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就沒再看過她?”艾瑞克聽完江柏恩的敘述后問。
江柏恩搖頭!八蝗浑x開了學校,我一直等著她跟我聯絡,過完那年夏天,我就到美國去了!
艾瑞克憶起當年江柏恩到美國念書時明顯的改變,原來是因為……
何秉碁補充道:“我們事后推測,也許漢霖聽到的聲響正是她,她湊巧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誤以為我們四人再度拿她當打賭的對象,所以──”
“她故意不告而別,作為對我的報復!苯囟骼淅涞亟酉氯フf。
“不是這樣的!”
他們三人訝異地抬頭,藍巧月氣憤得握拳自躲藏的角落站出來。
“那年夏天,我跟爸爸發生了車禍,曉竺接到消息立刻趕回來。爸爸不久就不治死亡,待在加護病房的我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她一邊要處理爸爸的喪事,一邊擔心、照顧危急的我,她怎么可能回去學校呢?兩個月后我的情況才穩定下來。為了治療我腿傷的手術,她帶著我轉診至高雄的一家大醫院,有兩年多的時間我們一直以醫院為家,直到我能行走,我們才又搬回嘉義。為了我們的生活,曉竺無法再回大學念書,最后在幼兒園工作,支持我念大學、出國留學。”
除了艾瑞克略知此事外,江柏恩跟何秉碁對這件意外并不知情,他們陷入極度愕然中──
過去辛酸的回憶,令藍巧月欷歔難過;艾瑞克心疼地抱住她,她仰起臉自責地說:“我一直依賴著曉竺的幫助,卻從來不知道當時她也受著極大的傷害。她為我犧牲這么多,我卻什么也沒能回報她……”她泫然落淚。
艾瑞克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別哭,你怎會知道這些事呢?”
“表哥,你為什么那樣欺負曉竺?”
“我……”他無心為自己辯解。他曾經責怪過她的無情離去,如今卻自責在她最艱苦無助的時刻,沒能幫上忙。
“現在我才了解為什么曉竺情愿沒認識過你。”她賭氣地說!鞍鹂,我決定明天跟曉竺回嘉義去。”
“不行!卑鹂税櫭嫉卣f。
“你真是不可理喻!彼{巧月轉身上樓,不理睬他。
他非得想個辦法打消她丟了他一人在臺北的念頭,艾瑞克繃著臉追了上去──
※ ※ ※
他一推開房門,藍巧月立刻說:
“我不想跟你說話。”她自顧自地收拾行李。
“那好,你千萬別開口,乖乖地聽我說!卑鹂四X筋一轉,想到了個說辭,祈禱自己能說服巧月。“你應該沒忘記,回臺北前姨媽拜托你的事情?她說柏恩這幾年為了事業,連個結婚對象也沒有,要是你有合適的人選就幫幫她的忙,介紹給柏恩認識。你不覺得奇怪嗎?以柏恩這樣的條件,為何需要你幫他介紹?”
藍巧月瞄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再接再厲:“我還記得,每次我到臺北,他身邊都帶著不一樣的女友,直到他到美國念書才改變了;別忘了,那時正是曉竺離開學校的時候。自此他再也沒跟任何人交住過,連我要給他介紹女友都被拒絕了,今晚我才明了是為什么。”
他注意到藍巧月臉上出現沉思,技巧地提出另一個問題:
“曉竺這些年身旁不也是沒出現過固定的男友?你不覺得這是很耐人尋味的現象?”
“曉竺的時間都被工作和我占滿了!彼{巧月忘了自己的不說話政策。
“她身邊不可能沒出現過追求者吧?”
“唔……”藍巧月想起,錢曉竺工作的幼兒園園長的二兒子,他向來不掩飾對錢曉竺的好感。
“也許他們互相都在等待著對方!
這只是也許!拔也荒茏尡砀缭俅蝹^竺!
“如果因為你的阻撓而毀了曉竺一生的幸福──”
艾瑞克等著藍巧月自己斟酌,沒繼續往下說。片刻,她終于吁口氣說:“讓我考慮考慮。”
他隨之放松,知道自己成功了。
※ ※ ※
她拎著皮箱,輕手輕腳地溜出門縫,輕輕地合上房門;左右張望一下,確定沒驚醒任何人,才放心地吐出氣來。
憑著記憶,她摸黑朝位于中央位置的樓梯走去,渾然不知黑暗中一雙灼灼眼眸自她一出現就鎖定在她身上,追隨著她移動的身影。
“你又想不告而別?”
她剛跨下第一格階梯,差點被突然出聲的人嚇破膽。
江柏恩自陰影中走出,鎖緊的眉頭顯示他的情緒。
“你──你可以當作沒看見!
“你不需要離開的!彼麚u著頭。“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這回換她搖頭!拔腋銢]有什么好談的!彼Я艘幌麓!拔冶仨氉吡,巧月會發現的!
“我可以出聲喚醒巧月。”他的威脅之意非常明顯。
“那樣做對你并沒有好處!彼蓤A眼,不懂他是何居心。
停止猜測他的心意,她自顧自地往下走,不料他敏捷地移動,大手一攫,堅定地扣住她的手臂。她失聲呼痛,本能地竭力掙脫,他意外自己弄疼了她,連忙放手;但后撒的力量過大,使得她一脫離他的掌握就失去了平衡,猛地向下跌去──
※ ※ ※
“表小姐睡了?”江柏恩的管家傅細妹,探身進來問。
藍巧月食指抵在嘴前,走近她小聲說:“吃了止痛藥后就睡了!
“艾瑞克先生要我告訴你,小愛咪吵了好幾次要找媽媽了!
“我馬上去!彼{巧月反手關上門,隨著管家下樓,邊走邊說:“表姊她腳踝嚴重扭傷,可能得麻煩你一陣子了!
“艾瑞克太太,你這是哪兒的話,她一來咱們家就不幸扭傷了腳,我們當然得盡心照顧她。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傅細妹猶豫地瞧瞧藍巧月。
“有什么困難嗎?”藍巧月問。
“不是,我一見著表小姐,就覺得好生眼熟,可惜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但是今天一早我看到少爺為她焦急的模樣就突然想起來了。我曾經看過表小姐的照片,好象是少爺帶回來的,你想表小姐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少爺了?”
“表哥有曉竺的照片?他一直保留著嗎?”藍巧月關切地追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記得他有一個紙袋里都是表小姐的照片。對了,我想起來──好象還有他們接吻的照片,這么說他們不只是認識。還可能是一對情人!备导毭糜胗媲校o張地握住藍巧月的手說:“艾瑞克太太,表小姐現在可有男朋友?”
藍巧月略一考慮,決定老實說:“表姊跟表哥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他們確實交往過,后來因為某種原因分手了。雖然他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但是在還沒弄清他們的意向之前,我們還是不要擅自多想,為他們保留一些空間,也許會有出乎意料的發展也說不定!闭f到這兒,藍巧月心中也有了一層領悟。
“我懂、我懂!备导毭妙l頻頷首。
※ ※ ※
“你怎么可以把我丟在這兒,自己回美國去?”
錢曉竺斜躺在床上,右腿腳盤打著石膏,架在枕頭上,略微蒼白的臉頰氣鼓鼓的。
“基金會主導的一項考古計畫有了重大發現,艾瑞克得立刻回去主持;他希望我跟小愛咪也一起回去。”藍巧月技巧地低下頭,以免被看出她在說謊。
“你們回美國,我也回家。”
“我說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嘉義!
“我的皮包跟身分證呢?”錢曉竺機警地想到。
藍巧月心虛地縮肩!拔医唤o江表哥保管了!
“藍巧月!”錢曉竺難以相信藍巧月竟對地做出這樣的事!鞍盐业臇|西還給我!
藍巧月鐵了心地搖頭,嘴里求饒地說:“我也是不得已的嘛,你待在這兒還有王班長夫婦照顧你。”
“我會照顧自己。”
“你已經照顧自己太久了,偶爾給別人一個機會也不錯!
“你要是真這樣做,我不會原諒你的!卞X曉竺拉下臉,下了最后通牒。
藍巧月聞言,紅了眼眶!安灰@么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錢曉竺挫折地嘆氣,靜默良久才掙扎地開口:“你應該猜到我跟他……”
“所有的事我都聽他說過了!彼{巧月體貼她的為難,可又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你還愛著他嗎?”
“我?”錢曉竺兩眼睜得圓圓的,噗哧一聲,笑著說:“你別荒謬了,要不是在這里碰到他,我早已忘了他長什么模樣了!
藍巧月一聽趕緊說:“既然這樣,你就留下來吧!
咳,錢曉竺嗆了一下,心有點慌,胡亂說道:“不行的,一碰到他我就會倒霉的。他一定沒跟你說過,他曾經害我摔斷手,這回又害我扭傷腳──”
“既然是他害的,他就該補償你!彼{巧月眼神浮現從未有過的決心!熬瓦@么決定了。”
※ ※ ※
“我知道這次你不是故意害她扭傷腳的,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不管有意無意,絕不會再令她受傷害!
“巧月,你這要求太任性了!卑鹂宋兆∷募绨颉
“如果表哥不能答應我,我怎么放心把曉竺留在臺北?”她堅持地說。
“我答應你!苯囟髟手Z。
藍巧月打量他半天,終于認可地點頭。“我相信你!
“我們該走了!
艾瑞克一手懷抱小愛咪,一手牽著依依不舍的藍巧月住登機門?吹綈燮抟荒槹г,他不禁莞爾。
“別這樣,我們又不是永遠不回來。我已經答應秉碁主持的校董事會,明年春季在他們學校開一門課了。”
唉,藍巧月仍心情低落。
“好吧,我答應你下回我們回臺北,隨便你高興住多久。”
“真的?”
艾瑞克心里雖不情愿,還是干脆地點頭。藍巧月綻放出開心的笑靨,跳上去摟著丈夫的脖子,害羞地附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艾瑞克滿足地摟著妻女──管他的,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吧。
※ ※ ※
叩叩叩的敲門聲──
錢曉竺正無聊地翻閱雜志,她抬起眼說:“請進!
江柏恩站在房門口說:“他們已經上飛機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卞X曉竺示意他進來。
他搖搖頭說:“我帶了一個朋友來看你,一個你一定很想見的朋友!彼麄壬碜屔砼缘娜松锨。“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不打擾你們了!
錢曉竺驚訝地看著眼前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美麗長發女子,帶著不可思議地囁嚅道:“亦萩,你是亦萩?”
“傻瓜!”范亦萩無奈地罵了一聲。
好熟悉的感覺!錢曉竺揉揉酸澀的鼻頭,刻意以輕快的語調說:“很久沒人這樣罵我了,可見現在的我聰明多了!
“我看也聰明不到哪里去!狈兑嗳c意有所指地看著她包里著石膏的腳。
錢曉竺看看自己的腳、再看看范亦萩不露情緒的面孔,尷尬緩緩爬上她的臉頰。突然,她瞥見范亦萩眼眸中跳動笑意,不由對自己荒謬的處境笑了起來。
“我也不想弄成這樣的!彼呅呎f,強調無辜地聳肩!罢l知道一個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
“也許你應該早點習慣,似乎你一碰上江柏恩就準──”
“沒好事!卞X曉竺有默契地與她異口同聲說。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昔時的友誼回到了心中。
范亦萩忽然斂起笑容正色問:“為什么不跟我聯絡?開學后,你沒回來,我到嘉義去找你,才知道你舅舅、表妹發生了車禍,沒有人知道你們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
“對不起!卞X曉竺潤潤干澀的唇!拔也恢涝撛趺疵鎸δ。你總是告誡我不要相信他,我卻天真地以為他是真心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們竟然連續兩次拿我當玩笑的對象,當我發現事實時,只有難堪……”
范亦萩打斷她,試探地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對你不僅是玩笑而已?”
“事情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那些都不重要了!贝丝体X曉竺關注的是如何讓范亦萩原諒她。“一時之間發生太多的事,讓我措手不及;直到巧月腳傷好了離開醫院,我們的生活穩定下來之后,我才想到跟你聯絡?墒遣恢獮槭裁纯傆X得膽怯,我想……也許你已經忘記我了──”
“我怎么可能忘記你這個傻瓜!狈兑嗳c責備說。
“我也沒忘記你呀!卞X曉竺趕緊說。
“你敢忘記我試試看。”范亦萩嫣紅的雙腮微鼓,眼神埋怨地瞋視她。
錢曉竺愣愣地注視范亦萩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情。
“你真的變了,看起來成熟動人,真是漂亮!
“是穿著的關系!狈兑嗳c難得靦腆,轉移話題說:“你絕對猜不到,我開了一家服飾精品店!
“真──的?”錢曉竺訝異地張大口!耙郧皠e人要是買一件衣服超過五百塊,你就笑人家是冤大頭,現在竟然開精品店!?”
“還不都是你,一天到晚在我耳邊洗腦,說什么要賺錢,就得開餐廳跟服飾店!
錢曉竺抗議道:“你記錯了,我是說開餐廳跟服飾店準不會虧本的,可沒保證你絕對會賺錢喔!
“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我那家店有個超級大客戶,不會賠錢的!
“就算你要我負責,我也沒錢賠你!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平時傻呼呼的,提到錢就變得精明!
“不!卞X曉竺含笑搖晃腦袋說:“現在我隨時都保持聰明絕頂的狀態,我的小朋友都叫我天才老師!
“誰都知道小孩子最容易受誘惑的!
“啊,你這是誹謗,小心我告你!
看錢曉竺一臉認真逗趣的表情,范亦萩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你自己就像個大小孩,竟然教起小小孩來了。唉,真是難以相信!
“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耶!
錢曉竺努力地想板起臉,可是裝了半天還是失敗,范亦萩見了她的糗樣,更是笑得樂不可支。
※ ※ ※
深夜時刻,白日的喧嘩早已沉淀,萬籟中只剩隱約蟲鳴──
江柏恩正專注于手中進行的建筑設計圖稿,突然,他好象聽見了什么,側過頭傾聽;他眼神一凝,離開座椅,無聲地穿過書房,握住門把,迅速地拉開門──對上錢曉竺驚嚇大睜的瞳孔,她撫著胸前,驚魂未定。
“你怎么在這兒?”
錢曉竺輕拍喘急的胸壓驚,深呼吸道:“你嚇死人了!
“你怎么下樓的!?”他猝然想起,視線落至她里著石膏的腿。
“就這樣,跳跳……就下來了。”
她曲起受傷的右腳,作勢要跳,他緊張地制住她說:“你這樣太危險了,需要什么可以打電話下來──”
“我告訴過你,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彼虿碚f。
江柏恩眉頭糾結,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他彎下身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抱起,邊往樓上她的房間走,邊解釋自己的行為:“我不想你再弄傷腳!
錢曉竺僵硬地靠在他結實的胸前,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床上,才敢放松呼吸。拘束地將棉被拉到胸前,她支吾開口:
“我想先謝謝你,今天讓我跟亦萩見了面。還有,請你把巧月交給你保管的東西還給我!
“不客氣,不行!彼唵蔚卣f。
“為什么?”
“安排你們見面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亦萩的事!卞X曉竺氣惱地嘟嚷。
他背過身,沉默半晌,忽又突兀地說:“我對你有責任!
“我不懂你的意思!彼凵褚晦D!叭绻且驗榍稍掳萃心闶樟粑,現在我替她收回,我自己可以為自己負責,不再是你的責任!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你不懂嗎?”他煩躁地回頭,手指刷過濃密的黑發,不知該怎么解釋。在心中環繞不休的自我譴責,迫使他急促地說:“其實,你不必犧牲學業、不必遠離同學好友、不必自己面對車禍的意外、親人的死別與生活的重擔,你的人生應該充滿希望,有著無數迫不及待要去實踐的理想。如果你沒遇見過我,所有一切都會不同!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可能是那個意思。錢曉竺困惑地眨眨眼,吶吶地說:“你是說……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是的!彼隙ǖ攸c頭,一針見血地說:“如果不是我,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你會尋求范亦萩的協助,你會有來自班級、學校多方面資源的協助。”
“但是意外車禍并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個逃逸的肇事者!彼摽谡f出心中荒誕的想法,發覺自己的思考邏輯被他攪亂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責怪她不合作的態度!拔沂钦J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經發生的事?更何況那根本不關你的事!
“不,我會把你失去的還給你!眻远ǖ恼Z調帶著對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了解,他是從哪兒冒出這種怪誕想法的?
錢曉竺試著用別的方式說服:“對于我所經歷過的,我并不覺得是損失,我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們應該展望未來!
但這對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慮過,你應該先回學校完成最后一年的學業。”
“我已經離開學校五年,當時也沒辦休學手續──”錢曉竺急急否決。
“秉碁會有辦法的。”
她差點兒忘了,中大是何家創辦的。
“我已經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學校,我有我的生活要過!
“我會負責你的生活!彼nD一下,了一句:“二十六歲并不老!
挫敗感令她氣血沸騰,沒注意他的后續之辭,失控地提高音量說:“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養!”
“就當這是我對你的補償!
“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尤其是來自于你的!”
“但是我堅持!
兩人的視線對峙,毛躁不安的錢曉竺不敵他堅如鋼鐵的炙焰眼神,終是敗下陣來。
至此,錢曉竺終于無奈接受命運。
她平靜的短暫生活已經被迫結束,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來主宰呢?她不平且反復地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