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當丁希雅醒過來時,整間屋子安安靜靜空蕩得嚇人。
“雷亞爾?”披著薄外套,她從容廳找到廚房,又從廚房找到陽臺。
“人呢?到底跑去哪里了?”昨晚的預感卻在這時不期然浮現心頭,她頓時慌得趕緊攀住桌沿,好穩住自己搖晃的身形。
“不會的,雷亞爾不會離開的,他已經把自己出租給我了,沒有理由離開我!對,一定只是出去而已。
別慌,丁希雅,你別慌啊,以前也曾經有過這種情況,最后雷亞爾還是回來了,所以沒事的,別瞎想,他絕對會回來的。”
于是她這么說服自己等下去,在沙發上默默坐了一個上午,錯過了午餐、又忘子晚餐,直到隔天的凌晨……然后另一個嶄新的早晨又降臨了。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坐在沙發上的她頓時震了震。
眨眨徹夜未眠干澀的雙眼,她站起身奔過去搶起話筒。
“喂、喂,雷亞爾嗎?……楊真,是你,阿!
電話另一頭傳來楊真投好氣的聲音,“怎么?是我讓你這么失望啊!那我掛電話好了!
“沒有啦,楊真!
“才一陣子沒見,你究竟是怎么了?我前些日子因為接了一個大Case所以忙壞了,一直沒時間打電話問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為什么我寄給你的禮物被退回來了?”“禮物?”“是啊,我不是跟你提過要送你一個禮物,當作是答謝你幫我趕走劉斯年的禮物嗎?”“是啊,你不是委托人力出租公司讓雷亞爾來幫我振興征信社……”“你在說什么東西啊?我怎么都聽不懂。”
隱約感覺到不對勁,丁希雅下意識地握緊話筒,口吻急切地問:“楊真,你不是有拜托一家人力出租公司,請他們派人過來協助我振興丁氏征信社嗎?”“人力出租公司?那是什么啊?”她震驚極了!“你不知道嗎?”這么說,不是楊真拜托雷亞爾過來的嘍?“唉,希雅,你到底在講什么啊?你是不是被騙啦?”“楊真,你在公司是吧!別離開,我現在立刻過去找你!”匆忙扔下電話,丁希雅拿起提包轉身沖了出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亞爾明明跟她說是楊真委托人力出租公司派他來協助她的,為什么楊真會不知道?楊真沒理由不曉得這件事啊!究竟哪里出了問題?一個念頭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里,讓她原本急急奔跑的腳步停止下來。
難道雷亞爾說謊騙她?不!不可能,絕不可能會是這樣的。
雷亞爾不可能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她,他不會這么做的!三個小時后,丁希雅手里拿著楊真交給她的香精蠟燭禮盒,怔忡失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根本沒有什么人力出租公司,楊真根本沒有委托任何人來協助她振興征信社。
那么雷亞爾是誰?他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人?更讓她震驚與懷疑的是,相處了這么久,自己甚至還愛上他,如今她卻不能確定自己愛上的這個金發紫眸的外國人,究竟是不是叫做雷亞爾!一股突然想落淚的沖動猛烈襲擊她,她揪握著提包的背帶,極力想以深呼吸來平撫痛哭失聲的沖動。
“為什么要騙我?”她低喃,終究讓一滴淚水滾落臉頰。
失去雷亞爾的震驚還沒干撫,發現事實的真相又在她內心掀起猛烈狂濤。
每件事、每個人都讓她挫折沮喪得想痛哭一場!踩著疲憊而沉重的步履,丁希雅那幾乎徹夜未眠的身軀搖搖晃晃地拾階而上。
當她拖著身子終于來到征信社的樓層,站在那一扇破門板前面,她突然生起一抹冀盼和期待,登時讓她覺得好緊張。
如果雷亞爾已經回來了呢?或許他根本沒有離開,已經在這一扇門后等候她。
那么她就可以質問他為什么要欺騙她了……是啊,雷亞爾應該已經回來了。
以前也是這樣的,就算消失也不超過兩天的時間,對,他一定已經在里頭了。
也許他正想跟自己解釋他為什么欺騙她的理由呢,懷著一絲幻想冀盼,丁希雅低下頭伸手探進口袋里,緩緩掏出鑰匙,咽了咽口水,卻始終遲疑著不知道要不要將它插進鑰匙孔里。
錯不了的,雷亞爾應該在里面了!她是不是應該表現出生氣的模樣比較好?還是應該先不動聲色等他自己開口?萬一他仍然不肯說實話想繼續欺騙她,那怎么辦?此刻她已經脆弱不堪,可能會忍不住哭出來。
或許,自己應該先替他起個頭?對……對耶,雷亞爾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果她先替他起個頭,或者他就不會那么難以啟齒了。
這念頭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于是她收起鑰匙屈起食指敲了敲門。
“雷亞爾!我是希雅。
呃,我忘了帶鑰匙,麻煩你幫我開門好不好?”沒有回應。
他可能不在客廳里,所以沒聽見她的喊聲。
丁希雅又清了清喉嚨,稍微放大音量地敲了敲門。
“雷亞爾!你聽到我說話沒有?我沒帶鑰匙你幫我開個們啦!
其實做錯事的人是他,是他欺騙她的。
可是丁希雅發覺自己并不怎么在意,以前的她可能會因為受到欺瞞而會堅決地不再跟他說話,因為她最討厭別人欺騙她,但是如今,她卻發覺只要能夠再得到他專注凝視的目光、看到他對她微笑……是的,她愿意!她可以不計較他是否騙過她,長久以來是不是在騙她。
只是……望著始終毫無動靜的門扉,她泄了氣。
他到底是怎么了?沒聽見她在門口喊他嗎?有一點難過、有一些委屈,更有一抹疲憊后的頹喪。
她咽了咽口水,吞下喉間翻涌的哽咽,無可奈何地拿起鑰匙插進鎖孔里開門。
門開啟后,她強打笑臉,“嘿嘿,不好意思哦,我突然又找到鑰匙了,所以就不用麻煩你了……”她突然住口。
“咚”的一聲,掌心中的鑰匙忽然落下地面,敲出一聲清脆。
室內靜默了幾分鐘,氣氛陷入一片安靜的詭異。
突然間,“嗚、嗚……哇啊廠啜泣聲一聲接著一聲,最后終于聽到放聲大哭的悲泣聲響。
丁希雅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用淚水宣泄悲傷的沖動像漫天掀起的大海嘯朝她洶涌而來,終于讓她失控,再也壓抑不住朝自己席卷而來的孤單、無助和寂寞、委屈。
只見她將哭得通紅的小臉蛋埋進顫抖的掌心里,滾燙的淚水從指縫間滴落而下,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渾身發顫、狼狽不堪地哽咽抽泣。
而屋子里沒有半個人,除了她。
三個星期后。
可能是上天終于開始眷顧丁氏征信社,也可能是先前雷亞爾大幅刊登的廣告起了作用,征信社的業務蒸蒸日上,讓丁希雅忙得沒時間沉浸在悲傷之中,甚至需要請個臨時的工讀生小雪來替她整理一些相關的文書資料。
這日,丁希雅從外頭回來才剛踏進大門,就聽見小雪的喳呼聲。
“希雅姐,你怎么會有這些圖稿?”“什么東西?”神態輕松的丁希雅走到桌子前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將起來,當她瞥見小雪手中所拿的東西,清麗的臉龐突然沉冷下來。
“希雅姐,這些圖畫上頭精致漂亮的發篩不是你設計的吧?”“你在哪里找到的?”她放下杯子,從小雪的手中接過那一張張手稿設計圖,一邊翻看一邊壓抑心頭再度掀起的波濤。
原來當初雷亞爾神神秘秘的坐在沙發上涂涂描描的就是這些設計圖。
討厭,又讓她想起他!有一股難以遏抑的煩躁與心痛在胸口洶涌,她的臉色當場變得很難看。
“把這些畫紙丟掉!
“唉,希雅姐,你若是不要就送給我啦!”小雪忙從她的手中搶下畫紙,“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好奇怪哦。”
“如果是關于那些圖的事情我不想聽。”
丁希雅俏臉冷沉地坐在辦公桌前打開記事簿,刻意不再讓自己的視線瞟向它,再看見它,會讓她想起那個金發紫眸的臭男人!“小雪,還不快工作,要給王太大的報告書打好了嗎?”“好啦,人家馬上就弄嘛……只是我覺得很奇怪耶!我上個星期天和朋友去逛東區的帕華洛奇專賣店,現在回想起來發覺這圖上的設計品和他們新一季的產品一模一樣耶!”丁希雅霍地仰起螓首,“你說什么?”“帕華洛奇啊,希雅姐,你該不會沒聽過這個奧地利著名的水晶王國吧?他們的水晶飾品可是全球聞名的哦!”像是什么東西觸動了她的心弦,她驀地搶下小雪手中的圖稿,反身沖了出去。
“唉,希雅姐?”跳上計程車的丁希雅直奔東區帕華洛奇專賣店,當她吁喘著氣息跑進裝潢高雅的店里時,服務小姐著實被她嚇了一跳。
“你好,請問你想要什么款式的水晶飾品?”“我、我想先隨便看看!
“好的!
她揪著手中的圖稿緩緩走向展示柜,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被觸動了什么……新加坡的樟宜機場!那是她第一次遇見雷亞爾的地方,她想起來了!而當時的他在她的頭發上東摸西蹭的,甚至大手筆的買下一大堆水晶發飾給她。
是的,就是帕華洛奇的水晶!“你見過這個嗎?”丁希雅將手里的圖稿攤開給服務小姐瞧。
服務小姐著實吃驚,直覺地望向展示柜最顯眼的地方。
丁希雅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置信。
小雪沒騙她,這圖稿上的設計晶果真和帕華洛奇最新一季的產品一模一樣。
“小姐,你這些設計圖是從哪里得來的!”服務小姐蹬大雙眼望著她。
“是……”她能說是一個將自己出租給她的家伙畫的嗎?這么說人家會相信嗎?“我們這些最新款的水晶飾品都是帕華洛奇首席設計師的作品,為什么你手上會有一模一樣的手繪圖稿呢?”“我……”帕華洛奇首席設計師的作品?丁希雅聞言愕然,這位服務小姐在瞎扯些什么呀!這些圖稿都是雷亞爾坐在她的沙發上東涂西畫的涂鴉作品啊!“小姐,請你先不要離開,我立刻通知我們主管來處理。”
另一方面,奧地利帕華洛奇總公司里。
“總裁,這是根據你最新設計的圖稿所鑲制出來的成品,請過目。”
小心翼翼地將絲絨布上的水晶皇冠放在雷亞爾的辦公桌前,關洛恭敬地退到一旁,目光卻依舊緊緊流連在那一只作品上無法移開。
誰知辦公中的雷亞爾只是淡淡瞟了它一眼,接著毫不留情地揮手將它掃開。
“總裁?”“不夠精致!
“總裁,我們都覺得可以了,你到底是覺得哪里不滿意呢?事實上我和設計團隊們都認為這一只作品已經極為完美,一旦量產推出市場,肯定造成前所未有的轟動!
他微微挑起颯眉,“誰告訴你要量產的?”關洛愕然,“難道你不將它送上生產線嗎?”雷亞爾桀驚地撇開俊臉,繼續批示手中成堆的卷宗文件,“去跟工匠手說,我要它是這世界上唯一手工、而且是最精致的作品。
再給他們最后一次的機會,如果無法達到讓我滿意的地步,他們就等著回家吃自己。”
關洛肩膀一垮,“是!
輕輕退出總裁辦公室,關洛重重一嘆走回自己的辦公桌。
這三個星期來總裁好奇怪,處理完公司的內賊問題后,就夜以繼日、廢寢忘食的埋首在圖稿設計上,跟在總裁身邊這么久,從沒見過他如此認真執著在一樣設計品上頭,嚴格的要求簡直到了苛刻的地步。
更叫他不解的是,總裁為什么不和丁希雅聯絡?他知道他分明萬分想念她,但是為什么不打電話給她呢?偶然的一次機會中,他曾經忍不住疑惑地開口詢問,然而總裁給予他的回答只是淡淡地一句,“我不想分心!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總裁他在計劃著什么重大的事情嗎?“關先生!
一名女秘書突然朝他奔來。
“怎么了?”“有分公司緊急來電通知,說我們首席設計師的手繪圖稿流落到市面上!
“什么?!”“我原本也不相信,公司一向嚴格禁止設計師的作品流出去,尤其是首席設計師親筆手繪的圖稿。
但是那一家分公司一再向我保證,他們說那名女子手上確實有我們這一季最新產品的設計圖!
“等、等等,你說女子?什么女子?”“分公司說設計圖在一個年輕女人的手里。”
像是想起了什么,關洛壓低聲音將女秘書拖到角落,“哪里的分公司傳回來的消息?”“臺灣!
天吶……“電話呢?”“我請他們先稍待,正在線上!
“快把電話接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