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憐瞠大美眸,久久未發(fā)一語。
如果地上有縫有洞的話,她會咬著牙鉆進(jìn)去,也不愿伺侯他。不是她成了二少夫人之后便拿喬,而是二少怎么老是蓄意要逗她,
“還不快一點?”司馬澈笑得很不懷好意,魅眸直睬著她漲紅的粉顏,等待著她為他更衣。
“我……”他真的喜歡她嗎?怎么她老是覺得不對勁?
是他們大富人家的習(xí)性與他人不同,還是她仍習(xí)慣不了這種待人的方式。
“還不快一點?”司馬澈又催促道。
夏憐愣在原地,滿腹委屈卻又不敢作態(tài),燦亮的水眸直盯著自己的軟靴,敢怒不敢言。
司馬澈睇了她一眼,隨即走到她的身旁,取過寬口褲套上,又一把將她拽進(jìn)懷里,有點心不甘情不愿地喃道:“這下子總可以了吧!”知道她仍是羞澀,他自然不可能逼迫她的。
只是,逗逗她倒還挺好玩的。
在娘跟前,她威嚴(yán)得像是個可以上沙場征戰(zhàn)殺伐的將領(lǐng),顯得落落大方卻又不恃寵而驕、謹(jǐn)言慎行;可在他的跟前,她倒像是個尋常的姑娘家,會羞會赧會流淚。
雖然他是存心這么待她的,但亦是因為他要的是個妻子,而不是個善于察言觀色、手腳俐落的丫鬟。
“我……”夏憐抬眼瞅著他,登時發(fā)覺自個兒逾矩了。
她怎么可以如此?怎么可以仗著二少待她好,她卻連基本的服侍都不做了呢?
雖說她沒學(xué)過,但不是她自夸,她很巧的,只要教她看過一次,她便會做了,否則她是怎么討老夫人歡心的?
更衣是不?只要她不覺得羞赧,她亦可以做得很好。
她睇著他如刀刻斧鑿般的完美體魄,倏地蹲下身,拉開他腰間褲頭上的繩結(jié),眼看著即將要拉掉他寬松的寬口褲……
“你在作啥?”司馬澈驚叫一聲。
雖說他喊這一聲,顯得有點丟臉,但又有什么法子?現(xiàn)下可是冬未春初之際,春興正勃發(fā),他可禁不住她如此大膽的挑誘;不是他不能,而是他貼心地不想要傷害她。
“我……為你更衣!彼皇且秊樗聠?難道她有什么地方做錯了?
司馬澈挑高霸道的濃眉,斂下一雙氤氳著霧氣的魅眸,極力抑遏著幾乎失控的欲念。“憐兒,你的身子不是酸疼得很?”
夏憐聞言,羞紅了粉顏,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你一定是想要休憩一會兒的,是不?”不要再誘惑他了,他向來很禁不起她的誘惑。
“不成,天已經(jīng)亮了。”沒道理要她再躺回褥炕的。
二少待她這么好,她自然也得對二少好,服侍他更是天經(jīng)地義的,畢竟她不過是個丫鬢罷了。
“那么……”該死,他怎會玩火上身了?“你先到外頭去喚翠柳帶早膳過來。”
原本是想要逗她,覺得她漲紅臉的嬌俏讓他想要再多逗她一點:但是,逗得過火,人是會著火的。
“二……你餓了嗎?”她一愣。
“都日上三竿了,能不餓嗎?”是啊,他就快要變成大野狼,可以把她整個人都給吞了。
“那,我這就去!毕膽z隨即點了點頭,卻突然發(fā)現(xiàn)他俊逸的臉龐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紅暈!澳阍趺戳耍俊彼N近他,探出纖纖玉掌,在他來不及阻止之前貼上他的額頭。
“我只是餓了,你趕緊去喚翠柳!彼袅颂裘,顯得有點意亂情迷。
不要再隨意碰他了,著火的男人一旦獸性大發(fā),事情可是很難收拾的;以往不曾如此難以遏抑,但一碰上她……
“可是你……”額好像有點燙。
“快去吧!”他勾唇笑得好迷人。
看著他如往日那般的笑,她亦漾出甜柔的笑,心里雀躍著二少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模樣,不禁又習(xí)慣性地往他的胸膛上偎,嗅著他身上的香氣;不自覺地以唇輕拂過,雖只是如蜻蜓點水一般,卻讓他幾乎失去理智。
司馬澈在心底暗咒著她這女人壓根兒不懂他的溫柔,硬是咬住牙,強(qiáng)力地把她往外推!叭グ桑艺娴暮莛I了!倍铱煲獓娧。夏憐點了點頭,像只斑斕的粉蝶往外飛竄,他卻難受得倒在褥炕上頭。
唉,真是命中注定的,他這一生是栽在她的手里了。
***
她的二少才高八斗、才華洋溢……
她的二少焚香撫琴、學(xué)識淵博……
她的二少身形迥拔、氣勢凌人……
她的二少夭卓不群、擎云擊石……
她的二少現(xiàn)下是她的相公,是她得傾盡一生伺候的良人……
夏憐羞赧的抬眼睇著在閣樓欄柵邊撫琴的司馬澈,心里可真是五味雜陳,但在心底最深處的是那一抹幾乎不可能的甜蜜溫柔。
向來總是冷眼睇她的二少,為何今兒個會對她這么好?
這幾天下來,他始終待在落霞堰陪著她,又不準(zhǔn)她到外頭去,直用狐裘把她裹得緊緊的,看著漫天飛雪綺麗地紛至杳來,聽著他柔魅嗓音輕吟,而他身旁的香爐裊裊而上的迷蒙煙霧,散發(fā)出醉人的清香,仿佛置身于仙界似的。
倘若這不是仙境,凡間又豈會有如此懾人心神的景致?怎會有如神祗般完美的人?
而像二少這般完美得無可挑剔的人,怎會看上她?
在老夫人身邊的四大丫鬟中,她不是最美的、不是最貼心的、不是最伶俐的,二少怎會待她這般好?
她以為他不過是因為老夫人的逼迫才不得不娶她為妾,孰知他卻道出心系于她。這會是真的嗎?是因為他不忍傷害她才待她好,抑或是他是真心想待她好?
可不管如何,橫豎二少待她這么好,她自然也得要對二少好,否則怎么報得了他的情?
這世間,絕對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像二少待她這么好。
“你在想什么?”掀開粉色的霞紗,司馬澈緩步走到她身旁,為她把身上的狐裘拉緊些。
“二少……”
唉!又來了,她像是生病一般,只要一見到他、心就跳得快要蹦出似的,已經(jīng)很久不曾如此了,然而,這些日子來,只要二少一靠近自己,心總是不聽使喚地狂跳,快得她頭都有點暈了。
以往二少不睬她時,她頂多覺得有些難過罷了;可二少近來待她極好,她反倒覺得難受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著的?
“又喚二少?”司馬澈不禁有點生氣,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往霞紗帳外走!岸疾恢栏阏f過幾次了,你卻沒一次聽得進(jìn)耳的。”他還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改掉她這個毛病呢?
“你……”可這樣子喊,顯得好失禮。不過他到底是打算帶她到哪里去呢?
“雖說天候仍有些凍,但老是窩在房里也不是件好事!彼抉R澈徑自說道,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抱到外頭,瞅著漫天的飛雪在風(fēng)中與落霞堰懸掛的霞帳追逐,紅白交錯著,在共舞中探見滿天彩霞絢爛地穿梭其間,紛紛墜落在落霞堰的湖面上。
夏憐不禁驚嘆一聲,贊賞著絕美的景致。
她有多久沒見到這等攝魂的美景了?
落霞堰之所以為落霞堰!就是取自于夕陽西斜、晚霞漫天時,只要站在這座搭建在拱橋上頭的落霞堰上,便可以睇見這美不勝收的景色;正對著這湖面!望著晚霞倒映仿若與天相連,取名為落霞,壓根兒都不為過。
可自從多年以前,二少不再搭理她之后,她便再無機(jī)會見到這惑魂的景致了;而今二少特地帶她出來,為的是要讓她再見這景致?
“漂亮吧?”司馬澈頗為傲然地道。
這個地方可是他當(dāng)初要求爹為他搭建的,是司馬府邸唯一的特殊景致,而天底下亦找不到另一座落霞堰。
“二少為何要待我這么好?”她真的不明白。
她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即使成為他的妾,仍不過是個身分低下的丫鬟罷了,他又何必如此待她?
“不要再喚我二少了,聽起來刺耳極了。”司馬澈冷呻了一口,將她置在欄柵內(nèi)的榻上,自己也跟著在她身邊落座,為她倒上一杯上等的銀針茶。
“可……”都喊了十年,要她在短時間內(nèi)改口,根本是在為難她;況且,她壓根兒也不認(rèn)為這樣子喚他合宜。
“住口,再喚我就要吻你了,不管是任何地方、任何地點。”他可是一點都不在乎的,倘若她不相信,大可以試試。
“我……”她悄悄地移動身子,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二少就是二少,是一輩子的二少,改不改口又如何?要她開口喚他名字,光是想像都教她忍不住直打哆嗦了,更遑論要她開口。
“來啊,我等著呢!”他可是一點都不會在意的。
這個傻丫鬟,真不知道小腦袋里到底是裝了什么東西,讓他一句話都說了上百次,她還是不懂;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抑或者是不想懂。
這事一想起來,便覺得自己虧大了。
他是堂堂司馬府的二少爺-愛上她這個小小的丫鬟,她卻不懂得回報,還在他眼前裝傻,真是……認(rèn)了!
無所謂,一天、兩天不懂,他就不信一年、兩年還不懂。
何況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過是這幾天罷了,未來要走的路還長得很,一點都急不得的;再多點時間,定可以把她心底日積月累的八股禮教給連根拔起。
“二……”夏憐剛一開口又旋即閉嘴。二少太詐了,她可不能這么簡單便上他的當(dāng)!澳氵@幾日老是待在落霞堰,這樣子好嗎?”她隨意地提著,悄悄地又把身子往旁邊挪動了一些。
天天同妾窩在房里,教底下的人見著了多羞!他人會道她不識大體,天天絆住自個兒的相公,鮫絹帳里銷魂,忘了正事。
“不礙事,那日同娘請安時,娘不也說了要我多陪陪你?”司馬澈側(cè)首看著她,突覺她仿佛又悄悄往旁挪了一些,不禁瞇起魅眸睞著她!霸趺,你不愛我天天待在這里陪你嗎?”
這小女人到底是怎么著?怎么老是會偷偷地往旁邊移,仿佛多靠近他一點,她便會嚇得魂飛魄散似的?
天底下有哪個女人會像她這樣的?仿佛他近一步,她便退一步;他如果走大步一點逼近她,她八成就要拔腿逃了!看來他不只是洪水猛獸,可能還是極致命的毒蛇,否則她干嘛要逃?
每一個女人莫不盼著自個兒的夫君,能夠多陪著自己一點,而她……哼,真是了不起,真是懂得如何持家侍夫!
“可男兒志在四方,你老是窩在這兒,不妥!
這是一點,不過還有一點是因為他愈是靠近她,她的心跳便快得難受,仿佛快要竄出胸口似的。
“有何不妥?正值冬令,汴河停航,盡管我想要運貨也動不了,不讓我待在這里,難不成你是擺明了要把我趕出去?”司馬澈妖詭的厲眸寒駑地瞇起,在漸沉的天色中迸射出一絲危險氣息。
“是嗎?”
她想起老夫人曾經(jīng)說過,二少在多年前便往城外跑,甚至遠(yuǎn)至西域南蠻一帶,帶回了一些稀世珍寶轉(zhuǎn)手賣給喜愛收藏古玩的文人雅士,甚至還接下木材業(yè),山口太行山上運下珍貴木材,制成各式家具,甚至是造船,而后又玩上漕運,專門由江南一帶運進(jìn)大內(nèi)的歲貢,再由汴京把他研制的各式家具南送,一來一去皆有可觀的利潤可言。
老夫人直嘆他真是塊做生意的料子,滿身的銅臭味,壓根兒都不像是書香世家的子弟。可看在她的眼底,她可是佩服得很。
二少不僅是個懂得如何掌握先機(jī)的商賈,更是個吟風(fēng)述月的文雅之士,仿佛沒有一件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如果說他是神祗不凡,她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如此完美之人為何會鐘情于她?
二少是在哄她的吧?以往又不是沒見過二少哄騙府里的丫鬟!
司馬府里的丫鬟個個嬌美如花,皆是特別挑選的,不比城西街尾的勾欄院里的差,二少對她八成亦是這般心態(tài)吧!
一旦食髓無味,二少大概不會再搭理她了。
對了,聽說二少、心底有個眷戀已久的人了?
“二少、心底不是有個心怡的對象嗎?”沒頭沒腦的,話一脫口而出時,連她自己都嚇了好大一跳,不過說都說了,不妨把該說的都說了!岸俨幌胗瓊正室嗎?”
司馬澈一愣,冷眼睞著她。
“你在說什么?”她的腦袋真是有問題不成?
“其實二少在這年紀(jì)娶妻已算是晚了,難道二少不想迎個正室嗎?”唉,他真是聽不懂嗎?她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說得夠明白了。“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得很,若是還想要再迎個妾亦是可以。”
“你希望我娶正室?”甚至是妾?
她到底在想什么?難道這幾天下來,他所說的話真有那么深奧,甚至艱澀得讓她聽不懂嗎?
“二少不希望嗎?”夏憐反問道,抬眼望向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森寒得可比紗帳外頭愈來愈狂的飛雪,心猛顫了一下,才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喊了他二少。
“呃,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再喊你二少,但是我……”
哎呀,真的是很難改嘛!都已經(jīng)喊了十年了。
“你現(xiàn)下是希望我娶正室?”司馬澈驀地擒住她纖細(xì)的肩頭。“你的腦袋里頭到底是在想什么?你已經(jīng)是我的正室了,你還要我再迎個正室做什么?”
她那么不屑于當(dāng)他的正室嗎?抑或者是在她的心底,他是那廝風(fēng)流狂放之人,非得要迎個三妻四妾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不可?他要的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便是在他眼前裝無辜的可惡笨婢,
她的眼睛仿似解語花似地嬌燦,難道她看不見他毫不掩飾的深情嗎?
“我?”夏憐一愣,隨即搖著手!拔也皇抢,我不過是個妾罷了!
天,她可還沒聽說過奴婢可以當(dāng)正室的,她光是可以當(dāng)二少的妾便已覺得自己享福得可怕,更遑論成為他的正室!
老夫人和二少都已經(jīng)待她極好了,她自然得要回報他倆的,是不?
既然二少的、心底有個喜愛之人,她當(dāng)然得盡力的撮合他們;有朝一日,若是二少產(chǎn)下麟兒,老夫人定是會十分歡喜的。
“你不是正室?”如果她不是女人,他定會給她一拳讓她清醒一點。
無奈得很,她不但是個女人,亦是他十分喜愛的女人;盡管握得拳頭輕顫,他還是得咬著牙忍下來。
“我當(dāng)然不是啊!”
“那你以為誰該是?”司馬澈努力地緩和自己的氣息,不讓自己發(fā)作。
“理應(yīng)是二少心中最心怡的人。”她答得相當(dāng)快速,連最基本的思考都略過。
“二少在城西不是有個極為喜愛的女子嗎?”
“誰說的?”他甚至佩服自己還笑得出來。
可惡,倘若不是她,他還真想要把她推到湖底,看看這冬末的冰冷湖水能不能把她給凍醒,要她別再滿口說著可以把他氣到吐血的話語,省得她年紀(jì)輕輕便得守寡。
“后門的林伯。”夏憐有點戒慎地睨著他,發(fā)覺他笑得有點詭異,心跳不禁又更急了,讓她直想要拔腿便跑。“林伯說……”好可怕!
“他說什么?”司馬澈咬著牙,斯文儒雅的俊臉笑得十分猙獰。
“他說二少總是會在午時之后出門,五更天之前趕回府中,甚至還有徹夜未歸的情形。”還要說嗎?她覺得二少好可怕!澳銊e誤會,我不是要干涉你,相反的,我倒覺得這沒有什么不好的!碑吘箍偸且覀大家閨秀比較匹配的,是不?
司馬澈點了點頭,笑得分外妖詭,銀白的雪映在他的俊臉上,留下了青白的痕跡,煞是嚇人。
好樣的,林伯居然把這些事都告訴她,甚至還加油添醋;更惱的是,她居然一點都不在意!澳阋胰フ夷莻人嗎?”
瞧她點了點頭,他倏地狂笑!昂,我就成全你!”混帳東西!
他翻身一躍,躍出了層層疊疊的霞紗帳,瞬間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之中;而夏憐只是愣在原地,不解他為何突然竄出外頭。
她說錯話了嗎?還是她不夠貼心?她盡力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