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惠慈育幼院”的會客室。
七歲的花媛淇仰著頭,十分吃力的看著眼前的人,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還是只能看到對方的下頜,這害她氣餒的直擰著眉。
今天美王老師幫她換了一件像小公主似的洋裝,她好高興。老早,她就很羨慕能穿這種美麗衣服的小孩,過去她只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別人穿,好不容易今天她也有機會能穿上?匆娪自豪锲渌∨笥颜靡环N崇拜、欣羨的目光注視著她,花媛淇覺得好得意,不斷在心里想著,這一定是我平常守規矩,所以美玉老師送我禮物。
她的眼睛還是努力的跟著身前這高大的人搏斗著。
“你是誰?你長得好高……”好不容易問出心底的疑惑,她帶著一絲不安退到角落,時而抿著嘴,時而瞪著圓圓的眼睛。年紀雖小,但她仍敏銳的感受到即將發生的微妙變化。
“你就是花媛淇?”渾厚的嗓音來自眼前高大的陌生人,他輕輕的蹲在花媛淇面前,饒了她酸疼的脖子一馬。
哇!這叔叔的笑容真讓人喜歡,“嗯,美玉老師都叫我小淇淇! 花媛淇露出羞怯怯的微笑,眼底的防備稍稍的松懈了。
“你很漂亮!庇H切的微笑直沖著花媛淇而來。
活靈活現的眼睛直望著對她說話的叔叔,她心想,這高大的叔叔又露出微笑了,只是他怎么突然變矮了?
“你是誰?”她先是羞紅臉笑得可愛,接著蹙眉揉著酸疼的脖子,“我為什么要跟陌生人說話?”
“哈——”男子伸出手揉揉她的發,“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兒。”
“女兒?”花媛淇不解的望著這男子,眼睛一眨一眨的。
“對,以后你要喊我一聲爸爸!贝蟠蟮氖终聘苍谒^頂,“喜歡爸爸送你的新衣服嗎?”
“為什么?”她眼底有一絲害怕、抗拒,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聽說過,有爸爸的小孩是不會留在“惠慈”
的,只要有“爸爸”來,那就代表著以后不能繼續留在這里跟大家一起玩了。
從小生長在“惠慈”,她雖從未體會有爸爸的感覺,可是這里有許多跟她一樣沒有爸爸、媽媽的小朋友,“惠慈”就是她的家,她不想要離開、她不想離開茵茵和小倩,還有那老愛流著鼻涕的小胖……
“只有……只有我一個人嗎?”她的音調有些許硬咽,圓圓的眼睛不自覺的泛紅,小小的手死命的扭著裙擺。
原來穿新衣服就是要離開,早知道她就不穿了!
她討厭新衣服……
“嗯,”男子擰擰她的粉臉,“別害怕,家里有個大哥哥在等你!
“大哥哥?”花媛淇櫻桃似的小嘴夢幻的微啟。
“對,一個大哥哥,是一個會陪你玩耍,會疼愛你的大哥哥!
“真的?”花媛淇泛淚的眼睛重新燃起一絲希望,不斷的想象著,是那種會保護她的大哥哥嗎?
“對,是真的。大哥哥現在在等你回家,長大后你就是哥哥的新娘子!
低沉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一步一步的引誘著花媛淇的想望。
新娘子?穿著美麗白紗的新娘子,夢想中的新娘子,像故事書中幸福的公主新娘……
花媛淇止住欲落下的眼淚,露出甜甜的笑,“那……那我可以穿白色長長的禮服嗎?” 晶瑩的淚珠在她睫上閃閃發亮。
“當然!”男子保證著,“大哥哥會為你挑選最漂亮的新娘禮服!
“大哥哥真的會喜歡我嗎?”
“當然!他在家里等著你。媛淇,以后你就是‘豐凱’的接班人,是大哥哥的新娘子!蹦凶淤康卣酒鹕,朝花媛淇伸出厚實的大手掌。“想不想趕快回去找大哥哥?”
“想——”期待占據著她的心。
“那我們要回去嘍!待會兒爸爸載你去搭飛機,大哥哥就在新家等你!
“嗯!我是接班人、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我要搭飛機去找大哥哥,咯咯……” 她笑得天真,雖不懂什么是接班人,她仍為新娘子的夢想而興高采烈的展顏嬌笑。
很顯然,那未曾謀面的大哥哥已經引起她偌大的興趣,讓她有種迫不及待的興奮。
花媛淇抬起自己的小手,用力握住男子的一根手指頭,踩著輕快的腳步朝門口的大車子前進。原本的恐懼已經被期待的心理所取代,對于未來的生活,年幼的她已經完全沉溺在大哥哥的甜蜜幻想里。
當豪華的車子緩緩駛離“惠慈育幼院”,門口熟悉的牌子逐漸在眼中消失,她張著小小的手,緊貼著車窗的玻璃,小小的搖擺像是在道再見,更像是在揮別孤兒的身份。
臺灣,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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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富麗堂皇的客廳,花媛淇坐立不安的張望著,興奮的心情已經讓等待一絲一絲的消磨去,她期待的哥哥為什么還是沒有出現?她已經搭飛機來到新家了,可是大哥哥呢?好累……
“淇小姐,吃果凍!眰蛉顺废鹿衷俣榷松显S多色澤鮮艷的果凍,分散了她等待的不安,振奮了她萎靡的精神
“大哥哥呢?”她的舌頭滿足的舔著果凍,仍不忘詢問著新爸爸。
“就快回來了!毙掳职肿谏嘲l上,很威嚴的看著書,卻不忘對她露出和藹的笑容。
花媛淇低下頭,小嘴微微的噘著。
吃了果凍又是許久的等待,沉寂的氣氛讓人昏昏欲睡,花媛淇小手撐在沙發上,沉重的眼皮跟扎著馬尾的頭一下又一下的動著。
突然一陣巨響朝客廳逼近,緊閉的大門一下被撞開,“舅舅——你幾時回來的?”男孩的聲音很響亮。
花媛淇萎靡的精神霎時清醒,直瞪著如旋風般而來的人。
“維熙,你又去哪兒了?”王庶人蹙眉問。
瘦高的男孩大咧咧的抹著汗水,接過傭人端來的白開水,一口便咕嚕咕嚕的直灌下胃。
飲下如甘泉般的白開水,他咧開嘴一笑,“我跟同學到體育場去打球!
“媛淇,”王庶人出聲喚著一旁坐在沙發上打盹的小女孩,“這就是維熙大哥哥!
迷蒙的眼睛因為聽見大哥哥的稱謂而重新瞪大,她蹬下沙發來到男孩的面前,張著小嘴仰頭癡望著揮汗如雨的男孩,卻說不出任何話,臉蛋緩緩的泛著粉色,她露出一抹笑。
“她是誰?”他轉身問著沙發上的舅舅。
“你未來的小新娘!蓖跏艘艿恼f著。
“舅,我的新娘要自己找!币簧砗沟膹木S熙不滿的咕噥著,煩躁的抹去額前的汗水。
王庶人笑說:“她是我認養的女兒,叫花媛淇。”
他并不打算更改她花般的名字,“維熙,‘豐凱’以后就是你們兩個的責任,舅舅只能盡可能的保住‘豐凱’,以后還是要靠你們發揚光大!彼难壑杏兄z憾。
打從決定回來,舅舅便總是為了那起失敗的投資案自責不已,從維熙并不覺得投資案的失敗有那么嚴重,他喜歡回到馬來西亞的日子,對臺灣的一切,他并不放在心上。
“舅,投資案沒了又怎樣?” 從維熙不以為意,“只要我們在這兒好好生活就行了。”因為年輕,他并不考慮太多。
“維熙,你這種態度如何在商場打滾?”王庶人擔憂的蹩眉。
年前的一項投資案,原以為會為“豐凱集團”締造截然不同的新氣象,卻沒想到讓“杜氏企業”擺了一道。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已經無法再等到“豐凱”另一次的轉機了,何時病魔會突然的發作奪去他的生命,誰都說不準,目前他惟有守住既有的成就,然后把希望放在孩子身上。
花媛淇是他精心挑選的孩子,命格、資質、容貌都是一時之選,他不在手旁人怎么說他。他惟一的希望就是要把“豐凱”完整的交到這兩人手上,那么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不需要在商場打滾,聰明的人都會選擇在草地上打滾!”從維熙頑皮的回了舅舅一句。
“你這孩子!彼p叱。
對于姐姐的遺孤,王庶人向來視如己出,從來不舍得大聲罵他一句,只是寵溺的輕叱。
從維熙低頭看著身前陌生的小女生,“喂,嘴巴張這么大,蚊子都要飛進去了!彼焓帜笾⒌男】,戲的笑,“幾歲了?”
花媛淇羞紅了臉,“七歲,我今年要上小學了!
“哇,我們差這么多!”從維熙彎著身子望進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你七歲,那我是你的兩倍!彼詈诘谋郯蛏熘了媲,食指、中指直豎著。
花媛淇不在意什么是兩倍,她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你會當我的新郎嗎?”花媛淇認真的問。
從維熙皺眉看著沙發上的舅舅,“舅,看你辦的好事!
王庶人但笑不語。
從維熙一手撐在腰部,一手揉揉花媛淇的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我是大哥哥,不是你的新郎!
說完,他撈起腳下的籃球,三步并作一步往二樓奔去,花媛淇則張大崇拜的雙眼,尾隨著他充滿活力的身影亦步亦趨的。
不管他怎么否認,花媛淇單純的心里已經根深蒂固的認為,他就是她未來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