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悔走在街上,進入每一個店家詢問是否需要雜工。走了整整一天了,不是被趕走,就是被一碗飯或面打發。
她是來找工作的,不是乞丐,但不管燕悔說了幾回,人們卻都好像沒聽見似的。
"薛員外吩咐過了, 收留你的人就別想再做他的生意,小姑娘你就行行好,到別處去吧, 別為難我們了。"這樣的話燕悔聽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終于接受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城里找到工作的事實。
為什么員外要這么對她呢?她都已經乖乖離開薛府了,這樣還不行嗎?天黑了,而燕悔仍沒有棲身之處,即使想在店家門口歇一會,也馬上就被趕走。她真的走得好累,但又不能停下來,如果不找個地方歇息,這種冷天要夜宿沖頭可是會凍死的。
城里不行,燕悔于是往城外走,總算在郊外找著一間破廟。廟里黑漆漆的,如果沒有外頭的月光,真可稱得上是伸手不見五指,陰森異常。
燕悔又冷又怕,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眼淚也掉下來了,不過哭也沒有用,她只有一個人,應該要堅強點,以后說不定每天都要在這樣的地方過夜,不早點習慣是不行的。
于是燕悔擦干眼淚,鼓起勇氣走進廟里, 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讓眼睛慢慢適應黑暗,邊在心里直祈求:"神明菩薩土地公!悔兒在這里借住一晚,請你們保佑,別讓老鼠或蟲子來咬我。"這么念過之后,膽子似乎大了點,開始借著微弱的月光看看四周。她發現這廟雖然破舊,但還不至于太臟亂,神桌上沒有供奉任何神像,空空蕩蕩的有些凄涼。
逐漸習慣了這個小小的空間,燕悔才開始覺得肚子餓; 她從小包袱里取出小翠姐姐幫她準備的干糧,就這么啃了起來。有幾次那干硬的餅就噎在喉頭,沒有水喝的她只得拼命拍胸,努力把食物給吞下。
吃過東西的燕悔覺得眼皮變重了。這也難怪,她都走了一整天了,幾乎沒停下來過,怎么不累呢? 她取出有的替換衣物蓋在身上,揉著自己酸痛的雙腳,就這么倚著墻沉沉睡去。
外頭刮起了風,寒意令燕侮打了個哆嗦,但是她實在太疲倦了,只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換了個姿勢又繼續睡,并沒有醒過來。
這時候,有個人也走進這座廟來,他一眼就看見窩在墻角的燕悔,并毫不猶豫朝她走去。
盯著燕悔看了許久,他彎下腰一把將她抱起,隨即轉身走出破廟。
而倦極了的燕悔動了動身子,發出模糊難辨的咕噥聲,仍舊沉睡著,嘴角甚至還帶著笑。
也許正作著什么好夢吧?畢竟一個溫暖的懷抱是她渴求已久,卻始終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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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絮從薛府回到冷鷹山莊,一臉凝重。總管蕭福迎了上來,讓他的表情給嚇了一跳。
這是怎么了?柳公子向來都是微笑滿面的埃"蕭聿呢?"柳子絮開口問。
"少主人在書房。"蕭;卮,愈瞧愈不對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柳公子?"柳子絮沒有回答,逕自往書房去蕭?粗幻庑捏@。
少主心情不好,日子已經這么難過了,這會兒柳公子又"唉,這么一來,莊里還待得下去么? 他是不是該通知大伙兒,收拾細軟準備逃命了?唉!爹啊爹,孩兒真不想在這兒做什么總管啊!蕭福搖頭嘆氣,又到后頭去警告大伙兒了。
柳子絮沒敲門就進了書房,正批著卷宗的蕭聿抬起頭,一見是他,臉色才緩了下來。
"你臉色很差,昨晚沒睡好么? "他說著,又低下買看著各家鋪子的帳務報告,直到柳子絮說出以下的話。
"我剛剛去過薛府,他們說悔兒已經離開了。"蕭聿倏她抬頭。
"你說什么?"他問.
"悔兒已經不在薛府了。"柳子絮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不是你做的嗎? 不是你帶走了悔兒?""我?"蕭聿既詫異又忿怒。"是你要我先別去找她,給她點時間冷靜一下,你忘了?"柳子絮的神情也軟化了,他嘆息。
"抱歉,兄弟,我以為你迫不及待——""她對我還沒有那么大的影響力。"蕭聿說,心里煩躁得很。
"是我誤會你,我道歉。"
"我接受。"蕭聿擱下手中的報告:"你說燕悔人不在薛府是什么意思?""就是那個意思,她走了。""走哪兒去?""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還用得著在這里跟你廢話么?""她為什么離開薛府?躲我么?"蕭聿瞇起眼睛。
"不知道。 "柳子絮老實道。"員外說薛如夢說了悔兒幾句,隔天一早悔兒就不見了,還偷走他一袋銀兩。""鬼話連篇!"蕭聿冷哼了聲。
"就是啊,我聽了差點沒上前揍他。"一想起當時的情況,柳子絮忍不住握起了拳頭。"悔兒才不會讓人兩句就偷偷逃走,更不可能竊取他人的錢財。"蕭聿站起來。
"現在說什么都沒用。 我馬上命人去找。""聽說她是昨兒個早上離開的,現在都不知道走多遠了,這從何找起?""總是得找。"蕭聿著就要交代下去,恰好碰見蕭福帶著個姑娘往這里來。
"少主,這位姑娘說她是打薛府來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求見柳公子。"蕭福戰戰兢兢地對蕭聿說。
里頭的柳子絮聽見有人找他,便轉過頭去瞧瞧,結果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不是小翠姑娘么?"他詫異地問,并起身走向她。
"小翠給兩位公子請安,我是為了悔兒的事情來的,她曾提過可以在這里找到柳公子,所以……""你有悔兒的消息?"柳子絮喜出望外,倒是一旁的蕭聿較為沉著。
"請這位姑娘到里邊坐吧。"他對柳子絮說,然后吩咐蕭福找人送壺茶來。
小翠跟著兩人進人書房,一顆心七上八下,撲通直跳。
老天爺! 她這還是頭一回見著這么俊的公子,柳大夫已經是好看得不得了了,這位爺更是教人一見就移不開視線,雖然他臉上的疤看起來有點可怕,但一點都無損他的俊秀。
話說回來,悔兒大可到這里來投靠他們啊,怎么說這柳大夫也是她的義兄,做人又這么好,沒有不收留她的道理!唉,也不知道這傻丫頭究竟跑什么地方去了,真是教人食不下咽、寢不能眠哪!"你說什么?悔兒是讓人趕出去的!"柳子絮站了起來。
"是呵! "小翠點點頭。"因為悔兒經常被小姐打,還被罰不準吃飯,所以我就跟少爺提了提,小姐知道了這件事,誤以為是悔兒告她的狀,所以就要老爺把悔兒趕出去了。""太可惡了! 這女人怎么這么惡毒?!"柳子絮聽了簡直氣瘋了,他都已經說過悔兒是他的義妹了,薛家那一老一少竟然連點面子都不給他!"還有呢!"小翠接著說:"我聽另一個姐妹說。老爺趕走悔兒其實是另有原因,好像是咱們少爺想要悔兒, 老爺不許,所以……""薛如龍想要燕悔是怎么回事?"一直洞默聆聽的蕭聿忽然開口,臉上還帶著一抹微笑。
柳子絮很清楚蕭聿的笑容代表什么,可小翠就不懂了,她還當是受了鼓勵,很認真地繼續往下說。
"我們少爺很喜歡悔兒, 我們都以為悔兒遲早會讓少爺給收了做妾,沒想到少爺真這么中意梅兒,竟有意娶她為妻——""好了,小翠姑娘,說到這兒就夠了。"柳子絮微笑打斷她,并偷偷瞄了蕭聿幾眼。
"我們家少爺真是好人,他跟老爺、小姐完全不一樣,不過悔兒也是善良的好女孩, 如果她真能跟少爺配成一對,那還真是天造地設——""嗯咳……"柳子絮突地大聲咳嗽,然后轉移了話題:"那么小翠姑娘,你知不知道悔兒現在在什么地方呢?"小翠搖頭。
"我不知道,我們少爺也派了人在找……""咳……"柳子絮咳得更為嚴重。
"您是不是病了,柳公子?"小翠關心地問。
"還好,沒什么大礙,"柳子絮又咳了幾聲。
"是嗎? 我看您咳得很厲害,應該找個大夫瞧瞧。""我自己就是大夫。""!"小翠捂著嘴。"小翠真該死,竟然忘了——""沒關系。"反正記性不好的也不止她一個。"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悔兒的事。""但是我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原本我還想問問您知不知道悔兒的去處,她無依無靠的,年紀又這么小,我真的很擔心她。""你放心,我們會找到她的。"柳子絮安慰她。
"找到的話請一定要通知我——""子絮! 讓蕭福送客了。"蕭聿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意思非常明顯。他已經受夠了這兩人毫無建樹的談話。
柳子絮有些尷尬,他是習慣了蕭聿的目中無人,但別人可不習慣,看看這小翠姑娘有多無辜,一番好意來這兒報訊,受到這樣的對待。
向來溫文的柳子絮瞪了蕭聿一眼,然后微笑著對小翠說:"請跟我來,小翠姑娘,我讓人送你回薛府去吧。""不用了。"小翠搖著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是嗎?那么你慢走,我就不送了,還有——"柳子絮想了想道:"如果你家少爺先找到悔兒,能不能麻煩你來跟我說一聲呢?"小翠自然是點頭。誰會拒絕柳大夫這么溫柔的人呢? 不像另外那位公子,長得好看是好看,可是…小翠打了個冷顫,匆匆告辭,離開了冷鷹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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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絮送走小翠,回到書房,才剛坐下,蕭聿就拋了這么句話過來。
"我可不會讓那個姓薛的先我一步找到她。""姓薛的?薛如龍?"柳子絮雙手一推。"這種事你跟我說也沒用,人家不知追找了多久了,而我們現在還坐在這里。""那又如何?他反正還沒有找到她。"蕭聿正在壓抑他的忿怒,對薛如龍,也對燕悔。
姓薛的竟敢妄想要他的女人! 而他的女人竟沒有逃進他懷里,反倒躲起來讓他找,除非他死了才得下這口氣!"那么你打算怎么找她?向皇上調借軍隊么?""必要時也可以試試。 "柳子絮瞪大眼睛,忽然間明白蕭聿可能真會這么做,如果他一直找不到燕悔的話。
"那么現在該怎么辦?雖說沒有線索很難找起,但呆坐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呵!"柳子絮焦急道。他腦中閃過許多畫面,有餓死街頭的、凍死路邊的,還有被賣入妓院的,每一個都教他心驚膽跳。
而蕭聿事實上也沒有外表看來那般冷靜, 他思索著燕悔可能的去處,在一無所獲后又計劃著何才能盡快將她找到。
該死!他對她的了解是這么少,少到他幾乎要大聲咆哮了。
"總之先讓各個鋪子幫忙注意,我去找人畫張悔兒的人像。"柳子絮提議,見蕭聿并不反對,便召了蕭福來,并把事情交代給他:"圖畫好的話先讓我看一看,畫得不像可就白費工夫了。"蕭福領命而去,柳子絮則轉身對蕭聿說:"我要到城里去找一找,你呢? 要一起去么?"蕭聿考慮了半晌后點頭,雖然他并不覺得在街頭亂鉆就能找到人,但在尚無具體方法之前,四處去晃晃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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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距離燕悔離開薛府轉眼已過了三年,雖然蕭聿和柳子絮曾傾盡全力尋找她,其間甚至還向皇室調借人手,但燕悔就像平空消失了一樣,最后的線索是城外一間破廟里的包袱。
小翠證實那包袱確實為燕悔所有,但也僅是如此了。卻沒有人看見燕悔進了這座廟,也沒有人看見她離開,他們抱著最壞的打算尋找尸首,卻仍一無所獲。總之燕悔至今生死未卜,而記得這個小孤女的人則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柳子絮當然還記得她,他這個乖巧善良的義妹始終令他思念不已; 另外他也非常自靚,是他心軟讓悔兒留在薛府,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唉! 沒想到悔兒和他的兄妹緣份這般淺薄,一想到她或許已經不在人世,柳子絮就一陣鼻酸。
至于蕭聿,柳子絮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燕悔。
燕悔失蹤十天后蕭聿走了趟薛府,一個人,沒有動刀動劍,只對薛京山說了這樣的話:"我要你的錢,還要你兒子的命。"他是聽小翠說起才知過有這么回事。還聽薛京山嚇得跌坐在地,久久都起不來,但還是佯裝鎮定,說他可不是給嚇大的。
然而蕭聿可不是嚇人,他一開始行動就讓薛京山丟了一半以上的家產,逼得薛京山帶著女兒登門求饒,似乎想以薛如夢的美貌和冷鷹山莊攀親。
結果蕭聿笑了,沒說其它話,只問起他兒子薛如龍。
薛京山聞言一怔,隨即想起蕭聿當時說的話,臉色瞬間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忙拉著女兒連滾帶爬逃離山莊。
這些是柳子絮親眼所見,而且也大感痛快。像薛家父女這般自私無情的人,真應該給他們一些永生難忘的教訓。
"你不會真要薛如龍的命吧?"事后他曾這么問蕭聿,蕭聿則是冷笑不語。
柳子絮開始為薛如龍擔心; 他完全不像他爹和妹妹,是一個頗為寬厚的人,更何況他對悔兒也很照顧,從沒有欺負過她,真要說有什么,也不過是動了想娶悔兒的念頭,但這也罪不至死呵! 不過他的擔心暫時是多余了,隔天城里就傳來薛京山舉家遷離汴京城的消息。
蕭聿聽見這事時面無表情,半晌后才揚起嘴角道。
"逃了么?那老頭還不是太笨嘛!"
"算了吧,蕭聿,留條生路給人。"蕭聿冷哼。
"這話你應該去對薛京山說。"
柳子絮無言。
薛京山和他女兒實在不值得同情,當他們打罵悔兒、將她趕出去時, 可曾留過什么生路給她? 直到現在,三年過去了,汴京城里僅留一座薛宅廢墟,而他也沒有聽說蕭聿再對薛家采取什么行動。
所以,偶爾柳子絮會這么想: 薛衣三口能逃過此劫完全是因為蕭聿已經逐漸遺忘了燕悔,畢竟時間能沖淡一切;何況蕭本對悔兒的感情或許還沒有他來得濃,也或許他們之間根本就談不上"感情"兩個字。
不過這些柳子絮都無法證實, 因為他不想開口問蕭聿、不想再提起燕悔的事;如果蕭聿真忘了她,就讓他這個做義兄的在心底默默牽掛她吧。
悔兒,她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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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樓,汴京城最大的酒樓,蕭聿憑欄而坐,由二樓看著外頭的人來人往,熱鬧的氣氛卻始終進不了他的眼。
蕭聿也說不出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很突然地,這世上好像沒了新鮮事,再沒有什么可以教他開懷大笑,雖然他原本就甚少笑。
昨夜他刻意放縱自己,在迎君閣和他們的當家名妓徹夜暢飲、恣意歡愛,卻只換來今晨的頭痛欲裂,他的心依舊焦躁煩悶。
怎么了?酒也喝了,女人也抱了,他究竟還想要什么?更多錢么?蕭聿在心里問,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缺少什么,但是那種空空的感覺一直如影隨形,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尋找什么。
然后燕悔的臉孔出現在腦中,就像這三年來的每一次,她總是突然就闖了進來,教他擋都來不及擋。
蕭聿不悅。他不懂自己為什么還記得那個女孩,事實上三年來他根本就從沒忘記過, 只要他稍稍閑下來,眼前就會出現她那張粉嫩的臉蛋;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在吻她、占有她的春夢中驚醒。
這算什么? 他蕭聿難道是中了邪?鬮讓一個小女孩逼他到這種地步!他絕口不提燕悔, 卻把那塊在破廟中找到的包袱布隨身帶著,幾次氣到極點想扔了它,也有幾回都已經扔出去了,結果,這塊布現在還在他身上,整整齊齊折好了擱在懷里。
看見那塊布巾,他會想著她究竟還在不在人世? 失蹤三年一點音訊都沒有,這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難不成她去了極遠的地方,遠到趕出他的勢力范圍?該死!這事不管再怎么想都沒有答案,還想它做什么? 蕭聿仰頭飲下一杯酒,冷然的雙眼有了些許情緒。
他是否害死了一個女孩呢?
這是三年來他首次去面對這個問題,之前他一直告訴自己那丫頭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甚至還想過她死了也罷,恰好可以證明那算命確是一派胡言。
或許無情,但這就是他,蕭聿,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心軟,居然會打心底冒出那么點歉疚。
就為了證實一個荒謬的預言,犧牲一條人命得么? 近來蕭聿也經常想起這個問題,他漸漸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閑了,明知江湖術士的話不可信,卻還賭氣硬要扯上他人。
子絮說的沒錯,燕悔實在無事,如果時間能夠倒回,他一定會公平對她,絕不會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咦?他這是在做什么?懺悔么?去!
蕭聿愈來愈不開心,怎么最近都沒有好玩的事呢?簡直要悶死人了!他把酒杯扔在一旁,拿過酒壺就往嘴里倒,邊喝邊無聊地四處瞧著。
究竟在忙些什么?每個人都走得這么快。
扯了扯嘴角,又要喝酒,頭一低;忽然看見酒樓人門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至于蕭聿為何會注意到那個人,大概是因為他怪異的穿著吧! 枯木色的上衣和褲子,看起來算不上臟,但樣式和一般人所穿的明顯不同,幾乎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會轉頭看他一眼。
另外就是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么,他從剛才就一直在酒樓門口走過來走過去,有時候甚至繞起圈子來,讓人想不去注意都難。
挺有趣的嘛!
蕭聿找到了消磨時間的對象,就這么邊喝酒邊觀察著那人,偶爾那人會朝酒樓里探探頭,蕭聿愈看愈覺有好玩,臉上露出難得的淺笑。
他究竟在做什么?該不會是想在那兒踩出個洞來吧?蕭聿想著,強忍住大笑的沖動,沒想到樓下那家伙就像聽見了他的笑聲似的,忽然間停下腳步,并且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說不出誰比較吃驚,那人在愣了半晌后拔腿就跑; 蕭聿則是聽見酒壺掉落地面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此時那人已經鉆過人群消失在大街那一頭。
蕭聿拋出銀兩,人就這么從二樓躍下,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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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個子卯盡了全力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上氣不接下氣,邊跑還邊回頭,直到確定那人沒有追上來,這才躲到一條小巷子里撫著胸直喘氣。
那不是蕭聿嗎?一定是他沒錯啦!這也實在太不湊巧了,京城這么大,誰不好碰竟然會碰上他,如果不是跑得快"跑得很快嘛! "低沉帶點嘲弄的聲音響超,顯然蕭聿已經追上來了,而且是一點都不喘。
"你……"
在對方喘息不已時,蕭聿將那小個子一把給拉了過來,盯著那張臉看了長久。
"燕悔?"蕭聿問,然后用手撥開她復在額上的頭發,露出了眉心上的那個紅點。"果然是你。""你……你……"燕悔受到的驚嚇太大,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是飛過來的么?什么時候到了她后面呢?差點把她嚇死了。
"你不記得我了?"蕭聿瞇起眼睛。
燕悔點頭。
"記得,我記得!可是你……你可不可以別靠我這么近?"她說,聲音有些顫抖。
蕭聿一聽聳起了眉。
"如果我說不行呢?"
"不行啊?那……"怎么辦?該怎么辦呢?燕悔眨眨眼睛,覺得眼淚快掉下來了。
"為什么打扮成這副模樣?"根本沒打聽她說,蕭聿又問道。
"這個……爺爺說……"
"你什么時侯跑出個爺爺來了?"蕭聿提高了音量。
"爺爺他是——"
"罷了,這么多事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先回去再說吧。""回去?"燕悔猛搖頭。"不,我不行——""你是要自己走呢?還是要我抱著你走?""抱……抱我?"燕悔臉都白了。
這個人是不是從來不聽別人說話的? 自己問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卻完全不管別人怎么回答。
"要我抱你么?沒問題,"蕭聿手一撈,輕而易舉地抱趕了她。
"!"燕悔掠呼一蘆,隨即使開始掙扎。"我不能跟你走,我得找爺爺!""你、一、定、要、跟、我、走。"蕭聿對她說,而且說得很清楚。
"等一等!讓我先找到——"燕悔突然抓緊胸口,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
好痛!她的胸口又疼了,一直都好好的呵!為什么忽然又發作了?她喘息智抓住蕭聿的衣服。
"我…"我有點不舒服,請你,…拜托你放我下來。"蕭聿挑起眉凝視她,半晌后才開口:"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終究他還是沒有放下燕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