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奶油黃色調(diào)為主的廚房內(nèi),彌漫著陣陣牛肉香。
窗扉微敞,白色的紗窗簾輕輕飄動,一個(gè)女人握著杓子,專注地?cái)囍沾慑伬锏臏稀H鈮K用紅酒、月桂葉及迷迭香腌了一夜,待入了味,裹了面粉在油鍋里煎到七、八分熟,接著加入洋蔥、蒜片、胡蘿卜一起炒,最后以小火慢燉。
這最后一道燉肉的程序很重要,若是能用烤箱控制火候更好,可惜烤箱最近有點(diǎn)秀逗,她只好將燉鍋放上瓦斯?fàn)t,耐心地親自看火細(xì)燉。
由于過分專注,她翹挺的鼻頭漸漸滲出了汗珠。
叮鈴、叮鈴——
隨著一陣清風(fēng)襲來,窗外傳來風(fēng)鈴清脆悅耳的聲響,令人聽了滿心舒暢。
慎重地?cái)嚢柽^后,女人蓋上鍋蓋,轉(zhuǎn)身來到長方形的工作臺前,取出事先發(fā)好的面團(tuán),一塊一塊地拍打、整型,揉成棍條,準(zhǔn)備做配餐的法國長棍面包。
整型好的面團(tuán)放上烤盤,蓋上濕布,進(jìn)行第二次發(fā)酵。
第二次發(fā)酵需時(shí)三十分鐘左右,這段時(shí)間她自然也沒閑著,洗米煮飯、切菜拌沙拉。
看看墻上時(shí)鐘,才剛過十點(diǎn)半,她洗凈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剛走出廚房,便聽見屋外傳來一道歡快的嫩嗓。
“媽咪,外頭有個(gè)叔叔找你!
是冬冬的聲音。
鐘心恬微微一笑,解下圍裙掛在門邊的吊鉤上,廚房外是一條木板長廊,一頭連接餐廳,另一頭是一扇通往戶外的小門。
一個(gè)活潑機(jī)靈的小男孩正在小門邊探頭探腦。
“冬冬,你說誰找我?”
“叔叔!
“哪個(gè)叔叔?”
“不知道。”冬冬脫鞋踏上走廊涼涼的木地板!八f是你的朋友,長得……嗯,滿帥的!
“有多帥?”
“要我打分?jǐn)?shù)的話,應(yīng)該有八十五分吧!”
八十五分?鐘心恬笑了,不禁伸手捏捏小男孩的圓臉蛋!澳氵@鬼靈精,還打分咧!”
冬冬嘿嘿一笑,小鼻子像動物似地嗅了嗅,忽地?fù)浔х娦奶翊笸!皨屵浜孟!?br />
“我香嗎?”她愣了愣。“我今天可沒搽香水!
“我是說紅酒燉牛肉香!倍砉淼仄乘谎邸
她嗔惱得掐他如蓮藕般胖胖的手臂!澳氵@小壞蛋,居然捉弄媽咪!”
“我沒有!倍蟾Z,躲開鐘心恬的襲擊,小臉笑得傻乎乎的,一副無辜貌。
“媽咪,我可以吃嗎?”
“不行!”鐘心恬故意板起臉瞪他!澳鞘墙袢仗夭停且u給客人吃的!
“可是人家也想吃!
“你要付錢給我嗎?一份兩百元,給你打個(gè)九折,算你一百八好了!
“媽咪……”冬冬又過來抱大腿,展開撒嬌攻勢。
鐘心恬最怕他來這一招,大腿被他抱得好癢又覺得好笑!昂煤煤,給你吃給你吃,真是小傻瓜!難道媽咪會讓你餓肚子嗎?當(dāng)然有準(zhǔn)備你的分!
小男孩抓起她的手猛親,相當(dāng)懂得順著竿子往上爬的道理。“謝謝媽咪!”
葡萄般的黑眼珠亮晶晶的,看得人忍不住愛憐。
“不客氣,我的小冬冬!彼帜罅四笏樀啊
“對了,媽咪,快去看看外面那個(gè)帥叔叔,我問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他說不是!痹捳Z方落,冬冬仿佛料到媽咪會打人,先一步往后跳開,嘻嘻地笑得很欠扁。
“你這樣問人家?你這……”鐘心恬簡直無話可說,連罵都不知從何罵起。
“媽咪快去看看那叔叔是誰,他等好久了!
鐘心恬瞇了瞇眼,揮揮粉拳,作勢要扁小男孩,其實(shí)只是從他身邊走過,來到門前,一道陰影當(dāng)頭罩落。
她倏地震住,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許久許久,方僵硬地?fù)P起頭確認(rèn)。
熟悉的男性臉龐映入眼簾,雖是臉頰瘦削了幾分,可五官依然清俊帥氣,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迷人的魅力。
“宗岳,你……怎么來了?”
他沒說話,深深盯著她,墨眸閃爍著復(fù)雜難解的光芒。
有好片刻時(shí)間,兩人只是這樣四目相凝,動也不動,小冬冬站在一邊左看看、右看看,稚嫩的小臉蛋歪出一個(gè)好奇的角度。
他來做什么?又怎么知道她在這兒?
鐘心恬思緒紛亂,有千言萬語想問,最終卻是聽見一陣低低的咕嚕聲。
她怔了怔,而陸宗岳臉色一變,像是有些尷尬。
“叔叔,你肚子餓了喔?”小冬冬戲諸地問。
“我媽咪煮的紅酒燉牛肉很香,對吧?”
“嗯,很香!彼偷蛻(yīng)道,墨陣一逕凝視著她,語音溫醇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我能在這里吃頓飯嗎?”
縱是百般不愿,她依然沒能狠下心來趕他離開,讓他進(jìn)店里吃飯。
烤得酥脆的長棍面包,一塊一塊地撕下來,沾著香濃的燉牛肉湯吃,再將那軟嫩的牛肉咬進(jìn)嘴里咀嚼,每一口,都是難以形容的美味。
陸宗岳大口大口地吃得很滿足。
鐘心恬看著他風(fēng)卷殘?jiān)疲瑺钏拼拄,卻顯得異常性感的吃相,一時(shí)間有些怔忡。
他看來真的餓了。
她知道他向來愛吃牛肉類的料理,但以前做給他吃,他就算再怎么愛也都吃得很斯文,有時(shí)甚至寧愿忍住口腹之欲,也不愿給她一個(gè)面子,嘴上說著刻薄挑剔的話,刺得她心頭流血。
可現(xiàn)在,他竟是毫不掩飾地狼吞虎咽,貪婪地吃著她親手做的食物。
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
現(xiàn)在看他這樣吃,她沒有感動,沒有欣喜,只有胸臆橫梗著一股淡淡的酸澀。曾經(jīng),她只求他耐下性子好好吃一頓她做的飯,只求他給自己一個(gè)飽餐后心滿意足的微笑……
鐘心恬驀地別過頭,不愿再看。
“媽咪,我還要面包。”冬冬忽地?fù)P聲喊,他自然沒放過機(jī)會,也跟著陸宗岳一起大快朵頤。
“好。”鐘心恬對孩子微微一笑,回到廚房再取出一條長棍面包,切成四段,放在籃子里送上餐桌。
冬冬開心地伸手就拿了一塊,陸宗岳看了看面包籃,朝她望過來。
她看出他眼里的渴望與詢問之意,心口不由自主地一擰!澳阋部斐园桑
他聞言,當(dāng)下不客氣地也拿了塊面包,鐘心恬看他湯盅里的燉牛肉已然掃蕩一空,悄悄嘆口氣,進(jìn)廚房又添了一盅給他。
他欣喜地接過,自了一大匙送進(jìn)嘴里。
“你吃慢點(diǎn)!彼滩蛔!澳阍绮蜎]吃嗎?”
“我從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了!彼幻娉,一面含糊地回答。
“為什么?”
“忘了!
忘了?她愕然不解。
他用餐巾紙將嘴拭凈,拿起水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這才抬頭看她,咧嘴一笑。
“我一直在找你!
這笑容、這神氣,竟有幾分說不出的靦眺。
陸宗岳……靦腆?
鐘心恬倏地?fù)u搖頭,甩去腦海中不可思議的念頭,她暗暗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下來。
“你找我做什么?”
“我……”陸宗岳眼眸黯了黯,看似正猶豫著該如何解釋,落地窗邊忽地傳來風(fēng)鈴聲響。
有客人來了!
鐘心恬顧不上他,連忙轉(zhuǎn)身招待客人。