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叔叔是好人,他一定是受了韓嘯天控制,不得已才騙我們的!"納蘭忍不住說道,她寧可這么想,也不相信"她是年幼無知,誤交匪類,是非不分,慘被利用"這些蠢話,尤其這些話還是任翔說的。
"他是壞人,明明就是,是你識人不清,才會把他當個寶似的!"任翔悠哉地喝著手中的茶,懶洋洋的聲調刺激著她的四肢百骸。
納蘭扁了扁嘴:"反正我知道他對我好!"
"真是個小孩子,給你幾塊糖吃就可把你賣了。"瞧她小嘴翹得半天高,就知道她不服氣,"要知道江湖多險惡,沒事少在這里打混,還是快快滾回西域去吧!"
說來說去,還是想把她趕回高昌,哼!哪有那么容易!
納蘭做了一個鬼臉:"你別想轉移話題,我記得我們剛才還在說'那件東西'的事,你不要馬上裝作不知道。大哥,別忘了這里還有第三者可以作證。"
什么"那件東西"?斜靠在床邊的寒冰若好奇地想,但他們都絕口不提,好……吊人胃口。
"哼!少來,這里有你大哥嗎?"任翔翹起高高的二郎腿,悠閑地說。
納蘭側著身子挺高傲地說:"你想當還得看我爹娘愿不愿意呢!快說,那個東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問我?"任翔納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喂!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那玩意兒?"
"你懷疑……"納蘭兩道姣好的柳眉揪在一起,即使在尋常村家,即使是粗布荊釵,她依然閃現耀眼奪目的美,而這居然令任翔突然一怔。
見鬼了,漂亮的女人就是麻煩的代名詞,看他師父就知道,猛地,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干咳一聲,任翔不自然地說:"我懷疑韋端根本沒拿到黃金鼎。"
此言一出,寒冰若立刻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說:"黃金鼎!那個武林至寶?天哪!"
"不可能,不可能,"納蘭在房中亂亂轉,"怎么可能!他有拿給我看一眼,全身金光閃閃的,不大,大約一個手掌而已。可是,我也沒見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確定,但……"
任翔無奈地拉住她亂轉的身子:"算了,不管是不是,你也不能確定,對不對?"
"對!"她在他面前站住,抬起茫然的眼眸看著他,她自己也不能確定了。
任翔又問:"而你也沒有仔細看那玩意兒?"
"是!"自小在王宮成長,多的是奇珍異品,她哪會在意一只黃金鼎。
任翔又沉吟了一會兒:"所以,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韋端根本沒有黃金鼎,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陷阱。他以黃金鼎作餌,打算引我出面,而你誤打誤撞,剛好替他完成了他的計劃,但我就倒霉地變成搶奪黃金鼎的人。"
說起這個,納蘭的確是有些內疚:"我不是故意的,誰教你那時候那么可惡,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說到底還是我的錯?"
"不怪你怪誰?你那時候那么兇,又得理不饒人。"納蘭靈眸一轉,"你武功好嘛!我和韋端是弱者!弱者當然要想辦法自保啰!"
她只是笑,笑得他心里毛毛的,他低頭一看,忙放下火燙般的手。怪怪,抓那么緊干什么?又不是沒見識過她的賴皮功夫。
"反正你要跟著我,就得給我安分點。"他尷尬地笑笑,把矛頭轉向一臉茫然的寒冰若,卻陡地微覺眼花,他心知自己病情加重,但仗著素來身強體健,也不以為意。
"至于你嘛!我們得盡快趕至禪寺后院的黑龍潭,"不給他們反問的機會,又緊接著說,"黑龍潭終年冒出滾燙的水,浸在水中可以疏通你全身的穴道,而我則在一旁以內力導引。如此,你的玄陰絕脈應該可以治好!"
寒冰若吁了一口氣,但眉頭馬上又皺了起來:"從這里到至禪寺還有好長一段距離,現在江湖上的人全以為黃金鼎在你身上,這段路恐怕……"
任翔聳聳肩,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容,可是!那抹笑容還真他媽的迷死人了。
"所以,我們要易容改裝,只要把我天上少見,地下無雙的俊臉易容成凡夫俗子,不就沒人認得出來了嗎?"
寒冰若則是標準的老在狀況外,傻傻地問:"易容?誰會?"
"當然是我啰!"納蘭笑吟吟地指著自己。嘿嘿,這下好玩了,這可是他自己說的,易容成凡夫俗子嘛!她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呵呵呵,想到她妙手生花的絕藝又能再度登場,她已經非常不淑女地歪倒在桌面上笑聲連連了。
* * *
許久,再許久,在僻靜的鄉間小路上,一個還算溫婉悅耳,略帶童稚嗓音的女聲突然高聲昂起:"死任翔,你給我站住,我覺得你有必要解釋一下為什么我也得打扮成這樣?"
打扮成莊稼老漢的任翔,晶亮的眸子耀眼逼人,再夸張的易容也掩不去他眉眼間的俊逸,而他此刻正非常滿意地瞧著這位鄉下老婦--納蘭。"我看你這樣很好嘛!只要再把聲音弄得沙啞些,就十全十美了。"
"你敢再說一次。"納蘭沖到他面前,威脅十足地說,
"我就沒耐性陪你玩啰!"
"嘿,鄉下的老婦人哪有這種小孩子的嗓音,你要是改不掉,就少開口,免得我們受你之累。"任翔正經地回答。
"死任翔,"納蘭大小眼地瞪他聲音馬上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我警告你,易容可是我的看家本領,你要是不服氣,盡管放馬過來,我奉陪到底。"
任翔贊許地點點頭:"這才像嘛!是老太婆就要有老太婆的樣子,如果你再把大呼小叫的習慣改掉,那就更完美了,我保證,即使你爹娘見到現在的你也認不出來。"
納蘭深吸一口氣,還真他媽的有理,想想說:"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免得自貶身價。"
"可是……為什么你們打扮得這么正常,而我……"寒冰若苦笑地指著自己,"全身黑不隆咚,還丑得要命。"'
納蘭噗哧一笑,順手抓了地上的泥,繼續完成她的杰作,把美男子的他完全"摧毀"。
"這你就不懂了,韓嘯天知道你的底細,說不定這一路上都派人打算把你做了,現在掩去你俊美的面容,別人就不會把你當成原來的你,我們就安全啦!"
看著她的小手在寒冰若臉上滑來滾去,再冷靜、再不在乎的任翔也不免沖動地揪住她不安分的手:"夠了,夠了,再抹下去,他的臉就更奇怪了。"
"哪里奇怪?"納蘭不解地問。
任翔一時語塞,忙放下那柔軟細致的手:"反正都很奇怪,你別再弄了,連我都開始佩服冰若的耐性,不會有多少帥哥能忍受你這般捉弄的。"
納蘭裝傻地笑笑,繞著寒冰若轉了一圈,左看右看的,滿意得很:"你可別怨我,我也是為了你的身家性命著想,才肯犧牲的。你要知道,不會有多少美女愿意把雙手弄得臟兮兮的。"
寒冰若無奈而認命地笑笑:"是,還請姑娘下回高抬貴手,我的臉可沒得罪你吧!"
納蘭聳聳肩,開開心心地走在前面,絲毫不覺得去至禪寺有什么危機,畢竟,在她的眼里,至禪寺就和其它寺廟一般,沒什么特別。
而任翔一路上盡撿小路走,非常小心謹慎地前往至禪寺,直到平平安安、無風無浪地來到寺門口,他還在懷疑,怎么會這么平靜呢?難道全江湖的人都死光啦!
果不其然,至禪寺的廣惠老和尚垂著長長的白胡子,很有威嚴地說:"黑龍潭是我們至禪寺的鎮寺寶地,尋常人等不能隨便進人。施主,你們還是請回吧!"
任翔拱手笑道:"雖說是禁地,但也可以通融一下吧!我們并不是想來參觀游玩,而是為了治病,佛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什么的',大師請行個方便。"
廣惠老和尚搖頭道:"施主,很抱歉,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們都得依照寺中代代相傳的祖訓寺規,你們不能進入黑龍潭。"
任翔揚了揚眉:"大師,規矩是可以改的,祖訓更是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現在,說那些話的人全作古了,大師偶爾做點變通,應該不會遭天譴的!"
"施主,切勿再出此言,否則,老納不客氣了!"廣惠老和尚微閉的雙眼突然睜開,雙瞳精光四射,原先老邁昏庸的模樣原來只是個幌子。
任翔心中一凜,好一個化外高人,但他如果因此退縮,他也不是任翔了!
"大師,原諒在下無禮冒犯,黑龍潭我們非去不可,如果大師執意不肯大開方便之門,我們只好硬闖了。"
在眾僧里,突然有一位中午僧人越眾而出,指著任翔破口大罵:"你這膽大妄為的渾小子,就算你是天下第一游俠,但也不能說來就來,你到底有沒有把至禪寺放在眼里?開口閉口就是硬闖,你真以為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打得過我們住持大師兄嗎?"
好熟悉的罵法在這江湖上敢說他的功夫是三腳貓的,根本沒剩幾個人了。任翔先是一怔,然后緩緩露出他迷死人的笑容:"鐵棍屠大師,多年不見,你老兄居然混到至禪寺來了!"
鐵棍屠武,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硬漢,靠一根六尺長的鐵棍游走江湖黑白兩道,個性亦正亦邪,和任翔因為喝酒結緣,而那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如今在至禪寺外相見,因而分外熱絡。
"嘿嘿,好說,沒你老弟混得風光,喲!還帶著一位美貌的小姑娘,愈來愈懂得享受了,不像老哥我,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干嘛帶著面具呢?拿掉拿掉,我喜歡跟俊男美女說話。"鐵棍屠武一伸手,就把任翔和納蘭臉上精心巧制的面具摘下,任翔笑嘻嘻地閃也不閃,而納蘭原想矮身避過,但被屠武一推一奪,只覺面上一涼,還是露出她絕美的容顏。
"喂,你這人怎么那么粗魯?把我的面具還我!"她氣鼓了雙頰。不好玩,她的運氣真背,才第一次用易容術行走江湖,就輕易地教人看出破綻,她以后要怎么混哪?
"這是你的面具?真不可思議,這么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會這種精湛的手藝。"屠武噴噴稱奇,他惟一看不出來的是在一旁弱不禁風,卻氣質極冷的年輕人,"任翔老弟,幾年不見,你身邊怎么帶個黑不隆咚的冷小子?這該不會是你弟弟吧!"
任翔哈哈大笑:"就算我愿意,人家還未必想認我這個大哥呢!不瞞你說,為了他,我是非去黑龍潭不可,就算打不過你,用酒也要拼贏你,咱們從前那場酒局還沒分出勝負,今天就來個一決高下吧!"
"這可是你說的,我是求之不得。"屠武躍躍欲試,卻突然覺得背脊一冷,回頭一看,怪怪我的媽。≡日讨约汗忸^,隨便點了幾點戒疤,就混到至禪寺有吃有喝享受了好一陣子,現在任翔的出現,卻使他得意忘形,行蹤敗露。嘿嘿,他干笑了幾聲,一溜煙閃到任翔身后,
"我不是故意躲進來的,實在是我的對頭冤家追得死緊,不得已才來的,你們以為我愛吃青菜豆腐。∥页缘米炖锏酶B似的,不過,我有念經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廣惠老和尚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哼!你以為你這樣做誰都不知道嗎?要不是看在你平日無啥惡行的分上,老納早就把你轟出山門了,哪能容你在此作怪!"
任翔莞爾一笑,聽聽這話,倒真像降妖伏魔的說法,可是,把屠武當成妖魔,未免缺德了點。
"大師……"
他還沒說完,看不慣中原人有話不肯直說的納蘭便插口道:"喂,你這老和尚未免太不通情理了,跟你說是為了治病,你怎么還這么固執?你的菩薩有教過你要有慈悲心吧!更何況只是一池潭水,有什么了不起的,難不成你在那里養老婆生孩子,見不得人嗎?"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當然,包括任翔。天啊!他是招誰惹誰了,怎么會跟這么一位掃把星混在一起?這幾天居然還以為她有點動人,真是昏了頭了,他不禁仰天長嘆。
廣惠老和尚差點沒昏倒:"這位女施主,請勿在此亂加猜測。"
納蘭吐了吐舌頭,"不肯說就算了。喂!大和尚,我們遠道而來,就算不能去黑龍潭,也得讓我們在寺里休息一晚吧!天都快黑了。"
那大和尚居然一板一眼地說:"不方便。"
"為什么?"
"因為你們的目的是黑龍潭。讓你們入寺,等于是引狼入室,我們雖是出家人,這點倒也不得不防。"
!這是什么道理,納蘭第一個不服氣:"虧你還是出家人,卻老把人家當成賊看,你以為廟里的破木魚有人要!請我偷我都還要考慮考慮呢!"
廣惠老和尚冷冷地笑道:"既然如此,各位施主就請回吧!"
"砰!"的一聲,他把山門關上了,連屠武也一并驅逐出寺。"唉!有夠倒霉,早知道就不認你了,現在連個填飽肚子的地方都沒了。"
任翔看穿了他的心思:"別想讓我產生愧疚,如果你還想吃青菜豆腐的話,盡管進去好了。"
"嘿嘿,還是你了解我。"
"現在怎么辦呢?"納蘭蹶著眉頭望著寒冰若,以及這個看似熟稔的鐵棍屠武,倒不是說她有多討厭認識新朋友,可是,行走江湖嘛!太多人就沒有獨來獨往的率性。何況,她發現任翔是愈來愈懶了,只要別人能出面的,他絕不動手。
這樣好嗎?他可是她精心挑選的倒霉一號耶!
"不怎么辦,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趁夜摸黑進去,到了黑龍潭,就把潭水霸占,先把冰若的病治好再說。原先我還擔心你無法和至禪寺的和尚周旋,現在屠大哥來得正好,守護的工作就交給他。"
屠武猛喘著氣,哇哇大叫:"你說得倒輕松,什么守護的工作就交給我了!你可知道廣惠老和尚的武功高深不可測,我去當擋箭牌,沒兩下就嗚呼哀哉了。"
任翔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什么時候老哥變得如此謙虛?都不像小弟認識的你了。廣惠老和尚的武功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不過,老哥的武功我向來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這么說定了,咱們分頭前往黑龍潭,不見不散。"
語畢,他拉了寒冰若和納蘭就往屋頂上躍去,連讓屠武說不的機會都不給。
"真他媽媽的,認識任翔是我這輩子永遠的痛。"屠武咕咕噥噥的,提起粗大的鐵棍開始干活了,他可沒這個膽子敢放任翔的鴿子,否則,他會比現在更慘的。
"砰,砰,砰!"他把寺門敲得咚咚作響:"廣惠老禿驢,趕快給爺爺我滾出來……"
* * *
漆黑的潭水,一靠近才發現水溫滾燙得嚇人,納蘭不自覺地揪著任翔的袖子,往他身上偎去,這么一大片黑不見底,又熱得嚇人的水池,她可是連見都沒見過。
任翔不著痕跡地拍拍她的手,給她些許的安慰后才說:"冰若,就是這里了,一開始下水療傷,你可能會覺得奇熱無比,但不管有多難受,你都不能在我還沒打通你的玄陰絕脈之前上來,否則,我們就功虧一簣,甚至兩人都會走火入魔,你明白嗎?"
他難得收起笑嘻嘻的神情,以鄭重的語氣交代事情,這使納蘭心頭一沉,總算知道這次不比以往輕松。她如臨大敵地看了看四周,但除了黑龍潭外,就是山崖峭壁和一堆樹林。
寒冰若點點頭:"我知道,任大哥,辛苦你了。"
他脫去外衣,先跳進滾燙的池水里,深吸幾口氣后,再往水深的地方游去。任翔贊許地笑笑,又對納蘭說:"我們在潭底練功,可能需一時三刻,也可能十天半個月的,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出來,你找個地方耐心地等著吧!"
"如果我等得不耐煩了呢?"
"那就哪邊好玩往哪邊去,又沒人管得了你。"任翔哪敢奢望她會乖乖地待在此地。
納蘭對這答案可是非常不滿意:"那如果我被和尚發現了呢?"
"那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好自為之吧!"任翔脫去外衣,把衣服塞給她后,徑自跳下潭了。
"喂……還真性格,哼!"納蘭抱著衣服,坐在大石頭上發呆。
眼看黑夜就快過去了,她還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少了任翔,突然感覺寂寞起來,手中的衣裳還留有他的余溫,而她居然開始懷念他了。
在西域的時候,老覺得這個男人很愛錢,只要有錢,他連命都可以賣了,想要整他的念頭也是因此而起的,誰教她最瞧不起視錢如命的男人。
可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又覺得他愛錢的毛病沒這么嚴重,光從他為了不認識的人東奔西走,義務操勞的分上,貪財這個缺點就不怎么成立。
任翔到底是什么樣的男人?除了他是表哥的好友,除了他是醫術卓絕的大夫外,除了他認識楚家坡上大大小小的人物外,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頭痛哪!納蘭向來不喜歡思考如此艱澀的問題,這次為任翔破例,實在是因為任翔這個男人太奇怪了,而她滿腦子裝的都是他。
遠遠地傳來一些腳步聲,納蘭倏地一驚,馬上跳起來往樹上躍去、凝神一看,那群和尚果然往黑龍潭奔來了。
"屠武真是沒用,要他抵擋個一時三刻,他卻不中用地溜了,唉!"
再往黑龍潭看去,黑黝黝的潭水看不出什么動靜,更不會讓人察覺潭底有人。納蘭這才放心地離去,折騰了大半夜,她也該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了。
從那天起,她每隔一天都來看看他們好了沒有,但連續七天,池中都沒有任何動靜,沒啥耐性的她幾乎想到潭底看看,只可惜她不通水性,只能望池興嘆了。
這幾天老在黑龍潭附近混,倒讓她發現環繞在潭水邊的山丘谷壑中,種滿野花水果,許多自然形成的山洞更是暫時躲避的好去處,她就靠這幾處山洞和那群和尚們玩躲迷藏,而且非常幸運地,她總是能順利躲過他們的追查。
"唉!真無聊倒底要躲到什么時候?臭任翔,還不快點出來,老待在水里不悶嗎?"納蘭倚在綠意盎然的樹枝間,兩支腳丫子不安分地晃啊晃的,還不時探頭出去瞄瞄潭里的動靜。
哎呀!不好了,兩個和尚來到樹下觀望,納蘭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把腳縮回去。
"沒什么動靜嘛!他們一定是闖不進黑龍潭,所以放棄走了。師父也太小心了,何必派人守這黑龍潭呢?"一個和尚不滿地道。
"師父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哪來這么多的廢話,當心大師兄又把你關禁閉了。"另一位和尚低聲斥道。
"關禁閉倒好,啥事都不用管,只要等饅頭就好。說實在的,我還真怕極了小師弟煮的焦飯,真有夠嚇人的,吃一頓足足有三天食不下咽。喂!今天該不會又輪到小師弟煮飯吧?"他滿懷希望地問,可惜天意不可違也。
"你猜對了,就是小師弟下廚,忍耐點吧!小師弟總有一天會摸清楚火候的。"
"還要等多久?我已經受不了了。"
突然,他們的頭頂上傳來一聲驚呼,然后,一只繡花鞋子就這么不聲不響地砸下來。
"搞什么嘛!咦……"好標致的小姑娘,他們呆呆地望著樹上的美女,完全反應不過來。
納蘭蹶著眉尖,唉聲嘆氣地說:"真倒霉,居然被兩個小和尚發現了,該不該殺人滅口呢?任翔還沒出來呢!可是,在佛祖面前殺人,不太好吧!死后會不會下地獄呢?真麻煩。"
那兩個小和尚一聽,魂都快飛了,這哪是仙女,根本是羅剎嘛!他們嚇得拉直喉嚨喊:"師父、大師兄,你們快來。『邶執队腥岁J進來啦!"
納蘭跳下樹來,本想制住那兩個小和尚,可是聞聲而來的人愈來愈多,她已經有點手忙腳亂了。
突然,黑黝黝的池水中冒出一道九尺高的水柱,隨著水柱沖出來的,是面如冠王、俊朗非凡的寒冰若,他高高地站在潭邊的樹梢上,遠遠向納蘭頷首示意,便飄然而去。
剛追出來的廣惠老和尚看到他的離開,臉色大變地嚷著:"快去追他,他從潭里出來,一定把鎮寺之寶物偷走了,快追!"
于是,這群禿驢又一窩蜂地往寒冰若那里追。納蘭暗道好險,看看黑黝黝的池水,沒啥動靜,任翔可能還在潭底。想想,她可要先溜了,這時候別跟她談什么道義的問題,她一概不認的。
她身子一矮,辨明方向正想躲回山洞時,她的正前方陡地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搞什么嘛!本姑娘正想溜呢!壞事的家伙。"
她咕咕噥噥地抬起頭來,嚇!原來是任翔,他渾身濕答答的,臉色蒼白得跟鬼似的,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嗨,納蘭,要溜大家一起溜吧!別丟下我,別忘了,我們可是一伙的。"
他的身子晃了晃,唇邊出現好幾痕牙印,倒教納蘭好生不解,這男人什么時候這么虛弱過?"好啦!一起走就一起走,算你運氣好,正好趕上本姑娘。"
她左右看看,往山邊奔走,至禪寺的和尚大多去追寒冰若了,剩下的則被她輕易地解決,惟一感到不解的是任翔。
他站得搖搖晃晃,像隨時都會倒下來一樣,還拼命咬著下唇,像在忍耐什么,而他深邃晶亮、愛笑的眼也變得迷蒙,像是含著極大的痛苦似的。
納蘭攙扶著他,在近距離的接觸下,才發現他的身子冷得有如冰窖:"任翔,你怎么變成這樣?怎么回事?"
任翔苦笑著:"玄陰絕脈的寒毒和我身上的內力相沖,所以無法壓住瘟疫的病毒,這回,可真是被瘟疫害慘了。納蘭,你得遠離我,免得傳染。"
他掙扎開,卻又站不住,還是被納蘭扶著,感覺力氣一點一點地消失,只想躺在地上從此不醒。
"喂,喂,你別昏倒!我可抬不動你,你必須自己醒著。"納蘭撐著他的身體,心中的慌亂難以理解,她只知道不能讓任翔倒在這里。
任翔迷迷糊糊的,依稀知道他們往山上去,然后就真的是腦袋昏沉,任由納蘭擺布了。
納蘭慌不擇路,撐著任翔又使她倍感吃力。這時候,她充分發揮她的潛力,拼命往高處走。
終于在接近山頂時,發現一處凹洞,她把昏迷的任翔扶了進去,才點亮火石子。這山洞還挺干凈的,因為很高,所以沒有飛禽走獸,也因為在山顛處,隨手可摘折些枯枝作為柴火,惟一不大方便是沒有野果可以充饑。不過,勉強可以湊和了,只要任翔醒來,他們一定有辦法走出這黑龍潭的。
納蘭生了火,在火光下注視著任翔,只見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若紙,昏睡的五官英俊秀逸,簡直像個孩子般令人憐愛。可是,她還是懷念他揶揄的笑臉,她寧可他是健康的。
任翔睡得并不安穩,下唇被他緊緊咬著,偶爾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喚醒看得人神的納蘭,她俯下頭去,這才聽見他的話:"冷……好冷……我好冷……"
納蘭蹶緊雙眉,好生猶豫著,荒郊野外,到哪里找個火爐?更何況他全身上下還是濕的。
若是任由他如此下去,不要多久,他這條小命也就玩完了。
一咬牙,她紅著臉,飛快地脫去他濕透的衣衫,閉上眼不去瞧他寬闊的胸膛與結實的軀干,雖然在閉上眼的同時,她已經瞄見了。
然后,她的手摸上自己的領口,女性的矜持教她好生遲疑了一會兒,但就在她心臟跳得極快之際,她還是聽到他無意識的囈語:"好冷……"
于是,她用力扯開自己的衣裳,沒給自己后悔的余地,就撲在他身上了。
火光熊熊之下,只見兩具軀體緊緊偎在一起,她拼命叫自己睡去,別再去想身下的他如何如何,但她如鼓的心跳聲,怦、怦、怦……而她的體溫像個火爐似的,迅速升高他的體溫。
幾近燃燒……
* * *
溫暖的夏日和風吹拂過他的臉龐,而他舒服地偎在親娘的懷里聽故事,母親一邊說,一邊叨念著不要去河邊玩,如何危險云云,可是他啊,邊聽邊睡了,任性地享受母親的溺愛。
母親?在他記憶里,只有原夫人的慈祥和藹帶給他親娘般的感受,而他,對母親是毫無概念、毫無印象的。
就連從小撫養他成人的師父,都無法給他如此的感受,想到此,他幾乎失笑了,什么時候這種遺忘已久的感覺又重回腦海?
他知道自己醒了,可是,有股溫暖的感覺讓他不愿意醒來,就像早起賴床的小孩一定要母親三催四請才肯醒來。
他下意識收緊雙臂,不愿放開懷中的溫暖。
思緒輕飄飄地回到從前,從年少輕狂,到有些叛逆,到身旁好友成家立業,他居然開始羨慕原隨云,有個溫柔婉約的好妻子。
而他,至今仍苦命地在江湖上打滾,整天跟一堆不喜歡的人周旋,連至禪寺的老禿驢都不給面子。
想到此,他倏地驚醒了,至禪寺、黑龍潭,寒冰若……他還記得他幫寒冰若打通玄陰絕脈,整整花了七天七夜的時間,直到他內力耗盡,玄陰絕脈才被徹底打通。而他也因為內力耗盡,長久以來被內力壓制的瘟疫病毒便不受控制,在四肢百骸中竄流,所以,他大病了一場。
可是,他倏地睜大了眼,在他懷中躺著一個女人!溫暖的胸脯貼著他的胸膛,溫暖的雙臂環抱著他的背,她的小腳纏著他的,柔膩白皙的肩膀全入眼底,而她,嬌美的容顏抵著他的下巴,細細的呼吸索繞在他頸上。幾乎一低頭,他就可以吻上她的秀發。
該死!他鴕鳥似的閉上雙眼,以為這樣就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可是,敏銳的他發現粉紅色的肚兜根本遮不住她玲瓏有致的好身材,而他的前胸正敏感地接觸到那片柔軟的禁地。
"怦!怦!怦!"他的心跳聲強烈得以為快把她吵醒了,任翔一直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她只是為他取暖而已,不要做非分之想,他早已經過了年少輕狂、自以為是的日子。
可是,他的心底有一股微弱的聲音正在提醒他,女孩子的名節大于一切,就算她是來自民風開放的西域,但也沒必要脫光衣服溫熱他這個臭男人,所以,她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撩起她烏黑柔細的秀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這個夢,小魔女有愛上他的一天嗎?
此時,納蘭懶懶地翻個身,眨眨眼,終于醒來了,一抬頭,望進任翔深情難解的雙瞳,嬌憨地笑道:"你醒了,昨天嚇死我了,還真怕你有什么三長兩短,一命嗚呼呢!"
"所以,你就奮不顧身,想也沒想就把身體靠過來充當火爐,是吧!"他揶揄地笑道,略帶邪氣的眼瞄向她雪白的身子。
這才使她驚覺她昨晚的"犧牲",連忙從他身上爬起,慌亂地找著衣服:"不準看,閉上眼,你這個壞蛋!人家是好心救你,你對救命恩人都是這么壞嗎?"
她相信自己從頭到腳都是紅通通的,昨晚什么也沒想,就這樣順著直覺做事,爹娘早說過,像她這種不經大腦的作為,遲早有一天會出事的,現在果然應驗了,栽在任翔的手里,她可完了!
她背著他穿上衣裳,使她看不清他突然冷冽的表情。
"你救我難道沒有其它辦法,非要以身相許?"
納蘭又是一陣臉紅,她賭氣地道:"是我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不過,你也別擔心,我不會賴在你身上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任翔扳過她的俏臉,沉聲地問。
沒來由的,瞅著他的俊臉,她就感到一陣難受,呼吸也跟著困難了:"你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就算我們的事被全天下人知道了,我還是會跟他們說,你是不得已被我捉弄的,這總可以了吧?放手啦!"
她愈想掙開,他的力道就愈大,望著她受傷的神情,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你救我,是不是表示你有一點點喜歡上我?"
唉!被他說中了,早在賴上他的時候,她就被他吸引了,不過,她當然是抵死不承認地在他手中掙扎,直到他必須動用雙手將她反壓在身下。
"任翔,讓我起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何必管我喜不喜歡你?你可別忘了,是你否認偎郎大會的。"
"偎郎大會?你是說……"他狂喜著,怎么沒想到在西域那個盛況空前的偎郎大會呢?
那晚,在星空為被,大地為床的載歌載舞中,他被錦帶繞頸,納蘭早已是他的妻了。
納蘭風情萬種地斜睨了他一眼:"還好意思說呢!死不承認,非要有點好處才想到,你們男人哪!"哇!她驀地一聲驚呼,她的紅唇被掠奪了,強制而占有的唇舌奪去她的呼吸,使她嬌軟無力地臣服在他身下,任他為所欲為,體內的情欲漫天倒海地向她襲來,就快不知此身在何處了。
任翔不安分的手在她嬌軀上任意游走,即使如此激情,他還是要聽到那句話:"說,你救我,是不是因為有點愛我?而不是因為我是你偎來的郎?"
納蘭終于笑了,好滿足的笑容,在他眼中綻放。"男人真是貪心哪!剛才還只是喜歡,現在就變成愛了。"
他慌了,用雙掌捧起她的笑臉,半蠻橫半焦灼地說:"不許笑,到底是不是?小魔女,你就別再折磨我了,明知道經過昨晚,我們根本分不開了!"
她還是笑,慧黠地道:"那么,是你很愛、很愛我啰?"
他一怔,終于被她打敗了:"是,我很愛你,這總行了吧!"
他的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唇上、頸邊與胸脯,惹得她嬌喘連連,在情意纏綿之際,她終于告白了:"好啦!我承認我愛你就是,別吻了,我怕癢。"
可是,他哪舍得停下來呢!長久以來不安定的心終于找到了港灣,他才想重溫那個夏日不可能的夢呢!
依稀仿佛中,溫暖的和風又在他耳邊吹拂著……
"不可以,任翔……我們不可以在這里……"
"任翔……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啊……唉……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