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苑
坐在鋪著精美繡金線椅套的復古式沙發上,時可薇不悅的情緒全寫在眸子里。她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像個高貴的女王,教人只敢遠觀她的美,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今天不是來交際的,更不是來找人話家常,她純粹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因為有個混蛋告訴她要回去,結果她等到了凌晨卻依舊沒見到他,氣得她拎起皮包便沖到夙苑。
她并沒有特別想做什么,只是不想把自己關在家里,更不想在自個兒的家中嗅聞到他留下的氣味。
事實上,他要是就此消失的話,她該感到快樂才是,但是她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再加上今天又接到了一些無聊的恐嚇電話……他不是說要保護她嗎?保護個頭!直到現在她都沒見到他的人,他的謊話還真是說得像真的一樣。
混蛋,要他解約不解約、要他滾不滾,說要保護她,卻到現在還沒看見他的人,他是在耍她?
“可薇姐,你怎么了?”
感到身旁有人坐下,時可薇不由得微微斜過眼看了一眼!皼]事啊。你怎么這樣問我?”她的臉上有寫著她不爽嗎?
“因為你的眼神很嚇人,像是到這里堵人一樣,嚇得大家都不敢靠近你,只敢躲在角落偷偷瞧你!鳖櫵汲恐噶酥笌讉站在角落的人!暗降资窃趺戳?以往你至少會應付一下的,但你今天真的很不對勁,是不是因為你看了‘新周刊’的報導了?”
“什么東西?”
“不知道嗎?”顧思晨有點意外,忙起身跑到書柜上拿了本雜志!吧项^是以你和宗冠韋為頭條,還做了專題報導,下個禮拜說不定還會有續集呢!”
時可薇不解地睞著顧思晨手上翻開的雜志,盯著上頭斗大的“鳳凰女墮落,淪為交際花”十個大字,再快速地瀏覽過雜志的內容。她驀然瞪大麗眸,搶過雜志狠狠地摔到一邊,引起眾人的側目。
“呃……可薇姐,你還好吧?”顧思晨干笑了兩聲,以眼示意一旁的人繼續玩樂,不需要在意她們。
“我很好。”她冷哼一聲。
好啊,當然很好,而且是好極了、神清氣爽得很,只是有些“亢奮”,想找個人讓她痛扁一頓而已。
說她是個為了“美人館”而不擇手段的交際花便罷,居然還說她靠美色和關系,想要得到“艾薇”的沙龍代理權,寫報導的人是腦袋壞了不成?她干嘛搶那種東西?何況艾薇的產品一定是有其行銷管道,怎么可能會讓美人館獨家代理?
倘看讓美人館獨家代理,對艾薇絕對不會是最好的行銷方法,倘若說是彼此互為宣傳,替雙方增加一些知名度,倒還可能,至于獨家代理權……這是哪個笨蛋的白癡想法?
笨也要笨得像樣一點啊,笨成這樣真是……夠了。
“這應該不是你做的吧?”顧思晨小聲地問著。
“你以為我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她冷哼了一聲!耙牢铱矗@說不定是宗冠韋那個混蛋做的!
“他?”顧思晨微挑起眉,睇向門口!罢f曹操,曹操就到!
時可薇往大門口一看,微瞇著美眸,睞著宗冠韋和他身旁的金發綠眼美人。難道今天打電話給他的就是她?
咦,他身后的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伙兒都聚在一起了?”她起身迎向那一群十分醒目的人,目光不善地盯著每一張熟悉的臉!拔呢、央弦、又桑、緒允、粲凡?”
“大姐!睍r文毓詫異地睞著她,再輕推著站在他前面的
男人。
“可薇,你怎么會在這里?”帶頭的宗冠韋也覺得意外極了!艾F在已經很晚了,你怎么還一個人在外頭?很危險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是也請司機送你回家嗎?”
他聽說她大約都是隔一陣子才會到夙苑的,怎么今天偏偏這么巧地遇見了她?
“先生貴姓啊?我認識你嗎?”時可薇冷冷地道,還不時地以眼角余光偷覷著他身旁搔首弄姿的美人。
“可薇?”他皺眉。
她到底是怎么了?雖說她對他的態度一直都不是很好,甚至有時還會把他當成空氣,但那也代表她介意著他的存在.所以才刻意不理睬他,然而她現在正看著他,卻是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這位先生,我在和我弟弟說話,你在插什么嘴?”她倨傲地挑起柳眉,雙眼直盯著自個兒的弟弟、盯著晁央弦、盯著武又桑、戴緒允、宗粲凡,就是不瞧宗冠韋。
她不爽極了,悶到快爆了。
說什么要保護她,結果竟是陪著一個美人到處玩樂,而他身后的那群人……好,宗粲凡是他的親弟弟,他可以不買她的賬,但是其他的這幾個人都是她最親近的弟弟,他們居然背著她和宗冠韋聯系……
宗冠韋沉著臉、緊抿著唇,驀地抓著她纖細的手腕直往門外走。
“你干什么!”
時可薇潑辣地吼著,卻掙不開他的蠻力,只能無奈地任他拖著她往外走,而她向來最信任的弟弟們卻沒對她伸出援手……
“宗大哥,別這個樣子嘛,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子很難看的!鳖櫵汲吭谇рx一發之際介入兩人之間。
她也不想介入人家的家務事,可問題是這里是她的地盤,再怎么樣也應該要尊重她吧,不然她很難做人的。
宗冠韋回頭,一臉寒鷙、陰晦地睞著她。
“宗冠韋,你這個混蛋,你居然敢這樣拖著我走?”時可薇憤怒地瞪著他,沒被抓住的那只手則不斷地按摩著被他抓得發疼的手腕。
“哼,你認識我嗎?你剛才不是還問我貴姓嗎?”他悶聲道。
他是這么擔心她,擔心得趕緊處理完所有的事,好讓他可以有時間守著她,可誰知道她竟然……
“我不認識你,你這個混蛋!”她撒潑地吼道。
他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他知不知道現在人很多?他這樣拉著她跑,欺負她掙脫不了他的蠻力,他算是什么男人!
她都還沒找他算賬,他倒是先下手為強了?
“你敢說你不認識我?”至少也同床共枕了十個月零三天,她居然敢說不認識他?
“不認識!”她怒氣沖天地吼著。
宗冠韋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斂下長睫,而后更用力地揪緊她的手腕,力道之強,讓她痛得咬緊牙關,卻又逞強地不喊疼。
“宗大哥,別這樣嘛,有話好說,你這樣拉拉扯扯的不好看嘛,而且可薇姐的手一定很痛,你舍得嗎?”顧思晨不禁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拿這一對冤家怎么辦才好。
“我舍得嗎?我當然舍得,像她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傲慢、無理、放肆、刁蠻……有這么多缺點,他為何還放不下她?
“我就是不知好歹,你現在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時可薇火大地吼著。
“你!”他憤怒地瞪著她。
她怎么會這么不知好歹?他是如此擔心她,為了她的事東奔西跑,還要一堆人都出來一同應敵,她居然還是像個沒事人一樣,這么晚了還耗在這種地方……
“我怎么樣?”她傲慢地抬高下巴。
顧思晨見狀,忙又介入兩人之間!弊诖蟾,你倒不如明說你是擔心可薇姐,你是放不下她不就好了?”
“我擔心?我放不下?”他瞇起眸子看著她。
可是……會是這樣子的嗎?他會這么可悲地放不下她、擔心她?駭懼她過度傲慢的態度會替她樹立不少敵人?
他和她已經離婚了,早就離婚了!
但是……他又不能放著她不管!
“喂,你放手!”
時可薇整個人往前傾,幾乎是被他的蠻力拖著走,而她的朋友、她的親人,卻沒有半個人對她伸出援手……這是什么世界?
※ ※ ※
“這是……”
車子快速地駛進車庫里,車才停下,時可薇便已經推開車門,走出車庫外頭,睇著熟悉的建筑物。
“這是我們那時候的家!
甩上車門,自后座拿出一樣東西,宗冠韋也走出車庫外,任由車庫的鐵門緩緩降下,徑自走上大門的臺階,之后他拿出感應鎖刷開大門,又回身拖著她往屋里頭走。
“你搞什么,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你把我帶來這里做什么?”她嘴上雖然還在吼,但是卻已經不再掙扎,并不是因為見著這幢許久不見的建筑物而讓她心軟,而是她知道掙扎沒有用,只會讓他抓得更緊而已。
他現在到底是哪根筋壞了,居然用這種態度對她?他想快活,難道她就不能嗎?
“你知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麻煩?”將她拖到大廳之后,他才松開了緊握的大手!澳阒滥阋惶焓盏蕉嗌俜饪謬樞拧⒔拥蕉嗌偻ǹ謬橂娫,甚至還有人闖進你的辦公室里恐嚇,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嚴重性?”
關他屁事?她鐵定又會這么回答他的,是不?他也猜得到她到底會怎么回應他,但他又能如何?
“那又怎樣?”時可薇冷笑了聲。”我才懷疑搞出這么多事情的幕后黑手就是你。”
“我?”
時可薇環視著大廳里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擺設,在柔軟的沙發椅坐下,就像從前一樣。
“不是嗎?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回來之后才發生的,不管是我收到恐嚇信或是接到恐嚇電話,甚至是遭人當面恐嚇……”她拿起茶幾上頭那只她多年前買的水晶煙灰缸把玩!霸偌由衔覄偛趴匆娭芸暇尤挥形业男侣劊f我這個鳳凰女變成了交際花,甚至還為了要取得‘艾薇’的代理權,不惜動之以情,誘之以色……”
“不是我!”不等她說完,他便惡狠狠地湊近她,將西裝外套丟在她身旁!澳阋詾槲視瞿欠N事嗎?”
時可薇微挑起柳眉,不以為然地睞著他光火的神態,冷笑道:“我怎么會知道呢?我和你又不是很熟,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是因為記恨我以前對你做的事而進行報復呢?”
可不是嗎?她會懷疑也是情有可原。
“你跟我不是很熟?你以為我會報復?你說的話會不會太矛盾了?”他惱怒地湊近她!斑@間房子,從里到外,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全都是你一手布置的,是我們以往的家,你居然敢說你跟我不熟?如果我們真的不熟,陌生到沒有半點情分可言,你又何必怕我報復?”
“就是因為陌生,所以才會不擇手段的報復,不是嗎?”她慵懶地挑眉睞著他,根本不把他的怒氣當一回事。
宗冠韋無奈地別開眼,再回眸盯著她!奥犞也幌敫愠,我累了,只想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倘若再跟她說下去,肯定是沒完沒了的,與其如此,他倒不如等到明天再繼續跟她說。
“你想怎么樣我管不著,但是我要回我自個兒的家睡,告辭!痹捖洌⒓雌鹕,然尚未踏出腳步,她便又教他給擒住了,她惱怒地回眸瞪著他。“宗冠韋,放開我!”
在“夙苑”被他拉著上車,是因為她不想丟臉,所以她才沒有跟他計較,但是現在四下無人,她可不會再依著他了。
宗冠韋緊抿著唇,一臉怒容的瞪著她好半晌,之后驀然拿起他方才自車里取出的東西,再拉著她往二樓走。
“你這個混蛋,別太得寸進尺了!”
不管她怎么撒潑、吼叫,宗冠韋仍舊不為所動地拖著她上樓,踏進他們以往的主臥房。
“你給我在這里待著!彼粩嗟厣詈粑。努力控制自個兒的情緒。
“我不要!”她抬起下巴挑釁地瞪著他。
宗冠韋抿緊唇,握緊的拳頭上浮現青筋!盎熨~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你自己也接到了不少通恐嚇電話,難道你分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玩真的嗎?”
他簡直會被她氣死!現在是怎么著?他在雞同鴨講嗎?還是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假的又如何,真的又怎樣廠她高傲地挑高眉。”我得罪的人多得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我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誰,對方只會玩陰的,我根本就不在乎。我都不在乎了,你在窮嚷嚷個什么勁兒?”
可不是嗎?就算恐嚇事件和周刊上的報導不是他的杰作好了,那她被人恐嚇、被抹黑的事,應該也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吧!
“我擔心你不行嗎?”
時可薇別過眼,笑得極為諷刺!澳阍摬粫窍胍嬖V我,你對我余情未了,因為對我的感情還在,所以見不得我被人威脅恐嚇吧?”
“我就是余情未了、我就是放不下你、我就是擔心你,這樣不行嗎?”
他承認,他全都承認總可以了吧!他就是笨、他就是蠢,明知道這個女人是一匹無人馴服得了的野馬,但他就是心系于她,直到許多年后的今天,他還是一樣忘不了她!
說穿了,這次回來,他根本不是為了擴展事業,而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