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 曼徹斯特,
仿若古歐洲宮廷式的臥房里,一片旖旎的春色微隱在覆盆子色的床帳中,煦陽自鑲滿斑斕藝術玻璃的窗戶穿透,淡淡地篩落一地的溫暖,靜靜地鋪灑在淡紫色的地毯上。
躺在四柱大床里的人依舊沉睡,絲毫未察覺一張可愛的小臉出現在微敞開的門縫邊。
“爹地!”小孩喚了一聲,眉頭早已經擰皺了。
怎么又這樣了?爹地為什么每次都不守信用?
“爹地——”他這一次拉長了尾音,卻依然不見床帳里頭的人有所反應,氣到他用力將鏤滿天使圖樣的厚重鋼門往里頭推,恨恨地一步步踏著地毯走到床邊,燃著一身忍無可忍的怒氣掀開床帳。
“爹地!”
太可惡了,爹地明明已經答應他了,為什么老是故技重施呢?他是欺負他年紀小,所以不用尊重他?他的承諾只是用來騙小孩的嗎?
“嗯?”
床上的人隨意應了聲,拉起繡滿薔薇的粉色絲被蓋上頭,壓根兒不管身旁的女伴因他這個舉動而春光外泄。
“爹地啊!”他快要瘋了,“爹地,你又騙我了!”
說好他再也不會同一些阿姨亂來,可誰知道他從寄宿學;貋,竟讓他目睹這一幕。
“小棼?”男子拉下絲被,微掀濃密的長睫,深嵌在眼窩里的琥珀色魅眸凝視著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是他作夢嗎?怎么眼睛一睜開,就見到了自己牽腸掛肚的兒子?
“學、校、放、假、了!”鐘離棼咬牙切齒地道,并恨恨地盯著這個不懂遵守承諾、不懂得契約到底是用來約束什么的蠢蛋爹地!澳銢]有去接我就算了,居然還讓我一回來就見到這種場面,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會對我造成不良的影響嗎?”
有這種爹地,教他如何是好?
“怎么會呢?多讓你接觸,你往后一旦碰到了,才能駕輕就熟,才不會在淑女面前丟臉!辩婋x溟潔一把將兒子拉人懷里,親吻著他的臉!坝H愛的兒子,你還沒有給我一個早安吻!
鐘離棼斂下長睫,挑起霸氣的眉,顯現出一股不屬于他年紀的洗鏈!坝H愛的爹地,因為現在已經中午了,所以我無法給你一個早安吻。”
他一把將父親的臉推開,賺惡地以手背抹臉。
“中午了?”也對,他記得他早上才睡的。
“我沒興趣和你學習獵艷的技術,但是我告訴你,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遵守約定的話,那你就不要隨便笞應我!辩婋x棼推開父親,正想要爬下床,卻又被一把摟進懷里,氣得他直掙扎著。
“兒子,爹地想你啊,但是你又不在爹地的身邊,又要爹地一個人睡,爹地寂寞啊……”鐘離溟潔抱著兒子又是笑又是親,看他掙扎得整張小臉泛起淡淡的玫瑰色,他不禁把他摟得更緊了。
他這個可愛的兒子,長得跟他媽咪像極了,在這張小臉上,似乎全然找不到任何一絲父系基因……既然碰不得他媽咪,親親兒子也是一樣,只要讓他解解饞就可以了。
“不要親我……”鐘離棼掙扎著,卻是徒勞無功!澳阋H我,倒不如去親她!”他指了指他身旁的女人。
“爹地比較喜歡你!”他身旁的女人?嗯,叫什么名字啊?“小棼一生起氣來的感覺,跟媽咪好像啊,真是讓爹地情難自禁!
“爹地!”不要啦,他寧可再回寄宿學校也不回來了,他寧可爹地的床上隨時出現沒見過的阿姨,也不要爹地一時興起老是抱著他親個沒完沒了的。很丟臉耶!
“嗯?”鐘離溟潔笑得很開心,根本忘了自己的身邊還有個女人。
“我現在才知道你有戀童癖,溟潔。”身旁的女子拉起絲被把自個兒包得密不透風。
鐘離溟潔旋即回神,將兒子丟到一邊去,轉而將身旁的女子摟進懷里耳鬢廝磨一番。
“你真的認為我會是個有戀童癖的人嗎?”他挑了挑略薄的唇,笑得分外勾魂,卻始終想不起身旁這個金發女子到底是誰。
哎呀!名字不是重點,兩個人在一起快樂就好。
“我不認為你是,但你讓我覺得好像是……”金發女子在他的懷里咯咯笑著。
“你在跟我繞口令嗎?還是你想要確定一下我的行事作風?”鐘離溟潔低嗄的呢喃像是里毒的誘惑!爱吘刮覀冞不是相當熟悉彼此!
“說的也是!”她輕笑著。
兩人沉浸在感官的激情纏綿中,全然忘了身邊還有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小小孩在一旁觀看。
“爹地,我要生氣了。”
鐘離棼握緊小小的拳頭,卻等不到父親的回應。
看來,是他說得太小聲了;不過,憑他這種童音,哪里比得過那女人尖銳的淫聲浪語?
他總算知道為何他一出生就沒有媽咪了。
他的爹地是一個好人,也絕對是一個好爸爸,可問題就出在他的生活態度,以及他的性生活。如果他是媽咪,也不想要這種男人,會離家出走亦是理所當然;可當他的兒子就是這么無奈,想要離家出走也沒本事。
唉!也怪不了爹地,年輕又多金、俊美又迥拔,身邊自然有不少阿姨在打他的主意,也難怪他把持不了。
可倘若是他,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絕不會重蹈爹地的覆轍;他不可能把自己搞得這么糜爛,甚至連自個兒的兒子放假了,也不記得要來接他回家。
“溟潔,叫我的名字……”
鐘離棼恨恨地抬眼,不敢相信這位年輕阿姨居然其的無視他的存在。不過也還好,他知道爹地只是玩玩而已,這個阿姨絕對不會變成他的媽咪;所以為了爹地,他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淡淡地嘆了一口氣,他認命地輕輕往外走,正打算要關上門潛逃,卻聽到——
“莉莎,我愛你!”
唉!又是爹地騙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
算了、算了,他還是趕緊走好了,他離十八歲還很久呢。
“誰是莉莎?”金發女子突地將他推開。
鐘離溟潔一愣,又勾起魅惑眾生的笑。“茱蒂?”
“誰又是茱蒂?”她快發火了,一雙蔚藍的眼冒出赤辣辣的紅光。
“珊卓?克麗斯汀?布蘭達?美樂蒂?吉兒?琳娜?”看她開始下床著裝,鐘離溟潔只好淡淡地問:“你到底是誰?”
他不問便罷,一問更激起她的怒火!
“你這個混蛋!”一只三寸高的高跟鞋就這么不偏不情地打在他俊美的臉上,然后她再優雅傲岸地撿回鞋子套上,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房子。
一直躲在門后的鐘離棼也只能重重地嘆氣,“唉,難怪我每次問他媽咪的名字時,他都不說,原來是他忘了……算了,再待下去我一定會發瘋,我干脆趁著假期到臺灣找小梵姐好了!
不是他無情不去探望爹地的傷勢,而是這種事又不是頭一次上演,習慣就好了,反正他根本不在乎。他可能不會在乎任何人吧,所以媽咪才會不要他。
他頓時覺得自己好可憐,媽咪不要、爹地不愛,他只好離家出走了。
* * *
臺灣 北恒集團總裁辦公室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要陪我吃飯?”
男子深情地問著,眼眸直視著這辦公室里唯一的女人,孰知回應他的只是打電腦響亮的鍵盤聲。
“歆恩,這樣子把人利用完了就丟到一邊去,會不會太說不過去了?”尚行書彎下腰,硬是把臉橫在她雙眼不離的電腦螢光幕上,逼迫她把視線停留在他俊爾不凡的臉上!办Ф?”
闌歆恩挑起柳眉,笑容可掬地睞著他,“到底是誰利用了誰?行書,你這么說我才難過呢!
“少來了!你要我幫你牽線,也不想想我為你下了多大的功夫,沒跟我道謝就算了,事成之后還不睬我。歆恩,拆橋也未免拆得太快了點?”尚行書笑得很邪氣,長指勾著她尖細的下巴。
她不著痕跡地往后移動著辦公椅,閃躲他近似挑逗的舉動卻沒有制止他!拔易罱鼘嵲谑翘α耍蚁肽銘撘擦私!
男人都是一個樣,要他幫忙一件事,就等不及要討賞。
要是每個人都這樣對她,她怎么對付得了?
“忙到連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湊不出來?我就不信你連這點時間都沒有!彼前俜种俨幌嘈潘羞@么忙,當然,他也知道她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拒絕他——可無妨,反正他慢慢地有點習慣她的拒絕了。
“如果你不介意和我一起在辦公室里吃便當,那我就吩咐秘書,要她幫我處理一下!标@歆恩攤了攤手,活靈可愛的臉漾著無奈的神色。
“兩人窩在這里一起吃便當?”太沒氣氛了吧!反正說來說去,她就是不賞臉就對了。“我們都認識多久了,你犯不著防我跟防賊沒兩樣,好嗎?我又不可能對你胡來!當然,說我對你沒興趣是騙人的,但是你不點頭,我怎么可能膽大妄為?我可不是那種不尊重淑女的男人!
唉!看來他的身價正處在跌停板,所以最近才會夜夜獨眠。
“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了,我怎么會怕你,又怎么會防你呢?”她笑得優雅而高深莫測,“只是我真的忙翻了,要不我也想找個時間和你出去遛遛呢!
“是嗎?”何不干脆辦場同學會算了?說謊不打草稿,他若是信了她,干脆跟她姓算了。
這女人揚著一張笑開的娃娃臉,她專門用這一張臉騙人,看起來像是極好相處,說的話也極為貼心;實際上,她卻總是用笑臉架起了她和他人之間的距離,用笑臉隔開了所有人的關心……
“要不要一起吃飯?”這下子換她反問他。
尚行書挑高眉頭,再不愿也不能對她發火;反正這女人,恐怕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算他倒每才會笨得想要改變她。
“算了。除了便當,我應該還會有更好的選擇,只是你不要以為我會就這樣算了,這個人情就先寄在你這邊,我走了。”揮揮手,尚行書踩著瀟灑又慵懶的步伐往外走,卻聽聞她輕聲喚他,他猛地回頭!澳愀淖冎饕饬?”
“不,我是想要跟你說,我現在就只有一個秘書,沒了她,我做起事來會很麻煩,所以請你別在我最忙的時候還帶她出去玩。”
尚行書翻了翻白眼,“行了!”真是夠了。
瞧著他離開她不算太華麗的辦公室,闌歆恩再度斂眼處理手上這一份趕著要推出的企劃案。
她任職的北恒集團向來以家電產業為主,但是近來想要以家電結合高科技研發新晶體。
這是一份相當重要的新企劃,她想趕緊以一系列的產品依序推出,絕對不讓任何公司搶得這一份先機。
倘若成功了,這會是她就任總裁以來最大的成就感。
鈴鈴鈴……
她抬眼,睇著電話,很意外這通電話居然沒先經過秘書通報便接了進來。
會做這種事的人只有一個,是他嗎?算算時間,應該還沒到才是。
“喂?”她挑眉接起電話,舒服地窩進辦公椅里。
(歆恩,最近好嗎?)
耳邊傳來低嗄慵懶的嗓音,恍若是雷一般地敲在她的心底,炸得她全身發麻。“時候還沒有到,你怎么打電話來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這個男人談話。
她可以在商界里暢行無阻,可不知道為什么唯獨面對他時,她總是貧乏得擠不出一個值得談的話題來,甚至連最基本的寒暄,她都做不到。
(呵呵,你還是老樣子,永遠不會回答我的問題,更不會問候我。)鐘離溟潔逕自笑著,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在意又如何?除了苦笑他又能怎么樣?(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什么事?”她微蹙起眉,“一年一度的總裁聘書,還不到簽約的時候吧?”
她和他,除了這一件事,到底還有什么事可以聊呢?
(歆恩……)他苦笑一聲,(難道我們之間除了這件事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好談的嗎?)
“沒有。”
鐘離溟潔在電話那頭疲憊地滑下白絲絨沙發,臉上凈是自嘲的哂笑。人家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聚于七夕,是為了要一訴相思之苦,而他和她一年一度相聚于北恒,則是為了簽總裁聘書。她的冷對上他的熱,真是諷刺到了極點。
看在是他聘請她的份上,她不能對他處應一下嗎?
還是她認為連虛應都多余?
(算了,我只是想要你幫我聯絡一下小梵,要你幫我跟她說……)
“她不在臺灣!彼D了頓,又道:“她去找你,怎么,她還沒到?”
怪了,這個時候他不在曼徹斯特,他會在哪里?
鐘離溟潔挑起眉,心里不禁暗咒著,為了要擺平那個不知道叫作莉娜還是琳達的女人,他已經跑到布魯塞爾來了;倘若小梵真的去曼徹斯特找他的話,鐵定會撲空……不對,那小棼呢?
(歆恩,你幫我注意一下,如果有個小孩到北恒集團找我,就先把他帶回你的住處,這幾天我會去接他。)
該死!這下子他可真不知道兒子會流落到哪里去了。
這小子也真是的,他還以為他一氣之下回學校去了,想不到學校找不到人,整個曼徹斯特翻遍了,一樣找不到他。照他的猜想,他認為小棼除了去找鐘離家的小公主鐘離梵,再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倚靠;可碰巧小梵居然跑來找他……唉,這下子真是有點麻煩了。
他也不想在這當頭回臺灣,他不想再見歆恩;但是,他更不想讓小棼知道他的媽咪是如此狠心之人。
打從小棼出生,歆恩就只見過他一面而已,她甚至根本不想承認小棼的存在,倘若讓小棼知道他最想見一面的媽咪竟是這種人,這未免對他太殘忍了,他不想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你在說什么?說重點。”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大堆,他到底是在說什么?
(我說……)他正要說明,卻發覺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他的身旁,和他玩起搶電話大戰。
(你不要玩、你……琳達?莉娜……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你去死吧!)女人怒吼一聲。
(喂……)
這女人真可惡,想罵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走了就算了,反正他也得要回臺灣了。
對了,電話仍接通著。
(歆恩?)
“你很忙?”闌歆恩冷冷地道。
她挺想要把耳朵指住,可偏他就是這么了不起,事情來得如此突然,讓她來不及切斷電話。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鐘離溟潔皺緊了眉頭,不禁哀嘆自個兒的命運簡直悲慘到了極點。
她已經夠不信任他了,這時候再加上這一樁事,那他之前所努力的一切,不都是白費了嗎?
“再見!”還有什么好說的?多說也是沒用,反正不管他做什么事,都不關她的事。
闌歆思挑高了眉,冷儼的娃娃臉上滿是怒意,瞬地切斷電話,隨即又撥出分機號碼:“瑛,不管是誰打電話來,一律說我不在!痹捖洌S即掛斷。
她瞪著電腦螢光幕,看著上頭的數字分析、進度報告,她卻再也沒有心思往下研究。
混蛋男人!還不到時候,為何突然打了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來,還讓她聽到不想聽到的聲音。
而在布魯塞爾的鐘離溟潔不管再打多少通電話,所得到的反應都是一句——她不在。
她未免也跑得太快了?
唉!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他就不信她永遠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感情,可她就是鐵了心視而不見,盡管他用各種方式束縛著她,甚至要她為他生下一個孩子作為總裁永久聘書的籌碼,她連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就照做。
然而,孩子是生了,契約也成立了,但是他和她之間卻像兩條平行線,永遠糾結不在一起。
他到底要拿這個女人怎么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