛軍的兵權,頗有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傲氣。而今由他一味保護那刺客與自作主張的行為看來,他果然膽大妄為。順治溫文的臉龐滿是懷疑與不信任的神色:“好,你就把那刺客交出來,由朕親自審問,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皇上,無歡當真是無辜的,她并不是當真想行刺您,只不過是受人指使,請皇上開恩!彼偷綄m里、無歡是有死無生,明驥寧愿自己生命不保,也絕不做此事。

  順治怒極,一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紙筆都震得滾到地上去了:“你膽敢抗旨,活得不耐煩了,還是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臣萬死不敢,只不過無歡是微臣尋尋覓覓十多年才找到的韋小憐。臣實在不忍見她死于非命!當年她的確是在巨身旁走失的,如今誤入歧途,臣覺內心有愧,也愿為她的一切失常行為負起全責,還望是上從寬發落!泵黧K連連叩頭,希望能讓順治收回成命。

  “原來如此,你倒是有情有義啊,可惜朕沒有你這種憐花惜玉的好心腸!表樦挝⑽⒗湫,作出了最大的讓步,“這樣吧,你在宮里住幾天,那刺客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把這件案子交給鰲拜他們去審理吧!”

  “皇上,這事萬萬不可,請您收回成命!泵黧K大驚,臨危之時,腦袋特別遲鈍,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他驟然挑了一個最笨的借口:“皇上,您可還記得那日京城郊外,您曾親口答應做臣什么?”

  順治皺起眉頭,不悅地想起自己曾對他說:“不敘君臣禮儀,只論兄弟情分”,而明驥那時是說:“若以后有事求皇上的話,可要記得我們是堂兄弟哦!毖元q在耳,而現在他卻提起此事作為要脅,怎不令他再三猶豫?他心意已定,沉聲說:“明驥,你果然膽子不小,竟敢跟朕談起條件了,朕如今總算是看清你了,你一再護著無歡,朕也不想逼你。不過朕要你在一個月內捉到幕后真正的主使人。若你沒辦成此事,你和無歡就得提頭來見朕。若你膽敢再違抗朕的旨意,朕要你滿門陪葬!

  明驥豈敢再討價還價,忙應允了皇上,恭敬地退出干清官,回首仰望高聳華麗的紫禁城,頗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他不禁蹙著眉,搖頭嘆息的眼光悠遠而綿長,緩緩離開了這最復雜也最無情的皇宮。

  §        §        §

  明驥將他的憂慮隱藏得很好,表面上從容行事,滿不在乎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不希望才兄妹重逢、沉浸在愛河之中的無歡,再面對那些令人心煩無奈的事。若屆時皇上當真要砍了他的頭,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總之他已經擁有這一刻,那就夠了。

  他也并非全部絕望,私底下他也派出不少人搜尋那神秘的蒙面人,可是毫無線索。奇怪的是,鄂比泰親王對那女子也是緊張得很。他還記得那天早上,他正笑吟吟地看著無歡喝著桂圓蓮子粥,難得進到東廂房的阿瑪額娘竟神色凝重地連袂而來。

  無歡還來不及行禮,鄂比泰便搖手制止了她:“你老實告訴我,那天晚上和你一起闖進王府的是什么人?”

  “是我師父。”無歡見他神色沉重,一開口便問起這件事,滿腔歡喜頓時化為烏有,知道自己的存在為他們一家惹來麻煩了。她牽動嘴角,苦笑了一下,“王爺,很抱歉為您添麻煩了,我這就離開,不會連累你們的!

  鄂比泰望了她一眼,再看看臉上明顯寫著“不可以”的明驥,他這個做父親的笑了,這也使他看起來不再那么嚴肅。

  “你先別急,你也是一樣,都先聽我把話說完。無歡,你師父究竟是什么人?名字叫什么?家住在哪里?長相如何?”

  無歡沉吟了一會兒,這四個問題她一個也答不出,“我不知道,師父就是師父!

  “她長得是什么樣子,這你總該知道吧!”敏慈忍不住插進話來。

  無歡還是搖著頭:“師父從來都蒙著臉,不讓我看到她長得是美是丑,也從來不跟我說她的來歷,她只要我把武功練好,將來回京復仇!

  “復仇?”鄂比泰和敏慈交換了個眼色,又再接著問:“復什么仇?”

  “她說滿清逐鹿中原,殺我漢人成千上萬,使我漢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人人臉上失去了笑容,所以把我的名字改成無歡,而且要我找滿清皇帝和八旗旗主算這筆血海深仇!睙o歡斜脫了鄂比泰一眼,見他皺眉苦思,仿佛心頭有重大事情一般,一股民族傲氣油然而生,“其實師父說得也沒錯,滿清的確使得我家破人亡,終有一天,我們漢人一定會將滿人全數逐出中原,光復漢人的江山。”

  明驥在一旁聽得是連連咳嗽,直對她使眼色,可是無歡置之不理,還是不顧一切全說出來了。

  誰知鄂比泰不怒反笑,心里頗為佩服這小姑娘的勇氣,看來明驥并非全然沒有眼光,只可惜她出身漢人,否則她和明驥還真是才貌膽識皆十分相稱的一對。他點著頭:“這也不無可能,不過那也要漢人團結起來才行,光暗殺幾個旗主,成不了大事的。我再問你,你師父和你提起過綠柔格格這個人嗎?”

  無歡茫然不解,哺哺地重復了一遍:“綠柔格格是誰?我沒聽過。”

  敏慈訝異極了,忍不住問:“你當真沒聽你師父說過這個名字嗎?你再仔細想一想,她可曾教你她最拿手的金翎箭?”

  “沒有,我的確沒聽過這個名字!睙o歡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很肯定地說,“而且,師父只教我用劍,我還是一直到那天才知道師父的弓箭竟射得那么好!

  “阿瑪,綠柔格格是什么人?”敏銳的直覺告訴明驥,阿瑪和額娘似乎很忌憚這個女人,她到底和鄂親王府有什么關系呢?

  鄂比泰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她是我們家惟一的死敵。這仇結了大半輩子了,沒想到,她還是不放過我們!

  明驥還想再問,阿瑪和額娘已迅速離開了。

  §        §        §

  “貝勒爺,照你的吩咐把‘紅袖招’封了,而且也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就是找不到可疑的人!

  不感到意外,明驥笑了笑,又問:“吟風閣找過沒有?”

  “當然找過了,只不過那是無歡姑娘住的地方,奴才不敢放肆,只看到沒有人躲在里面,就把房間封了起來。”卓爾莽大咧咧地問,“貝勒爺,有什么不對嗎?”

  明驥抿著嘴,淡淡地揚起一道劍眉:“沒什么,我只不過是沒想到你也有體貼細心的一面,還顧慮到了小憐的感受,多謝你啦!”他抱拳示謝,身形優雅且有王者之風。

  卓爾莽笑開了大嘴,主子竟向奴才道謝,這是只有在這位貝勒爺身上才看得到的。他忙拱手回禮:“哪里的話,貝勒爺太客氣了,何況無歡姑娘又不是外人,早在揚州之時就和我們鄂親王府結下了不解之緣,不是嗎?”

  明驥頗有同感地笑了,他再度策馬奔馳在清晨的山林間,享受難得的清凈。等到跑累了,他才下馬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招呼著卓爾莽:‘你也過來歇一歇吧!”

  “喳!弊繝柮нx了明驥左后方五步之遙的空地坐下,主仆之禮還是不敢廢。

  這種根深蒂固的尊卑觀念,明驥是頗不以為然的,他并不想拿權勢壓人,怎奈旁人還是以敬畏的眼光看他。他索性轉身向后,面對卓爾莽:“你跟我多久了?”

  “奴才從貝勒爺學走路就跟到現在啦!貝勒爺的小弓、小箭全是由奴才一手包做的!

  “那,你跟我阿瑪多久了?”

  卓爾莽搔著他的大頭:“奴才從十歲起就伺候在親王身旁了。直到貝勒爺出世后,王爺才將奴才派給您使喚,前后大概也跟了快二十年啦!”

  明驥點了點頭,裝作不經意地問:“那你可曾聽過我們鄂親王一家有什么對頭死敵沒有?”

  “不可能的!論身份,咱們是王族的旁支;論功勞,王爺對入關一事建功甚巨。就算要比皇上的寵幸,咱們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而且王爺在朝為官謙虛和善,從未與人結怨,哪來的敵人?”提起王府的好處,他如數家珍,-一道來。

  明驥不置可否地掀了掀嘴角,露出個心不在焉的微笑:“那,綠柔格格呢?”

  卓爾莽像被火燙到屁股一樣跳了起來,他瞪著明驥:“貝……貝勒爺,您……從哪兒聽來這名字的?”

  “你果然知道,快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

  卓爾莽連連搖手:“不,不行,貝勒爺您還是別知道的好!币娒黧K投來一個冷淡眼神,他不禁為難地吞了一口口水,“或者您去問王爺,他一定會告訴您的。奴才真的不能說!

  “他要是肯說,我早就問了!泵黧K嘆了一口氣,打算動之以情,“皇上要我一定要抓到那刺客,否則我和無歡都要沒命的。阿瑪明明認識那刺客,卻又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說,教我到哪兒抓人呢?”

  卓爾莽果然中計了:“這也難怪,當年綠柔格格長得那么美,就連無歡姑娘也稍遜一籌,又是王爺的未婚妻,王爺對她手下留情,這也不無可能!

  “未婚妻?”明驥激動得捉住了卓爾莽的手,“為什么她是我阿瑪的未婚妻?”

  卓爾莽頓然驚覺自己說溜了嘴,臉色紅得如醉酒的莽漢,連連搖著大頭:“真的不能說啊,貝勒爺!

  明驥沉下了臉:“阿瑪要你服侍我的時候,要你遵守我一切的命令!如今我命令你把綠柔格格的事全說出來,你敢違抗?”

  “奴才不敢!”卓爾莽一咬牙,全豁出去了:“綠柔格格是正白旗查良爾親王的獨生愛女,自小和王爺訂有婚約,而且在當時他們才貌雙全,站在一起宛如一對金童玉女。綠柔格格尤其尊貴,是先皇皇太極的皇后大玉兒那邊的表親,長得漂亮又善騎射,那金翎箭的本領高超得族中多少勇士都比不上。偏偏在先皇大舉入關之前,查良爾氏上書勸阻,力諫先皇不可貿然出兵,殘民以逞己之心。先皇一怒,認為出師之前,查良爾氏妖言惑眾,有通敵叛國之嫌,罪無可赦,所以下令將正白旗一族八百多口全部斬首示眾,無一生還。

  “綠柔格格聽說在那場大屠殺中被亂刀砍死,也有人說長得美若天仙的她,必是羽化升天,回返天庭了。當時她才只有十七歲,遭遇卻是如此凄慘!還有人說查良爾氏在行刑之前,狂叫先皇無仁義寬厚之心,終其一生必無法逐鹿中原。所以先皇費盡一生心血,始終無法攻進山海關,死在關外。不過不管如何,王爺和綠柔格格的婚事自然是取消了,沒多久,王爺就娶了福晉。綠柔格格的事也沒人再提起了!

  明驥這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難怪,她要把小憐訓練成專殺八旗統領的殺手!因為她恨透了旗人,也難怪阿瑪對她如此忌憚,甚至有些不忍下手。可是,要是在一個月內找不到她,自己和小憐就非死不可,這豈是我心所愿?!

  他沉吟不語,還無法查清思緒時,卓爾莽又開了口:“貝勒爺,當年的事牽連甚廣,其中疑云滿布。不過王爺卻深信當時位高權重的查良爾氏是遭人嫉妒,在先皇面前被密參了一本,所以才會滿族被殲滅。那刺客若真是綠柔格格化身的,咱們可得特別當心才是,她八成認為咱們王爺是密參他們族人的兇手!

  明驥嗯了一聲:“當年的案子由誰判的?”

  “當年執掌宗人府的人羅!不過由誰判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皇下令抄斬了他們全族,誰敢有什么意見?”卓爾莽理所當然地說。

  明驥又是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才問:“那宗人府里應該還是有登記在案的吧!全族人獲罪,這么大的一件案子,不可能只憑一個人的命令說了就算!要是先皇一意孤行,那皇太后應該也會動止吧!”

  卓爾莽撇了撤嘴,想起當年屠殺的景象,心頭還是有些惋惜。砍殺漢人是一回事,殘害自己滿人在他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先皇當時只想逐鹿中原,南下稱王,哪管得了那么多?!誰要敢說一句出師不利的話,往往就要人頭落地,就連皇太后也無能為力。何況查良爾氏治軍甚嚴,深得民心,先皇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種事宗人府也無可奈何。不管怎樣,宗人府總會留下一兩卷文件是和當年有關的,仔細找找應該會有。”

  “嗯!多謝你啦,我和小憐這回要是能夠不死,你的功勞最大。”明驥匆忙翻身上馬,雙手一抱拳,便策馬飛奔回京城,留下卓爾莽一頭霧水站在草地上,兀自茫然不解地摸著自己的大頭,不知道自己究竟幫上了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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