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在出發前往美國前,先去看了姜稟之的母親。
“姜媽媽——”彌生推開木造的房門,木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縫,彌生朝里頭叫了聲,然后走了進去。
姜媽媽人在后院里,聽到聲音急急忙忙的跑出來。
“彌生!”見到來人,姜媽媽又驚又喜,一雙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抹了又抹!霸趺匆獊硪膊幌雀獘寢屩v一聲,你吃飯了沒?今天留下來吃飯吧,姜媽媽上市場買個菜,很快就回來了!苯獘寢屨f著說著就要解開圍裙。
彌生急急的拉住姜媽媽的手,要她別忙了。“姜媽媽,我還有事,一會兒之后就要上飛機了,所以我沒辦法留下來吃飯。”
“這么快!”
“嗯!睆浬冻隹嘈Α!皩α!彼龔陌锬贸鰩讖垯C票,分別是二、三、四月飛往美國的機票。
“姜媽媽,這些機票你拿著,想稟之的時候就到美國去看看他!
“可是這機票……”
“是公司年終的時候我抽到的,又不花我的錢,所以你大可放心地收下!
“那你呢?你不去看稟之了嗎?這機票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姜媽媽想想覺得不妥,又要把機票推回去。
但彌生堅持不收!敖獘寢,你忘了我在哪兒上班嗎?我要去哪就去哪,買機票又是員工價,花不了我什么錢的,所以這些機票無論如何你都得收下,要不然,我會沒辦法安心的。”
彌生說著說著,眼眶里的眼淚就要掉出來,看得姜媽媽心慌的趕緊收起機票,直說:“好好好,這機票我收下,你這孩子別說哭就哭,哪那么多的眼淚好流?”姜媽媽忙幫彌生擦干眼淚,擦著擦著,連她自己都哭了。
彌生會這樣子,都是她害的,如果當年稟之沒回來看她,那他們兩個不會認識、不會談戀愛……
“彌生,你要答應姜媽媽,一定要幸福,別讓稟之絆住你往后的人生!
“會的,我一定會幸福的,姜媽媽你放心!睆浬套M眶的熱淚,緊緊握住姜媽媽的手要她保重。
“那我走了!睆浬崞鹦欣睿獘寢尩绖e,然后她挺直了腰桿子迎向她往后的人生。
“我終于查出方彌生為什么會跟我要那么奇怪的年終大禮,怎樣,你想不想聽?”凌柏光十足八卦的性子,一大早就直闖言慶瑞的辦公室,一屁服就往他的辦公桌上坐。
言慶瑞皺起臉來,回了句,“不想!彼p手交握在胸前,氣勢十足。問題是凌柏光一點都不怕他,因為他很想說,這個秘密他可是花了一大筆錢請征信社調查來的,不說的話,怎么對得起自己的荷包。
“喀,你聽好哦,我只說一次,若要我重復,那就要收費了!
“你可以連說第一次的時間都省下來!毖詰c瑞直接挑明了說,他對這種八卦根本沒興趣,但凌柏光像是聽不懂他的暗示,徑自說得口沫橫飛。
“方彌生切票時,把機票給了一個叫石敏的婦人。猜猜看,那位婦人是方彌生的誰?”
言慶瑞繼續盯著股市看,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他對這話題沒興趣。
“是她男朋友的母親,而那男人是方彌生的初戀,十七歲那年,方彌生遇到從美國回來探望母親的姜稟之,兩人不期然地遇見、認識,然后熱戀,這段感情一談就是七年的時間,所以,如果連你也算進去的話,你就是方彌生的第二個男人,怎么樣,有沒有很感動?”自問自答的凌柏光偷覷了言慶瑞一眼。
看他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表情。
凌柏光不在意的繼續又說:“一年前,方彌生去美國找男友,她男友為了去機場接她,沒想到卻在半途出了車禍,那男人到現在還躺在醫院,每天靠著呼吸器維持生命。”
言慶瑞那一向內斂的表情終于有了反應,他抬起臉來看著凌柏光!八运獧C票為的就是要飛去美國見她那個已經變成植物人的男朋友?”
“不是,我都說了,方彌生把票給了石敏,就是那個男人的母親,那婦人十年前跟前夫離了婚,孩子歸丈夫,卻沒拿前夫任何一毛錢,只圖兩人離婚后,孩子能每年回來看她!
“所以?”
“所以她生活得很苦,雖然很想常常飛美國去看臥病在床的兒子,卻沒有多余的閑錢,所以方彌生跟我要了一個這樣的年終大禮,把機票送給了婦人,而她怪異的舉動挑起了我的興趣,害我花了大把的鈔票去調查她的底細,現在我知道方彌生的過去,很同情我可憐她,所以請你能不能振作點,去愛那個可憐的女孩,你嫌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還要這樣折磨她——”
“夠了!”言慶瑞目 雙張,猛然吼斷凌柏光的喋喋不休。他的事,柏光插手的夠多了。
“你能不能停止你的多管閑事?”
“不能!币驗樗有很多事沒講!拔叶歼沒說到方彌生之所以愿意下海外賣,那是因為那個叫石敏的婦人得病,方彌生同情她沒錢、沒依靠,丈夫、兒子都不在身邊,又領不到社會津貼,于是下海外賣,她拿著那筆錢騙石敏說,那是她跟她兒子七年間所存下來的戀愛基金,打算畢業后到處去旅行用的,她說他們一年存一點,存了七年——”
“夠了!
“她一毛錢也沒用,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女孩——”
“我說夠了,”言慶瑞煩躁地打斷凌柏光的話,卻因為轉身的幅度過大,不小心掃到桌上的卷宗,使卷宗飛了出去,并撞翻了桌上的杯子,杯子倒了,水流了開來。
一連串的骨牌效應,弄得原本整齊不紊的辦公室突然間變得亂七八糟。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
“言先生!”言慶瑞的機要秘書聽到聲響,還以為他發生了意外,連忙跑進來察看。
“出去!毖詰c瑞手指著外頭。
張秘書以為言先生是在說她,連忙低著頭趕緊退下,出去時還順便把門帶上。
今天言先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火氣大的驚人。
“我叫你出去!睂㈤T帶上的時候,張秘書還聽到言慶瑞在怒吼著。她偷覷了一眼,才知道原來言先生發脾氣的對象是凌柏光。
“我會走,但是也得等把事情全講完了再走!
言慶瑞瞪著凌柏光。
“你奶奶已經知道方彌生的事,回言家后你自己得小心應對,該怎么做,你好歹心里有個譜!绷璋毓獍阉詈蟮玫降南⑷颊f給言慶瑞聽,該怎么做、要怎么做,他得自己先弄明白。
將自己的意見全都表達完畢,凌柏光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言慶瑞將目光調回電腦屏幕,想繼續辦公,但他一雙眼睛盯著屏幕,卻什么資料都入不了他的腦子。
他腦海里飛閃而過的全是凌柏光剛剛講的話。
他說,方彌生不是為了錢才跟他交易,說她不是他想象的虛榮女孩,說他不該拿對待其他女人的方式來對待方彌生……
“該死的,你在做什么?”為什么她會在這里?他奶奶不是說去找過她父母,她被家人打了?她爸不是揚言如果她不跟他斷絕關系,他就要跟她脫離父女關系嗎?那她還來這里做什么?
言慶瑞回到他的住處,不期然的撞見彌生。
彌生沒想到她偷偷的觀望他好幾天,發現他近來都沒回來,所以才打算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將自己留在他住處的東西全都搬走。
當初來這兒時,她沒帶任何東西,沒想到隨著日子愈來愈長,她的東西漸漸地占據了他的地方,一點一滴,鯨吞蠶食地,如今打包起來竟也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彌生沒料到她進門還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回來了。
見他出現,她急急的從床上跳開,習慣性的問:“你吃飽了沒?”
她竟到現在還關心他有沒有吃飯?!她腦子里到底裝著什么?言慶瑞看著她,光著腳站在地板上的模樣,又看到她床上放著的行李。
“你要走?”
“是、是啊!睆浬l頻點頭,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她的出爾反爾,一會兒說要跟他,一會兒又要離開。
她咬著唇,努力的在腦子里搜尋答案,問題是言慶瑞根本不要她的解釋,她要離開就離開。
“那么記得離開的時候順便把門帶上。”他轉身回房洗澡。
就這樣一句話,他簡簡單單的把兩個人的關系撇得一干二凈,絲毫不拖泥帶水,如果對于她的離開,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么她先前避著他做什么?彌生不懂。
不,她其實是懂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認這段感情自始至終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不愿承認當初是她主動勾引他,是她主動愛上他,他只是被動的接受,所以現在她要離開了,他當然樂得松了一口氣,因為從此之后不再會有個女人厚臉皮的賴在他這,搶著要為他洗衣、燒飯,還騙他說她只是貪圖他的錢。
彌生要離開的時候,特地煮了晚餐,對于她煮的食物,他從不說好吃、難吃,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些菜合不合他的胃口,她只是單純地想在走之前,多替他做一點事,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忙了起來,煮好了飯,言慶瑞卻還關在自己的房里。
該不該叫他吃飯呢?
幾經考慮,彌生決定讓言慶瑞自己去決定,要不要吃隨他,只是臨走前,她還是拖著行李特地到他房門口。
既然她要走的事,他已經知道了,沒道理他人在家,她離開時,卻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言先生。”她敲門叫他。
“什么事?”他隔著門板問她,連門都不開,彌生表情一黯。
“我要走了!
“嗯!
“再見!
而言慶瑞卻沒再應她一句。
彌生落漠地轉身,拖著行李離開。
喀啦、喀啦行李箱的輪子在地板上滑行,發出磨擦的聲音,那聲音漸行漸遠。
不一會兒,喀啦、喀啦——那聲音又折了回來。
“言先生!睆浬智昧怂姆块T。
“什么事?”言慶瑞的聲音一樣清冷。從他的聲音,彌生無法察覺他的想法。對于她的離去,他到底在不在乎?
深吸了口氣,彌生鼓起勇氣問他,“我可以進去嗎?”
言慶瑞沉默了半晌,心里百般不愿在這個時候繼續跟彌生有所牽扯,但,從她的聲音,他清楚的了解說這句話時,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
順了她吧。言慶瑞告訴自己。
須臾,他站起身,走到門邊開門。
彌生昂臉看他。
他穿著一套休閑服,臉色顯得疲憊,頭發還亂糟糟的,一點精神都沒有。他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她如何能放心離開?言慶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雖開了門,但人卻當在門口,沒打算讓彌生進去。他開口問她!白鍪裁矗俊睘槭裁从终哿嘶貋?
他口氣冷淡而生疏,這樣的口吻更加劃開兩人的距離,彌生始終沒辦法再親近他一小步。
但,她要離開了呀!他為什么還能用如此無動于衷的口氣跟她說話?對于他的冷淡,彌生頓時失去勇氣。
該不該說呢?
說吧!方彌生,你再不說,便永遠沒機會了。
彌生眨了眨眼,把奪眶的眼淚給吞回去,她再度昂起臉,硬擠出笑容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勉強而生硬,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難看。
她只知道她再不說,那么她便要錯失機會。彌生鼓起最大的勇氣要求他,“陪我一個晚上,就像普通情侶那樣!彼敫譅渴帧⒊燥、看電影,或是什么都不做,總之什么都好,她想成為他一夜的情人。
“可以嗎?”彌生顫抖著嗓音問,又怕他拒絕,所以急急的補述!爸灰粋晚上就好,過了這個晚上,從此之后我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
用一個晚上換他下半輩子的清靜,他劃得來的。
言慶瑞冷眼看著彌生的急切。
“你這么做,并沒有什么意義!
“之于我而言,有的!敝灰茏屗凰袂槿四菢訉檺垡徽梗潜闶亲畲蟮囊饬x了。
彌生的眼睛仿佛會說話,它真實的道出主人的期盼與心愿,而言慶瑞的鐵石心腸竟被這樣的目光給打碎,他被說服了。
“你等我!
他當著她的面把門關上,而彌生就像十七、八歲的小女生那樣,因為白馬王子答應了約會,使她的一顆心卜通卜通地雀躍著,直到他出來,彌生滿足的笑了,因為為了她,他費心打扮。
他就像她的白馬王子。
“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真好看?”彌生又笑又哭,早知道他這么好說話,那么剛剛她該要求他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去愛他。
你能不能愛我?
彌生好想這么問,但她怕問了,她連一夜的幸福都沒有了。
見到她哭,言慶瑞將手帕覆在她臉上。
別哭了,他想這么說,但,安慰人的話,他從沒說過,一句話梗在喉嚨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最后他越過彌生的身子,率先走出房間。
“你想去哪?”
“隨便!逼鋵,她想說她想去有他在的地方。
“方彌生。”
“是!
“是你說要約會的。”
“是。”
“所以別給我隨便這種答案。”
“哦!睆浬芰私,頭垂了下去。她這樣,像是他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把她的情緒打進地獄里。
言慶瑞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女人,因為她們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一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人手足無措。
“去哪?”他再問一次。她想要的約會,究竟是什么模樣,只要她講清楚,他全都照做。
“去吃飯!
這簡單。言慶瑞點頭,拿了車鑰匙就往外頭走。
彌生在后頭急急的追著,并告訴他,“你得先去訂餐廳,我要一個美麗的約會,你要包下整間餐廳,在桌上放一朵紅玫瑰……”
言慶瑞停下腳步,轉頭瞪著她看。
彌生知道他在生氣,知道他認為她得寸進尺,但這是她的心愿,“我只有這一夜了。”她想單獨的擁有他一夜,不想讓閑雜人等參與她與他的兩人世界!澳悴荒茼樦覇?”她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
言慶瑞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隨時說哭就哭。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順著她吧,她說過了,她只有這一夜可以放肆。
“我知道了!彼耄K于明白她腦中所謂的浪漫是怎么樣的一個模式。
總之把電視、電影上演的那一套全套用上,就應該沒錯了。
“你在家里等我!彼鋈埩_她所謂的浪漫。
言慶瑞拿著外套就要往外走,但彌生卻急急的拉住他。
他回過頭,她什么話都沒說,但他卻懂她眼中的遲疑與驚慌代表著什么。“我會回來履行我的承諾,這一夜是屬于你的,我既然答應了你,便不會打碎你的夢;你在這等我,我會回來接你!毖詰c瑞向她保證,而彌生選擇相信他,因為今夜,他是她的男主角、他是她的白馬王子,她什么都聽他的。
“嗯。”她微笑并點了點頭,放手讓他離開。
彌生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等待她的王子騎著白馬來。
言慶瑞快步的走了出去,他邊往車庫走邊打電話給他的機要秘書。
“張秘書!
“是!睆埫貢谙掳鄷r刻接到老板的電話,頓時正襟危坐,以為老板這個時候打電話找她是發生了什么事。
“幫我找間情調浪漫的餐廳包下它!彼泻脦啄隂]真正地談戀愛了,現在年輕人談情說愛都到什么地方,他根本毫無頭緒。
“啊?!”張秘書以為自己聽錯了。訂餐廳,還要有情調的?!老板沒說錯吧?
“還有,把你腦子里所有浪漫的約會情節寫下來,傳送到我的PDA!
“什么!”正在吃飯的張秘書更是驚訝地放下碗筷。
老板到底在說什么?
“就這樣了,我等你!笨惨宦暎詰c瑞掛斷電話,把所有的難題全丟給他的秘書。
張秘書的腦子空白了三秒鐘。
約會!
浪漫情節!
老板想干嗎?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已經將近二十年沒談戀愛了,腦子里怎么生得出所謂的浪漫。
“小蘋!”張秘書趕緊找救火隊。
“干嗎?”女兒小蘋抬起頭來。
“去把你房里的小說、漫畫全都搬出來。”
“媽,你要看小說、漫畫哦?”
“不是,我是想談戀愛!
“什么?!”這會兒換張秘書的老公吃驚了,老婆想談戀愛,跟誰?
“哎呀!沒空跟你們解釋這么多,小蘋,快去把你房里的小說、漫畫全都拿出來。”她決定來個大惡補,就不曉得來不來得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