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和丑廚娘一起在廚房里用膳的事情,短短不到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元家莊,而幾日過后,版本一再翻新,已經加油添醋的不見原樣了。
當然,住在元家莊伺機而動的兩名最有資格的親戚——元武邢以及陸封銘,自然也已經聽聞此事,而且是不知加了多少油,添了多少醋的版本。
一直不對盤的兩人,這會兒卻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喂,你想,表兄他該不會要那丑廚娘幫他生個子嗣吧?”陸封銘問元武邢。
“非常有可能,也許堂兄他認為既然沒有正常的姑娘肯嫁給他,那找個有缺陷的來生個子嗣也行,對那個丑廚娘來說,這也是天大的恩寵,不是嗎?”元武邢也蹙眉凝思。
“假若此事成真,那……咱們不就什么都撈不到了?”陸封銘不甘的說。
“不僅撈不到好處,怕是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了!痹湫系莱鰢乐匦。
“那我們要怎么辦?”
“當然是想辦法破壞了!
“怎么破壞?”
元武邢沉吟著,良久,才深思的望著陸封銘。
“聽說……你前幾日才想染指那個丑廚娘,沒錯吧?”
陸封銘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澳阋矂e說我了,要不是知道你也有那個意思,我才不會因為想要搶在你前頭而做出那種事咧!結果她竟然長那副德行,惡!只要我現在一想到,就忍不住惡心想吐!”
“其實如果不看那張臉,那丑廚娘的身段真是棒極了。”元武邢露出一抹淫笑。
“是啊!只要一想到將那個身體壓在身下,再聽著她用那種銷魂的聲音在自己身下哀求呻吟著,我就忍不住了。”
“只可惜……為什么她要拿掉面紗呢?不拿掉的話,我早就上了她,現下可好,看到她就看到那張恐怖的臉,嚇都嚇死了,哪還提得起一點性趣來呢?”
“你說那么多,究竟有沒有什么辦法?”陸封銘一點都不想再去回想起那張嚇死人的臉。
“沒有,不過……”
“不過什么?你就不要再賣關子了!”
“反正堂兄已經死了三個妻子,如果他真的要娶這丑廚娘為妻,誰又能保證她不會成為第四個亡妻?”
“你是說……”陸封銘眼睛一亮。
“我是說,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
“我懂了,我懂了,可是如果表兄不娶她為妻呢?”
“就算如此,只要和堂兄沾上關系的,發生了什么意外也不足為奇了。”“沒錯,沒錯,那我們就靜觀其變吧!”
“不!你又錯了,不能靜,要動了。”
匆匆趕到西側偏門,從敞開的門望出去,柳風情一眼就見到站在外頭的一男一女。
“為什么你一定要再見柳姑娘一面?”顧卿琰疑惑的望著斐郁琳。
“與你無關!
斐郁琳冷淡的說。
“看在我陪你來的份上,你就告訴我一下又何妨?”顧卿琰不屈不撓的說。
“有人要你跟嗎?”斐郁琳不悅的蹙眉。是他像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黏著她,怎么他說出來好像是她硬要他陪似的。
“你真是太無情了,虧我這么的……”顧卿琰一手捧心,正想控訴便被她打斷。
“夠了,閉嘴!彼稽c也不想聽他說那些似假還真的話!邦櫱溏,我是不可能將手環給你的!”
顧卿琰望著她,眼底閃動著意寓不明的光芒,好一會兒才聳聳肩,露出一抹笑。
“無妨,我是很有耐心的!彼且粋最有耐性的獵人,鎖定獵物之后,就一定會手到擒來,至于他看上的獵物是什么……呵……最后她會知道的。
“不管你多有耐性,這輩子我都不會將手環給你。”斐郁琳不耐的說,對于他的死纏爛打,她已經耐性盡失,失去慣有的冷淡。
“那我就跟你耗一輩子也挺不錯的,你說是吧?”顧卿琰對著她露出一抹皮皮的笑容。
“你……”斐郁琳氣結,一甩頭,不再和他多言。
顧卿琰也不在這話題上和她多談,眼角余光望見柳風情遠遠的走來。
“琳琳,我知道你對柳姑娘的臉非常有興趣,但是你可別再像前兩天一樣,直盯著人家的臉瞧,這樣會傷了人家的心!鳖櫱
琰故意靠近她,親熱的叫喚她的小名。
斐郁琳打了個寒顫,受不了的退離他一大步。
“別叫得那么親熱,請稱呼我斐姑娘!彼龂勒穆暶鳎吹紧嫒磺皝淼牧L情!傲硗,我對于柳姑娘的臉抱著什么心態根本不關你的事!
“斐姑娘,顧公子,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柳風情充滿歉疚的說。
“不,是我們的拜訪太過唐突,打擾了柳姑娘。”顧卿琰連忙拱手。
“不知兩位恩人找風情有何事?”
“是我找你!膘秤袅丈锨,拉著柳風情進門,突然又回過身。
“你不許跟過來!彼龑Σ糯蛩憧绮礁蟻淼念櫱溏。
“為什么?”顧卿琰問。
“因為我們要說姑娘家的體己話,如果你也是個姑娘家,你就跟上來吧!”斐郁琳冷冷的瞥他一眼,便轉身拉著柳風情進門。
顧卿琰摸了摸鼻子,認命的往別的方向而去,他可不會傻傻的站在門口等,他要進莊討杯熱茶喝喝,暖暖身子。
柳風情忐忑不安的任由斐郁琳拉著走至后院的一棵大樹下,對于一向處世冷淡的斐郁琳專程前來找她,心里已經有底了,也因此,更加深了她心底的不安。
“斐姑娘……”
“我們也別拐彎抹角了,柳姑娘,我想知道你臉上那個染料是用什么做成的?”斐郁琳開門見山的問。
柳風情一窒,她真的知道了!
“斐姑娘,我請求你,別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好嗎?”
斐郁琳蹙眉!澳闶钦f染料的做法?”
柳風情愣。了愣!安唬沂侵肝乙兹莸氖隆
“那件事我沒興趣,我只想知道你這染料是怎么做的,用什么做的。”
“斐姑娘的意思是……”
“對于沒興趣的事,我向來沒興趣提起,也轉頭就忘!膘秤袅章柤缯f出實話,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凡是她沒興趣的人、事、物,就算在她眼前晃了多少次,她的大腦依然選擇遺忘,記也記不住。
“那斐姑娘今日前來,就只為知道這紫色顏料的做法?”柳風情訝異的問。
“我是這么說的,不是嗎?”斐郁琳又蹙眉。她表達得不夠清楚嗎?
“是,我立刻回房拿原料及做法給斐姑娘,謝謝你。”柳風情感激的說。
謝謝她?斐郁琳疑惑的望著她匆促離去的背影,為什么是她說謝謝?
聳聳肩,決定不在這事上頭多費心神。
這幾日,她總發現四周的眼光詭異,而且每個人看到她,就立即停止談話,轉身做自己的工作,然后等她走過去之后,那些人在她身后又開始交頭接耳。
連元孤擎都變得怪怪的,總是拿著一雙深思的眼停留在她身上,讓她疑惑不解又心驚膽戰,會不會斐姑娘已經告訴他了?
可是……斐姑娘不是答應她……
不,斐姑娘沒有答應她什么,那么,元孤擎的異樣,會不會就是因為斐郁琳告訴他真相了?
“廚娘,莊主要你到踏雪閣去。”一名仆人跑到廚房,對著柳風情喊。
聽見他的話的下人,驚愕的眼光全落在她身上。
踏雪閣是個禁地,至今除了固定打掃的仆人有幸進入之外,誰敢踏進一步,就得有被逐出元家莊的覺悟,就連總管大人,莊主都未曾喚他進踏雪閣過,沒想到這丑廚娘竟然……
看來傳言是真的嘍?莊主真的要和這個丑廚娘成親了!
“小哥,可以告訴我,是什么事嗎?”柳風情不安的問。四周的眼光和竊竊私語,讓她的心情更加緊張。
“我不知道,是莊主的侍從交代下來的,要你立刻過去!
“我知道了,謝謝小哥!绷L情只得點頭,凈了手,便往踏雪閣而去。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踏雪閣,在莊主貼身侍從的帶路下,她來到踏雪閣里的梅園,侍從只帶她到梅園外便要她自個兒進去,她這才知道,原來這梅園,又是一個禁地中的禁地。除了元孤擎本身之外,還未有其他人進入過。
忐忑不安的走進梅園深處,終于看見侍從所說的湖泊,遠遠的,她看見元孤擎坐在湖中的亭子里,正想過去,卻遍尋不著任何可供過湖的工具,沒有橋,沒有路,更沒有船,她……該怎么過去,而元孤擎又是怎么到亭子里的?用飛的嗎?
的確是用飛的!
柳風情驚愕的望著正從亭子飛躍而出的元孤擎,踏水而來,翩翩身影降在她的面前。
“你來啦!”元孤擎的視線在她臉上兜了一圈,便鎖住了她的。
“嗯,莊主喚風情來此,不知有何事吩咐?”斂起驚愕,柳風情移開視線低下頭來,恭敬的問。
對于她的拘謹,元孤擎只是挑了眉,沒有多說什么。
“昨兒個晚上你開了一張單子給邢總管,是吧?”
“是的,那些都是廚房缺少的東西,有問題嗎?”
“莊里負責采買的人現在都沒空處理這件事,我等一會兒要出門,你去準備一下,我順道帶你去!
“嗄?莊主要帶風情出去?”
“嗯,快去準備,半個時辰之后,馬車會在大門口候著!
“……是,風情告退!豹q豫了一下,她還是遵從的退下,心里擔憂的是:這下傳言不知道又要傳成什么樣了?
凝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元孤擎眼底凈是復雜的情緒,該?不該?要?不要?會?不會?
不管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柳風情驚愕的瞪著張貼在大街小巷的畫像,是誰找她?為什么……
“你怎么了?”元孤擎站在她身邊,故意問。
“我……沒……”柳風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清了畫像下的文字,方寸之間,盈滿恐懼。
是那個人!是那個可怕的人!他為什么不死心?堂堂一個王爺,要什么美女沒有,為什么一定要她?
“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美人!痹虑尜潎@著,審視她的眼光在她抬起頭來時移開,落在那張畫像上,佯裝出著迷的模樣。
“一具臭皮囊,很重要嗎?”她黯然的問,低下頭快步的離開那里。為什么人總是逃不過外表的迷思?重要的不是那顆心嗎?
元孤擎跟在她身后離開,見她那模樣,他心里的懷疑已經有了答案。
“你要走到哪兒去?”突然拉住她,元孤擎問。
柳風情一驚,回過神來,立即羞赧的掙開他的手,紅著臉低下頭來。
“莊主?”
“你不是要買東西嗎?”元孤擎指了指他們剛剛經過的一家店鋪。
柳風情定神一瞧,才知道原來自己走過頭了。
“對不住,風情一時失了神,沒注意到已經走過頭了!绷L情連忙道歉。
“風情,你在害怕?”元孤擎試探的問!盀槭裁?”
“莊主,咱們還是趕快買東西吧!”避開元孤擎探究的目光,柳風情飛快的走過他的身邊,朝那家店鋪走去。
“等……小心!”元孤擎才想喚住她,卻發現有個男人撞上匆忙的柳風情。
“哎!”柳風情踉蹌的退了一大步,剛好退進元孤擎的懷里,微一招頭,看清與她相撞的人時,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
那人是……恭親王爺!
恭親王一雙冷酷的眼睛射向罩著面紗的柳風情,眼底閃過一抹殘濘。
“風情?!”恭親王一見到她,立即想上前抓住她。
柳風情立即垂下頭,縮在元孤擎的懷里,再也顧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
元孤擎則心下微微一突,下意識的攬住她微顫的肩,將她護在懷里,避開眼前那個男人殘濘的眼光以及那雙魔爪,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元孤擎知道他,他就是恭親王。
“放肆!擋了恭親王爺的路,還不快讓開!”恭親王的隨身侍衛抽刀上前,對著他們兩人大喝。
元孤擎微一揚眉,他竟然親自下江南來,為的就是……
感覺懷中的人兒顫抖得厲害,元孤擎于是決定息事寧人。
微一點頭,他護著風情退開,沒想到那男人卻一個跨步,又擋在他們面前,一雙眼睛仍牢牢的盯著垂著頭的柳風情。
“請問王爺,攔著草民夫妻倆有事?”元孤擎清冷的聲音不卑不亢。
柳風情心里微訝,他竟然說他們是夫妻?他……知道什么了嗎?
恭親王眉頭緊蹙!澳銈兪欠蚱?”
“其實我們只是未婚夫妻,尚未拜堂!痹虑嬷酪驗檫@種事,只要恭親王一問,很簡單就能得到答案。
恭親王的視線又落回柳風情身上。
“你是風情!”恭親王篤定的說,就算她罩著面紗,他也絕對不可能認錯人的。
柳風情恐懼的輕搖著頭。
“王爺怎會知曉草民未婚妻的姓名?”元孤擎佯裝出驚訝的神情。
“姓名?”
“咦?王爺不知嗎?草民未婚妻姓風名情,王爺方才不是如此喊的嗎?”
“姓風?”恭親王微扯開嘴角!澳阋詾楦拿麚Q姓就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嗎?柳風情,本王命你拿下你的面紗!”
“王爺……”
“住口!這兒沒有你說話的余地。”恭親王打斷元孤擎。
“王爺,草民有話不得不說。您要情兒拿下面紗不是不可以,但是情兒因為一出生,臉上留下了一些胎記,小時候一場意外,臉上又留下一些傷痕,怕會嚇壞了王爺……”
“你以為拿這種話就能搪塞過去嗎?”恭親王一點也不相信,瞪著縮在元孤擎懷中的柳風情,眼底布滿陰霾。
元孤擎夸張的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對著柳風情道:“情兒,既然王爺不相信,非得要你拿下面紗不可,你就將面紗拿下吧!”
“可是……”不知是因為驚嚇過度或是其他原因,柳風情的聲音啞得讓人一時聽不出她說了什么。
恭親王蹙了眉,那聲音為什么……難道……他錯認了?
“放心,王爺見多識廣,不會這么容易就被嚇到的!痹虑姘矒崴
“好……好吧!”
“王爺,請您先做好心理準備,情兒答應拿下面紗了!痹虑嫣痔媪L情解下一邊的面紗。
抽氣聲在下一瞬間響起,恭親王驚退了兩步,一雙眼瞪著那張恐怖的臉,緊接著便嫌惡的撇開頭。
元孤擎立即將面紗又替她戴上,將她攬進懷里安撫著。
“王爺,草民夫妻可以告退了嗎?”元孤擎嘴角微扯開一抹嘲諷的笑。
恭親王擺擺手,連話都不屑再多說一句。
擁著柳風情退出眾人好奇的眼光,元孤擎用只有柳風情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回莊之后,我想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是吧?”
柳風情心底打了個突,腳下一個踉蹌,幸而元孤擎穩住她。
恭親王回過身望著他們的背影,隨即撇開頭離去。
那不可能是柳風情!柳風情的身段是多么優雅出眾,怎么可能走起路來如此顛簸?再者,她的聲音有如黃鶯出谷般悅耳,怎會是那種沙啞難辨的聲音?
不管如何,他定會找出她的!
垂眼斂眉,柳風情不發一語的坐在椅上,貝齒咬著紅唇,難以啟齒。
見不得她如此虐待自己,元孤擎微微一嘆,來到她身前,蹲下身子與她面對面,抬手用拇指輕撫著她的唇。
“別這么虐待自己!彼蛦〉妮p嘆。
柳風情微震,朦朧的雙眼一眨也不眨的迎上他的。
“不想告訴我嗎?”元孤擎低問。
“不是的,只是……風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風情絕不是有意欺瞞莊主,實在情非得已!绷L情急急的搖頭。
“你真的是恭親王的……愛妾嗎?”比起外表的真假,他反而較在乎這點。
“不!當然不是,風情與王爺不過只有兩面之緣,接著爺爺就帶著風情逃了。”柳風情立即否認。
心里的疙瘩瞬間消失,元孤擎深深的望著她。
“我只要知道這點就行了,其他……我不需要知道,不管你長得如何?是美也好,是丑也好,在我眼中,你就是你,等到哪天你愿意說了,我會洗耳恭聽的!
柳風情的心又是一震,迎著他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
“請莊主別對風情這么好……”柳風情哽咽的低語。
“為什么?我對你好,不好嗎?”元孤擎低問。
“因為風情只是……一個奴婢,身份卑微;因為風情怕……自己會變得貪心……”柳風情欲言又止,幽幽的望著他。
“貪心什么?”
“貪得……一顆真情摯愛的心……”水眸蕩漾,情意悠悠,摻雜著些許矛盾與無奈,以及彷徨的不安。
“如果那顆真心自愿給你,那就不算貪了!痹虑鏈厝岬耐。
“莊主……”
元孤擎伸出一根食指輕按住她紅嫩的雙唇,阻止她說話。
“只是不知道……這顆真心有沒有人愿意收下?”他的食指輕劃過她的唇,留下一道熱流,燙進了柳風情的心底。
“風情會……會當真的!”柳風情哽咽的低喃。是真的嗎?她終于遇上一個不是因她的外貌而要她的人了?
“那就當真吧!我希望你當真。”
嗚咽一聲,柳風情再也止不住心里的激動,投進元孤擎的懷里。
元孤擎溫柔的抱著她,覺得自己的心充實了起來,空蕩的胸口終于填滿了。
光是抱著她,他就覺得非常滿足了,只是……
心底的陰影再度降臨,他痛苦的閉上眼睛,雙臂收緊,該說配不上的人應該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